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渡拿了骨头, 重新走到院中,找到从山上回来就没精打采瘫在地上的豆包。
果不其然,东西摆它面前, 它又不吃。
知道缘由的周渡也不着急,从屋里找出一块雪白的兔皮,揉成一个白团子丢在它面前。
而后,一支箭矢精准地落在这团被揉成个团子的兔毛身上。
原本还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豆包,看见箭矢穿过白团子身上时, 立刻着急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冲周渡紧张地嗷叫了一声:“嗷!!!!”
周渡用脚尖点了点摆在地上的食物, 用再直白不过的表达方式告诉它:你不吃东西, 就把你喜欢的人杀了。
豆包领悟后,整个身子停顿了一下, 然后一下子冲到周渡脚边的食物处, 把所有的骨头都给吞吃入腹了。
吃完乖巧地坐在周渡面前, 用一双幽蓝的眼睛, 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周渡也只是恐吓恐吓它罢了, 见它肯吃东西了,就把地上的兔皮和箭矢收了起来。
周渡在做这些的时候, 豆包寸步不离地紧跟着他, 像是害怕他上山打猎一样。
周渡暗暗觉得好笑,人都还没追到,就惦记起来了。踹了它两脚, 示意它不要挡路,把弓箭放回库房, 收拾好, 没有再上山的打算。
豆包见此才彻底放下心来, 重新找了个地上趴着,整匹狼瘫在地上继续一动不动当个物件。
只要它肯吃东西,不用绝食来作死,周渡也不怎么想管它,任由它在地上瘫着。
或许是沈暮即将回京成婚的消息刺激到了沈溪,接下来的好些天里他做的菜,不是忘记了放盐,就是盐放多了,人也经常有些恍惚。
周渡默默看在眼里,但此事事关秦毅和沈暮,他虽说和沈溪成了一家人,但有些事也不好过多地干预。
毕竟沈暮一手把沈溪带大,不是父子也亲如父子了,如今这半个父亲即将成婚,心里不舒服,闹闹脾气也正常。
解铃还须系铃人,沈溪心里这个结还得沈暮亲自来解才行。
一桌子人沉默吃了好几天食不对味的伙食,沈暮终于忍不住温柔地开口问道:“小溪,你是不是不愿意舅舅成婚?”
沈暮说完,一桌人都齐齐看向了沈溪。
沈溪愣愣地回复:“啊?”
沈暮放下碗筷,权衡利弊一番后,缓缓道:“你若是不想舅舅成婚,那这婚事就作罢吧,我跟平安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秦毅听得心间蓦然一梗,闷闷地吃着一盘放多了醋的青菜,一点也不嫌酸。
沈溪听沈暮说完,立即否认道:“我没有不愿意小舅舅你成婚啊,你为什么这样想?”
说着他环顾四周,见大家都紧盯着他,咬了一下唇,又问道:“你们不会也以为我会不愿意小舅舅成婚吧。”
周渡轻轻颔首,最近除了沈暮的事是大事以外,家里就没有别的事情了,就连豆包在他的威逼利诱下开始吃东西,身上的肉也慢慢补了回来。
他想不到除了沈暮成婚的事,还有什么事能够扰乱他的心神。
“没有,”沈溪收回目光,淡定地吃着自己碗里饭,“你们想多了,小舅舅和平安舅娘两人意笃情深,成婚是再好不过的事,我为什么会不同意,我不仅要祝福你们,还要喝你们的喜酒呢。”
沈暮蹙了蹙眉:“那你为什么这几日……”
话还没问完,一旁的秦毅就被青菜盘子里的醋给酸到,牙疼得嘶了一声。
沈暮只得放下询问沈溪,转身看向秦毅:“你怎样了?”
秦毅吐出嘴里酸得不成样子的菜,摇摇头道:“没事。”
说完他看向沈溪,再次确认道:“你真的不反对我和慕慕成婚?”
