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玑跌落在铺着厚厚地毯的地上,虽然不疼还是被惊醒了,她一骨碌爬起来,一瞬间的迷茫之后,眼眸焦点便凝聚在睁开眼的乐妤身上,她不似程凌烨是男人含蓄些,直接便泣不成声:”姑娘,姑娘你醒了?”
乐妤这才眼珠子开始转动,看了一眼蓬头垢面黑眼圈深深的珠玑,再看一眼程凌烨,他现在的样子也没比珠玑好多少,脸色微白,精神萎靡,虽然还是那样眉直鼻挺,却无端端透着狼狈和心神不定.
这短暂的一眼没有透露出什么情绪,程凌烨心中一咯噔,手却握得更紧了,乐妤好半天才声音干涩沙哑地道:”珠玑,菱歌呢?”
珠玑一愣,泪却落得更凶了,”姑娘,菱歌,我们化了她,等到回去就带着她一起,姑娘,你刚刚醒,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
乐妤眼角有滚烫的泪滑落在苍白的脸颊上,她眼神悲切,但好歹没再提菱歌,反而问道:”程凌烨,怀敏呢?”
程凌烨的心像是被重锤一锤子砸得稀烂,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眼神悲凉起来,但他还是勉强笑了笑,”乐妤,我答应你,错开这个敏感的时刻,回到京都,无论如何,我也会杀了她,为你和菱歌报仇,好不好?”
乐妤刚刚醒,身体的虚弱不用多说,但是她却在珠玑的诧异目光下聚起全身的力气一点点地将程凌烨修长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以她的力气是不会成功的,但程凌烨察觉到了她的意图,眼神直愣愣地看着她。有着说不出的悲痛和黯然,没有丝毫反抗地任她掰开手指,缩回了自己的手,”我的丫头自然是没有她这个郡主尊贵的,我知道,你不能杀她.这就是她的有恃无恐.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说完。她果真脸色平静地闭上了眼,还背过了身.珠玑愕然地涨红了脸。看着眼神孤寂的程凌烨想要说什么,却被程凌烨眼神示意拦住了,木雪衣更是眉头皱得死紧,眼神中闪过愤怒和寒意。程凌烨静静地看着乐妤,我知道,我都明白,妤儿,只要你好好的,生我的气就生我的气吧,等到我把霍家兄妹的人头取来时,你自然会原谅我的.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但乐妤前所未有的疏远冷淡还是深深刺痛了程凌烨。他默默转身,把满腔的委屈和不舍都深深埋进心底,踏出了帐篷.
木雪衣冷哼一声。”既然你已经死不了了,也用不着我来守着了,无情无义翻脸不认人的女人.”说着收拾药箱没有一秒耽搁,脸上的冷若冰霜能冻死人.
帐里只剩下珠玑,珠玑欲言又止,但看着乐妤没有翻过来的身。明显拒绝的姿势,她还是轻叹一声咽回了肚子里.姑娘的心情她怎么会不明白呢?姑娘是外冷内热的人。怀敏郡主狠毒无比,害得菱歌惨死,姑娘和青玫绿竹也都差点没命,这样的仇人世子爷却放了过去,无比信任依赖世子爷的姑娘又哪里接受得了?
她垂首,”我去找老爷过来.”说着转身出了帐篷,去通知萧邦维和青玫她们.谁也看不见乐妤背过去的脸上泪痕纵横,她咬得嘴唇发白,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萧邦维匆匆赶了过来,紧接着青玫和绿竹也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跟了来,绣衾眼神躲闪地跟在后面.
萧邦维眼眶湿润,就坐在刚才程凌烨坐的位置,提了多日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妤儿,你终于醒了,吓死爹了,你这臭丫头!”
乐妤脸色平静,忍着痛想要坐起来,”让爹担心,是女儿不孝.”萧邦维连忙按住,勉强笑道:”好了,别坐起来,这是干什么?好好躺着.”
乐妤听话地躺下,眼神留恋地在跟她一样身上到处是伤的青玫绿竹面上身上打转,”你们没事,真好,对不起,都是我太大意了,才连累了你们.”
青玫和绿竹都很激动,三人经了这样的生死考验,早已没了主仆的那层分界,青玫含泪道:”我们都没事,等好了还可以活蹦乱跳,姑娘,你醒了真是好极了,吓死我们了!”绿竹也感慨万分,”怎么能怪姑娘呢?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乐娴闻讯匆匆赶了来,她也很憔悴,这几天多次来看乐妤,未必没有存着趁她病要她命的打算,可帐篷里从没断过人,所有人都对她防备得紧,她明智地收起了那样的心思,只能选择继续隐忍,她脸上绽开欢喜的笑容,眼睛也微微红肿,”妹妹,你吓死我和父亲了.”
乐妤只是淡淡一笑,”让大姐姐担心了.”说着直接略过她,直直地看向最后面的绣衾,眼神说不出的复杂:”绣衾,怎么不说话?”
