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豆光影影绰绰, 清盏云凝滞于半空,妖风拂过香河花簌簌颤抖,似是畏惧这妖风的主人。
山玖嗅着浓烈血腥,眼梢染红, 想要再进一步却被结界拦住。
她不甘心地喊道:“白神!白神你给我出来!白神!”
清盏云被这熟悉的声音吵得不耐烦, 却也不敢向前, 只蜷缩着浮。
三日了。她守在在清云河外三日,而白神为了一个女人将她重伤至此。
树影婆娑,纤长的身影在枝杈下?裁剪得支离破碎。她眼尾上扬翘首等着结界内的男人。
又喊了?几声终是疲乏了?, 被重伤的地方还没愈合, 她想让他亲开剥开自己的衣物替自己疗伤,想让他多?看一眼自己哪怕是一丝温柔也罢。
念及至此,山玖又回想起三日前, 白神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回来时的情景。
女人的血始终没有凝结, 血滴在满地堆积的香河树上, 瞬时嫣红如荼。
都是血, 全都是血。
散落的发丝垂落, 如她的主人一样布满鲜血,纠缠凝结。
山玖被这刺目的颜色燃红眸子, 她看不清女人的面容, 却看得清白神的脸。
那张脸她十分熟悉,鼻梁高挺, 下?颌流畅, 可是那双总是狠戾和妖异的双眸褪去了所有的颜色。
仿佛是抽干的泉水, 又仿佛是败落的尘华。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白神,眼底浸得全是凉意。
她想凑前却被白神狠狠甩开,他沉浸于痛苦之中头都没抬就一掌打在她胸前。
这一掌恰点断了她的气?。
山玖怔忡得歪倒在地上, 挣扎着起身,想开口唤他的名字,可是,她叫不出来。
他不是白神。
他一点也不像。
白神怎么会有这样的面孔。
他应该是矜傲的,嘲讽得,冷漠得,却不该是哭泣的,悲恸的,怅然的。
……
“走。”他突然出现。
她陷入回忆里,全然没有注意到露面的白神。
银发消失,墨发凌乱散落着。一丝不苟的衣领尽是染血和?褶皱,他依旧是来时的打扮不曾改变。
山玖抬眸掠过他脸庞,却是心惊!
“你!”她不敢置信地向后退,也顾不得胸口得疼痛。
白神掀了
?掀眼皮,眉眼如旧,少?了?神色。古井里并非无波,而是再无潋滟。
“走罢。”白衣沾血,拂袖离开,就要消失在山玖的面前时,她崩溃地怒道,“凭什么!凭什么!”
“……你疯了吗,妖丹都给了?她,你疯了吗!”
白神置若罔闻,白皙的脸上没了妖纹,双瞳褪成漆黑,干净的真如谪仙不染凡尘,只是这一身的血煞涤不掉满身的悲凉。
“凭什么……”山玖哭噎着,好像没了妖丹的是自己,好像挣扎在苦楚中的是自己。
——
晴雪玉兔的皮毛最是柔软,帘幕内的少?女紧抿唇,紫霓裳紧裹着她略有些干瘦的身体。眉眼如画,青黛粉墨,似一弯孤月倒挂,少?不了?寒意。
她穿戴整齐,墨发披散落铺陈于榻,周边堆满荧光温润的香河花,河香盈盈,绵绵悠扬,令人清爽,可对她无用。
只因这少?女的气?息,细若游丝。
白神将她的头搁在自己的膝上,寒玉似的手轻轻撩拨她柔软的细发,时不时凑到鼻尖轻嗅,沉浸于少?女独有的香气?里,久久不言。
“你可真能睡。”几分嗔怪,几分哀怨。
正说着,少?女腕袖里掉落两截红绸带。
红绸带未尽白神的术法洗净仍是沾着血,他眼角跳,勾手挑起。
这是他以往束发用的绸带。
是他在那日欺侮她时用来绑住她双手的绸带。
沉默半晌。
“对不起。”轻轻的声音似是从他嘴里飘出来的,连沉睡的清盏云傻在原地都不敢相信所听到的。
“对不起。”清冽寒霜的嗓音瞬间解冻,他又一声呢喃似的抱歉又让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
对不起。
这三个字,对他来说,这辈子?都没说过。
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欺侮你。
对不起我不该欺骗你。
对不起我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没有出现。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对不起,你瘦了好多好多,对不起。
“对不起”三字如在嘴里反复咀嚼,一遍又一遍,不知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这红绸带原是他想要在成亲时给她带上。
红绸带,一线牵。
这是白神的母亲告诉他的。
红绸带是他母亲的遗物,
白神仍记得,在茫茫大雪中他叼着母亲的遗体险些葬生在雪崩中。
大雪倾覆所有,连同母亲的尸体一起消失,只留白中一段红。
那时,他还未修成人形,还是只嗷嗷待哺的小白猫,喵呜喵呜哭个不停。他似乎记不得当时的自己是如何?躲过之?后的雪崩,如何?冻得四肢僵硬还仍旧往外爬,如何?为了不死疯狂吃着覆盖在自己身上的雪。
他只记得,大雪好白,他恰点就与之融为一体。
白神慢条斯理地将手中断截的红绸接上,又小心翼翼缠在南茗手腕处,想努力遮掩这白玉之?下?的伤痕。
手腕轻抬落在唇下?,他颔首眼帘落下,青白的薄唇微启,蜻蜓点水落下一吻。
无声无息的吻,无声无息的人。
黑气?环绕袭来,他连眸子都未抬便问道,“他呢?”