沈溪肯定地点头道:“不反对啊。”
秦毅紧张地神情松了松:“你不反对的话,我和慕慕就这样定下了,往后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出来,上刀山下火海舅娘都能给你办到。”
“嗯,”沈溪应下后,三两口吃完碗中的饭,一点也没有觉察出今日的菜哪儿不对劲,放下碗,见桌上无人在吃饭了,问道,“你们还吃吗,不吃我收桌了。”
桌上的菜不是酸的就是咸的,除了沈溪旁人都没动两口,不是不想吃,而是根本无法下口,比啃干馒头还难难以下咽,听见他这话,李鱼赶紧摇头道:“不吃了,不吃了。”
沈溪也没有多问他为什么不多吃点,收拾好桌子就回厨房清洗去了。
李鱼望着沈溪的背影,嘟囔道:“还是怪怪的。”
周渡眉梢一挑,心里也觉得有点不对劲,如果说沈溪是为了沈暮的事而在郁郁不乐的话,那现在沈暮把话挑明开了,他为什么还会烦闷。
看来,心结并未打开。
周渡沉思了会,淡淡道:“我回去与他说说吧。”
沈暮还是有点自责:“若小溪真的不愿意,也不用勉强,我没什么的。”
秦毅握住他的手,给予他肯定道:“我们这点事还不至于让小鬼愁成这样,他若不愿意直接拒绝就好,一定是有别的事,让周渡回去好好与他交交心,有什么事,说开了就好了。”
李鱼也在一旁紧跟着说道:“师父,你别担心,小溪素来最疼你,不会不让你和师娘在一起的,一定是有其他的什么事。”
沈暮皱眉道:“可是他从来没有这样过,以前就算有不开心的事,很快就好了,现在这都第几天了,他不说来,我们怎么帮他解决?”
李鱼目光在桌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周渡身上:“让周渡用美男计试试,小溪最喜欢他了,他使出这一招,肯定什么都说了。”
李鱼现在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什么都敢说了。
周渡也不跟他计较,起身回自己家去。
李鱼见他离开,趁机问了一句:“你干什么去?”
周渡整了整衣袖:“回去准备准备。”
至于准备什么,周渡没有说。
李鱼自动默认为他采取了自己的意见回去准备美男计了,识趣地没再追问。
周渡回到家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收拾了一番家里,取出他放钱的钱匣子来。
沈溪忙完厨房里活,回到房里就连周渡拿着钱匣子在数钱,愣了愣,轻声问道:“你突然数钱做什么?”
听见沈溪声音,周渡抬起头来,拍拍床边空余的地方:“过来坐。”
沈溪走过去坐下,不解地看着周渡清点钱匣子里的钱。
周渡清点好钱之后,把钱匣子推到沈溪面前,一笔一笔地给他说道:“我之前去剿匪得到了二百两,取你聘礼花了一百两,剩下零零总总又花了六十两,我原先还剩六十两,总共还有一百两,都在这里了。”
沈溪静静听着,时不时点点头,还是不明白周渡给他说钱的事干什么。
他这样乖巧地默默听他说话的样子,周渡好几天没有看到了,心尖微痒,伸出手就将他抱在自己腿上,搂着他,哄小孩似的说道:“你不是不喜欢我上山打猎么……”
话还没说完,沈溪抢话道:“不是不喜欢,是怕你遇上危险,那山那么大,万一那天你走丢了,我连找都找不到你。”
唯一能让他安心的方法就是他跟着一起去,可有他在,他就是个拖累周渡的累赘,怎么都不能两全其美。
“好好好,”周渡也不跟犟,“不管是危险也好,还是其他也好,你说的话我都有听进去,所以这些日子来,我都有计划地在存钱。”
沈溪问:“存钱做什么?”
