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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7章 失魂症

  封亦辰是第一时间察觉到顾言熙怪异的人,几乎是连犹豫都不曾,直接转动着轮椅就来到顾言熙身边,一把就将跌坐在地上紧抱着湘姨娘尸身的顾言熙拉进怀里。

  在感觉到怀中之人似是失了心魂一般,封亦辰紧抱着顾言熙颤抖的娇躯,一声声的呼唤着她的名字:“娇娇、娇娇不要怕,这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听到封亦辰的声音,众人这才注意到顾言熙的古怪。

  小葵赶紧走上来掏出帕子想要为姑娘将手上的血渍擦干净,可是此刻的姑娘,就像一个无知无觉得瓷娃娃,眼神呆滞而又破碎,好像只要稍稍触碰一下,她就会碎了一般。

  这样的姑娘,让小葵担心到了极点,跪在地上就哭了起来:“姑娘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湘姨娘死了,你却变成这个样子?”

  “小葵你别哭,你快回三姑娘的房中准备,我们这就将三姑娘送回去。”关键时刻还是墨影冷静,“公子,此刻三姑娘的情绪很不稳定,咱们还是快点将她带离这里比较好。”

  听了墨影的话,封亦辰也十分认同,只见他将顾言熙紧抱在怀中,让她就坐在自己的身上,然后由赤风推着轮椅,同时将他们送了出去。

  一时间,本是闹哄哄的房间里立刻就安静下来,只剩下依旧倒在血泊中的湘姨娘和瑟缩在一边团成一团的顾言玲。

  顾言玲在湘姨娘撞了柱子之后一直都是现在这幅样子,像是不敢相信,又像是不认识那个倒在血泊中已经没了生命迹象的女人一般,表情始终都是呆滞的,可是目光却一直落在湘姨娘的身上。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久到顾言玲觉得自己的双腿都要蹲麻了,她这才缓缓地动了一下,朝着湘姨娘所在的方向靠过去。

  然后,当手指触碰到湘姨娘冰冷的脸颊时,又似是受惊般的收了回来,看了看自己的手,像是不敢确定,又朝着湘姨娘的脸轻轻地碰了一下。

  直到指腹下的感觉一点点的变的真实而清晰,顾言玲呆滞的眼神这才有了一点光亮,紧抿着的嘴唇微微张合,发出一声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

  “娘亲……”

  一声娘亲,将眼眶中的眼泪叫了出来,晶莹的泪珠从脸庞上一滑而下,顺着尖瘦的下巴,最后掉落到地上跟快要凝固的血液融合在一起。

  看着地上那刺目的鲜红,顾言玲几乎不敢去摸,她只能试探性的用自己的脸去触碰湘姨娘刚才伸出去的手指,小声的、低微的、一声声的喊着‘娘亲’。

  脑海中,一些片片断断的回忆也在这个时候涌了出来。

  小时候的她本没有现在这么内向拘束,她记得自己最喜欢穿着粉红色小裙子拉着姨娘的手去后院采摘鲜花。

  顾府的花园真的很大呢,在盛开的花海中,她快乐的奔跑着,姨娘在后面追着她,担心她摔着了;而每每到了这种时候,她都会调皮的躲在花丛里让姨娘来找她,等姨娘真的找到了她,她就会好奇的开口问:“娘亲为什么每次都能将玲儿找出来?明明玲儿躲藏的那么严实。”

  至今她都记得姨娘的回答,“因为玲儿是姨娘的孩子,当母亲的怎么会找不到自己的孩子呢?!”

  是啊,她是姨娘生的孩子,是姨娘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孩子,所以不管她躲藏在哪里,姨娘都会将她找到,然后把她抱在怀里,哄她睡觉,给她唱歌,还会为她做最美味的桃花羹。

  是她在长大后明白了嫡庶之分,渐渐开始嫌弃姨娘的身份,这才开始连在私底下都不再喊姨娘‘娘亲’,而是学着府里的其他姑娘,彻底喊自己的亲娘为姨娘。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第一次喊她姨娘时,姨娘的表情,那是一种想要哭却还拼命让自己笑的模样,那时的她在心里是怎么嘲笑姨娘的?

