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县城，西城区的各户人家都在流传着一个“傻母为换牙稚儿闹馆求医”的故事。</p>
茶余饭后、街市院堂，知情人不停向身边人绘声绘色地讲述，道听途说又不明经过的人四处向人打听，从午后持续到入夜，基本没有哪户人家不知道这个故事了。</p>
以至于很多当爹娘的不顾自家孩子刚能听懂话，就一本正经地教育了一番，说到了年岁是要重新换牙的云云，生怕到时也闹了笑话。</p>
集风楼附近的某处庭院里，曲水抱翠，蜿蜒复廊的花窗下，两女子正凭栏闲话。</p>
“小姐，你可不知道，今儿有个可逗趣的事儿。”侍立一旁的鹅黄衣裙的女子娇声道。</p>
“这院子里能有什么逗趣的事？”着月白纱裙并水绿纱衣的女子目光悠远。</p>
“不是院子里，是外边的事。”十四五岁的女孩兴致高昂。</p>
“哦？今儿你跟我在院子里闷了一整天，从哪知道外面的逗趣事了？”静坐的女子奇道。</p>
“是阿路说的，他从外边听来的。”女孩解释道。</p>
“然后特意说与你听的？可是有心了。”被称为小姐的女子打趣着。</p>
“小姐~”女孩双颊羞红。</p>
“好，好，你先说来听听，什么事儿这么逗趣？”女子不再纠缠于那个话题。</p>
“就是说，今儿中午有个哑妇人带着个六岁的娃儿闹到了秦医师那医馆，听说小娃娃不行了，秦医师忙跑出来救治。结果小姐你猜怎么着？”女孩还吊起胃口来了。</p>
“怎么着？秦医师医术了得，孩子该是无大碍了吧。”这事也不算新鲜。</p>
“孩子确实是没啥事，但根本不是不行了，只是掉了颗牙而已。”女孩一想起这个，又咯咯笑起来。</p>
“这般乌龙也闹将出来了？”女子纳罕，还有这样不知事的爹娘吗？</p>
“可不是么？现在满大街都在笑说这个傻妇人呢。听说她不仅哑，还聋。还好孩子没随了她。”女孩学着从阿路那听来的话。</p>
“她本就知的么？”女子问道。</p>
“知呢。听说还把牙存罐里带着的，想让秦医师给安回去呢。气得秦医师当场就甩袖子了。”女孩显出一丝鄙夷道。</p>
“你以后莫再传说这些话了，听过就算了。”女子正色吩咐着。</p>
“怎么了，小姐？现在大家可都知道了呢，没人说那妇人不傻的。”女孩委屈了。</p>
“再怎么傻，也只是为了孩子罢了，何必一再哂笑呢？只是，这渔阳竟是有如此多患哑疾的人。”女子想起前日城门口那一幕感概。</p>
今日的村里，江学亭最终还是没能隐瞒住牛的事情，老头子每天晚饭前都要去看看牛吃没吃饱、会不会冻着，比关心他这个儿子还要多。</p>
他本来连儿子都贿赂了，俩人想尽办法歪缠住老头子，没想到反而露了破绽。</p>
被拆穿的第一时间，没等他爹请出家法，他的宝贝儿子就做了叛徒，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了出来，并严正声明自己只是一时被诱惑，现在想清楚了立场，坚决支持爷爷。</p>
好在故事是改编后的，江学亭暗想，对自己的儿子简直一言难尽。</p>
“铁蛋啊，这事呢，你爹还是做得对！人命可大过天，救人一命可是积福的事。”江有保严肃地跟小孙子摆明态度。</p>
江学亭完全没想到还能有被自家老爹夸赞的一天，掐了一把儿子以为自己听错了。</p>
“但这抽得也忒狠了，今天你少吃一碗饭，给牛吃。”江有保本见着那几道带血的鞭痕就颇为心疼，如今见儿子听得一句夸就要飘，立即转口道。</p>
“爹！”还没得意起来的江学亭一阵哀嚎。</p>
“嘿嘿嘿……”看完热闹的江澄毫不掩饰地嘲笑着再次败下一城的爹。</p>
气鼓鼓的江学亭委屈得只敢在被窝里将今天发生的事完完整整告诉了自家媳妇。</p>
“你该！这么大的事都能弄错，”胡氏听完也是哭笑不得，同是做娘的，她似有所感，“不过，那大妹子肯定是个极疼娃的。倒是自身那副样子，可怜了。”</p>
“是吧？所以我最后没要她给的车钱。”江学亭听媳妇与他所见略同，补充道。</p>
“你做得对！”胡氏知道她的男人就是这样一个热心肠的人，她也正喜欢他这一点。</p>
听见媳妇的夸赞，心里那点不平瞬间消失了，还特别美。江学亭狼扑过去就把人按住，低声道：“那媳妇，你明天别在娘家过夜了，跟我一块儿回来吧。”</p>
“那可不成，明儿是桃妹出嫁前在家呆的最后一天，我作为唯一的堂姐，不得陪着？”胡氏嬉笑着想挣脱男人的钳制。</p>
“哼！那你今晚就别想好了。”江学亭邪笑着放出狠话。</p>
“呀！……啊……”房屋内只余下阵阵低呼。</p>
跟着月色潜入村西某户人家的院子里，隐隐也能听见一些对话。</p>
“欸，你说，我早上才瞧见的人，怎么会打听不着呢？”妇人撞撞身边的男人。</p>
“你打听谁？”男人带着浓浓的困意懒洋洋地回道。</p>
“我早上挑水那会，在井边瞧见一个盘条顺的女娃，松桂家的也看见了。谁成想问了一圈都说没有来走亲戚的。”妇人着实想不通。</p>
“可能人是路过呢。”男人敷衍哼道。</p>
“你能不能认真点听话头？人挑着水桶来担水呢。你挑着水桶去别村路过啊？”妇人猛一拍男人的肩膀。</p>
“哎！大半夜的打人干啥？让不让人睡了？你管她是谁？老惦记这些干啥？你还能娶她做媳妇不成？”男人正要睡着了，可被这一巴掌拍恼了。</p>
“可不是要娶她做儿媳妇？你这当爹的能不能上点心？老大都19了，谁这么大还没成亲？人志成媳妇娃都揣上了。老二也快18了，这一个个的，我愁得头发都快白了。你倒好，还怨我多话了，”妇人气愤极了，先是责怪，后是着急，最后带上了委屈，“行，从今往后我就不管你们老江家的事了，爱谁操心谁操心去！”</p>
男人被一顿怼得也有些理亏，气弱地强辩道：“那于家大儿不也没成亲吗？着啥急？”</p>
“那咱两家能一样吗？要不是于家出了事，等着上门的姑娘都能排两里地呢。再说了，就算现在这样了，人还学着门稳当手艺，李家那意思不是也等着的呢吗？就差一句话的事儿了。你还跟人家比呢。”妇人气呼呼地回道。</p>
“那能怎么办？咱家儿子也不差哪里吧？”男人听媳妇说自家儿子比不上，心下有些不甘。</p>
“真是奇了怪了，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还能找不见了。”妇人嘀嘀咕咕着陷入了沉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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