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雪依在一旁看着自家女儿小小的身躯,已经由刚才的呆愣到惊讶,继而也慢慢稳定心绪,满是疑惑和惊叹的看着女儿的一举一动,复杂的眼神中带着一份感动和内疚。
没想到女儿的天赋不仅仅在读书上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平常教她习字也看出她那超乎常人的领悟力。她还是那么小,可是看着那小小的肩膀却不似以前那般单薄了。
只能怪自己无能,让小小年纪的她一直跟着自己走南闯北的过苦日子,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如此聪敏又坚强了呢?
很快小伙计端来了笔墨纸砚,姚掌柜亲自拟好了契约样稿给到赵雪依和刘雨琦看,刘雨琦认识的字还不全,契约这种事万一有个什么遗漏吃亏的还是自己,于是就让母亲帮着念出来。
仔细核对无误后,双方各自在契约上签字按下手印,一式两份,各持一份。
刘雨琦小心的将她的那份契约叠好放入怀里,这可是以后和母亲奔小康的保证啊。
这里的布行生意还算可以,若是挂在那些名贵衣服下面,总会吸引一些千金小姐、官家夫人的。虽然布的材质不是好料子,绣工和新鲜的花样必定会吸引这些人的注意。
而母亲原先摆摊的位置却是集市口,那里主要是卖些吃食杂货的,要么就是酒楼,人员多而杂,富家千金不会在街道上驻足,而贫苦百姓更是不会懂得欣赏丝帕上花样的精致。因此才导致丝帕卖不出去的。
东街兴阳胡同,长安城东街这一角原本是前朝的射击场,不管是以前还是现今,奴仆的命向来不怎么值钱,有些有钱有权的人就会抓捕一些奴隶在这里做“人猎”,就是将人在这里当作猎物一般射杀。
这些权贵们还会以此作乐,互相比拼。自从本朝开朝皇帝夺得这片天下以后,就废除了“人猎”这一项惨无人道的娱乐节目。
然而毕竟这一块地方因杀戮而导致怨气过重,长久以来无人敢来,因而荒废了一段时间,直至先帝命人在这里建立了府邸,先帝将宅邸赐予长妹兴阳公主,因此将这里取名为兴阳胡同。
兴阳公主在此与驸马成婚后生活还算美满,直至五年前,驸马突然病逝,而兴阳公主便于次年抑郁而终。
这座府邸便更成了人们口中的诅咒之宅,当初大量花费人力建造的府邸再次荒废。
直到上个月,刚刚年满十岁的二皇子便跟当今皇上要了这宅邸作为十岁的生辰礼,皇帝并赐于二皇子“凌”王爷称号,以皇子只阳刚之气镇压这里的怨气。
然而幼年丧母的二皇子,虽有皇帝给予的殊荣,仍然不受朝廷重臣的看好,久而久之,这件事也被漫漫淡化,甚至朝中鲜少有人谈及二皇子这个人。
此时,一个锦衣少年带着一个书童走到府邸前,抬头看着府邸上的牌匾。
“凌王府,这下可找到了,王爷,这里就是凌王府了。”书童用袖子擦了把汗,舒出一大口气说道。
“走,敲门去。”锦衣少年道。
“是。”书童走上前,拿起门上的门环叩门。
叩了十几下门,还是没有人来应门。
书童正准备用手掌拍门时,高高的宅院大门被缓缓打开,里面伸出一位年约五十左右的老者,询问道:“何人敲门啊?”
“是我。”锦衣少年上前应道。
“啊,王爷啊。请进,请进。”老者赶紧拉开大门,将锦衣少年迎进门。
“王爷,您请坐,老奴已经通报了。”老者将锦衣少年迎进茶室,亲自从侍女手上将茶端到锦衣少年的旁边的茶桌上。
“黄管家,你自管忙去,我在这里等二哥,今天我可是带了很多好吃的给二哥。”锦衣少年毫不客气的端起茶杯轻吮一口,便打发老者说道。
“四弟,今日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可别说又是偷溜出宫的。这要是让母后发现了,还不又得罚你抄书。”一位俊逸不凡的少年站在茶室门口,白色的中衣被黄色螺纹绸缎束腰,外袍亦是白色锦缎黄色螺纹修边,嘴角弯弯向上翘起。
“二哥,许久不见,你都不来宫里看我的。一月不见,我可是想你的紧,这不,有好吃的哪能忘记二哥你啊。”锦衣少年从书童手中拿来一包油纸,在凌王爷面前抖了抖。
“哈哈哈,一看便知是望月楼的‘香油脆皮鸡’,就知道你这贪吃鬼到哪里都不会忘记先吃上一顿的,哪里的美食能够逃过你的眼啊。”凌王爷接过油纸递交给旁边的老者,“黄伯,为我和四弟备上一桌酒席,我们兄弟俩可得小酌几杯。”
