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瑾是个聪明人。
他几乎没用多少时间就想到了最有可能的那个答案。
何氏对他万般疼爱,可是在他离家出海时却未能相送,大概是从那时起,才知道自己并非她亲生的事吧
那他到底是谁的儿子又是谁换走了何氏的孩子
在练家的后宅中,能有这通天本事的,只有他的父亲练绍达。
再想想与自己同时出生的白兰,她与母亲相似的身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如同陷入了泥沼中,双腿有千斤重,明明想夺路而逃,却一步也迈不出去
他脑海中飞过无数假如假如他没有被父亲调换,他本就是名正言顺的练家嫡子他也不会为了保住何氏及自己的地位算计大房他的人生本可以更顺畅白棠是女子,纵使她再有才干,也会一心辅助亲弟弟,何至于弄到今天背井离乡,有家不敢回亲人不敢认的地步
对练绍达的恨意一闪而过,然想到父亲多年的疼爱栽培,爱怨交织,不能自己。
泪水凄然而落,他看向隔壁的高墙深院,却没有丝毫相认的勇气她知道么她们知道么
如果她知道,怎么可以恍若无事依旧对他冷若冰霜
他宁愿她不知道
他拖着几无知觉的双腿回到知闲居,悲愤的目光扫过一排排自己研制的木版水印的各种工具,还有刚刚刻完的猫蝶图的雕版,灰败的神情渐渐透露出一丝光彩他什么都没了养母不爱亲娘不疼。东瀛对他又只是利用,他只剩这手赖以生存的本事了
只要赢了白棠,他就能扬眉吐气
苏氏已经得了家中仆人的禀报,说是有个鬼鬼祟祟的男子在外头游荡,她也不以为异,谁瞎了眼敢和自家过不去不过将这事情在餐桌上与白棠提了一提。只说那人不敢露面,在练绍达他们门口转悠了半晌,也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白棠的筷子顿了顿。
练绍达自然不是无缘无故来的。最有可能是白瑾联系了他,他才千里迢迢的回来探望儿子
而娘口中那个藏头头缩脚的男人,必是白瑾无疑
“娘。”白棠装作不经意的道,“白瑾回来了。您有空去看看他吧。”
徐三呛了口汤,瞪向丈母娘雪雪白的脸,忙道“娘你别急白瑾之前一直在东瀛,混得还不错这次回来也没办什么不靠谱的事儿”
苏氏小心肝乱跳,狠狠扒了口饭
“吃饭,提那小兔崽子做什么”
外表再平静,心里的惊涛骇浪仍在翻滚。三年,他总算是回来了。
白棠又道“他在东瀛受了许多苦才闯出了些名堂。好不容易赚些钱回来偷偷盘下了立雪堂,现在叫知闲居。生意还不错。”
徐三不住踢他的脚你少说两句不成
苏氏面上恢复些血色,口吻也轻巧了些“他那也是挫子里面拔将军,有什么了不起的”突然间瞪大眼,“知闲居那、那和你比试复刻猫蝶图的人,就是白瑾混账东西,回来就不太平尽给你添麻烦”
白棠笑了笑“这算什么麻烦他能够琢磨出木版水印的奥秘,自成一派,那是他的本事。”
苏氏悲喜交集,哪还有心情吃饭,胡乱塞了几口,心不在焉的回房了。
徐三瞥了白棠一眼“你什么意思”
“儿行千里母担忧。”白棠也无甚胃口的放下筷子,“我娘的心思我还不知道终归是自己的亲儿子,放不下的”
徐三惊诧不解“你还想让他们上演母慈子孝的戏码你不吃醋”
白棠白了他一眼“这事瞒不过去。我娘早些知道也好。至于白瑾有没有孝敬我娘的机会,那全看他自己。”
徐三明白了什么,点头道“毕竟是你血缘上的亲弟弟,嗯,你心软也是情有可原。”
白棠没接这个话茬,一笑置之。
晚饭后两人回屋,白棠歇了会准备沐浴,打开衣柜,突然懵了懵“徐三,怎么我衣柜里多了许多女装”
徐三蹭过来咧嘴笑“我还帮你买了胭脂”
白棠砰的关上橱门凉凉的道“闲着没事做,皮痒是吧吧”
“别呀又不是让你白天穿你晚上偷偷装扮好了给我看还不行”徐三笑得色眯眯。“谁让我的白棠穿女装漂亮得九天仙女似的”
白棠心情有些微妙“那是,我本来就长得好看你马屁拍穿了也没用”
徐三眼珠子一转“三天一次女装如何”
“那五天不,十天一次总行吧”徐三嗷嗷的叫,可怜兮兮,“又不是让你穿外边招摇就给我看也不答应”
白棠一时犹豫,对徐三他多少有点愧疚。
徐三反手托出叠纸来“这是朝中各位大人购买咱家兰亭面霜的订单你夫君即当官又为你拉生意,多辛苦,你总要犒劳一下嘛”
白棠翻了翻订单,一连声的道“赚到了赚到了”
白棠心情大好之下,觉得满足徐三一个小小的愿望也不是不可以。他舔了下后槽牙“一月一次”
徐三大喜“一月一次就一月一次”
本章节
先是一个月,然后是半个月,再然后习惯成自然徐三自觉大计成功在望,笑得一双桃花眼波澜荡漾。
又一日明朗的清晨,廊坊四街的铺子相继开门。炊烟袅袅,笑语喧喧,街上一派生气勃勃。
知闲居的冯掌柜也拎着份早饭,笑嘻嘻的一路招呼而来。
几位掌柜不免低声闲话“知闲居和松竹斋的比试,到时候了吧”
“就这几天的事了”
“他家老板胆子够肥,敢和练白棠叫阵”
“别说,他家的雕版另具风情,工艺算是极好的”
“那咱们就等着”乾唐轩的掌柜刹时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般的揉了又揉。荣华轩的掌柜顺着他的目光往外头一看,险些从台阶上摔下来
“唉哟妈呀”他低叫一声,“练、练白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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