所有人都看向明显心虚躲闪的绣衾,珠玑几个眼神冰冷,萧邦维若有所思,乐娴却恍若无事,绣衾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姑,姑娘,奴婢也很担心…..”
乐妤不再看她,而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虚空,仿佛菱歌的笑脸在那里看着这一幕,”担心什么?担心你自己会败露吗?担心菱歌回来找你啊?”
绣衾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她满头大汗,惊恐无比:”姑娘,您说什么啊?我,我听不懂.”
乐妤自嘲地笑笑,”大姐姐,我有些事情处理,劳烦你来看我,谢谢了,先回去吧,改日我亲自谢你.”
乐娴笑容僵硬,绣衾死不死她不关心,不过最好不要扯到自己身上,迎着萧邦维疑惑的目光,她勉强笑笑,适时地露出一丝尴尬和被排挤的黯然,”那好,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就让人立刻叫我.”
珠玑机灵地立刻把乐娴送了出去,并且亲自不畏严寒站在了帐外.
萧邦维已经察觉到了不对,皱着眉看着浑身都在抖的绣衾,”妤儿,到底怎么回事?跟这个丫头有什么干系?”
乐妤心知肚明,父亲既然及时赶到,自然自己和程凌烨的事情必定瞒不过父亲,但她的性格实际上是清高孤傲并且很有些洒脱随性的,虽然今生为了报仇已经收敛许多,但一个人骨子里的特性是不会变的,她大大方方地没有遮掩,”爹,女儿隐瞒了您程凌烨的事,是女儿不对,女儿向您请罪.但这个绣衾,”她静静地看着绣衾,”我对你不好吗?为什么要出卖我?不是你,怀敏不会知道我们的关系,更不会因妒生恨处心积虑要杀我,之前的毒蛇也是她干的吧?那封信上的细节只有你们三个知道,不是青玫珠玑,自然就是你了.”
绣衾眼神惊惧,又流露出一丝疯狂,不顾一切地嚷道:”姑娘,那或许是珠玑呢?她不也没去吗?”
昏迷的这几天乐妤其实时昏时醒,几个丫头在床边的说话,程凌烨守着自己说的那些话,她隐隐约约也听到了一些,”父亲和程凌烨是珠玑找来的,你说是她出卖我?还有,别说有这个佐证,就是没有,我也无条件相信她,怀疑你.”
听到绣衾冤枉自己,把罪名推给自己,帐外的珠玑身子一震,咬紧了唇,眼眸中流露悲凉和失望,待听见乐妤这般平淡舒缓地为自己辩白,又忍不住眼眶湿热,心中激荡.
绣衾说不出话来,只一口咬定不是她,没有证据,姑娘总不能不教而诛吧?乐妤觉得很累,也不想跟她多说,有什么意义呢?心灰意冷也不过就是这样的感觉吧.虽然明知绣衾的心态有些不对,但她顾念前世相依为命的情分,总是自欺欺人,认为等到将来好好把她嫁出去便是了,也算全了这份情,可不想就是她这样的自私,便害了菱歌!
“不必再说,多说无益,怀敏得意之时曾亲口道出,我想不会有假.菱歌是跟你们朝夕相处的姐妹,你害死了她,我也不杀你,便留在草原上为她祈福,替自己忏悔吧.”
绣衾大惊,跪地求饶,涕泪横流:”姑娘,不要,求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像她们这样的柔弱女子,被主人舍弃丢在草原上会有什么样的下场?绣衾不用想也知道.
听清了前因后果,萧邦维早已脸色铁青,外人的算计倒也罢了,最可怖的就是身边人的背叛,如此背主的奴才,他从来不会怜惜:”想不到萧家竟养了你这样的奴婢!妤儿待你亲厚,居然养了一条白眼狼,反身就咬主子一口!妤儿不杀你,我却饶不得你!”
说完,早已命守在帐外不远处的亲卫:”来人,拖出去!别脏了姑娘的地!”
乐妤躺在床上,亲卫不敢擅入,便由青玫和绿竹亲自上前拖了她出去,两人都恨透了她,又不像珠玑还跟她有些情分,因此手下没有半丝迟疑心软.
远远地,绣衾惨嚎痛哭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显是已经远离了.乐妤面无表情,不要怪我心狠,实在是你再也不能姑息了.若是再因为自己的自私而姑息,又如何对得起以命相护的菱歌青玫绿竹?
帐篷里静了下来,萧邦维踌躇半天,还是决定等她好些再问,温声道:”安心地睡吧,爹到了,以后不会有人再敢害你了.”
乐妤点点头,她也实在没精神,”怠慢爹了,女儿已经醒了,您这几天肯定也没休息好,快些回去睡吧,皇上那里差事也多.”
萧邦维看着女儿,心中暗叹,女儿已经长大了,他心底越发柔软,摸了摸乐妤微微枯黄的发顶,又吩咐了青玫几人好生伺候才走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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