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陶静轩带着陶少安赶回京城准备嫁女儿。
婚礼的程序走得很顺利,陶梦阮正式出嫁的日子定在三月初五,初四是亲近好友上门添妆的时候。陶梦阮是主角,但任务基本上只有一个,就是坐在那里,谁来了都微笑点头说谢谢。
葛家一大早就过来了,按照传统,葛家作为陶梦阮外祖家,是要备上一份大礼的,韩氏丝毫没有马虎,直接将一份礼单递给陶梦阮,叫她收着。除了葛家的一份大礼,葛婧和葛兰还专门准备了添妆礼物,葛婧没来叫葛兰一起带了过来。
葛婧是陶梦阮嫡亲的表姐,陶梦阮出嫁,她应该过来才是。可葛婧在婚事上面波折重重,今年都已经十六了,还没有个眉目,她不来,旁人也都表示理解。葛氏叹息了一回,还特意嘱咐陶梦阮,出嫁以后替葛婧看着些,先前还能说不急,如今却是再耽搁不起了。
陶梦阮也叹了口气,她娘也是急糊涂了,她嫁过去也是小辈啊,哪有当妹妹的给表姐张罗婚事的?
葛氏为葛婧的事操心了一回,想起正经事的时候,时间已经晚了,葛氏生怕陶梦阮明早起来顶着两个黑眼圈,简单解说了一回,丢了个本子给陶梦阮,便自己回房去了。陶梦阮好奇的翻看了一回,脸不红心不跳的收拾了睡下,前世没有实践,但贱兮兮的大表哥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过了,相比起来,那含蓄的图谱实在没有多少爆点。
女孩子一辈子就出嫁一回,这唯一的一回自然是最重要的,一大早葛氏亲自将陶梦阮叫起来,接着端水的、倒茶的,捧嫁衣的、拿首饰的,本来不小的屋子一时拥挤起来。葛氏将婚宴和其他的事都交给秦氏盯着,就专门在这边守着陶梦阮,看着人扶着陶梦阮沐浴更衣,一件一件换上精美的嫁衣,一时眼睛发酸,今日一出门,女儿就再不是她一个人的了。
陶梦阮正被按着梳头,微侧头见葛氏拿着手帕抹眼泪,也有些心酸,道:“娘,你别哭,女儿出嫁了也是娘的女儿!”
葛氏知道女儿出嫁她该高高兴兴的才是,但想到女儿出嫁了,她也该跟丈夫去杭州,日后想见陶梦阮一面都难,眼泪就有些止不住。
正在给陶梦阮梳头的全福人哎哟一声,生怕新娘子也跟着掉眼泪。不过嫁姑娘的时候,哭一哭再正常不过,她见得多了也熟练了,连忙喊丫头:“哎哟,这可还不到哭嫁的时候呢,快扶陶夫人去外面歇歇……”
两个大丫头将葛氏搀了出去,全福人在陶梦阮身后絮叨:“可不是我念叨,等会儿有哭的时候,这会儿可不能动,头没有梳好可是不吉利的。”
本来还忧伤得想哭的气氛让人一个打趣,陶梦阮倒是露出些笑容,道:“婶娘可要替我梳好些,我还盼着大吉大利呢!”