莽也刚被神仙从神界踹回来,浑身是伤也顾不得,只是喘着气?道:“闭关了。”
没有回应,莽也又重新说了?一遍,“南安上神他闭关了。”
“神仙!”终于白神的眼底缠上狠戾和阴郁,他怒狠道,“自己的徒弟的命都不顾了?什么狗屁神仙!”
莽也心知南神卫不是这样的人,这是现在这种状况也不敢出声反驳,只得弱弱答道:“去鬼界,鬼王是她师母,肯定是要管的!”
正说着,忽然被锋刃般的目光划伤,莽也背脊僵硬,迎上眸子覆寒的白神。
“去什么鬼界,她死了?吗?”低沉的声音令他如坠冰窟。
莽也大骇,再抬头时便白神已经敛去杀气?。
“三日了,妖丹在她体内只是吊着一口气。我要去东海。”他起身,温柔地替南茗掖好毯子?。
“不行!”莽也这也不怕被白神打死还是怎么,他跪倒在地上,“王你不能这么做!你现在——”
“我如何??”
“没有妖丹你去找帝弋,你会出事的!”
“茗儿的灵丹还在她那里。”他原本那日就要去东海屠杀帝弋,要不是什么都没安排妥当,生怕在这期间出事,他如何?能沉得住气白白等这三日!
“这事还需从长计议。”莽也在这清云河随着封野待的时间长了也沉稳了不少?。
白神着急,他也着急,莽也
先前在南安峰就一奶妈子?,南茗也算是她一手带大的,如何?能不担惊受怕。
可白神一旦出事,无论是妖界还是外界都会趁虚而入,到时候便是血流漂杵,只怕天界也饶不了?白神。
更何况,帝弋是谁,当年可是天界联手妖界一起封印,他相信白神的能力却也畏惧帝弋的能力。即便帝弋真被白神杀死了救回南茗,日后与蛟族便是死敌。
之?所以这些年不敢肆意妄为,就是因为帝弋还被封印,若是帝弋死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最后便是要拼个你死我活。
他想着想着,越发觉得自己的聪明脑袋瓜想的周全。
更是坚定一定要阻止白神去东海。
谁知——
“滚。”白神刚身便一脚踹开拦路的莽也。
“你照看好她,若有了?差池……”冷眸一凝,莽也如芒在背瞬间吓得变回了?蛇形,怂唧唧的退到一边。
也罢也罢,他果然还是改不了?怂包的性子。
白神走后,莽也摇头晃脑着蹭到南茗跟前,他幽幽直立起蛇身,歪头瞧着南茗的睡颜。忽得,悲从心中来。
这小丫头,真是受了太多苦。
以前,南安也是热热闹闹。山上山下都嚷个不停,这里的飞鸟最喜唱歌白天黑夜得唱,烦的南茗一根木棍就把那傻鸟敲下来。或是有小妖怪偷东西,都被这小丫头挥着拳头吓唬走。
可妖怪最是喜欢捉弄她,愿意同她玩耍。
南渚每次下山她就很不甘心,拉着二圣就要走,最后若非是它拦着,这两东西怕是真溜出去了?。
莽也莽也想着想着就难过的想哭,它?变会人形,坐在南茗身边嚎啕大哭。
就像和所有人一样,他也认定了?南茗会成功历劫升天,不用担忧凡间的生老病死,不用被转世超生所困。
每个人都认为,南茗很坚强。
但他看着她的脸,捕捉时光流逝的痕迹时却也想起来。
她也曾怕黑怕鬼,她也曾怕高怕雷。莽也思?绪回到他第一眼见到南茗时的情景。
“喂。蠢蛇,过来。”瞧瞧,小小年纪就如此嚣张。
莽也那时都没有名字,听一个小屁孩敢使唤她蛇大爷就来气。最后谁成想,倒是她把他给驯服了?。
莽也离开南
安峰后也见过一些与南茗一般大的孩子,他记得这些孩子都爱吃糖爱撒娇,问的问题都好蠢。
可是似乎南茗从出现到现在都是如此。
她是他见过最狂妄最嚣张的孩子,也是他见过这么咸鱼却依旧天赋超群的修士。
“南茗。”他唤着戳戳她的脸,摩挲她的眉眼,触碰到下眼睑时终于忍不住了。
南茗真的快死了?。
他几乎都听不见她的气?息,探不到她的脉搏。
他什么都做不了?,白神尚且能为她去找帝弋,他连敢都不敢。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去天界找上神,恰点被那些那些神仙活剥了。
他什么都不能为她做。
莽也沉沉陷入自责中无法自拔,却丝毫没注意到南茗身上的变化。
身子发烫,原是惨白如纸的脸忽得涨红,仿佛正在炙热的烈焰下灼烤。
作者有话要说:我食物中毒了——惨兮兮~
告诉大家一定不要吃过夜几天的饭,尤其是米饭和绿色蔬菜!!切记切记!
还好有点存稿,今晚就这样吧。
希望你们能喜欢!奥利给! <p/【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