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断江起雾的时候, 似乎无论江中江面都没有生灵,也就只有浓雾散尽之时,会有鸟雀在江上飞行。
一只白鸟舒展开羽翼掠过江面, 它本想在一艘小船的桅杆上休憩, 却被?一声哀嚎吓得?飞速掠走?。
方阅死死抱着?桅杆, 快要哭出来了:“师叔, 我?真的跑不了,我?腿已经不了了!”
“这样吗?”林禾走?过去拽住方阅的后衣领,轻轻松松就把他从桅杆上撕了下来,“腿不能了的话, 那就跟着?我?回屋练臂力?吧。”
方阅又是一声惨叫。
绪以灼抱着?一盘瓜子在远处探头探脑, 心中满满的都是同情。
林禾注意到远处的绪以灼, 欣然提议道:“反正你也闲着?,不如……”
绪以灼用力?摇头:“我?又不是你师侄!”
林禾的魔鬼训练是在三天前开始的。
在她说出“我?可是体修”五个字的时候, 绪以灼和方阅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直到林禾上来就先?让他们扎一刻钟的马步。方阅坚强地支撑了半刻钟后腿就不像是自己的了,绪以灼扎了没一会儿就坐在地上不了, 究竟有没有坚持一分钟都很?难说。
毕业后她连八百米都没一次完整跑下来过,早就是一只废崽了。
林禾当然不会放着?绪以灼偷懒, 在她那只无情铁手伸向?自己的时候, 绪以灼急中生智,大喊我?可不是你宗门的弟子。
对呀,林禾是方阅师叔又不是她师叔,她为什么要跟着?方阅一起练呢?
林禾先?前也没想到这茬, 闻言愣了一下。
绪以灼趁机从地上爬起来跑远了,还给了方阅一个“祝你平安”的眼神。
少了跟自己一起受苦受难的小伙伴,方阅在船上的日子更煎熬了。几?日后绪以灼开始忍不住在方阅面前溜达, 边看他被?林禾往死里练边磕瓜子,悠闲的姿态就好像大学里乐呵呵围观学弟学妹们军训的学姐。
渡过离断江大致需要七日,时间这才?过去一半。
方阅被?林禾提回了房里,绪以灼没有跟上去,就坐在甲板上接着?看《养气诀》。船上的生活十分枯燥,这个世界又没有网络
,除了从方阅的痛苦里找快乐,绪以灼也就只能看看书了。
趁着?这段时间绪以灼把金簪里头胡乱堆叠的典籍整理了一下,大部分典籍都涉及神脉。绪以灼猜测这件事上帝襄真没故意坑她,这些典籍很?有可能是帝襄过去学习的,她只是顺手把自己学过的东西给了绪以灼。
却没有想到两人先?天条件不同,很?多典籍绪以灼压根就学不了。
翻来翻去,当下最适合她的也就剩修真界最基础的功法《养气诀》了。
《养气诀》有七个篇章,第一篇章简略地讲了讲引气入体的方法,后六个篇章囊括的内容要多一些,除了练气修士如何吸纳天地灵气这一最基础的内容外,还介绍了一些基础的攻击和防御的法术。绪以灼不敢在船上试法术,只照着?功法里的内容打坐修炼。
她修炼的效率十分稳定,绪以灼打坐了一会儿,突然间意识到刚刚自己是在挂机。
挂机涨经验条可不就是这么稳定。
她打坐的时候完全没有感?觉到书中所说的灵气在经脉中运转的艰涩感?,顺利得?绪以灼昏昏欲睡。
过了没多久,晒着?秋日暖融融的太阳,绪以灼真侧躺在甲板上睡着?了。
*
老?李从船舱里出来,他已然有些不适应天光,走?出船舱的时候眯了眯眼睛。
脚差点踩上一本落到地上的书,老?李叹了一口气,把书收拾好了放在绪以灼身边,又走?回房间里。他很?快就回到了甲板上,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条薄被?,老?李蹲下身轻手轻脚地把被?子盖在绪以灼身上。
江风瑟瑟,即便是有着?太阳的白日,就这么在外头睡着?也难免不会着?凉。
老?李盖好被?子后顺势在绪以灼身边坐下,神情平静地眺望远方,好像能一直看到船头直指的西大陆。
身后响起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来者倒也没有刻意放轻脚步,他平时走?路便是这样,不用心很?难发?现他的靠近,突然间出现在旁人身后的时候,于那人而言来者恐怕诡秘莫测得?就如同一只幽灵。
老?李察觉到了有人前来,但是没有回头。
那人在离老?李一步远的地方停下,问道:“既然已经决
心要离开,为什么要回去呢?”
语气带着?一丝懒散,正是禹先?生的声音。他穿着?灰扑扑的粗布衣服,手上还拿着?一块抹布,看着?像是刚打扫完哪里出来。
老?李没有回答他,反问道:“平洲阁怎么会派你来船场?也太大材小用了。”
“我?闲得?慌。”禹先?生打了个呵欠,“而且我?的本体好端端在西大陆待着?呢,这就是一具傀儡罢了。”
“分神之术出神入化,西大陆化神修士仅有百余位,你是其中哪个?”
