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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9章 背道而驰

  坐在床上抱着爱子遗体的温宪长公主听到有人走近的动静,慢慢的抬起头看向来人。

  那张昔日雍容华贵的脸上再也没有叶瀚文熟悉的骄傲与张狂,布满泪痕的面容似乎一夜之间苍老了数岁,眼角的皱纹,嘴角的鱼尾纹都是那么明显。

  看到这样的温宪,叶瀚文明显一惊,但这份惊讶只是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很快就消失不见;因为在他的记忆深处,关于自己妻子的记忆永远都是贪婪而张扬的,哪怕她此刻是脆弱的,她那脆弱的眼神也让他震惊到,他也不会因为她此刻的柔弱而抹除她曾经做下的那些错事。

  温宪长公主看清楚来人,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二十年前。

  那时的她并不是先帝最宠爱的小公主,活的是那么默默无闻,那么谨小慎微,如果说她这一生觉得最幸福的时刻是什么时候,她的心里绝对是有答案的,那就是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当他妻子的时候;就算是在后来她通过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尊荣时都没有当年嫁给他叶瀚文为妻来的幸福快乐。

  可是这个幸福时刻是那么的短暂,那么的像梦一样,眨眼之间就消失的连一点踪迹都没有。

  如今,爱人再次相见所有的事情都已物是人非,当年那个风流倜傥、温文尔雅的叶家嫡子早已落发为僧,就算是住在她的公主府里,也常年不跟她相见;这些年来,她一个人苦苦支撑着自己的骄傲,一个人费尽心思、殚精竭虑的营造着自己的荣华,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贵不可攀的长公主府就像一个牢笼,她是这座牢笼中最大的囚徒;不仅一生都要被困在这里面,连她最爱的那个人也弃她而去,任由她自生自灭。

  眼下,看着自己这辈子唯一真爱的男人一步步的朝着自己走近,多年来压抑的怨、积累的恨都在这时候彻底爆发;尤其是在看见他点着戒疤的头时,温宪长公主忽然仰起头哈哈大笑。

  “叶瀚文,你为什么这个时候来?凭什么这个时候才来,你是想要来看看本宫现在有多凄惨吗?是想要来瞅瞅自己唯一的儿子是多么惨痛的死去的吗?叶瀚文,你给本宫滚出去!滚回你的佛堂里,抱着你的经书、你的木鱼、你的大慈大悲过一辈子吧。”

  怒吼完,温宪长公主就像发了疯一样将手边的枕头被子全部都丢到地上,有些砸在叶瀚文的身上,疯了一样的发泄着自己的脾气,整个人都给人一种悲伤到了极致的感觉。

  叶瀚文站定,任由扑面而来的枕头乱物招呼在自己的身上,看着温宪长公主脸上留下的泪,听着她说出口的那些话,沉默了片刻之后,道:“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在你的想法里,只有你想不想去做的事,从来都不关心别人会怎么样;公主,今日我来是为门外的那些太医而来,他们毕竟是无辜,怡儿的死不关他们的事,且他们也算是尽了心力来救怡儿,眼下怡儿尸骨未寒,你就不要再为了他徒添杀孽了。”

  温宪长公主睁大了眼睛,被泪水包裹的眼眶里注满了苦涩的悲愤。她没想到,这个多年来都不肯见她一面的丈夫会在多年后出现,并非是为了她们母子,而是为了外面那些毫无相关的人。

  温宪长公主看着叶瀚文那张写满了温柔慈爱的脸,一边大笑着,一边落泪:“原来这么多年过去本宫还是在自作多情,叶瀚文,你真是这世上最残忍的人,为什么到最后这一刻,你都要折磨本宫。为什么到现在,你都不愿意对我说几句安慰的话?你看看我怀中的这个孩子,他可是我们的儿子,是你唯一的儿子——”

  温宪长公主冲着叶瀚文歇斯底里的大喊,好像只有大声的将心里悲痛的话喊出来,他才能听见似的。

  “你怜悯外面那些救不了怡儿的太医,怜悯天下受苦受难的百姓,甚至是怜悯你的对手,可是你的仁慈、你的怜悯从来都没有给过我们母子一点。你将你自己关在佛堂里,对我们不闻不问,将我一个人丢在这偌大的公主府里,任由我自生自灭;这些年来,你要是对怡儿有一分的关心,他也不会在这么小的年纪就被歹人害死;叶瀚文,你成天抱着经书诵经,看着你的佛祖讲仁爱道义,可是你才是那个最没有菩萨心肠的人。是你害死了本宫的怡儿,也是你,害的本宫过的这般苦楚。”