周渡松开抱着他手,在他面前画了一下,慢慢说道:“你也清楚,我除了箭术稍好些外,其他什么都做得马马虎虎,做生意也不成,我若不打猎,我拿什么养你啊。”
沈溪抿了抿唇:“我不用你养,我自己也可以养活自己,还能顺便养活你和豆包。”
“嗯,我的小夫郎很厉害的,什么都会,”周渡也不跟他争,继续道,“可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我原先是打算多攒些钱,在镇上或是县城多置办些宅子铺子的租出去,这样我就算是不打猎家里也能有进项。”
沈溪乌润的眼睛转了转:“这个法子好,很适合你。”
周渡也觉得像他这样什么也不会的人就适合坐等收租:“原本打算这几日就带你去镇上看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铺子,先买下来,总比银子放在家里锈化的好。”
沈溪点了点头:“挺好的啊,我随时有空,随时都能去。”
周渡苦笑了一下,按住他:“乖乖,你是不是忘了舅舅要成婚的事了,我们若把钱拿去买铺子了,这一路去京城的花销怎么办,还有我们现在成家了,也得给舅舅准备出一份像样的贺礼出来吧。”
沈溪拍拍脑袋,后知后觉道:“对喔,我差点就把这事给忘了。我这里除了给孟睢的五百两开店钱外还余下六十两,我们两加一起也才一百六十两,够吗?”
沈溪私心里觉得是不够的,他成婚小舅舅可是肯拿出海运一成的干股来给他做嫁妆,虽然他没有要,可这份心他领了。
现在轮到小舅舅成婚了,和他成婚的人还是个有金山银山的国公爷,他们手里的这点银子,都不够给人家塞牙缝的,能置办出个什么像样的贺礼来?
“够不够,我来想办法,”周渡真正想说的又不是这个,引下话道,“乖乖,你也知道我不是一个多言的人,我现在把我心里的想法毫不隐瞒地说给你听,作为交换,你能不能,也把你心里的事说给我听听。”
沈溪刚想问你能有什么办法,就听见周渡后面的话,心里一个咯噔,心里慌了一下:“我没什么事啊?”
周渡也不逼他,再次问道:“真没有?”
沈溪摇头道:“真没有。”
“好,”沈溪这样说,周渡就这样信了,他吻了吻沈溪发丝:“既然心里没有事,那就开心点好不好。”
沈溪心里慌得更厉害了:“我没有不开心。”
“嗯,”周渡顺着他,“你没有不开心,你只是做菜把糖放成盐,把酱油当成醋,辣椒和孜然混淆着炒青菜。”
沈溪一脸迷惑:“有吗?”
周渡低垂下眼看他:“你觉得没有吗?”
沈溪这几日活得稀里糊涂的,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更不记得自己都炒过些什么菜,放过些什么调料。
“小迷糊,”周渡见他自己都不记得这些事了,也不打算与他细究,拍了拍他的脑袋,哄道,“不记得就算了,睡一觉起来什么都好了。”
“好。”沈溪说着搂上周渡的脖颈,“我要抱着你睡,抱着死死的那种。”
周渡把床上的钱匣子移走,带着搂着他不撒手的沈溪,往床上一滚:“那天晚上没给你抱?”
沈溪点点头:“也对。”
周渡没再见沈溪患得患失的模样,搂着他满足睡去。
前半夜好眠,后半夜的沈溪是被噩梦和身体上的疼痛给惊醒的。
房里点着的油灯还剩了盏最大的在燃烧着,微弱的灯芯在黑暗里跳动着,竭尽全力地在阻挡着黑暗的侵蚀。
沈溪松开搂着周渡的手,借着这微弱的灯火看了看自动在颤抖的右手,五个指尖钻心地在抽疼着,一跳一跳地仿佛有人在拉扯他的手指。
他动作轻缓地从床上摸索着下去,松开手腕上的丝带,那股钻心的疼痛感顿时密密麻麻地倾轧而来,疼得他全身冷汗外冒。
不敢再放松,重新把丝带绑回去,拉得更紧了些,那股令他喘不过气来的疼痛才有所放松。
他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角因疼痛而溢出来的冷汗。
彻底睡不着了,他索性也不睡了,穿上衣服,举着油灯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向隔壁厨房而去。
点上厨房里的油灯,看着昨晚还剩了些的菜,想起周渡与他说的话,他拿筷子尝了尝。
“呸,什么味儿?”只尝一口他便全给吐了出来,太难吃了。
怪不得周渡会说他在不开心了,他表现得太明显了。
沈溪咬了咬唇,倒掉所有的剩菜,决定重新做一桌对味的饭菜出来。
他从菜篮子里取出菜,用左手取出菜刀,正要去切菜时。
右手指尖又在轻轻抽痛了,他想了想,赌气似的把刀换到了右手,握着刀的手果然抖得更厉害了。
沈溪脸色煞白,用左手打了右手:“有什么好抖的,我养了你十几年,如今连个刀都拿不稳了吗?”
