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你看，还是跟我这个老大一块儿玩好吧？马上就有人帮我们一起干活了。你也叫声‘老大’来听听？”江澄说完习惯性地伸手撩袍子，可却摸了个空。</p>
“可是，也有好多人不愿意就走掉了啊。”小豆子下意识将于元拉到自己身边，冲江澄眨眨眼，极真诚又无辜。</p>
“我，我，我就叫你江澄不行吗？”于元犹犹豫豫。</p>
贵宝则急吼吼冲于元大声安利：“阿元，你就同意呗。我们都当铁蛋，嗯，都当江澄的小弟，然后我、你和二毛就天天在一块。”</p>
小豆子听到这话可不开心了，那他们都天天跟阿元在一起，自己一个人要怎么办？</p>
他张开双臂一下就把于元抱住了，宣告主权：“阿元跟我最好的，他最喜欢我的。你们不能天天跟他在一块，我才是要天天跟他在一块的人。我们要一直在一起玩的，是吧，阿元？”</p>
“嗯。”于元毕竟还没有什么人际交往经验，觉得豆子说的话没什么大问题，便毫不犹豫就应声了。</p>
顿时，八只眼睛都齐齐射了过来，各种意味都有。</p>
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不得劲”。</p>
冯时夏隔着几米远都感受到了刚刚还其乐融融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僵硬起来。</p>
她径直走过去，到近处才发现几人带回的桶里没有任何东西，只是湿漉漉的。但他们身上有草叶，有泥水污渍，甚至连脸上背上都有，手脚上沾的最多。</p>
她很怀疑这些孩子是不是去钻河边的草丛了或者芦苇荡什么地方之类的。</p>
“夏夏，我们去地里拔草了，水也浇完了哦，还给你摘了好多好多花~”于元自己主动凑近，转着圈给冯时夏上上下下的检查。</p>
贵宝见婶婶给阿元看得那么仔细，耐不住地挤到小豆子前边，将他摘得最多的花用力地举到脸前：“婶婶，你看，这都是我给你摘的，好多哟~”</p>
没两秒撑不住了，只能托到下巴，从提篮边露出自己的闪亮小眼睛，眨得眼皮都要抽筋了。</p>
冯时夏对这媚眼可招架不住，“噗”地笑出声，将那篮子收到自己腿边，也给小胖墩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不小心按到屁股，那孩子居然“嗷——昂——唔”三连将痛呼忍着吞下了肚。</p>
“贵宝，你太坏了，我才是排第二个的。”小豆子突然被插队了在后边气得跳脚。</p>
“婶婶没说的啊。”贵宝捧着自己的脸最后跟冯时夏还卖了个萌才满足地退开。</p>
庆幸的是，几个孩子都没受伤怎么的。</p>
打水给几人清理干净，面对好几篮子的花她却有些忧愁。小家伙那管家的阵仗让她一眼就明白了这些花的归属。</p>
但孩子们摘回来了也是一份心意，只能先提到堂屋养着了，看之后怎么处理。</p>
“阿元，你家那个香香的白球很好，哪里来的？我想让我娘也去买一个。”江澄对那个搓一搓手上就又干净又好闻的小东西实在是忍了又忍，却还是没忍住，动了心。</p>
“我不知道，小白球是夏夏原来就有的，还有好好看的盒子装着的。夏夏还有好多这样香香的东西，还能擦脸的。不过，我家还有这个黑色的球，是在一个很多书的地方换的，可以拿来写字的。”于元遗憾地摇摇头，只跑进屋子将自己昨日换的东西给江澄看。</p>
“呀，傻瓜，这是墨。不过怎么会圆圆的？我爹给我买的都是长长的。”江澄隔着两步远就闻到了那股令他身躯一震的味道，连忙又退了两步才疑惑道。</p>
“啊，是墨啊。”于元恍然大悟的样子，接着又问，“墨是什么呀？”</p>
“就是你说的拿来写字的啊。”江澄真不知道于元这孩子是真傻还是假傻了。</p>
“啊，江澄，你知道得真多，真厉害！”于元真心地夸赞了一句就又回去屋子里放好了，留下一脸这回不知道自己是聪明还是傻的江澄哑口无言。</p>
午饭虽然吃得饱，可忙活了好一阵子，肚子重新空出来好些余地。所以，等冯时夏将几碗煎得油光发亮或金灿灿或白生生的饼子端上来，几个孩子都忍不住又咽了口水。</p>
“哦哦，夏夏又做好吃的了~~”贵宝根本不用让人管，“哼哧”“哼哧”搬着自个儿的专用凳就到了中午的位置，第一个爬上去跪坐好了，等待分发投喂。</p>
要不是他没直接坐下，这利索劲真的没人相信他屁股还是痛的。</p>
“是没吃过的饼子。”小豆子从脑海里过了一遍夏夏来了之后他吃过的东西，迅速判断了出来，第二个跟着坐到了原来的位置。</p>
各就各位，没有人再为哑婆婆的出现而感到异样，贵宝甚至还拍拍身边的位置招呼了孟氏一声。</p>
为了趁热品尝，一场还不够下午的下午茶提前开场了。茶没有只能用白开水代替，冯时夏依旧遗憾，她打定主意有时间要去市场好好寻一寻。</p>
“里面是那个好好吃的豆子。”咬上去的第一口，于元便和小豆子相视一笑。</p>
软糯甜香的东西向来没有一个小孩能拒绝，何况是这几个连正常的米饭都很难每天吃到的孩子。</p>
“有南瓜的味道。”</p>
“有红薯的味道。”</p>
“有米的味道。”</p>
“有面的味道。”</p>
“有糖的味道。”</p>
众人齐齐给了贵宝一个鄙视的眼神，他完全就不懂，怎么自己说的就不对了？他说的明明最对了，这里每一个饼子都有糖的味道，甜甜的，甜甜的啊~</p>
甜到他心里去了。</p>
江澄只是稍微想了一下子，为啥她娘就都不会这些。</p>
二毛是极喜欢饼子里头的馅的，粉粉的又滑滑的，香得满嘴都快关不住了。他只敢小口小口地吃，还用另一只手接在下边，生怕掉走了一点。</p>
豪放的贵宝是不怕的，掉桌上就再捡起来放回嘴里。</p>
饭桌擦得很干净，冯时夏没有过分苛求卫生，瞄到一眼只当没看到。她喜欢纯糍粑，皮微黄，咬一口能拉丝，软糯的口感让整个口腔都被包覆住了。</p>
虽然糯米磨得不够细，还有粗的颗粒，但这完全不影响她从这个饼中得到的满足感。当然若是有豆面和红糖裹一裹，那滋味就更丰富了。</p>
孟氏尝到各种口味的成品后，只感叹这孩子根本就不该在这样的农家生活，她做的每一步都没有别人看起来的那样多余。</p>
她短短一天就尝了不知多少前边几十年都没有尝到过的味道，加上之前娃子送来的那些吃食，她觉得要不是心里还有个念想，此刻就闭眼了也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p>
看着被带回院子、被摆上饭桌的随处可见的野花，看着所有孩子脸上最真的笑容，她心上那条刚形成不久的裂缝突然又被撬开了一个洞口。无数暖的、热的、复杂的、沉重的东西都在往那个黑暗冰冷的空洞里填。</p>
她曾经以为一天天、一年年的，日子也就这样了，也只能这样了。可如今才明白，这日子里呀，还藏着好多不同的味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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