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西侯府。
两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相继出发,被一众丫鬟随侍簇拥着,浩浩荡荡向皇宫的方向驶去,直到转过街角消失不见,管家颜忠才收回视线,挺直了脊背,与身侧的韩翟交谈了几句,见府兵在韩翟的安排下各自分散了去,才叫过身后的赵管事,耳提面命嘱咐了几句,最后环视一周,确保一切正常,这才踱着方步返回了府里。
“身份不高,架子倒不小,连护卫长都惟命是从,管家做到这份上,也是值了。”
不远处一座废弃的民宅里,墙头上并排探出三个脑袋,最左边的男子低声道。
“这种随了主家姓的管家,多半是对主家有恩的,地位自然不一样,当然了,也最是忠诚。”中间的男子道,一边远远地观察着府兵的布防。
“那个……少主,我这儿有布防图。”之前说话的男子迟疑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张舆图,“靖西侯府的大致构造也在这里了。”
“早不拿出来!”云蘅接过来,在玄宿头上不轻不重地给了一下子。
“前几日我问玄玥要,她还说没有。”魅影干巴巴地道。
“呵,我天玄司的人,胳膊肘什么时候往外拐过?”玄宿言语中无不透着得意。
魅影并不屑于与他一般见识。
天玄司首座玄宿,执掌天玄司五年,杀伐决断,六亲不认,在江湖上好歹也是个令人闻风丧胆的狠角色,私底下竟是这么个玩意儿,说出去谁信呢?
“少主,我想吃瓜子,还有么?”半晌,魅影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玄宿:“……”
云蘅:“……”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待整个靖西侯府彻底寂静下来,按照之前的计划,玄宿率先一个人摸到了西侧门。
两长两短轻轻叩了三次,侧门被人缓缓从里面拉开。
“首座。”玄玥警惕地四处望了望。
“韩翟在哪儿?”
“主院。”
“颜忠呢?”
“花厅。”
“稍后我将韩翟引出来,你想办法拖住颜忠。”玄宿言简意赅地道,抬步按照记忆向靖西侯府的马厩去了。
玄玥点头,复又将门上了拴。
不出片刻的
功夫,前院马厩的方向不知什么人喊了一嗓了“走水了——”紧接着,一道火光如张牙舞爪的巨龙喷薄而出,映得整个靖西侯府东南方向的上空一片通红,木质的马厩连着草料堆,天干物燥,火龙很快串成一片火海,愈烧愈烈。
韩翟从颜侯爷一行人离开后便一直心神不宁,这种没来由的预感在方才眼睁睁地看着玄玥大大方方地从他身边经过,朝西侧门而去的时候达到了最盛。
玄玥此人平日里不苟言笑,一双平静的眸子总看得他心里发毛,而更令他不安的,则是玄玥当初来靖西侯府是赵管事作的担保,可据他所知,赵管事与她并无渊源,他有家有室,却又与赵管事的女儿紫苏有着些上不得台面的关系,因此他与赵管事的关系就比较敏感,比旁人近一些,却也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自己人,是以此事赵管事虽并未瞒他,话却也没说明白,只说这个玄玥不一般,叫他不要轻易招惹她。
不要轻易招惹她,那便是有把柄在她手里了,而他在靖西侯府唯一的把柄,便是与紫苏的关系。
而那声“走水了”则彻底击垮了他已经紧绷到了极限的神经,无论对方是什么人,都显然是有备而来的。
这时,远处爆发出一道凄厉的惨叫声,像是点燃了什么前奏似的,一时间嘈杂声,流水声,马嘶声此起彼伏,突然一道中气十足的吼声“纵火之人朝西跑了,快追”,韩翟彻底慌了神,冲心腹手下使了个眼色,便带了几人向起火处奔去。
靖西侯府的府兵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个个武艺高强、训练有素,余下的十来人以最快的速度将主院围了个密不透风。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主院,作疾如闪电,又轻若鸿毛,在黑夜中如同鬼魅般。
前院的府兵最先发现了异样,齐齐围了上去,与魅影交起手来。
魅影却并不恋战,游刃有余地节节防守,找准空档不露痕迹地跃上了屋顶,引着一众府兵向后院移去。
云蘅本隐在院外的灌木丛中,见时机已到,纵身掠了进去。
此时的主院,除了几个留守的丫鬟婆子,便只剩了一个赵管事,被云蘅揪着脖领子拎出来的时
候,正躲在堂厅当中的八仙桌下面瑟瑟发抖。
时间紧迫,云蘅二话不说,直接将他拖进颜侯爷与廖氏的寝房:“地牢入口在哪里?”