右手没有回答他,只是抖得更加厉害了,明显都在摇晃了。
“你不拿刀,我偏要你拿刀,”沈溪这会也倔起来,自己跟自己怄气起来,握紧刀柄,推过案板上的菜,颤巍巍地切了起来。
每切一下他的手就抖得更厉害,并伴随着刺骨钻心的疼,他还没切好一颗菜,全身就被汗水给浇透了。
唇色都疼白了,手别说是握刀,连抬都抬不起来了。
他疼得只能扔掉手中菜刀,全身弓起蜷缩在地板上才能得到片刻的缓解。
躺在木制地板上,他望着那柄被他丢到地板还在蹭蹭发亮的菜刀,看向自己还在轻颤不已的右手,无声地红了红眼。
难道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
小舅舅说过好好养着,养他个十来年就能恢复。
他十年如一日地带着固定筋脉的丝带,再不方便,再不舒服,都没有取下过。
这十几年来,能不用右手就尽量不用,做什么都由左手替代。
为了让左手运用得更灵活,他学着用左手穿针引线,用左手学木工,什么苦都吃了,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右手能够恢复,他不至于手感太生疏。
十几年过去,他也只用了一次右手,可也还是不行么?
沈溪闭了闭眼,躺在地板上,眼泪无声地从眼角划过,绝望而又无助,那他吃这十几年的苦又有什么意义。
梦,早在十几年前就碎了。
是他一直沉寂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没醒过来。
自那晚周渡和沈溪说了些话后,沈溪确实是恢复了些,做菜的手艺又恢复了过来,人也不再恍恍惚惚的,时常也会说说笑笑,仿佛真的没有事了一样。
只有周渡这个枕边人发觉出一点不对劲来,沈溪好像有点少眠多梦,时常半夜会惊醒,早上醒来不见人。
问他,他又笑着说没什么,只是起夜跟早起惯了。
没了办法,周渡只得去向沈暮讨要些安神香点在房里,以期待他能够睡得好些。
可惜还是没怎么有用,第二日一早起来枕边还是凉的,人都不知道离开了多久。
周渡起床,揉着还昏昏欲睡的毛侧额,看着点在角落里的安神香,无声地挑了挑眉。
他一共点了三支安神香,就连豆包都睡得死死,沈溪是怎么从这安神香的催眠里醒过来的?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如果说之前周渡只是怀疑的话,现下周渡已经很确定,沈溪一定是有什么事给瞒着他。
周渡起床,没急着去山上打猎,想找个机会好好问一问沈溪。
人还没问到,门外就来了信使,给他们带来了孟睢的信。
厚厚地一沓,比书还厚,两人以为里面装着什么重要的东西,也没急着拆开。
等忙完一天的活,一家人吃过晚饭后,周渡和沈溪两人在房里拆开了这封厚厚的信封。
结果里面除了信,并没有其他什么东西。
沈溪一张纸一张纸地查看起来,屋里不禁嘟囔道:“他这未免也太能说吧,你看这每日见了什么人,买什么菜花了几文钱都一一写在了上面,看完他这一封信怕是得天亮去了。”
周渡笑着捏了捏他耳朵:“我就说你找了他,这耳朵上的茧子好不了吧,就连书信也躲不过。”
沈溪一张一张,一目十行地看过书信,挑选出有用的信息,没用的信息直接过滤掉,虽然嫌弃他费劲,但嘴上还是忍不住说道:“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不会诓我们,这每笔的费用都记得清清楚楚,店铺交给他,我们也放心。”
周渡指尖在信纸上点了点:“这就是聪明人的做法,他知道你想要的什么,跟这种人合作通常都是两个下场,第一个双赢,第二个赔死你,取决他怎么选。”
沈溪看完所有的信纸就总结出几行字:店铺已经筹备完毕,现在就等着你的调料投入。
他收拾起所有的信纸,朝周渡问道:“那你觉得他是前者还是后者?”