  她嘲笑她懦弱到连面对自己的亲生孩子时都不敢生气,嘲笑她被自己的亲生女儿这般羞辱,还要苦苦忍受。

  可现在她才明白,姨娘不是在忍受,更不是因为胆怯懦弱独自承受着她带给她的伤害,而是在默默地爱着她;她这个傻母亲,到底是有多么爱她,才会允许她这个不孝女将她欺负到这般地步?!一个母亲到底要有多爱自己的孩子,才能做出连自己的生命都不要,也要保住自己的孩子活下去……

  一定是老天想要惩罚她这些年来对姨娘的伤害,所以,才会让姨娘离开了她。

  从今往后,她顾言玲就是个没有母亲的孩子了,再也不会有一个将她视为生命的母亲担心着她的吃穿,挂心着她的身体,再也不会有一个人,用最温柔的声音喊她一声‘玲儿’了。

  决堤的眼泪几乎快要将顾言玲的脸浸透,可是,这些都无法描绘她心里的一分悲痛。她一直以为,在经历了感情悲恸后,她已经品尝到了什么叫做绝望与痛苦,可知道看着这个最爱她的亲人一点点的在她面前失去最后一点温度,她才算是彻底品尝到,何为真正的绝望。

  她将自己母亲的身体从血泊中抱起来,就像小时候姨娘抱着她一样,让她紧紧地与自己挨在一起,好像只要这样抱着她,就能让这个世上最疼爱她的人永远都不离开她的身边。

  顾言熙被封亦辰抱回房中,不消片刻,文大夫就被珞梅请来了。

  看着躺在床上双眼眨也不眨的看着帐子顶的顾言熙,文大夫赶紧动手施诊,直到听见顾言熙发出一声痛呼,跟着哭出来后,这才长吐出一口气。

  “好了好了,总算是有反应了。”

  封亦辰看着这样的顾言熙当真是心疼到了极点,让房中的人将文大夫带下去,自己独自一人留下来陪在顾言熙的身边。

  房门外,小葵焦急的围在文大夫的身边询问:“我家姑娘到底是什么情况?文大夫你是没看见,刚才姑娘的表情就像是自己要死了一样。”

  “小葵不许胡说。”

  被珞梅训斥的小葵赶紧垂下头,偷偷的为自己抹眼泪,她是真的被姑娘的样子吓住了,若不是身边有封公子她们,恐怕她真会六神无主。

  珞梅虽然神色平静,可整颗心也是被揪着的:“文大夫,你确定姑娘哭出声音后就没事了吗?”

  文大夫道:“三姑娘这是因为自责悲痛过度,这才出现的短暂性失魂症。”

  “失魂症?这是一种什么病?”赤风好奇起来,并非是他孤陋寡闻,而是这种病症,的确是很罕见。

  文大夫道:“这是一种发生在大悲大痛病人身上的病症,其实,这种病症说严重也不严重,说不严重,也算是严重;总之,当病人出现这种病症的时候,必须尽快就医,不然病人就会因为陷入自己制造出来的情绪里精神崩溃。好在三姑娘福大命大,老夫也是及时赶来,这才在最快的时间里阻止了三姑娘的继续病发。”

  说到这里,文大夫也舒了一口气:“等回头老夫为三姑娘专门调制几幅安神药,你们服侍着三姑娘按时服下,慢慢的她就会好了。”

  听了文大夫这么说,众人这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

  小葵还是有些心有余悸,愤愤不满道:“最近的事情怎么都这么多,而且一件接着一件的赶着来,尤其是这二姑娘,最是让三姑娘伤心,没想到偏偏在这个时候湘姨娘也跳出来惹事,这对母女俩也太会折腾人了;若是三姑娘因为这对母女出了什么事,看老爷夫人不收拾她们才怪。”

  听了小葵这么说,众人的心里也是各异。

  珞梅想到已经死了的湘姨娘,劝着小葵道:“知道你是心疼姑娘,只是死者为大,以后咱们还是不要再提起湘姨娘了。”

  赤风和墨影也不约而同的想到了撞柱而死的湘姨娘,一时间心里发出唏嘘;没想到这二姑娘是个心狠手辣的,她的亲生母亲倒是柔善;只是,就是这样一个柔善的人,却是差点逼死了三姑娘,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女人。

  只能在心里絮叨着,这对母女可能真是三姑娘上辈子的劫难,不然为何在这辈子就找上门来,连番的让三姑娘承受打击。

  不过好在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渐渐地,一切总是会好的吧。

  再说房中,顾言熙在彻底清醒过来后就趴在封亦辰的怀里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她是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到现在她还是无法忘记湘姨娘临死的那一幕,对自己的亲人格外心软的她,无法在这件事情上劝说自己看开,甚至还深深地责怪着自己,所以这才差点将自己逼至崩溃。

  可是这一切在封亦辰看来,除了在心里生出对顾言熙的怜惜之情之外,并没有对那对母女生出多余的同情。

  在她看来,顾言玲有此下场皆是咎由自取,至于湘姨娘,虽然可怜,可是这个女人拿自己的性命替顾言玲赎罪,何尝不是另一种变相的逼迫?

  想到顾言熙在湘姨娘临死前答应下来的承诺,封亦辰就蹙着眉心,并非是他真的想要赶尽杀绝,而是他觉得,以他对顾言玲的了解,这女人在经过连番的重创之后,恐怕会更加钻牛角尖,想法更加偏执刁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