全福人就怕小姑娘舍不得家,不让哭还要啜泣一回,身子抖一抖,珠花都得歪了。陶梦阮倒是稳得住,轻轻地笑身子也纹丝不动的,显然礼仪是极好的。
葛氏和秦氏提前将一整天的程序都反复推敲过,生怕有半点纰漏,但真到了时候,还是难免有些忙乱。外面喊着新姑爷到了,葛氏连忙将宝瓶塞到陶梦阮怀里,叫她抱着,将红盖头一抖,蒙上她的脸,由两个丫头扶着,跟司连瑾一起拜别父母。
鞭炮声想起,陶梦阮上了花轿,晃晃悠悠的往外走,绕上半个京城,才到靖国公府。司连瑾母亲死得早,婚事上司老夫人不放心安氏,将司连瑾的姑姑司云素叫回来帮忙操持,送聘礼的时候场面就叫人惊叹,陶梦阮的嫁妆更是毫不含糊。
一般来说男方的聘礼,女方家中会留一些,再陪送一些,嫁妆与聘礼基本持平,当然有专为聘礼嫁女儿的,聘礼大多留下,陪送的嫁妆也没什么含量,外人看了要笑话不说,女儿嫁过去也抬不起头。而疼女儿的人家,聘礼基本上就意思意思留一些,再添一些嫁妆送过去,嫁妆基本上就超过聘礼了。
陶家就陶梦阮一个女儿,加上陶家本身富庶,从陶梦阮定下亲事葛氏和陶静轩就开始准备嫁妆,不仅按照陶家的规矩陪送田庄铺子珍宝布料,陶静轩和葛氏夫妻两个还专门给陶梦阮添了一份,更别说大哥陶少成豪气的送了两个庄子和两个铺子给妹妹,各种赏玩的珍品、千金难买的孤本古籍、字画都有好几本。
陶梦阮当时还笑爹娘将家底都给了她,将来小弟娶媳妇可怎么办?结果陶少安拽着陶梦阮去陶家库房看了一圈,表示不会少了他的聘礼,陶梦阮这才相信,陶家曾经真的是有名的大商人。
司连瑾本来人气就高,下聘礼、送嫁妆都有许多人围观,到了正式迎新娘子过门了,更是沿路都是围观的人群。陶家到靖国公府路程不近,迎新娘的轿子走得不快,晃晃悠悠的陶梦阮险些在路上睡着了,猛地轿子一晃,陶梦阮连忙抱紧了宝瓶,稳住身子。
新娘子不能说话,外面自然也不会解释,陶梦阮暗自庆幸自己抱的稳当,若是将宝瓶摔坏了,问题可就大了。一下子惊醒了,陶梦阮一时倒是清醒得很,想起当初蒋晴柔嫁到洛州去,那一个雪瓷瓶要从杭州抱到洛州,还不能磕了碰了,真是太不容易了。
胡思乱想了一阵,外面想起鞭炮声,显然是到了。轿夫压了轿子,司连瑾将手放在陶梦阮面前,陶梦阮毫不犹豫的将手放到司连瑾手心。
司连瑾一直挂着笑容的脸,一时更加娇艳起来,若说平时都似梨花一般清雅疏淡,此时便似那盛放的牡丹,直有倾国倾城之资。陶梦阮盖着红盖头,看不见司连瑾的模样,等后来从旁人口中追忆司连瑾那时的倾城绝色,只觉得甚是遗憾。
司连瑾牵着陶梦阮走下花轿,候在旁边的喜娘连忙将连着大红绸花的缎子塞到两人手中,鞭炮声再响起,众人簇拥着一对新人往里走,整个国公府都洋溢着喜气。
司连瑾怕陶梦阮顶着红盖头不好走路,特意走得慢些,终于一路上没出什么问题,顺顺当当的拜堂送到了新房。司连瑾掀开了红盖头,对上陶梦阮有些迷蒙的眼,心里的高兴都写到了脸上,一时两人对视,竟然呆住了。
喜娘连忙让他们并排坐下,接下来还有结发喝合卺酒一系列的礼仪,等程序走完,别人都退了出去,司连瑾想揉揉陶梦阮的头,但头上簪了各式各样的发簪步摇,一时下不去手。
