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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9章 沉痛的大哥

  顾言熙从昏昏沉沉中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正午。

  睁开眼,还不待她说句话,就被迎面扑来的药香味刺激的鼻头犯苦,可见这房中的药味尤多足。

  而伺候在她身边的珞梅小葵诸人解释面带纱巾,手上套着紧急缝制出来的白色手套,房间里虽然有不少人在走动,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动静;氛围低沉而又压抑,凝重的就像一团化不开的墨汁,沉沉的压在人的心口上。

  注意到顾言熙睫羽的颤抖,守在床边的珞梅惊喜的发出一声呼声,眼带喜色回头看向坐在桌边支撑着脑袋正在打盹儿的顾言朝:“二公子,姑娘醒了,姑娘醒了!”

  一声醒了,立刻就让忙活了一整晚刚才有点功夫歇歇的顾言朝猛睁开眼。

  此刻,他的脸上也带着面巾,但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却因为顾言熙的醒来迸射出晶亮的光芒。

  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床边,顾言朝一把抓住顾言熙从锦被中伸出来的手,语气中尽是欢喜与微微的颤抖:“娇娇别动,你现在需要好好歇着,别怕,大哥陪着你。”

  顾言熙在顾言朝走近了后才注意到他脸上蒙着的面巾,扭头又往床边守着的珞梅和小葵身上看了看,同样看到了白色的纱巾,这让什么都不知道的她不禁好奇起来:“你们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戴着面巾?还有我,是又病了吗?”

  说到这里,顾言熙就在脸上挤出宽慰人心的笑容,拖着略带沙哑的嗓音,继续道:“大哥,你们不要担心我,我没事的,就让我歇两天,很快就能好。”

  看着顾言熙到这时候还在宽慰身边的人,小葵毕竟年纪小,最先忍不住,低垂着头,低声抽泣起来。

  听到小葵的哭声,顾言朝就不禁一阵心烦意乱,对他来说,此刻最是敏感,娇娇明明还好好的,为什么身边的人各个都死气沉沉的,好像娇娇真的要支撑不住一样?还有这哭声,是提前哭丧吗?

  想到这些,顾言朝就没了好脸色,就算知道小葵是自家小妹身边得用的大丫鬟,也立刻生气的板着脸,怒声对小葵道:“要哭就给我滚出去哭,别在这里给我添乱。”

  小葵还是第一次被脾气不错的二公子训斥,当场就吓的抬起头,睁着红了眼圈含着泪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向二公子。

  珞梅也意识到小葵这时的失态,生怕二公子事后还会责罚小葵,毕竟前头那被拔舌头的婆子可是下场凄惨啊;若是二公子因为姑娘的情况而迁怒到小葵的身上,怕是小葵承受不住二公子的怒意。

  所以,珞梅赶紧替小葵求情道:“二公子息怒,小葵这也是太担心姑娘了,这才有些失态;还请公子看在姑娘的面子上,再给她一次机会,眼下芙蓉院正是用人的时候,将小葵留在姑娘的身边,她也能帮忙不是吗?!”

  顾言朝的眼神中依然带着躁动的怒火,显然是不满极了刚才小葵的哭泣。

  顾言熙察觉到自家大哥暴戾之气,不明白向来脾气和顺的大哥怎么会突然之间对她房中的丫鬟这般不待见,可是,看着小葵害怕的样子,珞梅紧张的模样,她也知道,事情应该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看来在她生病昏沉的这段时间里,应该是发生了其他的事,这才大哥变的如此敏感暴戾。

  眼下,将小葵留下来才是头等重要的事。

  所以,看着小葵被吓的雪白的小脸,顾言熙无奈的笑了一声,同自家大哥说道:“我记得,以前你晚枫院的小厮不小心将你很喜欢的一副画给掉在地上,沾了泥水生生毁了,当时那小厮吓的跪在地上不停地颤抖,生怕你将他发落了;可是你不仅不怪罪他,还安慰了被吓坏的他;那时我就知道,我的大哥是个跟寻常富家公子不一样的男人,骄傲自矜,但却宽容待人。这样的大哥,让我感到无比的骄傲,也是我学习的榜样;大哥,你能对那个毁了你心爱画作的小厮都宽容相待,对我身边忠心耿耿的小丫头怎么就这么凶?看你,都把她吓的连口气都不敢喘了。”

  顾言朝自然知道顾言熙说这番话是为了给小葵说情,他也知道,这两天他的脾气是大了些,可是,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看着她躺在床上气息微弱地样子,看着她一碗一碗的药灌下去,但身上的痘子却还在不停地往外发,他就恨不能冲出去挥舞着长剑毁天灭地。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又怎么能允许身边的人唱一点衰?哪怕是身边有个人叹一口气,他都觉得紧绷的神经像是被人撩动了一般,心中翻江倒海,难受的厉害。

