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宿首座。”邱珞珞笑着点头，“我来看看乐水。”
“大夫刚来过，说看迹象，这一两日怕是就能醒过来了。”
“真的？”邱珞珞又惊又喜，忙提着裙裾上了楼。
绣鞋踩在木质楼梯上的声音，与男子的马靴可谓天壤之别，就连与玄玥日日穿的短靴也有着不小的差异，是以邱珞珞刚一踩上二楼的地板，一张挂着标准云式笑容的脸便从房内探了出来。
“云少主。”邱珞珞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也不待云蘅回应，便径直拐进了乐水的房间。
邱珞珞这种不咸不淡却又不失礼貌的态度对云蘅显然没有半分影响。
“昨夜里睁了睁眼，我叫了两声，又合上了，不过方才卢大夫说就在一两日，随时都有可能清醒过来。”见邱珞珞与云蘅进来，玄玥站起来道，眼底布了些血丝，虽说胭脂与藕荷偶尔会过来替一替，却还是能看得出这几日累坏了。
“辛苦你了。”邱珞珞有些内疚，“既然如此，要不还是去我那儿——”
“不用，不用不用，”云蘅赶紧接过话茬，“天寒地冻的，挪来挪去对病人也不好，待彻底苏醒了再过去也不迟，总归也没多久了。”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邱珞珞便也不再坚持，替乐水掖了掖被角。
虽说脸色好了许多，可额上的血痂，脖子上的烙痕，以及大片裸露在外的头皮，依然每看一次，便能生生将她的心挖走一块。
“前几日她情况不稳定，我看你状态也不好，便没顾得上问——”瞧着邱珞珞带上客房的门，云蘅试探着道，“不过是颜大小姐生前的丫鬟，究竟有什么仇什么怨，颜家二小姐要这样赶尽杀绝？”
什么仇什么怨……邱珞珞想，能有什么怨呢？无非是这两个丫头，太忠心了，颜娆这个人便是这样，她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便也不可以拥有。
“云少主，这个你怕是问错人了，”邱珞珞勉强扯了扯唇角，“你应该问颜娆才是。”
云蘅挑眉：“我倒是想问，也得有机会不是？”
“快了。”邱珞珞转身下了楼梯。
云蘅忙跟了上去：“快了？
”
“昨日颜世子差人给阿茶送了帖子，多半晌午过后便会过来，颜世子来了，颜娆便也快了。”
云蘅自是想不通颜家世子来逛青楼与颜娆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不过他的关注点并不在这个上面：“有意思，颜家刚出了这么大事……”
“纨绔子弟，总要有个纨绔的样子不是？”邱珞珞偏了偏头，道。
云蘅对此自然是感同身受，哦不，深以为然。
“甚好。”下到楼下，云蘅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什么甚好？”
魅影与玄宿都不在下面，见宋掌柜一脸贼兮兮的在柜台后面往这边瞅，云蘅十分嫌弃地瞥他一眼，便引着邱珞珞去了后院，选了一个宋掌柜的视觉死角处站定了，这才笑眯眯地望着她。
“我是说，你的计划有条不紊，我的行按部就班，虽然看似互不相干，却又殊途同归，甚好。”
不知为何，邱珞珞被他看得脸颊有些发热，不自觉地将视线移开，却一时又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云蘅自是没看出她的异样：“不过好像自上次出了事后，太子那里便彻底没了静，可是需要我帮忙推一把？”
这么一说，倒是点醒了邱珞珞，是了，魏祈昀可是她计划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上次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怕是有了阴影，似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曾听到他的消息了，他若不来，这戏还怎么唱下去？
只是——
邱珞珞望向云蘅，眉心一跳，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大对劲。
云蘅被她看得心里发毛。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邱珞珞想。
面前这个人，明显越来越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她承认她想要借水云刹的势，也承认这些日子与此人的交集确实多了些，可是，交易双方——
邱珞珞一时也想不明白交易双方应该是怎么样的一种相处方式，却也知道至少应该仅限于交易的内容，然而此时回过头细想，才发现从一开始他们之间交易的内容便是模棱两可的，她知道的尽数告诉他，她知道的内容本就是可多可少，可具体可抽象的，而他的人给她用，是怎么个用法？又用到什么时候？
是以眼下看来，她与他之间不像是交易，反倒更像是——同盟。
更别说此人明显热络得过了头。
虽说是为了从她这里获取更多的线索，可这让她——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孤军奋战久了，她确实享受这种有枝可依的感觉，甚至能预判出久而久之或许还会产生一定程度的依赖，却还是像沙漠中踽踽独行的旅人，前方突然现出一片绿洲，便是知道绿洲下面是万丈深渊，也会义无反顾地想要沉溺其中。
“不必了，多谢云少主。”
邱珞珞神色与语气中突然的疏离让云蘅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十分潇洒地点了点头，目送邱珞珞出了门。
果然，刚过晌午，颜崇便准时出现在了璋台柳。
阿茶从昨日收到帖子便有些心神不宁。
邱珞珞自是知道这家伙虽然平日里拽得二五八万似的，实则就是个纸老虎，一真格的就怂了，不过好在对了颜崇的胃口，毕竟眼下的处境实在容不得她讲究所谓的仁义道德，她也只能尽力护阿茶周全，便可无愧无心了。
“短短一个月，他的技艺便是有所提升，又能提升到哪里去？有什么好怕的！”
“也不是怕……”阿茶想了想，还是将憋在心里很久的困惑问了出来，“你能不能给句痛快话，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原来是因为这个。
邱珞珞笑笑：“我想要做什么你不需要知道，我这是为了你好，只要你能让他连续来几次，可能是两次、三次，也可能是四次、五次，只要来，就可以了。”
“你这样说我心里更没底——”
“这么跟你说吧，”邱珞珞敛起笑意，“我想见的人不是他，是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
“没错，”邱珞珞点头，“一个……只要这位颜世子在一段时间内连续出现在某个地方，便也一定会出现的人。”
阿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吩咐胭脂为阿茶上妆，邱珞珞下到二楼，本想先去天字间与颜崇打个招呼，谁知一眼就瞧见了刚进门、正在一楼大堂环视着找寻找着什么的颜娆，尽管银色的男装很难撑得起娇小的身姿，看起来却并不违和。
比她预想中来的早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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