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上野历历在目,耻辱就在眼前,他曾惧怕的憎恨的都在这里了。
他是王,北匈唯一的王,将来也是最伟大的王,至高无上主宰一切的王!他不能怕,更不能回头,正如军师所说,这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这是一雪前耻的机会,父王和王兄在天之灵一定会欣慰吧。
他缓缓举起剑,那把代表着至高王权的剑,他扯起嗓子,用坚毅的语气,亲自大声对三军吼道!
“擂鼓!传令三军,准备迎敌!”
声音虽还有些稚嫩,但他的气势却冲破云霄,点燃了已死多久的士气。
言夜心中暗喜,看来这个孩子还真有做王的潜质,也算对得起呼延老头为承诺而下的付出了。
言夜微微摇着头,不再刺激他,开始劝慰道:“孩子,你还只是个孩子,没必要承担那么多,调头回家吧,当你的小北匈王,这辈子都别再来了。”
“这是最后的忠告。”言夜收起那意义不明的笑靥,表情开始认真。
若是之前言夜说这样的呼延度很可能会退,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打这一仗了。
呼延度语气坚决道:“不管你说的三千是真是假,我既携大军来了,便已做好思想准备,今日不破城,誓不归!”
呼延度的一番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湖面,激起千层涟漪,士气开始大涨!他们就需要这样的王!
“不破城,誓不归!不破城,誓不归……”所有的新兵举旗高喊,内心压抑了许久的战斗欲望等待着释放。
唯有那近两万的老兵却在抱着头,表情十分惶恐,甚至还有的人被吓哭了,当了近十年的兵,还未开战就被吓哭的不占少数。
“开什么玩笑,无知!幼稚!”
“新王也要断送了北匈的前程吗?这可是国运啊!”
“怎么能让这么冲的人来当我们的王呢?”
这两万人都上野之战的幸存者,他们很清楚自己的敌人是谁,那是北防外的不败神话,是令所有北匈人胆寒的魔鬼,若非有阵前那位,他们也不会抗拒这场战争。
这些新兵没上过战场,怎得知道那人间地狱是何样?
现
在的高亢,只会让自己更加绝望。
呼延度见士气已到鼎沸,高高举起王权之剑,又大声喊话道:“众将士听令,准备攻城!”
言夜见呼延度决心已定,有些伤脑筋,他再次施展武技“神域”,在一瞬间便来到呼延度几步外,因为之前他往后退了几步,导致“神域”的极限也只能到这里了。
言夜上前踏出一步,近距离盯着他,声音中有些愠色,“在越过那条线之前,我希望你能明白两点。一,只要越过旗子,你必死!”
呼延度抱着视死如归的态度,语气坚决道:“大丈夫,不过来世走一遭,何惧生死?!”
“二,你要清楚你真的赢不了的,当年我答应过北匈王,留你一脉不断,但是……不包括那十三万!”
呼延度还是坚持:“哪怕鱼死网破,也要一雪前耻,上天让我在这里遇到你,便是预示,我能为父兄报仇!”
言夜看着这个倔强的臭小子,眉头紧锁,他之前不过是想试探试探这个前任北匈王用一生保下的小儿子,没想到这小子脾气还上来了。
“小子,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废话?你不是一直在探求当年的实情吗?不用找了,我亲口告诉你,希望你能做好心理准备。”
言夜有些生气,看来有必要让他知道当年的真相了。其实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也不需要保密,只是知道的人极少罢了,既然呼延度这么想知道,那便让他知道好了,前提是他能不能接受得了。
“林子冬明明知道你在车撵里,为什么一言不发就收刀离开了?还不是当年北匈王亲自跪在我面前,求我给他留个香火,否则林子冬那一刀可不是只削掉几根头发那么简单了!”
“八十万大军都被我吞下了,却吞不下最后的区区五万?你父亲用生命为代价,求我给他留下点能巩固王权的军队,否则现在北匈的王姓就不是呼延了!你应该在城墙根下乞讨要饭!!而不是跟我在这里耀武扬威!!!”
“我敬重上一任北匈王,他不惜放弃身为王的尊严,向我下跪也要保下你,你现在跑过来送死,可对得起当年你父亲的一番苦心!”
“闭嘴!!!”
呼延度一声大喝,打断了言
夜的话语,这似乎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呼延度此时抱着头,睚眦欲裂,表情也有些扭曲,不太愿意接受言夜说的话,他一直以父王为榜样,无论是战斗还是行事风格,他都在尽量做到与父王持平,或许只有做到这样,他才对得起在天之灵的父王,或者能让他能有些心灵慰藉吧。
他痛恨懦夫也拒绝投降,即便战亡,也绝不当孬种,这是父王生前对他最大的教导,如今亲手打破这个他人生准则的人,也是他最尊敬的父王!
“不……不可能……不可能是这样的……我不承认!”呼延度遭受了巨大的打击,这些话简直颠覆了他的世界观。
“不管你承不承认,这就是事实!”
“我父皇他……他没有投降……他不可能投降……他说过投降的都是懦夫……他一生最痛恨懦夫……”
呼延度突然抬起头,似是还想找些借口,或者随便一些心理上的安慰,只要能证明言夜说的都是假的就行,哪怕是一点点都好。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想摇我的军心,你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才编造这些谎话来诛我心,哈哈哈,一定是这样的。”
他指着言夜,大吼道:“计阳,你以为这些谎话有用吗?休想骗我!”
言夜无奈的摇摇头,“我就说嘛,你接受不了的,你说我没有必胜的把握?相反我正是因为有,才跟你说这些话的。”
呼延度问他,“呵,你可抵得过我这十三万兵马?”
