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日，郭青娥再度邀约。</p>
临行前，风沙的心中相当的忐忑，实在猜不到郭青娥将会代表隐谷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消息。</p>
隐谷是选择退让一步？还是选择跟他硬杠到底呢？</p>
如果隐谷决定硬杠到底的话，郭青娥这次邀约恐怕不仅是摊牌，更意味着分手。</p>
内城西北，流杯亭榭。</p>
亭中无桌无座，仅有汉白玉石铺地。</p>
石面上刻有一条弯曲盘旋，宛如符画的石槽。</p>
亭外一侧有雕成兽头的水口，引泉水自此汩汩流出，注入亭内石槽，清澈的流水沿着纹路几经转旋，再流出亭外。</p>
每到三月三，流杯亭都会有曲水流殇之宴，也就是一群文人雅士在曲折的水流之中泛杯而饮。</p>
木竹所制的酒杯入水之后，沿着水槽漂流，酒杯在谁的面前倾倒或者停住，谁就要罚酒一杯或者赋诗一首。</p>
流杯亭许多地方都有建造，最有名的流杯亭就是兰亭，东晋的书法大家王羲之曾与友数十人在兰亭“曲水流觞”，各作诗文，并结成集，由王羲之挥毫作序。</p>
这正是名传千古的兰亭集序。</p>
郭青娥居然把约会的地点选在这种地方，令风沙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p>
他读的书不算少，但不代表会作诗；字写的也还不错，但不代表会书法。</p>
术业有专攻，他倾心于人心鬼蜮、权谋军略，让他去考个状元那肯定考不上，十成十名落孙山。除非科举专考墨家经典，这显然是不可能的。</p>
现今已过处暑，将近中秋，夏意欲消，秋意渐浓，但是午时仍热，近泉又凉。</p>
流杯亭榭位于内城城角，本就冷僻，如今更是相当冷清。</p>
昨夜又雨来风骤，今晨才绽阳光，地面湿气将消微消，举目四望无人。</p>
风沙一路踩细泥，孤身寂独行。</p>
走了许久，总算看见流杯亭中一抹倩影俏立的侧影，长发如黑瀑，发梢似卷水，玉颊隐露，红唇半点，身段如灵秀之峰，立也如峰纹丝不动。</p>
整个人说不出的优美，好似与流杯亭的景致自然而然地融为一体，仿佛同一幅画卷中的人和景，无论如何无法分割。</p>
风沙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快了一点，又走近了些，忽然眼神一凝，陡然缓步。</p>
郭青娥的背后斜出一把剑柄，露于香肩之上，又被长发所覆。</p>
在风沙的眼中，郭青娥好像一柄尚未出鞘之剑，强烈的肃杀之意隐约透出仿佛剑鞘的娇躯。</p>
刚才离得尚远，尚未引动风沙的灵觉，如今离得稍近一些，秋日好似提前来临，秋风蓦地袭体，令人眼冷心寒。</p>
郭青娥仍旧凝立不动，美眸眺望远方，仿佛不知道她等的人已经来了。</p>
风沙略一迟疑，还是快步走近，与郭青娥并肩，眼神再度一凝，眉头也跟着蹙起。目光所及，正是两浙尼寺，且是深锁于林木之中的后院。</p>
郭青娥既未转头也未转眸，轻轻地道：“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p>
风沙笑了笑道：“我本想说只要是你送的礼物我都会喜欢，但是转念一想，你肯送我礼物本身，就是一件让我很喜欢的礼物了。所以，可送可不送。”</p>
郭青娥总算转来俏脸，翻他一个迷人之极地白眼，嗔道：“得了便宜还卖乖，是否还要人家求着你收下礼物？”</p>
她在精神方面的修炼并不比风沙逊色太多，所以风沙受到的影响很大，差点被这记妩媚的白眼白得魂都飞了，勉强收摄心神，笑道：“那你求我啊！”</p>
郭青娥的神态已经恢复如常，仿佛刚才那一幕仅是昙花一现，平静地凝视道：“其实这是王尘子送给你的礼物，我仅是送礼之人。收不收，在你。”</p>
顿了顿，又补了句：“爱收不收，不收我乐得省事。”</p>
风沙心里轻松起来，这说明隐谷最终选择退让一步，没有选择和他硬杠，嘴角止不住的绽开笑意，微笑道：“我可以晚点再来决定收或不收吗？”</p>
郭青娥再度扭来玉容，蛾眉微蹙道：“打草惊蛇有两种结果：一是你被蛇咬；二是蛇藏七寸，再难击中。”</p>
风沙淡淡地道：“还有第三种结果：蛇遇天敌，僵盘埋首，当可顺手取之。”</p>
郭青娥摇头道：“你这是一厢情愿。孤身犯险，危险太大，智者所不取也。”</p>
风沙正色道：“所以我希望你陪我一起去。你尽管放心，有我保护，谁都动不了你。”</p>
这一番话说下来，他居然没有脸红。</p>
仿佛不知道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仿佛不清楚郭青娥跟宫青雅乃是同一层次的武林高手，哪怕捆上双手双脚都能轻而易举地把他打趴在地。</p>
郭青娥怔怔地打量他少许，没好气地道：“你这人呐~怎么说你好呢！说你狂妄自大，又实在不像。是否是一种伪装？说明你不是大善大勇，就是大奸大恶。”</p>
风沙笑道：“做不到才叫狂妄自大，做到了叫成足在胸。”</p>
郭青娥摇头道：“这份礼物你只能选择收或不收，不能决定这是什么礼物。”</p>
风沙有些惋惜，心知郭青娥并不乐意他借隐谷之威随意拿捏明教，也不好再坚持，沉吟道：“那我还是不要了。”</p>
摧毁两浙尼寺会使明教在汴州的实力遭到重创，易夕若身为明教的净风圣女将会受到连带的损失。</p>
他更希望通过易夕若放出讯号，使明教乖乖地低头服软，从此讲和，并对明教保持一定的威慑力，并不乐见明教在北周的势力被连根拔起，从而结下深仇。</p>
毕竟马玉颜正在努力地经营闽地，明教则在闽地扎根颇深。</p>
两方合作，事半功倍；两方对立，事倍功半。</p>
另外，圣门和明教在蜀地联手组建圣明联盟，对抗正道的川盟。</p>
辰流想往巴蜀伸手，当然希望在地的势力全部配合而非抵触，所以与明教的关系也联动到辰流的利益，辰流的利益则直接牵动他和云虚的利益。</p>
总之，他的摊子铺得很大，不得不考虑全局的影响，不可能因为局部的冲突，做出仅图一时之快地决定。</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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