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伴随着一阵钻心的疼痛自持剑的右手传来,耿毅不禁本能地咬住牙关、当场发出一声生硬的叫喊!
而在这时,耿毅却还依然没有搞清楚,这右手的剧痛到底是从何而来。
本打算在刺中敌人后迅速再将宝剑拔出敌人的身体,但前一刻还在为自己这漂亮的一剑贯心而感到万分激动的耿毅,怎么也没有想到,仅仅下一秒,自己持剑手掌的虎口处竟然便被直接震裂了。。。
直到此刻,脸色瞬间惨白的耿毅才恍然大悟过来:步战之时原本可以轻易抽出的宝剑,在如此高速冲击的马上作战时,尽管可以利用冲力毫不费劲地助自己刺透敌人的皮甲、扎他个透心凉,但也同样是因为这马上的强劲冲力,导致自己根本无法向后抽出那深深刺入敌人躯体内的宝剑。而方才不明所以的自己,强自用力拔剑的下场,便是硬生生地被马匹冲锋的巨大惯性给当场震得虎口崩裂。。。!
吃痛之间,虽然耿毅及时地松开了握住的宝剑,避免了这股巨大的反冲力险些将其手腕、甚至整条胳膊扭断;但是,这股沉重的力量还是随着手臂传递到了耿毅的身体之上,使其当即便重心失衡、仰头一翻,灰头土脸地便摔落到了马下——
“呸——!呸——!”
落马之后,啃了一口青草与泥土的耿毅趴在地上,刚刚抬起头来,就一个劲儿地呸个不停,也不知是单纯地想吐出嘴里脏乎乎的草泥,还是为刚刚的摔落马下感到一阵晦气。
而幸运的是,由于耿毅本就处于冲锋阵列的后队,所以暂时避免了被后面己方人马踩踏的危险,甚至混乱之中,其实根本也无人顾得上其刚刚落马的情形。
吐干净嘴里的杂物后,被摔得七荤八素的耿毅有些茫然地举头四望,此刻自己战马不知已经跑到何处去了,两方人马也早已在混战之中相互冲散了,一个个往来奔驰、拔刀挥舞的马上身影,正在激烈地各自为战,来回往复地不停冲杀着。不远处时不时就有人相继落马,而厮杀声与惨叫声更是始终不绝于耳。。。
混乱之中,原本还在一起的耿乐此时也不知已冲到何处去了,而在落马之后,周围皆是杀得昏天黑地的身影与三三两两倒地气绝的尸体,耿毅早已分辨不出方向。
望着这样的混乱一幕,耿毅不禁有些发懵,而右手虎口处的伤势,依然在隐隐作痛。尽管如此,耿毅还是浑浑噩噩地爬起了身来,感觉身上各处除了右手掌的伤势有些重外,其余各处皆幸运地没有大碍,不禁先长长地舒了口气。而后,才又旋即发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周围皆是如狼似虎、杀得兴起的双方人马,而身处其中的自己,如今却正赤手空拳。。。!
大感不妙的耿毅连忙朝着四周地上迅速一扫,刚刚被自己刺中的那名匈奴士卒正一动不动地趟在不远处,而自己的那柄宝剑也还牢牢地插在其身体上。精雕细琢的剑柄与系在剑尾上的挂穗饰品,正傲然地竖在呼啸不止的肃杀北风中,微微晃动。
哈哈,这可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心头一阵欣喜,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虽然右腿被刚刚重重的摔落震得有些酥麻,但耿毅还是三步并作两步、一瘸一拐地飞奔着跑到了自己的宝剑处。简单扯下了外衣上的几缕布条、草草包扎了下右手虎口处的伤势后,便打算忍着手上的剧痛,将宝剑重新拔出来。
而就在这又一次触碰到自己心爱宝剑剑柄的那一刻,耿毅就如同握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刚刚还七上八下、忐忑不安的心里,也顿时踏实了许多。
“嘿。。。嘿吆。。。!嘿。。。嘿吆。。。!”
只见耿毅咬紧牙关,额头上因为虎口处的钻心疼痛而冷汗直冒,但可惜的是,费尽力气拔了许久,那插在匈奴骑兵胸膛内的宝剑,却似乎依然是牢牢地并没有被拔出分毫。。。
“他娘的,这剑怎么这么难拔。。。?!”