陶梦阮看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道:“世子,你去招呼宾客吧,我让人替我梳洗一下。”
司连瑾一点都不想丢下新娘子去招呼宾客,但今日连宫延述都在外面,他实在不能躲在新房里,点了点头,道:“你先把头上的摘下来,我叫人给你送点吃食过来。”
为了避免新娘子婚礼上出丑,一整天陶梦阮就早上稍微吃了点东西,葛氏连水都不许她多喝一口,陶梦阮这个时候其实又渴又饿。司连瑾退了出去,陶梦阮一面叫小雪、雨水两个给她摘掉头上的钗环,一面叫人给她端水,两杯水灌下去,总算觉得舒服多了。
年前陶梦阮想着要将小绵嫁出去,但她年纪不大,一时也挑不到合适的,就暂且作罢,不过回京城时就将小绵留在了杭州。回京城之后陶梦阮身边大丫头的位置就空出来一个,葛氏将身边喜鹊给了陶梦阮,加上四个二等丫头、八个三等丫头,除此之外,廖妈妈跟了来,另外陪房也跟了好几家,陶梦阮计算了一下,嫁一个女儿,光是陪嫁的下人就一大票,难怪人家都说养女儿赔钱。
考虑到新娘子刚刚从娘家转到夫家,新房里伺候的除了两个引路的丫头,其他都是陶梦阮带来的人。碧云几个是惯常服侍陶梦阮的,旁人一走,就手脚麻利的伺候着陶梦阮洗漱更衣,旁人根本插不上手,两个打扮有些不同的丫头凑到陶梦阮身边,想帮忙,陶梦阮微微蹙眉,道:“画眉、夜莺,这里碧云她们伺候就够了,你们去看看你们的屋子。”
画眉和夜莺低着头,她们两个是最后添上来的,按照惯例,是给姑爷预备的通房丫头,作为女主子不喜欢她们也是理所当然的,但也没想到主子直接将她们赶了出去。但她们也明白,即便与其他丫头不同,她们也是卖身契捏在主子手里的下人,断不敢有什么不满,低声道:“是!”
陶梦阮也知道这些惯例,便是陶静轩跟葛氏一向夫妻相得,也有过几个通房,她哥身边也有她大嫂秦氏亲自安排的两个通房。通房丫头跟妾室不同,本质上还是丫头,若非主子特别宠爱,别说抬了做妾室,连伺候的小丫头都没有,可想到身边多了这么两个人,陶梦阮还是见到就不开心。
“姑娘,世子爷命人送了吃食过来!”碧云几个见陶梦阮叫画眉和夜莺出去,心知主子心情不大好,正想着怎么逗主子开怀,守在门口的紫枫便向里面道。
陶梦阮抬头,见紫枫后面跟了两个小丫头,提着两个食盒进来,向陶梦阮行礼,道:“参见大少奶奶,奴婢们奉命给大少奶奶送来吃食。”
陶梦阮此时换了家常的衣裳,本来盘起的头发也打散了只用柔软的缎子束着,但就算这样简单地装束,也掩盖不了那一张绝色的容颜,偷偷拿眼看陶梦阮的两个丫头只觉得呼吸一滞,心道世上真有如此的美人,难怪世子亲自请旨求娶。
碧云见两人偷看陶梦阮,低低的清咳了一声,两个丫头连忙低下头。
陶梦阮看向两个丫头一人提了一个食盒,有些惊讶,道:“这么多啊!”
“这是老夫人提前吩咐的,叫奴婢给大奶奶送过来,后来世子又吩咐给大奶奶送吃的,今日太过忙乱,就都送来了。”其中一个小丫头理了理头绪解释道。
听到是司老夫人吩咐的,陶梦阮有些受宠若惊,那小丫头也是机灵的,接着道:“也不知大奶奶喜欢什么,不如大奶奶看看喜欢什么,都尝一点?”
