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二公子可有些日子没过来了,前几日瑟瑟还提了一嘴,想着聂二公子怕是转了性子,从良了呢!”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聂无忧一展手中的折扇,与初冬的季节显得十分不协调,“便是整个上京青楼妓院里的姑娘们都从了良,本公子也从不了,邱掌柜多虑了……不过老爷子最近管得确实有点紧——”聂无忧说着,捏着三根指尖搓了搓,“这里就不大宽裕……”
邱珞珞笑笑,转身引着聂无忧往里面走去。
“聂二公子这话就见外了不是?璋台柳刚开起来那阵子,聂二公子可没少出力,关系近的远的,多少人是看着聂二公子的面子才来的!聂二公子尽管来,三五顿酒钱我璋台柳还是管的起的。”
“哎哟邱掌柜,要不说我就爱来您这儿!都不用什么璋台柳四绝,只一个邱掌柜就能把本公子给拴牢了!”
邱珞珞但笑不语,见楼上客都满着,便径直将聂无忧带到了自己的隔间,又吩咐路七上了壶这几日刚试着调出来的“菊花瑶”。
这下聂无忧哈喇子都快下来了,兴奋地搓了搓手:“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邱掌柜也!邱掌柜,您就是我亲姐姐!哎,索性本公子家里也没个姐妹,干脆认邱掌柜作个姐姐如何?我上个月刚满十七,邱掌柜芳龄几何?”
“比聂二公子大几个月。”邱珞珞信口道,顺手为聂无忧斟了一杯,“只是聂二公子出身伯府,岂能与我们这些商贾人家称兄道弟的?方才的话,我只当没听过。”说着,将酒杯推到聂无忧面前,笑道,“聂二公子,尝一尝。”
聂无忧倒是个实诚人,听邱珞珞这么一说,便是方才有几分玩笑的心思在里面,此时也开始认真起来了:“商贾怎么了?商贾就平白低人一等?本公子偏觉得邱掌柜至情至性,比那些惺惺作态的勋爵权贵们讨人喜欢多了!”
邱珞珞无奈地笑着摇头。
聂无忧那股子倔劲儿上来了,吭哧吭哧为邱珞珞也倒了杯酒,无比虔诚地碰了一碰:“邱姐姐,来,小弟敬您!”说着也不管邱珞珞作何回应,自己先一口闷了
,见邱珞珞没,“啧”了一声,兀自端起来送到她嘴边。
邱珞珞便也不好推辞,接了过来。
威远伯府与靖西侯府也算有些交情,记得小时候聂伯爷每每带着两个儿子来拜访,大公子年长些,总是遵着伯爷的吩咐,带颜崇与颜娆玩,而这小子明明与颜娆颜崇差不多的年纪,却最喜欢跟在自己身后,一口一个“颜姐姐”叫得亲热。
所以不管换了什么样的皮囊,有些东西总归不会变的,是么?
“私下里怎样都可以,只是在人前还是应当顾及着些身份,毕竟就算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威远伯府的名声不是?”不知不觉,邱珞珞言语间亲近了不少,甚至还带了些长姐才有的训诫口吻,“这‘菊花瑶’如何?”
“清香扑鼻,还未入口便已微醺,入口微苦,回味却甘甜,邱姐姐,这酒只在璋台柳供应,可惜了!”
聂无忧虽说读书习武不怎么样,谈起生意经倒是头头是道。
“我爹之前养了几个酿酒的艺人,那一手绝活,啧啧,不过后来老头儿迷上了春风楼的‘十里香’,就都给辞了。”聂无忧说着,嗅了嗅杯底,“秋露白打的底,好是好,可毕竟直接用的别人的招牌,而且跟我家原来那几个师傅酿的高粱酒比起来,还差了那么点意思,邱姐姐,就守着这么个璋台柳,什么时候才能重振你邱家的门楣?要不要跟小弟一起,干一场大的?”
邱珞珞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聂无忧:“你爹不是还指着你考科举,中进士,光耀你们聂家的门楣?你老惦记着光耀我们邱家做什么?”