气愤不已的骂了一句后,耿毅又仔细检查了一下那刺中的伤口,左右晃动着试了试,这才无奈地发现,自己方才的那一剑实在是刺得太猛了。就如同一枚嵌入墙内的铁钉一般,刚刚好牢牢地卡在了敌兵胸腔的数根肋骨之间。。。
怪不得奈何自己几乎用尽了力气,疼得满头大汗,宝剑却依然是纹丝不动。。。
而就在这时,无计可施的耿毅却又猛然警觉地发现,在自己一侧的不远外,正有一名凶狠的匈奴骑兵似乎发现了已失去坐骑、且已然落单的自己!随后二话不说,那匈奴骑兵便一扭马头,哇哇大叫着挥舞战刀、直奔形单影孤且依旧手无寸铁的耿毅策马冲来——
“哒哒哒——!”的马蹄声尽管离得还远,但却像催命的咒语一般,带动着一片死亡的阴云,急速向着耿毅压了过来。。。
见自己已被盯上,深知此刻就算转身就逃、自己的两条腿再快也绝跑不过对方胯下匈奴战马的四条腿,耿毅再也管不了许多,索性再次握紧了那柄立于尸体上的宝剑,试图拼尽力气,也要将其立刻拔出来!否则,自己断无生机。。。
而这也意味着,耿毅已然在这把视若珍宝的宝剑身上,赌上了自己的性命!
“妈的!快给老子出来啊。。。!”
可无奈的是,任凭耿毅把吃奶的劲儿都用出来了,甚至早已顾不得的右手虎口处鲜血都已浸透了包扎的布条,而那宝剑却如同长在了匈奴士兵身体上了一般,依然是纹丝不动。眼看不远处那寒光闪闪、杀气十足的匈奴弯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耿毅谩骂的声音中,甚至有点儿带上了几近绝望的哭腔:
“他娘的!你为何要跟老子过不去啊!老子花了这么多钱买得你,谁知道,却在这关键时刻死活拔不出来,真是要被你给坑死了啊。。。我可还不想死在这鸟不拉屎的荒凉塞外啊。。。!”
就在疾驰而来的匈奴骑兵即将挥刀赶到,而耿毅也快要一把鼻涕一把泪、几乎已然不抱最后希望之际,不知是不是那紧握的宝剑终于不再和耿毅斗气了,只听“刷啦——”一声响,耿毅拔了半天的这柄宝剑,终于连血带肉地从那具被贯穿的匈奴士兵尸体上一下子全部拔了出来——
只是,由于耿毅用力过大,随着宝剑猛地被拔出,重心不稳的耿毅尽管手中终于拿到了武器,但却也被自己拔剑的巨大力量硬生生地给掀翻了过去,只见其重重地仰面朝天、摔倒在了草地上。
而待其再度握紧剑柄、刚刚坐起上身时,那气势汹汹的匈奴骑兵,却已然杀到了近前——
只见一柄高高举起的屠刀上,仿佛依然沾有一些尚未干涸的血迹与肉渣子,看起来便觉腥气扑鼻,而举起的屠刀之下,那个一脸轻蔑神情、正漠然望着自己的匈奴骑兵,似乎也根本没有打算留给耿毅任何抬手反抗的机会。。。
只听“唰——”的一声响!
匈奴人的战刀已借着胯下那匹匈奴战马势如万钧的冲力,迅速划出了一击刀光、开始向下劈落!眼看下一秒,便可轻而易举地取下耿毅的首级。。。
而在此时,仓促之间,耿毅的宝剑却还根本来不及抬起,甚至连躲闪的余地都没有。。。
似乎,无论是从自感已手到擒来的匈奴人来看,还是刚刚抬起身、匆忙间毫无还手之力的耿毅来看,两人之间的胜负与生死,都已然毫无悬念。
可就在这耿毅基本已放弃希望、基本只剩等死之际,忽然,也不知是不是耿毅临死前的幻觉,竟似乎又有一道寒光在视线内一闪而过!
几乎与此同时,在这电光火石的转瞬之间,那正全神贯注、满脸狰狞的匈奴骑兵的脸上,也不自然地猛然抽搐了两下。。。
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的耿毅,还未闹清楚这一切是否只是自己的幻觉,却已惊愕地发现,随着方才那一道一闪而过的寒光划过之处,眼前这名活生生的匈奴骑兵,连同手中已劈落至一半的弯刀,竟然被连人带刀、一并斩为了两截——!
这——?!
眼看着这瞬间便失去了生气的匈奴骑兵,齐胸斩断的上半身已腾空飞了起来,而下半身却还依然无意识地稳稳骑在马背上、随着马匹的惯性向前冲去。就连那柄弯刀也被随之一同砍为了两截,刀尖的一截刚刚好擦着耿毅的脸颊、甩落在地。。。
与此同时,自身体断裂处喷涌而出的无数鲜血,顿时喷溅了耿毅满满一脸。透过已几乎被殷红色完全覆盖的视线,耿毅只能茫然地看着那匈奴骑兵腾起的上半身,仿佛感觉到了对手那已然变得十分浑浊的目光内,正充满了无法释怀的深深不甘,以及和自己几乎不相上下的惊愕与不解。。。
更令人感到错愕的是,与自己被卡在敌人肋骨中的宝剑相比,甚至此刻都还不知是谁救下自己的这一击劈砍中,电光火石间毫不拖泥带水,无论皮肉还是骨骼,都是如同吹风断发般一斩而断!不仅没有任何的卡顿,甚至,就连那躯体上的切口,都是如此的平整!
这。。。这。。。?!
