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进办公室,甘老师抬眼见我表情不似平时那般自若,颇有些不悦的神情,她的眼神以及脸部表情肌闪过了一丝欣喜,随即又埋头继续改作业。
我坐在电脑前沉思默想,告我状的会是谁?猜都不用猜应该就是甘老师。可她为什么要告我状呢?平时虽然没有什么交流,但是也没有因什么事红过脸呀。真是“人心隔肚皮,看来都是谜”啊!
细想起来,大概是本人性格过于耿直,不会附和讨好人家,以致招人嫌厌吧。
甘老师在办公室多次讲过,她的爸爸生前做过乡党委书记,她读书的时候总是受到同学的追捧老师的眷顾,带着很尊贵的口气。高考没录取,她爸爸安排她当了一名人民教师,真是无比幸运。
她,对于我这个从田间地头走出来的农民后代来说,也包括许多同事,都算得上是“贵族”了。尽管她父亲去世已经快近三十年了,但她讲起这些事来仍旧有一种高不可攀的傲然。
甘老师常夸耀自己当年如何美,美得许多高官大员都想方设法托人说媒娶她做儿媳妇,许多富家子弟都想追求她做老婆,但是她为了显示自己不嫌贫爱富的高尚思想,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一个普通的乡镇农技站的农技员做老公。本来也可以借着她父亲的权力谋得一官半职,可惜还没启动这个念头,她父亲就生病去世了,因此一直是个乡镇农技员,所以甘老师在闲谈时不免吐露些微后悔的意思,后悔当初过于任性,选择了一个在官场没有前途的人做终身伴侣,真是终身的遗恨。尽管她本人身材又矮又瘦,皮肤黧黑且脸上布满雀斑,活像一具“行走的木乃伊”,美丽的痕迹荡然无存,很让人怀疑她青春时期出现过美丽的时刻,可是她时常夸耀年轻时多么美丽,多么富有魅力。这让我更加相信故事都是讲出来的,而不是实际发生的。
最引以为傲的是,甘老师有一个儿子学业极为优秀,在大学里考取了公费留学新西兰,后来娶了同样留学新西兰的华人,遂在那儿定居。她经常介绍新西兰的风景风情,语气里充满了自豪,仿佛那个国家就是她的祖国。她的儿子生了一个孩子,皮肤雪白,她认为是长期定居的缘故,使得孩子的血统也跟着发生改变。她的孙子被带回到国内,回到祖籍地,吃的奶粉依然要从新西兰寄来,玩具零食等也一并寄过来,总觉得中国的奶粉和零食包包有毒,玩具过于低劣缺乏启智的功能。这样重视孙子的健康成长也无可厚非,谁叫咱们国家生产的许多奶粉三聚氰胺超标呢?
甘老师本人可能是受到孙子的饮食影响吧,也开始注意养生了,属于非常科学的类型。几乎每天上午和下午上班的中途,她都要吃一些东西,每吃一样东西都要高高地举着杯子或者端着碗,向全办公室的人普及营养知识和养生方法,各种有机高分子名称和营养数据以及对身体哪些脏器的有裨益有损害都会讲解得很细致,显得很专业。饮水也很讲究,必须喝烧开的桶装纯净水。如果有谁不小心灌了自来水来烧,她一定要让人家倒掉,重新灌纯净水。只有桶装水断供了,才不得不喝自来水。如此挑剔严格,然而使人意想不到的是,她的身体依然是那么羸弱,脸色黒中泛黄,黄中带黑,似乎专业的营养学和养生行为并没有改善她的身体,反而变得越来越糟了。
甘老师几乎天天在办公室除了传播营养学和养生知识外,还顺带把她们一家的海外生活一起打包推送。许多同事赞不绝口。我也佩服得五体投地,但是嘴上没说,行为没有显现出来,于是我的沉默在她眼里被解读成一点儿也不在意她家无以伦比的优越,判定我就是一个自以为是狂,从此对我的脸色态度完全改观。如果我看她的眼神稍有不恭或者过于冷峻,就会招来指桑骂槐式的诋毁。我无故遭受诋毁谩骂,心里自然有抵触情绪,加上天生不喜欢恭维,于是和她的交流就越来越少了。嫌隙可能就是这样诞生的吧。之后,她对我的脸色没有好看过。
我虽不受她待见,但是其他同事还是喜欢我的,因为我兴趣广泛,积极参与本年级的各项活动,每一项活动都会全情投入,在本校的比赛中表现不说很好但至少不算差。所以同事们对我的观感是让我感到愉快的那种。
有一次本年级组聚餐,她因为家里有事就没有去。我们一伙同事快乐地吃着喝着,然后还到歌厅唱歌。这样一来,花的钱比以前的相聚自然就多一些。第二天她知道了,认为我们这些人趁她不在时就故意放纵胡来,而每次聚餐像我这样既会喝酒又会唱歌还有几个什么都会参与的人占了她不少便宜,而她是既不喝酒又不抽烟也不会唱歌自然吃亏,提出要补钱给她,心理上方才平衡。
许多人都认为她不可思议,纷纷指责她,男同事偶尔喝酒吸烟大家一起唱歌都属于正常消费,怎么能让男同事们自己去承担那些费用呢?
无奈她家势优越以致一言九鼎,谁也说服不了她,仿佛她随了大家的意思那高贵的身份就会打折,于是坚持到底,年级组一定要补钱给她。最终年级组组长不敢忤逆她,还是按平均消费数额给了她一份。她胜利了,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条件优越的人可以尽情任性,毕竟是值得骄傲的嘛。被这样的人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之所以被这样的人另眼对待,我想大概是因为自己没有对那些有钱有势的人通过卑微的仪态来显示从属的等级,说得通俗一点就是没有像清朝的差役遇见长官或身份显赫的人拉下袖子跪地呼“喳”一般,立时低头折腰,表明自己在形式上对这些人物的忠诚或者对这种传统职场规则的遵从。权势人物的尊严似乎从来离不开跪着灵魂的支撑。形式忠诚是他们乐于见到的,没有见到我表现出这种姿态神情,在他们看来就是叛逆分子。
唉,你他妈的,我认真工作,友善待人,又没有乞求他们什么,凭什么就一定要对他们低三下四呢?我始终想不通,也始终弯不下那个腰。古人不也倡导“惟贤惟德,能服于人”吗?他们为什么不学古人这一条款呢?
吴金忠要处分我,恐怕也是基于显示权力的威严身份的尊贵,迫使我认识到从属身份的卑微吧
“舒老师,你在想哪位美女啊?”下课了,一个老师走过我身边时打趣道。
我蓦然从复杂的思绪中醒悟过来,赶忙应答:“像我这样的穷人家,哪有美女会看上我呀?”
“不要那么自卑嘛,你还是蛮帅气的,说不定有个美女就在不远处等你哩。”另一个女老师接过话茬鼓励我。
“学校也有没结婚的老师哪,男子汉要提起勇气追呀!”又一个女老师怂恿我。
办公室围绕着我找对象的话题变得热闹起来。有人说哪个单位有什么美女需要什么条件,也有人说某某某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