彭玉听到可以重返人间,心中大喜。
“只是这片虚空无边无际,小仙在此巡守千年,尚且未着边际,你这般漫无目的的游荡,怕是苦苦空耗了数千年。况且虚空之外,谁又知道会是什么呢?”
看彭玉脸上有些失落,夜游神接着说道:“由此南行五千里,有一处三生殿,殿内有一口井,终年阴风瑟瑟,深不见底,传说可直通阴阳。我虽去过几次,却未曾听闻有穿越两界之人。玉小哥若是有意,倒是可去瞧瞧。”
“事不宜迟,上仙我们这就动身吧。”
彭玉一听竟有如此神奇之井,早已急不可耐了,催促着夜游神往南方飘去。
夜游神看着前方彭玉飘飘荡荡的身影,呵呵笑道:“以玉小哥这速度,只怕两三年都到不了那五千里外的三生殿。”
说完从身后取出一个葫芦道:“这个玄天神葫以九天玄铁锻造,可纳世间万物。玉小哥可钻进来,小仙自会带你去。”
彭玉抬头看去,只见夜游神手中那葫芦长约半寸,身色青黄,上肚弯曲细长、下肚肥大臃肿,尚没有平日在山野间摘到的普通葫芦好看,有些疑惑的问道:“这就是玄天神葫?那我如何钻得进去。”
“别着急嘛,你站好了。”
夜游神打开葫芦盖子,将葫芦口对准彭玉,嘴里念念有词,彭玉感觉自己身躯变得越来越模糊,最后随着夜游神“收”的一声,直接化为一道青烟,飞入了那葫芦之中。
这葫芦肚里空间就如外面黑暗的虚空一般,彭玉静静的盘坐在地,耳边隐隐传来呼呼的风声。过了大约一两个时辰,终于停了下来。
夜游神再此打开盖子,嘴里念念有词,再叫一声:“敕”,一股青烟就从葫芦中喷射而出,像一团云雾般堆积在地上,慢慢幻化成彭玉的模样。
彭玉睁开眼睛,发现已经来到一座小殿门口。说是殿,却比那阎王殿小了不知多少,仿若山野间一座荒废的小破庙。
破落的红漆木门已经摇摇欲坠,门口左右立着两尊面如生漆、眉目朝天、凶神恶煞的镇殿石像,正是以前在尚书府时大门上贴着的那一对门神郁垒及神荼。
彭玉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左边神荼圆愣愣的眼睛似乎狠狠一瞪,就要向彭玉扑来一般,吓得他赶紧闭上眼睛向殿内跑去。
这殿内是个小小的四合院子,与锦绣镖局的樟西别院差不多。在院子的最中央,果真有一口井。彭玉急匆匆的跑过去往井底望去,一片漆黑幽深,有股怪异的幽香从井底散出来,熏得他头脑昏昏沉沉的,冥冥中似乎还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将他的身子使劲往下拉。
转瞬之间,一阵阴风就从井口呼啸着直冲向无尽虚空,仿佛还伴随着几声喋喋的诡笑。夜游神身形一晃,上前将彭玉一把拉开,怒声道:“不想活了?可知你现在仅仅是一道虚弱的阴魂,若被那阴风冲实了,瞬间就能让你魂飞魄散。”
彭玉惊魂未定的拍拍胸口,有些羞愧的道:“彭玉心急如焚险些酿成大错,劳烦上仙了。”
夜游神轻轻摇了摇粗大的头颅,又摆摆手道:“既然到了此地,我自会帮你到底。开始之前,我还想提醒你一句,这口井直通阴阳两界仅仅是传说,并无人亲身证道。观刚才那股阴风,只怕此路甚是凶险,你可还想去?”
彭玉坚定的点了点头道:“此去即使是地狱火海,冥境刀山,彭玉必当九死而不悔。”
“既是如此,小仙再与你说道说道。”夜游神看彭玉去意已决,也不再多劝。
“人有形体与魂魄,形体为基,魂魄为神。身死之后,七魄残存肉身,灵魂则一分为三,长存于天地间。三魂者,各是元魂,阳魂,阴魂。元魂游荡在人间,阳魂飞升九天,阴魂堕入地府。只有将三魂相聚,方可重塑灵魂,返体重生。”
“但身死若超过七日,则七魄尽消,回天乏力了;或是肉身腐化、损毁,亦无法完成这还魂重生。玉小哥,你可真想好了?”
彭玉不再说话,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套聚魂还阳大法,可有些年没用了。你且盘腿端坐井边,小仙先帮你汇聚三魂。”夜游神说完,双手向虚空连抓,竟无中生有般凭空变出一堆施法道具来。
彭玉看得暗自咋舌,这夜游神还真是有些鬼神莫测的神通。
夜游神先将一个小巧玲珑的香炉置于彭玉身前,点上三支紫檀香;再从怀中拿出一张黄纸,咬破食指,唰唰用鲜血在黄纸上写出一道真诏灵符,贴于彭玉天灵之上。
然后与彭玉相对坐下,口中默念:极上祖君助我,紫微神帝助我。
天地昏昏,大道玄冥;
孺子屈冤,身死魂清;
元魂零落,阳魂飞升;
八方仙神,赐吾威能;
太阴生水,太阳化灵;
……
这一大段法咒初时极简,彭玉端坐着,只见对面的夜游神紧闭双眼,脸上表情越来越庄严、越来越神圣。
慢慢的,法咒越念越快,越念越繁,彭玉已经完全听不懂念的是什么。他木然的看着夜游神嘴唇快速翕动着,竟然生出一股难以抑制的困意来。
而后,他仿佛感觉到身边不再是无边黑暗,一束微光从九天之上照下来,温柔地抚慰着他的身体。随着那法咒深入,天地间到处被明晃晃的光芒覆盖,到处都是光明,再没有了丝毫黑暗。
身体似乎渐渐的变得充实起来,不再像原来那般空空荡荡。时而如沐九天暖风,通体舒适;时而如临冰封雪地,深寒蚀骨;时而又如九阳照体,酷热如署。最后,身体再次幻化为一股青烟,钻入了玄天神葫中。
那葫芦就像被一阵和风托起,飘至深井上空,随着夜游神的咒语慢慢旋转着,越转越快,越转越快。
夜游神蓦地神目暴睁,眼中光芒四射,映在玄天神葫之上,口中大叫一声:
三魂归窍,万气充盈;
神华清明,箓字还生。
没有任何迹象,那葫芦就像从未这片空间里出现过一般,凭空隐去。
彭玉能感觉到自己身处葫芦之中,似乎进入一个神秘的通道,耳边阴风阵阵,恍若酆都地府,还不是传来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惊叫声、诡笑声、呻吟声……
随着时间流逝,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细不可闻,终于又重新回到了长久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