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姝死后，那两个丫鬟就消失不见了，若是死了，只要尸首出了靖西侯府，他一定能顺藤摸瓜地查出来，如若没死，既然连玄玥查不到踪迹，那便一定被囚在地牢，尽管连魅影都无法确定地牢的存在，但他也不知为何，竟先入为主地笃定邱珞珞口中的地牢，一定是存在的。
想到邱珞珞，云蘅将视线越过窗子，投向对面。
那日为她站在云深与水清禾的对立面，是他自己都没想到会做出的举，若只这一次还可以解释为不过是一场意外，可后来因为她受伤而责罚了玄宿，则让他感到心惊。
邱珞珞像是一只带着神秘面纱的小兽，时而张牙舞爪，时而又隐忍蛰伏，明明浑身带了毒刺，却又有意思的紧，让人忍不住去一探究竟，却又始终怀着一丝难以忽略的忌惮，这种感觉像酒，又像某种可以让人迷失自我毒药，也许起初给人的感觉并不怎么美好，但时间久了，真的会上瘾。
所以当她云淡风轻地说出那句“靖西侯府后院的酒窖连着一座地牢，鲜为人知，当然，也没那么好进”的时候，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得就信了。
云蘅叹了口气。
只希望那两个丫鬟还活在世上，毕竟如今看来，她们怕是为数不多能够指认颜家罪行的人证了。
不仅害死颜姝的人要为此付出代价，毁了她一辈子的颜家，他同样不会放过，杀几个罪魁祸首，对水云刹而言就像碾死几只蚂蚁一样容易，可其他人呢？颜姝落得如今这般下场，颜家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包括他自己。
“这个月底是沈皇后的生辰，届时靖西侯府举家都会入宫赴宴，究竟有没有地牢，一探便知。”云蘅淡声道。
“怕是没那么容易，”魅影分析道，“据玄玥说，便是主人不在，也会有管家颜忠、主院赵管事与护卫长韩翟合力守着，且府内机关重重，侯爷夫妇所居的主院更是防守的重中之重，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难如登天。”
“放在以前，自然是难如登天，如今不是有玄玥么。”
“当初将玄玥安插进靖西侯府的时候，并未表明真实
身份，此次若探得出想要的结果自是无碍，若探不出，玄玥今后想要在靖西侯府再进一步，就难了。”
“那又如何？”云蘅不以为意，“总归颜家那些家生子都不是省油的灯，怕是一开始便已经将玄玥划分到了敌对的阵营中，倒不如坐实了它。”云蘅偏了偏头，越过窗棂将视线投向璋台柳的三楼尽头已经暗了的那扇窗子，“何况用不了多久，此事便会彻底了断，靖西侯府——”
云蘅后面的话没说出口，魅影却能猜得出，怕是用不了多久，上京便再没有靖西侯府的立足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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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京逗留了几日，水清禾倒是越住越自在，原本来之前与云起说的就是回来瞧一眼云蘅，最多三五日便回去，此时倒也绝口不提了。
也难怪，水云刹荒僻闭塞，哪有上京热闹？再者说，即便云蘅离开后没人再给自己甩脸子了，可毕竟是别人家，住着总不如自家舒服，最重要的是，云蘅都在上京，她独自一个人留在水云刹做什么？
奈何水云刹可以没有水清禾，却不能没有云深。
一大早，云深在院子里来回踱了半个多时辰，好不容易等到水清禾起了床，慢悠悠地用完早膳，又开始与冬灵商议着今日去哪里逛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如今水云刹只叔父一人撑着，怕是不妥，清禾，你看我们是不是——”
“哎呀你怎么又提这事儿？要回你自己回去好了！这些年待在山上，人都要憋出毛病来了！”水清禾一脸的不耐。
云深眸光暗了暗：“郡王爷不在府中，你自己一个人，我——叔父定是不放心的……”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罗嗦了？”水清禾不耐烦地打断他，“就算我爹不在府中，堂堂南平郡王府，天子脚下，还能有什么危险不成？再说了，云蘅哥哥不是在上京，这里与七绝茶庄只隔了两条街，有什么事，差人去支会一声就行了。”
云深眉头锁得更紧了些。
“清禾，我知道这些话不该是我对你讲，可阿蘅对你的态度，那日你也看到了，一条路走到黑，到头来，伤到的只会是你自己。”
水清禾默了片刻，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云深顿了顿，
还是忍不住继续说了下去：“更何况那位邱掌柜，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见过阿蘅对哪个女子如此——”
“云深！”水清禾两道纤细的柳叶眉扬了起来，一双好看的杏眼中此时只有无尽的嘲讽与蔑视，“你不要以为我平日里称你一声‘深公子’，你便忘了自己的身份！在水云刹，你与玄宿，与魅影，甚至与金福又有什么区别？看在云叔叔的面子上，说到底，是看在云蘅的面子上，我敬你三分，怎么，真把自己当水云刹的主子了？”
云深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笼在袖中的手攥紧了拳，骨节泛白。
水清禾却丝毫没有意识到云深的难堪：“云蘅哥哥对我好也好，对我不好也罢，我们的亲事都是板上钉钉了的，这是云叔叔的意思，更是我爹的意思，至于他愿不愿意，有什么关系呢？别跟我说什么‘强扭的瓜不甜’，只要扭下来，本小姐就开心了，我管它甜不甜！”
说着一拂袖子，带着冬灵登上早就候在府门外的马车，朝着上京最热闹的城西去了。
“深公子？”淮生寻过来的时候，云深已经在水清禾的院子里不知站了多久，久到两条腿都已经没了知觉，像是不属于自己。
是了，从小到大，又有什么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呢？
“走吧，回水云刹。”云深有气无力地道。
“那水姑娘——”淮生欲言又止，见云深并没有回应的意思，便识趣地改了口，“是，深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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