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凌烨回到自己的营帐,一口逆血便再也忍不住,喷溅地满地都是.嘉洵连忙扶他坐下,埋怨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为个女人就这么个死样子,干脆自杀殉情算了.”
对他的毒舌程凌烨报以一个白眼,忍不住抗声道:”老子是受了伤,又不是伤心得吐血.”
嘉洵抱臂带着坏笑,”哟,啧啧,原来不是伤心啊,那怎么浑浑噩噩地,跟六皇子擦肩而过人家打招呼都没听见?”
被毫不留情地揭了老底,程凌烨老脸一红,恼羞成怒:”滚出去!比个娘儿们还嘴碎话多!”嘉洵无所谓地耸耸肩,大摇大摆地掀帘出去了,半分要照顾伤员的自觉都没有.
剩下一个人,程凌烨才浑身落寞无遮无挡,对他来说,心爱的女子因为自己而频频遭人暗算,不仅自己差点没命,还连累得几个丫头死的死,伤的伤,而他虽然怒火万丈,恨不得将怀敏兄妹碎尸万段,却因为情势不得不选择隐忍,暂时放过,心中这份憋屈和内疚又岂会比乐妤少?
想起刚才乐妤的冷淡疏离,他按住胸口没来由的隐痛,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办法,只能等妤儿消了这口气,冷静下来再去解释了.当时他如果杀了怀敏两兄妹,是无法自圆其说的,只能让两人的关系大白于天下,从而引起皇上的猜疑,若他认定程王府和萧家勾结在一起。那么还没准备好的两家只能一败涂地,步礼亲王府的后尘.再说,怀敏和霍熙狄毕竟是世子郡主。虽然自己和乐妤看重菱歌,但在那些人眼里她就只是个丫头,毕竟乐妤还没死,若自己一怒之下杀了怀敏,只怕自己和乐妤都会拖不了身,这个时候跟襄阳郡王府决裂,加上暗中伺机而动的安家。四面楚歌的两家只怕比礼亲王府的下场还要惨,礼亲王府好歹还留下了个木雪衣。自己这两家只怕就要鸡犬不留了.
所以,他只能暂时放过怀敏,要杀她,等到回京之后。有的是机会.
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暗杀,行猎便显出了颓势,君湛亥也无心再办,便草草收场,直接迎来了最后一天.
一番你争我夺的射猎之后,终于评出了最为优秀的猎手,毫无意外是属于央玛的勇士.看着无数骏马骑士英姿勃发的样子,桑尼也来了兴致,顾盼自豪地哈哈大笑。”看到这些年轻力壮朝气蓬勃的汉子,就连我也忍不住手痒了.大雍以武立国,虽然如今承平已久。但皇上的骑射想必还是不曾荒废,不知有没有兴趣比试一番?”
他直言相邀,君湛亥就算不愿也不能直接拒绝,那样无异于示弱,他暗暗咬牙,故作豪迈地道:”有何不可?难得来一趟天澜。不亲手猎几只猎物,也未免太过遗憾.你说怎么比?”
他这一答应。让本欲劝阻的几位重臣全都不甚赞同,可既然他已经答应,就没人能阻止冒犯天威,程王看了一眼桑尼,笑道:”皇上想松松筋骨也不错,那就让烨儿跟着吧,也能为皇上捡捡猎物,弓箭什么的.”
君湛亥不露痕迹地赞赏了程王一眼,还是多年臣子贴心,这骑马射箭也怕有什么意外,有武功高强的程凌烨跟着,自然放心许多.
于是,桑尼和君湛亥各自换了骑装,选好马,带了十几个随从护卫呼啸纵横而去.叩别的人群伏在地上久久不曾起身,站在最上首的宋皇后孑然一人便异常的扎眼.她今日穿着一身近乎纯白的衣裙,只以金丝在裙角绣了一只飞凤,显出尊贵身份,高华端庄的容颜无悲无喜,眼眸却流露出一丝哀伤,呢喃着看向远去的背影,你不能怪我,这都是你逼我的….
乐妤的伤势不轻,起身走几步也觉得腰上那一剑造成的伤口疼痛难忍,这几日都闷在帐篷里,闲得发慌.青玫和绿竹都移到了乐妤的帐篷里养伤,一方面能让珠玑轻松些,一方面也可以陪陪乐妤.
四人这会儿正围坐在矮榻上打叶子牌,乐妤身下背后都垫着厚厚的锦垫,让她几乎是半躺着就能出牌,正玩得兴起,王静默风风火火地撩起帘子径直进来,面上罩满严霜,神色很是肃穆凝重,”别玩了,出大事了!”
乐妤看着一贯从容淡定的王静默,对方脸色之难看让她心底有了不详的预感,不由得手一松,花花绿绿的叶子牌洒了一床.