李家村小道上,一辆牛车拉着几个农家妇人小孩还有一些空箩筐和几个装着包裹的箩筐正咯吱咯吱的往村里驶进,牛车驶过的地方扬起一地的尘土飘散在空气中。
牛车在李嫂家门口停下,李福下车将车上的箩筐以及采购的货物也卸下来。李嫂和狗儿先下了牛车,随即赵雪依拉着女儿也下了牛车。
赵雪依背起其中一个装有鼓鼓包裹的箩筐,向李嫂答谢:“李嫂,今天谢谢您了,不然也不能赶在太阳下山前赶回来了。”
“谢啥,反正我们也是顺道一起的,也不差多俩人。我看你这包裹还挺沉的,都是些啥啊,要不我帮你提一程。”李嫂卸好车上的货物,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抬头看到赵雪依单薄的背上背着一个沉重的箩筐。
“没啥,就是一些面粉,布料,还有一些给琦儿练大字的纸。这不天气渐渐热了,琦儿还没有春衫可以穿,买了些布料好帮她做件新衣。另外就是琦儿说想吃面食,我就买了写面粉了。”赵雪依提了下箩筐,让背起来方便些,继续道,“也不是很沉,隔壁不就是我家嘛,这点路还是可以走的。”
“那成,你慢些走,有啥需要叫我一声就行。”李嫂不再坚持。
“好,那我们回去了。”赵雪依拉着女儿的手往自家走去。
刘雨琦和狗儿道了别就跟着母亲回家了。
村里的村民也陆陆续续的回到家中,已经有村户点起了炊烟,乡村小道上随处可闻农家飘散出来的饭菜香气,这让原本没有吃多少的刘雨琦更加饥饿了。
赵雪依从布行出来后一路也没有说太多话,无非就是买东西的时候跟商贩说了几句。刘雨琦心里有些忐忑,是不是做的太过头了,一下子招怀疑了?
“娘亲?”回到家中,赵雪依将背后的箩筐卸下,刘雨琦上前帮母亲捏捏肩膀,试探性的喊道。
“哎,琦儿,你老实告诉娘亲,今天在布行你做的那些从哪里学来的?”赵雪依将琦儿从后面拉到面前,正视她的眼睛问道。
“娘亲信我吗?”刘雨琦亦看着母亲的眼睛反问。
“你是娘的女儿,娘不信你信谁啊,快告诉娘。”赵雪依有些着急起来。
“那娘亲,我说我是从狗儿哥那里听说来的,再加上以往你带着我走南闯北的,见到不少做生意的人,听也听到不少了。自己最近看了些书也就瞎琢磨出来了这些办法。”刘雨琦尽量让自己淡定的解释道。
要说自己从书上看来的肯定被怀疑,自己习字才没有多久而已。只能往狗儿身上推了,再加上之前狗儿说自己和母亲从一年前才搬来这里,那么之前一定是走过很多地方的,多多少少也耳濡目染些的。还是慢慢的将自己的本事展露吧,要不是着急娘亲的帕子卖不出去,今日也不用这么冒险的表露出来。
赵雪依沉默犹豫了片刻没有说话,眼睛不住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儿。可是眼前明明就是自己那可爱的女儿,天真无邪的眼神,眼中的怀疑渐渐被慈爱和内疚代替。
“都怪娘亲没有用,以后琦儿有什么想法可得和娘亲先商量一下,你今天这么突然的和布行掌柜谈生意,可真是吓死为娘了,要是那掌柜是个骗子可怎好呀。”过了一会她才又板起脸沉声道。
“知道啦,娘亲最好了。我们一无所有,那掌柜也没啥可骗的,书上说,富贵险中求。总归是要走出第一步,以后才有钱来的嘛。”刘雨琦知道母亲不再怀疑,撒娇道。
“噗哧,也不知道你从什么杂书上看来的,哪来那么多的歪道理。这个小脑袋里居然塞了那么多的鬼主意。”赵雪依看着女儿幼年老成的可爱样,气也消了大半,宠溺的用手指点了下女儿的鼻子笑道。
“娘亲,我饿了,我们做面吃吧。”刘雨琦见母亲不再生气,吁了一口气,忙转移了话题,再说自己确实是饿极了。
“好,今天买了很多面粉,你想吃多少都有。”赵雪依也看出女儿不想深谈,就顺着她的意思起身准备和面团去。
“娘亲,我来帮你。顺便学习一下母亲精湛的厨艺。”
“不用,小心把手弄脏了。”
“我可以的,是要把水倒入面粉中吗?”
“等等,要先将面粉倒入盆中,然后在中间像这样挖个坑,再倒入少许水,再将四周的面粉往中间埋起来,像这样,慢慢的和,慢慢的揉。”
“哦,好复杂,不过琦儿很聪明的,一定马上就学会了。”
“你啊,一点都不谦虚。唉唉,水放少些,对,对,就这样揉。慢慢来。”
简单搭起的木屋里点起了油灯,微弱晃动的灯光将这母女揉面的动作照印在了糊了一块又一块的纸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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