司老夫人一片好意体贴,陶梦阮不能拂了她的好意,司连瑾也是出于关心,陶梦阮也不愿意浪费,闻言想了想,道:“也好。”
两个丫头将食盒里的东西摆出来,就陶梦阮一个人吃,虽然准备了两份,但数量都不多,司老夫人尤其心细,命人准备的有汤,还有两样清淡的小菜,以及一碗热粥。而司连瑾显然没有经验,大约是从以往的经验来考虑,有两个小菜,一碗米饭和一碟子点心,那小菜还是一盘糖醋排骨、一个凉拌三丝,虽然都合她的胃口,但都吃下去,今晚得闹肚子。
陶梦阮早就知道司连瑾没有照顾人的经验,端起热粥,正要吃,又放下,道:“渴了一整天了,小雪,给我盛碗汤。”
小雪连忙照办。
陶梦阮将一碗汤喝了,略过面前的热粥,端起米饭,开始吃东西,基本上没有什么偏好,每个菜都尝了一些,独独略过了那一碗粥。
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陶梦阮不敢吃太多,简单吃了一碗饭,又尝了一小块点心,便放下了筷子。两个小丫头也注意到了,但不敢多问,收拾了碗筷便退下了。
一切收拾好了,在新房引路的两个丫头也退了出去,陶梦阮叫了碧云和喜鹊留下,其他人也都打发回去歇着。
没有外人在,碧云低声问陶梦阮:“姑娘,那粥可是……”
“里头加了些料,”陶梦阮满不在意,“没什么,就是让我闹个肚子什么的。”
陶梦阮说的轻巧,碧云却吓得一身冷汗。姑娘刚刚嫁过来,新婚之夜闹肚子,哪怕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爬也要让人笑话,尤其是新姑爷若是对姑娘起了厌烦之心,以后想要挽回可就难了。
“那么会,那可是老夫人……”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碧云连忙捂住嘴,“姑娘……”
“老夫人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我丢人,对世子没有任何好处。”陶梦阮觉得不会是司老夫人,“今日办喜事,咱们府上还忙乱呢,何况国公府,让人钻了什么空子并不奇怪。我们刚来,且不必在这上面纠结。”
碧云和喜鹊都连忙点头。
交代过了两个丫头,陶梦阮刚想靠着歇一歇,便听外面有声音过来,接着,司连瑾便推门进来。碧云和喜鹊连忙向司连瑾见礼,司连摆摆手,示意两人退下,新房里便只剩下陶梦阮和司连瑾两人。
司连瑾一双眼细细的看着陶梦阮,看得陶梦阮有些不自在,移开眼,有些不自然道:“你、你看什么?”
“看你!”司连瑾老实答道,几步上前,将陶梦阮搂在怀里,道:“阮儿,你终于是我的妻子了!”
陶梦阮被搂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却不想推开司连瑾,往他怀里靠了靠,道:“我也是……”
司连瑾听到陶梦阮回应,抱着陶梦阮一个翻身,两人便一起倒在铺了大红锦被的床上,陶梦阮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是司连瑾放大的俊脸,一时恶向胆边生,抬起头贴上司连瑾的唇瓣,狠狠地轻薄了一回。
司连瑾先愣了愣,但很快掌握了主动权,并且突破了陶梦阮只是想亲亲他的心意,接下来的事自然水到渠成。
半夜里,新房里手臂粗的红烛还在燃烧,司连瑾一只手撑着脑袋,侧着身子盯着陶梦阮熟睡的脸。抬起手一缕一缕拨开陶梦阮贴在脸上的发丝,司连瑾其实很想跟陶梦阮说说话,但没舍得将她吵醒,只低下头,用额头蹭了蹭陶梦阮的额头,像是承诺,又像自言自语:“阮儿,我会对你好,一辈子,只对你一个人好!”
陶梦阮睡梦中仿佛听到他说话,但一点也不像睁眼,抬起手推了推司连瑾的脑袋,没有动,似乎是没有力气了,又将手缩回暖和的被子里。
司连瑾低低的笑了一回,轻轻地吻落在陶梦阮额头上,将被子往上提了提。
新婚之夜的烛火不能灭,暖暖柔和的光晕下,垂下的帘子上映出一双紧紧依偎的身影,好似一对不离不弃的鸳鸯鸟,许下白首不分离的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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