“什……什么地牢?”
“咔嚓——”云蘅手上稍一用力,赵管事便觉肩胛骨一阵钻心的剧痛,眼前也跟着一阵阵发黑,听声音,八成是碎了。
“饶、饶命……”这一下子几乎要了赵管事半条老命,“我说,我说……”
赵管事抬起另一侧的手臂,哆哆嗦嗦地指向房中那架拔步床。
云蘅走过去,用剑尖挑了上面的被褥,摸索一阵,掀了那床板,赫然露出一口黑漆漆的洞口来。
“哎公子——”在府中兜了两圈的玄宿此时也赶了回来,见云蘅正准备下去,忙狗腿子地拦着,“这种粗活,怎么能让您干呢!”
说着冲身后跟着进来的玄玥打了个手势。
玄玥:“……”
好在玄宿并没有无耻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先玄玥一步下了地牢。
云蘅瞥了一眼如一滩烂泥般歪在地上的赵管事,正想着怎么处理,突然发现外面人影攒,想来是原本追着玄宿的跑的那些府兵见跟丢了目标,又在韩翟的率领下杀了回来。
对方显然已经意识到方才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他们的真正目的正是此处,尤其韩翟,像头发怒的野兽,赤着一双眼睛,径直杀了进来。
云蘅蹙眉,回头望了望一片平静的洞口,来不及多想,拂袖熄了房内所有的烛火,便拔剑迎出上去。
韩翟的武功显然比他预想的要高,又是关系到身家性命的紧要关头,几乎招招致命,不留一丝余地。
“疯子。”云蘅低声骂了一句。
若论单打独斗,他自然不会将这种货色放在眼里,奈何此时对方少说也有三五十人,应对韩翟的同时又须要守在门窗丈远之内,但凡进去一个,将玄宿他们被堵在地牢里,后果不堪设想。
见半晌僵持不下,韩翟愈发丧失了理智,命几名手下在两侧分散云蘅的注意力,大吼一声,手中那把闪着寒光的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径直朝着云蘅正面砍了下来。
云蘅快速退了两步,直到后背抵住墙壁退无可退,迎面阎罗索命,两侧小鬼难缠,就在这
千钧一发之际,韩翟的刀锋距云蘅的鼻尖不过三寸的距离之时,却突然停了下来。
“阿青,你——”原本拼杀得不可开交的府兵同时顿在原地,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其中一名同伴将剑刺入了韩翟的后心口。
被唤作“阿青”的魁梧男子面无表情地抽出剑,众目睽睽之下,转身挡在了云蘅面前。
“魅青,好样的,回去给你加鸡腿!”此时,将前后院的守卫解决干净的魅影也跳了下来,步伐明显有些虚浮,云蘅看了一眼,抿了抿唇。
此时,房内也有了静。
“你去里面接应玄宿,这里交给我跟魅青。”云蘅快速对魅影道。
“那怎么行?我——”
“让你去你就去。”云蘅说着,扫了一眼仍缩在地上一也不敢的赵管事。
魅影会意,揉揉鼻子,不敢再坚持。
兵刃交接的声音再度响起,一来这边多了魅青,二来对方少了韩翟,府兵像是失去了主心骨,没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
“人找到了,公子。”
云蘅闻声回头,借着廊檐下的灯光,只见玄宿背上趴着一个……血肉模糊,姑且算作是人的东西。
“怎么只有一个?”
“还有一个,身子都凉了。”玄玥道,“原本是想一并带出来的,又怕不好离开。”
云蘅怔忪了片刻,不知为何,又想起那日在提起这两个丫鬟的时候,邱珞珞一脸平静地徒手从滚烫的炭火中拣栗子的模样。
想来,是很重要的人。
“无妨,带上一起走。”
“好。”玄玥道,谁料刚一转身,便听“嗖”的一声响,一枚信号弹直冲而上,在不远处的上空炸裂开来。
正是花厅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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