“寒碜我?寒碜我是不是?”
“没,没有……”见聂无忧眼瞅着要急眼,邱珞珞忙笑着道,“邱家老爷子虽然没了,可邱家如今还是上京首富的那个邱家,我这璋台柳也就是混口饭吃……”
聂无忧撇嘴:“得了吧,谁不知道当初邱姐姐是被邱家扫地出的门,虽然我不知道邱姐姐如何叫当初的万花楼起死回的生,个中艰辛,怕也只有自己才知道了,不过,这口恶气邱姐姐当真就这么咽了?还有段姨娘,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不得不说,邱珞珞被聂无忧戳到了痛处。
段姨娘的死她固然
有愧,这个仇也一定会报,却从一开始便被她排在了最末,最不紧要的位置,邱家毕竟与她没有深仇大恨,可如今经聂无忧抽丝剥茧地这么一分析,倒显得她洒脱得有些过头了。
她要报复靖西侯府,也不会放过太子魏祈昀,可这一切都没想象中那么容易,虽说如今尚可以借一借水云刹的势力,可那毕竟是萍水相逢的交情,倘若哪一日有了利益冲突,可能就不作数了,所以最靠谱的便是自己强大起来,由此来看,聂无忧的话倒还有几分道理——既然拥有很大很大的权利不太现实,那便先拥有很多很多的银子好了。
“那么,你有什么计划?”
见邱珞珞松了口,聂无忧终于眉开眼笑起来:“暂时还没……”
邱珞珞:“……”
“不是,大致的想法是有了,只不过从想法到落实,总是需要一个漫长而曲折的过程的嘛……”见邱珞珞斜着眼睛睨他,聂无忧愈发嬉皮笑脸,“那是对别人来说,本公子何许人也?那可是——哎?他怎么来了?”
邱珞珞顺着聂无忧的视线向楼下大堂望去,正对上颜崇无意中扫上来的目光,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往后一缩。
邱珞珞的反常并没有引起聂无忧的注意,他低声骂了一句,甚至来不及与邱珞珞招呼一声便急吼吼地下楼去了。
邱珞珞好一阵子才缓过来。
虽然做了好几年的太子妃,可实际上一直独居在太子府一个偏远的院子,除了偶尔想起来过来折磨羞辱她一番,魏祈昀与她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多,颜崇却不一样,在靖西侯府十几年的朝夕相处,尽管知道如今自己就算化成灰对方怕是也认不出来,可下意识的反应还是出卖了她。
对于靖西侯府的人,她依然感到恐惧,无以复加的恐惧。
“你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在楼梯处与颜崇对上,聂无忧一把将他拦下,“颜侯爷可是知道?”
“聂二公子?”颜崇抬了抬眼皮,“怎么,这种地方,只聂二公子来得,本世子就来不得?”
聂无忧自知理亏,被颜崇这一呛,呛了个大红脸。
要说这颜崇,实属被“龙凤子”这一名号给坑惨了,如今的侯夫人廖氏当初不过是靖
西侯府的妾室,却因着诞下一对“龙凤子”,地位扶摇直上,在先侯夫人过世之后又毫无悬念地扶了正,虽然一度使靖西侯府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却也算是终于熬出了头,只不过,毕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肚子再争气,在管教子女这件事上终究是上不得台面,颜娆是闺阁女子,不好评价,这颜崇却是小小年纪便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着实叫颜侯爷操碎了心。
“上次在秦楼楚馆捅下那样大的娄子,你都忘了?颜侯爷不是在祠堂当着列祖列宗的面下了死命令,再敢进青楼就打断你的腿,你还敢来!”毕竟念着两家的交情,聂无忧硬着头皮道。
“一个戏子而已,死了就死了,聂二公子,我颜家的家事,何时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你爹见了我爹也只有跪在地上提鞋的份儿,你胆子倒大,教训起本世子来了!”
“你——”聂无忧额上青筋暴露,正准备去揪颜崇的脖领子,突然手臂一紧,整个人便被邱珞珞拨到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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