  温宪长公主吸了下鼻子,深深地喘了几口气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她搂紧了怀中已经渐渐失去温度的爱子遗体,好像只要这样抱着,她的孩子就不会变的冰冷,她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就没有离开她。

  “本宫的怡儿死了,本宫不会原谅伤害怡儿的贼人,也不会原谅无法将怡儿救回来的那些太医。叶瀚文,本宫可以明白的告诉你,那些太医的性命本宫要定了,他们既然救不了怡儿,那就到地下,向怡儿赔罪吧。”

  说完,温宪长公主就眼神凶狠的看着叶瀚文,那眸子里闪烁着近乎于无情的光芒,宛若一只失去理智的猛兽,但凡是靠近她的人,她都会将其烧的灰飞烟灭。

  看着这样的温宪长公主,叶瀚文觉得熟悉极了;此刻的她就跟当年背叛先帝、背叛昭文太子时一模一样,那种近乎于毁天灭地的疯狂,那种只顾着自己从来不管他人死活的自私,简直要人刺目惊心。

  他能够体谅她的心痛,可是他决不允许她再犯下当年那样的错误;那种近乎血腥般的残忍这辈子已经发生在他面前一次了,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种事情再发生第二次。

  叶瀚文瞅着这样的温宪长公主,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嘴唇艰难的张启,声音低哑,道:“公主,为什么到现在你还是不明白,自己错的有多离谱,自己的行为有多让人难容。”

  “本宫有什么错?本宫贵为公主,有权处置无用之人,那些卑贱如蝼蚁一样的东西,就该被本宫踩在脚底下,仰本宫鼻息而活。”

  “温宪,你简直就是无可救药至极。”

  终于,一直控制着自己悲痛情绪的叶瀚文爆发了,他看着脸色扭曲狰狞的温宪长公主,终于将这些年来一直藏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你永远都是在责怪其他人,永远都是在埋怨别人,可是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你自己,其实也有做错事,想错事的时候。怡儿的死真的跟外面被吓的瑟瑟发抖的太医有关吗?怡儿为什么会惨死,难道真需要我来说明吗?这些年来如果不是你一味地骄纵着他,会将他惯成这幅无法无天的性子吗?我虽然深处佛堂,可是对怡儿的名声已经略有所闻,这个孩子到底是怎么死的,是被人害死还是他自己罪有应得,别人不清楚,难道你身为母亲,会不知道吗?”

  温宪长公主将叶怡看的比性命都重要,原本她就沉浸在叶怡的惨死中无法自拔,眼下在听到最亲近的丈夫对她说最疼爱的儿子之死是罪有应得时,这对她来说,无疑是在重创的伤口上又被撒了一把盐,疼的她几乎彻底失去理智。

  “叶瀚文,你要是再敢多说一句,你信不信本宫连你也一起斩了!”

  看着神情癫狂,失去理智的温宪长公主,叶瀚文不跟她争辩,而是声音轻轻,眼神淡淡的看着她:“如果你真的想杀了,尽管让府里的侍卫对我动手,反正我这条命早就该死了;公主,你责怪我这些年来将你丢在府里不管不顾,责怪我没有尽一个父亲的责任,我承认,我有错;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只知道,我当年迎娶进府的女孩儿是个善良胆小的小姑娘,她虽是天潢贵胄,但因从小生活在水深火热的后宫之中,造成了她极度没有安全感的性格。面对这样的她,我只有满满的怜惜,至今我都记得我们的大婚之夜,她穿着火红色的嫁衣坐在新房里等着我,灯火下的她美丽的好似从天上掉下来的小仙女,用一双水蒙蒙的大眼睛紧张不安的看着我。那时候我拉起她的手对她说,我这一生一世都会护着她、疼着她,不会再让她有一分的不安。”

  “公主,你问问你自己,我们刚刚大婚时我是不是有努力的去完成对你的承诺,是不是全心全意的对待你,那到底是为什么又让我们彼此的诺言化为了灰烬?从一开始你就对我有所保留,你的野心、你的欲望、还有你的贪婪一点一点的将我对你的心意抹除;你的眼睛里看到的永远都是你得不到的东西,觉得那些东西才是最好的,至于陪伴在你身边的人,你何曾真正珍惜?你为了你所谓的荣华富贵,联合着叛军攻进京城,活活气死了先帝,逼死了太子,让京城数万百姓一夜之间活在了恐慌与灾难之中,这些你都看不到;你看到的永远都是你自己的利益,哪怕是牺牲叶家的名誉,牺牲你我之间的夫妻之情,你也要去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