禹先?生笑道:“有名之人确实只有百余位,但也有像我?这样的无名之辈。不说我?,你是何人,我?同样瞧不出。”
老?李神情淡然:“与你一般的无名之辈罢了。”
禹先?生目光落到绪以灼身上,又笑了笑。
“传说世间有身负大气运者,熠熠如北辰,众星拱卫,然数千年不得?见?。”禹先?生感?慨,“我?似是赶上了好时候。”
老?李没有回答他,只看着?江水的尽头。
禹先?生似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一个回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宁可封印自己的修为也要离开西大陆,恐怕是怀了此生再不回去的心思?,此时怎么反悔了?”
老?李淡淡道:“我?知?晓平洲阁爱收集消息,没想到小老?儿那些不提也罢的小事也有人好奇。”
禹先?生笑而不语,上前几?步擦起了船舷,一边忙活一边道:“你既然要回西大陆,必然是有着?纵使?劫雷降下也不回不可的理由。只是,这个小姑娘似乎和你不同道。”
老?李沉默了许久。
就在禹先?生以为自己不会得?到回答,打算换个地方接着?擦船舷时,忽地听见?老?李轻声道:“她自然有自己的路要走?。”
*
三日后。
绪以灼趴在船舷上,举着?从禹先?生那借来的望远镜往远处看。
林禾走?到她身边的时候还嘲笑了一番:“我?不用这玩意儿也能看到对岸。”
“你是体修,眼力?当然好啊。”绪以灼嘟囔着?,“什么时候才?能到西大陆啊?”
她很?早就用望远镜看到了江岸,可是小船航行了这么久,她还是没法用肉眼看到
岸边。
“实际上远着?呢,”林禾说道,“再等会儿吧。”
她说话的时候,绪以灼听见?了不远处响起的沉重的脚步声。这脚步声几?日来她都听惯了,不用扭头就知?道跑过来的人是谁。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人就倒在她身边,听他剧烈喘气的声音甚至能听出奄奄一息的味道。
练了六日,方阅依旧每天跑完后就趴在地上起不来,说话时简直出气多进气少:“……我?跑完了。”
林禾闻言挑了挑眉:“不错啊,上岸前你总算跑完一次了。”
平洲船场的船就这么点大,绪以灼本来完全没设想过能在这艘船上跑圈,然而林禾实打实是个魔鬼,就算是这么小的甲板她也不肯放过方阅,每天要方阅绕着?甲板跑上两千圈,期间不让停下,这还是方阅第一次跑完。
方阅躺在甲板上不了,林禾勉为其难又夸了夸他后,半跪在他身边往他腿上扎针。那针上涂了列玉门一种专供体修的灵药,可以疏通经络,辅助修炼,不然天天这么跑方阅腿早就废了。
绪以灼好奇之下试过一针,当时看到林禾露出的笑容后她就觉得?不对,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林禾快狠准地在她腿上穴道扎了一下。
绪以灼觉得?,她没有惨叫出声已经很?不容易了。
反正那日她在床上躺了半天。疼痛过去后被?扎了针的那条腿有一种奇妙的酸麻感?,以至于她稍微挪一下腿都要斟酌再三。
方阅被?扎针的时候十分安静,已经累得?没有力?气出声了。
林禾针扎了一半,绪以灼有些激地站起来:“我?看到岸了!”
“你都看见?了,那估计是要到了。”林禾没有抬头,一边施针一边随口道。
绪以灼眼睛亮亮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江岸。
有的船只已经先?他们一步驶到,远远看去,也能看见?码头一片热闹景象。
刚登上船那会儿还好,可是这么多日视野里除了水就是水,绪以灼都没想到自己能这么期待陆地,恨不得?脚下的船只能直接转移到码头。
“啊哟,要到了。”绪以灼听见?了禹先?生的声音,禹先?生也来到了甲板上。
见?绪以灼看向?他,禹先?生
意味深长道:“待会儿下了船,可得?小心些。”
绪以灼:“?”
绪以灼很?快就知?道了禹先?生是什么意思?。
她刚从船上下来,一群人就一拥而上,只落后了她一步的老?李一下子就被?堵在了外面。
十几?个人犹如铜墙铁壁,围得?水泄不通,中间就绪以灼矮矮的一只。
一位女子十分热情地率先?开口道:“小妹妹可是东大陆前来修道的?”
绪以灼:“……啊,是的。”
绪以灼一瞬间悟了,这些人不正像是小学校门口逮着?个落单的小学生就使?劲推销补习班的人吗?
“小妹妹要不要测一下灵根?”女子说着?拿了一块黑石出来,“我?们云鹤仙宗正在招收弟子。你若是加入了云鹤仙宗,假以时日定能成为一方大能!”
女子嘴上问着?,行上却不容拒绝地拉过绪以灼的手摁在了黑石上。
黑石表面均匀地出现五种颜色。
众人:“……”
绪以灼:“你说的那个什么云鹤仙宗……”
“我?们仙宗好像和妹妹无缘呢。”女子一边微笑着?一边冷酷无情地扯下绪以灼的手,把黑石收回了怀里。
其余人同样一哄而散。
林禾拉着?方阅下了船,发?出了无情的嘲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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