“皇上和央玛族长比试射猎,都各自带了十多人护卫,程王为了稳妥,还让程王世子也跟去了.可直到太阳都快下山了,还不见人回来.皇后急了,已经派人出去找了,可就在刚才,桑尼族长已经带着人回来了,听说皇上没回来也急了,将央玛的人也都散了出去,整个营地都乱了.”
乐妤脑子里嗡嗡作响,她有些难以置信,绿竹已经表示了怀疑,”怎么会这样?皇上带了那么多人,世子爷武功已经是一流高手,会有什么意外?不应该啊.怎么会没回来?还找不到?”
王静默脸色很难看,艰难地摇了摇头,”这次的行猎从头到尾就没平静过,先先后后还死了那么多人,乐妤你要不是命大,只怕也早就见阎王去了.如今皇上离奇失踪,我怕,只怕要出大事了!”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乐妤心口闷痛,四肢都像被魇住了似的,动弹不得,良久她才徐徐长出一口气,掀被下床,”扶我去父亲那里,我要见父亲!”
动作一大,她就倒吸了口凉气,剧痛从伤处迅速传遍了全身,青玫几个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来一把扶住,知道拦不住,她们也不废话,飞快地伺候着给乐妤换了衣裳梳了头,半扶半抱地往萧邦维帐篷里跑去.
营地里果然有些异常的骚动,往日随处可见的巡逻护卫,央玛族人全都不见了踪影,显得空空荡荡的,萧邦维帐篷里却只有个小兵守着,老老实实地道:”大司马和程王等人在商议国事,不在帐中.”
乐妤心中焦急,却又无法,只得道:”我在大司马帐中等候,劳烦了.”她是大司马爱女,小兵不敢阻拦,只得恭恭敬敬地将几人请了进去,又泡了茶来.
乐妤哪里还心情喝茶,坐立都是忐忑不安,王静默便自告奋勇四处去打探消息,乐妤便示意绿竹跟上,”你也去,好好保护王姐姐.”绿竹机警又是暗探出身,此刻气氛敏感,她能派上大用场.
绿竹也不矫情,和王静默结伴去了.直等到掌灯时分也不见两人回来,就连萧邦维也是不见踪影.
见乐妤枯坐如雕塑,目光一直盯着帐门口,珠玑心中不忍,又到了服药的时辰,便回了一趟帐篷,取来温着的汤药,劝道:”越是在这个时候,姑娘越是要照顾好自己,才能顾得上别人.世子爷本事大得很,不会有事的,如果他有什么意外,说不定正在哪个地方等着姑娘去救他呢.姑娘喝了药吃些东西才能好得快,要不体力也撑不住啊.”
乐妤突然道:”你说得对.”说着接过药一饮而尽,连是苦是甜都没品出来.又要过冷透了的点心一口一口地咽下去,就着热茶填了个七八分饱.
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是不欢而散的.乐妤当时正在气头上,对程凌烨也是怨愤颇多,还曾说’不想再看见你’,此刻想起来却是心如刀绞.
她又何尝不知当时怀敏是杀不得的?只是那股委屈和怨气无处发泄,她不能怪父亲,不能怪青玫绿竹,唯一能怪的就是自己和能杀对方的程凌烨.想起程凌烨黯然的眼神,她心里早已悔了.
王静默和绿竹回来的时候都显得很累,绿竹言简意赅:”皇后召集了程王和老爷以及诸皇子议事,派出去寻找皇上的人马都没有发现.按理说十几个人不可能消失得无影无踪,就算被杀,也应该留下痕迹才对.皇后他们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眼看已经快半夜,在草原上露宿的风险越来越大,皇上和世子爷他们的处境肯定会越来越危险,皇后急了,将带来的一千人马只留下一百,其余的全都派了出去,吩咐必须找到人为之!老爷今晚肯定是回不来了,营地也马上就要戒严,不许随意走动,姑娘,咱们先回去吧.有了消息,老爷会派人通知我们的.”
王静默也道:”连同各家的青壮主子也都派了出去,我哥也带了人四处搜寻,咱们暂时做不了什么事,能做的就是不添乱,先回去吧.”
乐妤拳头捏得发白,虽然不甘心,但的确她现在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跟那个小兵留下话,一步三回头地回了自己的帐篷.
这一夜,外面始终灯火通明,不断有脚步声传来,在营地里密集地巡逻,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表示抗议和不满,所有人除了大员,全都龟缩在自己的营帐里不敢出门.
因为身上的伤痛和内心的恐慌,乐妤翻来覆去几乎是一夜没睡,跟她同样煎熬的几个丫头第二天也都顶着浓浓的黑眼圈.
这一夜卖力的搜寻没有丝毫线索,这十几个人就像是落入海棉中的水,消失得没有半点迹象.桑尼也急了,将央玛族的人能派的全都派了出去,比试是他提出的,要是皇帝当真出了事,只怕央玛族的灭顶之灾就要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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