言夜摇头,“抵不过,我的极限最多两万,拼死也只有三万多一点,我不可以但不代表他们不可以。”
“他们?你说的城上三千?笑话!”
“不,是它们!”
“给你看看吧,我口中必胜的把握到底是什么?”言夜笑着,抬起手,将右手伸向半空,然后打了个响指。
与其说响指,更不如说是下了某种命令。
啪!
即便是如此嘈杂聒噪的战场,这个清脆响亮响指也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
响指打完的瞬间,四周突然隐隐开始躁,随即一道道恐怖的天师境大妖的气息在四面八方用来。
可视的妖气自两侧土坡后升起,这种气息一直连了几十里,如诡幕一般将北匈十三万大军包
围在中间。
看这气息,根本不止一只天师境!
紧接着,一头一头天师境大妖慢慢从山后站了出来,它们都保持着妖兽形态,没有收敛丝毫气息,全部放了出来,让所有人感受一遍被几十只天师镜大妖直视的恐惧。
即便是睁开眼睛瞥上一隅都需要十颗胆子,更没有人敢去数到底有多少只了,总之是很多很多就对了。
“我日,这么多!”亭子里偷窥的林子冬已经忍不住将头伸了出来,他看着山上,内心无比激。
“喂,林匹夫,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杨法年蓦然心头一紧,他自然也感应到了,这么多且不同寻常的气息,全都是天师境大妖!从这高高低低的气息判断,应该不下二十只。
“自己看!”林子冬甩了一句。
苏青芋和杨母都是没有真元的普通人,她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只觉得心头像有什么压着,很不舒服,呼吸也慢慢变得急促。
杨法年注意到二人的情况,赶紧将他的“小皓月”挂在草亭上方,阻挡外界真元,也做个新奇的挂饰。
草亭外密密麻麻的天师境大妖的气息,充斥着这一方天地,空气也变得沉闷,压迫着每个人的神经,呼吸都变得艰难。
十几万敌我将士皆震惊的哑口无言,被几十头这样的怪物盯着,谁敢开口发出半点静?在如此恐怖的气息面前,能保持直立已是难事,更别说反抗了。
战场中央的十三万大军十分缓慢地向内靠近,似乎是身体本能的自保反应,战场上除了他们一堆人,空无一物,没有躲藏的地方,只能报团取暖,以求心里安慰。
阵前面挂笑容,看似和善的男人微微笑着提醒一句:“你再朝山上看看。”
呼延度顺着言夜手指的方向,放眼望去,满面惊骇,他再回头看了眼面前叛变的十头地师境。它们在瑟瑟发抖,它们是畜生是妖兽,但它们的反应却很真实,它们的反应就是此刻的他乃至身后十几万大军的内心反应,这些是他带来的,来时还是那么的信誓旦旦,此时和山上那些相比,可笑,真是可笑。
脸上的惊恐随之被难看的笑容替代,这是自嘲,嘲笑自己多么幼稚,多么狭隘。
他知道已经输
了,输得这么彻底,被敌人耍得团团转,最后还被人狠扇一巴掌,他不甘心又能怎样?!
不能怎样!
“看到了吗?总共二十三只天师境都是为你准备的,还满意吗?”
呼延度此刻已经完全没了战斗的欲望,甚至连最后拼死一搏的勇气也荡然无存,今后恐怕又要再多一个心理阴影了。
他认清了现实,不想说话。
言夜又笑道:“头顶还有一只妖王,山后还有几百地师,需要我把它们也叫出来吗?”
呼延度苦笑一声,沮丧的低下脑袋,摇着头。
“有这种底牌为什么不一开始就亮出来?”
“开局就放大,多无聊啊。”言夜又问,“那现在你认为我还没有把握吗?”
呼延度突然抬起头,眼中灵光闪烁,“我……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言夜笑了笑,“你觉得呢?”
呼延度神色开始暗淡,“我觉得是的。”
言夜看着他,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对峙了片刻。
安静。
再安静。
然后打破这份安静。
“活着,最简单的事了!”
说完,言夜转身,便迈步向前走了回去,同时他右手一挥,四周庞大的天师境气息骤然消失,随后山头上的二十三只天师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根本就没存在过一样。
“回去吧,今天累了。”言夜背对着呼延度大声喊道。
呼延度愣了一下,他有些茫然,万万没想到最后的收场竟然是这般的草草了事。
言夜见后面迟迟没有静,回头问道:“怎么,还要我送送你们吗?”
呼延度立马回过神,转身对着自己的军队喊道“撤……撤退,快,撤退!”
一声来自王的撤退,犹如一颗救心丸在军中散开,即便大妖已退,但所有人都知道它们仅仅是没露头而已,方才的恐惧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
“跑!跑!快跑啊!”
不断有人在催促着,他们恨不得第一个跑在前面,尽早地离开这个鬼地方,已经有不少人哭着发誓一辈子也不来了。
什么军容军纪,此刻早已抛诸脑后,十三万兵马毫无秩序地有多快跑多快,什么狗屁“攻城”,什么狗屁“不归”,都是屁话,现在最要紧的就是逃命,区区十三万,都不够那些大妖们塞牙缝的呢。
前面的还没跑开,后面的也只能堵着,趁着这点时间,言夜又跟这位理想远大的北匈王交代了两句。
“哎,下次再打就绕点路从西边走,那边防事低,好打,最好再怂恿怂恿西越,两国联手,最少能拿下一个州。”
呼延度先是反应迟钝的“哦哦”两声,随后赶紧摆手摇头,“不打了不打了,这辈子都不起兵了。”
言夜笑了笑,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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