虽然这势大力沉的一击并非是砍在自己的身上,但是对于耿毅的巨大震撼,却丝毫不逊于那名被生生砍为两段、有些死不瞑目的匈奴士兵。
在耿毅一直以来的印象中,即使是在睡梦里,恐怕也只有古之名剑:干将、莫邪,或龙泉、湛卢,才能有如此无坚不摧、削铁如泥的巨大威力!
而在这塞外战场之上,又怎么可能出现此等传说中的神兵利器呢。。。?!
就在耿毅恍惚间茫然不已之际。。。
“咴——!”
一声勒马的呼哨之中,在那匈奴人刚刚被齐胸斩断之处,一个矫健的汉军骑兵的身影正拉紧缰绳、勒马停住,侧过脸来,看了看自己刚刚救下、正坐在地上依然有些目瞪口呆的耿毅,似乎也是微微一愣。
而几乎与此同时,耿毅也终于看到了,那人脸颊上一道似曾相识的明显刀疤。。。
竟。。。竟然是那陇西的乡巴佬——?!
耿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目光所及之处,只见横刀立马的耿破奴手中,那柄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环首刀刀刃上,正滴滴答答地流淌着鲜艳的血红色。。。
这。。。
尽管十分的不甘,但面对这眼前血淋淋的事实,耿毅似乎也不得不相信一个自己一直以来都嗤之以鼻的观点。。。
与此同时,耿毅也是第一次以正视、甚至稍带敬畏的目光,郑重打量起了耿破奴手中那柄普普通通、甚至还略有些显旧的环首刀来——
之所以称其为环首刀,乃是因为其刀柄之后特意加了一个圆环,故而得名环首刀。除此之外,其厚厚的刀脊、直直的刀身、以及单面开刃的诸多特点,不仅与已作为几百年来近战兵器王者的汉剑大为不同,就是和匈奴人的弯刀、短剑相比,也是风格迥异。
因此,一直以来,在耿毅的眼中,这环首刀最多也就是件根本不入流的杂牌兵器,就如同这些护粮队中长相粗犷、性情粗鄙的陇西汉子般,不仅根本不晓得汉剑之中所包含的中原谦谦君子之风、与泱泱华夏之文雅,甚至连京城洛阳或者旧都长安都根本没有去过。
可是,望着耿破奴在马背上精瘦的身躯,尤其是那并不粗壮的手臂,竟然便能将环首刀发挥出如此威力。。。
难道说。。。是自己一直都错了。。。?!
只见耿毅紧紧抿着嘴唇,憋得满脸通红,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这时,稍稍愣了一下的耿破奴,见耿毅手里还握着那柄精致的宝剑,目光却是死死地盯在自己手中的环首刀上,皱了皱眉的同时,也同样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从背后又顺手取下了另一柄似乎是其当作备用的环首刀来,顺手扔在了耿毅的面前不远处。
相对无言间,在用目光又示意了下耿毅身后不远处一匹已失去马背上的主人、正在缓缓溜达着的战马后,耿破奴便再度两腿一夹马肚,一扭缰绳,握着手中那覆盖了一层又一层匈奴人鲜血的环首刀,瞪着红通通的双眼,继续策马寻找下一个目标去了——
“哒哒哒。。。”
待其身影去得有些距离了,憋了许久的耿毅这才终于不甘地低声挤出了一句话:
“哼!要你多管闲事。。。!”
说罢,耿毅卷起了有些麻烦的长袖、又将不便的袍子勒紧在腰上,迅速换成了一身略显突兀的短打扮后,便将那精致名贵的宝剑收回了腰间的鞘中。而后,竟毫不犹豫地便拾起了面前那柄耿破奴留下的环首刀,随即拉住身旁那匹无人的战马,一跃而起,翻身跨上了马背。
在用虎口处依然有些隐隐作痛的右手握紧了刀柄,简单掂了掂手中那柄环首刀后,耿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即头也不回地,便朝着前方战斗激烈处策马奔去——
【相关知识补充】:
1 关于环首刀,相传最初起源于战国时代,但最终于汉代逐渐成型。乃是采用“百炼钢”和“淬火”技术打造而成的直刃长刀。随着西汉建立后中原各地内战减少、对游牧民族匈奴的战争越来越占据主导,骑兵的重要地位不断上升。环首刀最初正是做为骑兵的劈砍武器来取代原本的汉剑。汉剑由于双面开刃,因此不利于马上作战、也不利于劈砍、极易折断,这在对匈奴骑兵的近身战斗中非常不利。而环首刀单面开刃、厚脊,在当时而言是最利于砍杀的兵器,大大加强了当时汉骑兵的攻击力。同时也是后世唐刀的出现奠定了基础。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百度“环首刀+国宝档案”和“环首刀+古兵器大揭秘”,有两个tv制作的专门介绍环首刀的视频,古兵器大揭秘的那个视频中还包括复原环首刀的实际威力测试,推荐给大家,值得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