  眼下,听见小妹开口求情,他自然不好拒绝,但依然是沉着脸色,对战战兢兢的小葵道:“眼下姑娘身体不适,你们身为贴身丫鬟,更是要小心照料姑娘,不仅仅是要照顾姑娘的身体,还有心情;似你这般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如何能不招人厌烦?下去擦把脸,将脸上的泪痕全部给我擦干净。”

  说到这里,顾言朝就又回头对着房中伺候的下人道:“刚才我的话也是说给你们听的,以后在姑娘身边,你们只准逗姑娘开心,若是有一人敢露出颓丧之气,小心我让你们好看,明白了吗?”

  “奴婢明白了。”

  小葵也赶紧跪在地上回道:“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下去将脸擦干净。”

  看着小葵勾着头快步离开,顾言熙这才将眼神收回来,看向守在身边的大哥,犹豫了一下,开口:“大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说吧,我到底得了什么病,你放心,不管是什么,我都能承受得住。”

  眼下顾言熙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却有些不太平静;根据她上辈子的记忆,她在这般大的时候应该平平顺顺,连个小病小灾都没有,又怎么可能会病的这么重?

  但眼下已经有太多的情况跟上辈子不一样了,所以,她已经完全不能按照上辈子已经发生的事情来定义这一生;有些突然发生的状况,就比如说她眼下的身体情况,就是她不得不面对的‘意外’。

  但,她觉得自己的情况应该不是很糟糕,不然眼下的顾府不会这般风平浪静。

  顾言朝看着小妹那双晶莹透亮的眼睛,眼神里都是疼惜之情;如此活泼可爱的妹妹,叫他如何不心疼,如何开口告诉她,她得了痘疫?

  但是,顾言朝清楚地知道自家小妹的冰雪聪明,这样的事,他根本拦不住。

  与其遮着掩着不告诉她让她胡乱猜,还不如将实情相告,总之不管如何,他都会支撑着她,绝对不会让她真的出现揪心的意外。

  顾言朝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顾言熙的头,将她微微寒湿的头发梳理在而后,看着雪白着一张小脸的她,道:“娇娇,你得痘疫了你知道吗?”

  痘疫?

  顾言熙的眼睛豁然睁大,显然是没料到会从大哥的口中得到一个这样的答案,她活了两辈子,自然知道‘痘疫’二字代表着什么,可是她好端端的,怎么会得上这种疫症?

  顾言朝觉得嗓子眼像是被人用棉花堵上了一般,灵气逼人的眸子上下打量着自家大哥,像是还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重复的问了句:“痘疫?确定了吗?是真的?”

  顾言朝看着一脸惊愕的小妹,心疼的闭上了眼睛,从鼻腔中挤出来一个音:“嗯。”

  跟着,深吸一口气,似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道:“你可还记得这段时间你的体温一直很高,连吃药都压不下去,文大夫总算是给出了一个解释;他说,每个人的身体状况都不一样,表现出来的疫症情况也会发生不同,你的身体应该早就有了不适,只是我们这些身边的人全部都忽略了,直到你从牢房回来,昏睡过去,身上的痘子才彻底发出来。”

  说到这里,顾言朝面露痛苦,他将小妹的手抵在自己的额头上,声音都是颤抖的:“娇娇,可能是我害了你,如果我没有将你带出府,没有同意你进牢房,你也不会在牢房里沾染上脏东西,也不会一病不起如今命悬一线;娇娇,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顾言熙看着痛苦内疚的大哥,心口跟着一阵一阵的发酸,眼泪也差点被逼出来;她知道,似她大哥这般铁骨铮铮的男人,如果不是内疚到了极点,痛苦到了极致,又怎么可能会在她这个妹妹面前露出这样的脆弱。

  看来在她昏睡的这段时间里,大哥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一样,痛苦程度远远超过她的想象。

  “大哥怎么就把错误全部都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别忘了,可是我求着你将我带出府的,也是我拜托你领着我去的牢房,这一切都是我愿意去做的,大哥是被我缠怕了,这才不得不同意。为何现在我病了,大哥就将我犯下的错扛在你的身上?大哥,莫不是你现在真糊涂了?”

  “可是我……”

  “没有可是,大哥,我很清楚,也很清醒,如果我真的是在牢房中染上的脏东西,错的也是我,不是大哥你;何况,我并不觉得我的疫症是在牢房中染上的。”

  说到这里,顾言熙眸光一敛,一道精光从她清亮的眼瞳中一闪而过,带着惯有的慧黠与敏锐的洞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