“目前来看是前者。”沈溪身后站着秦毅,给孟睢十个胆子也不敢坑沈溪。
沈溪点点头,眼底有些黯淡:“这就够了,以后的事谁说得清楚,没准你以为会好的事一直都不会好,没准你以为坏的事不一定永远都会坏。”
周渡略略疑惑:“怎么突然变得这般严肃了?”
沈溪用胳膊肘捅捅周渡:“我哪有,我这不是在说生意上的事,肯定是要严肃一点才好,不能再像个小孩子一样嘻嘻哈哈的,一点气势都没有。”
周渡凝望着他的眼睛:“是吗?”
沈溪被周渡看得心慌,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压了压惊,肯定道:“是啊,不是生意上的事,还能是什么事。”
周渡收回目光,轻笑道:“没什么,就是你突然这样懂事,有点不习惯。”
沈溪站起来不依不饶地追问道:“我什么时候不懂事了?”
“没有,”面对他的追问,周渡只得否认道,“是我说错话了。”
沈溪满意了:“这还差不多。”
忙了一天,又看了半夜书信,沈溪这会也不禁打起瞌睡来,爬上床,扯过被子,闭上眼催促道:“睡了,睡了。”
周渡抱着他,下巴放在他的头顶上,轻轻应了一声:“嗯。”
一如前些天一样,每天的前半夜好眠,到了后半夜沉睡中的沈溪就开始做噩梦。
梦里他又回到那间暗无天日的地窖里,耳畔永远都是永无休止的争吵声,每一字每一句都仿佛扎在他心尖上。
“我们沈家的传承你永远也别想学去,你这个贪心不足的无耻小人。”
“眼下岳父岳母已不在了,你不把传承给我,谁能帮你顶起沈家,靠沈暮吗,他一个做菜就弄乱厨房,跟灾难一样的人,岳父岳母为了让他能够有一技之长,只能送隔壁去学医,如何传承沈家?”
“还是说,你想把沈家的传承交给住在地窖里的,我们的儿子?”
“够了,你别说了,你们父子两我谁都不会给,他身体里留的是你的血,一样的贪得无厌、唯利是图,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朝朝,眼下除了我这个沈家大徒弟能帮你传承沈家,没有别人了,你不把菜谱交给我,能交给谁呢?”
“会有人的,会有人的,会有人的,我就算是把菜谱传到外面去,也不给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梦里到处充斥着男女声疯狂的争论声,沈溪整个人都被陷在梦魇中,浑身颤栗地出不来。
黑暗仿佛要将他永远给吞噬掉,他找不到出路,也看不见一丝光,只有把自己全身蜷缩起来,才能阻止那些恐惧。
不知道绝望了多久,头顶的黑暗的天空突然明亮了起来,一个还带着稚气的少年出现在明媚到刺眼的天空上,他仿若神明一样地开口:“小溪,舅舅来接你了,出来。”
正当他爬一步步爬向那道光明的时候,那凶恶的男女声音又传了来:“你就算带走了他,也不能把沈家的传承交给他。”
“凭什么不能?”
“就凭你没有资格!”
“笑话,我乃沈家第十六代嫡子,我没有资格,天下谁有资格!”
“小溪,跪下给我磕头,至此你跟舅舅姓,沈家第十七代传人以后就是你。”
他的头磕了下去,一只巨大无比的脚也落了下来。
骨头碎裂的声音和难以承受的痛楚自右手上传来,他只听见一道无情的声音:“现在没资格了。”
梦里的痛苦仿佛拉扯到了现实,噩梦和疼痛一下子惊醒了沈溪,他正要起身擦汗,却对上一双深邃润黑的眼睛。
瞬间,他的整个身子都僵住了。【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