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二章：一抔黄土，干干净净
“小树苗，让这房子和你母亲一同化为灰尘吧。”秦羲禾叹了口气，“她一定不会怪你。”
“与其死了受辱，不如化为一抔黄土，干干净净。”
夙央的母妃，被关在这冷宫之中，死了都没人发现。
太监，宫女，都不想踏入到这宫殿中来。
她守在这废弃的宫殿里，孤身一人度过漫漫长夜，到底多绝望才会选择自挂房梁？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母妃生前不受人待见，死之后，自然也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她明明那么美丽，那么爱你，与其让她继续留在肮脏里，不如就此化为一抔黄土，干干净净来，干干净净去。”
“去送她走后一程吧。”她说，“这样，她就不会再孤单了，她也能挣脱这漆黑冰冷的屋子，自由自在，不再受拘束。”
小夙央闭上眼睛，小手微微颤抖。
秦羲禾所说的这些，他都懂。
母妃不受重视，即便是死亡之后，也可能会遭到轻贱。
与其让母妃受那种侮辱和辱骂，不如让她自由。
母妃，一直很想自由……
他点了点头，强打起精神，找到火折子，费了好大劲才将蜡烛点燃。
蜡烛引燃了床褥，引燃了窗帘，引燃了整个宫殿。
他站在房屋门口，定定地看着白纱之下的母妃，将眼泪逼回去。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母妃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火中，大火燃烧，泛出点点星光。
“小仙女，谢谢你。”
他说，“母妃一定很高兴，你看，那里的火花，就跟星星一样。”
“你没有骗我，母妃果然变成了星星。火花燃烧得很旺盛，就跟母妃在笑着一样。”
“小树苗。”秦羲禾抱紧他，眼泪肆虐。
明明，他的话中，充满了浪漫主义，可为什么听得那么难过？
她的小树苗，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你怎么哭了？”小夙央去擦拭她的眼泪，“母妃在看着我们呢，别哭了。”
“嗯。”秦羲禾捧着他的脸，低下头，将唇印在他的额头上，“不哭。”
“仙女姐姐，我们也会被烧死吗？”小夙央问。
“不会。”
“真的不会吗？”小夙央说，“门窗都关了，我们逃不出去的。”
“你害怕吗？”
小夙央摇摇头，在她身上蹭了蹭，“这几天，我很害怕，特别特别害怕。可是，你一直在我身边，我就不怕了。”
“只要仙女姐姐在我身边，我就不怕。”
“小树苗。”秦羲禾的额头抵住他的额头，“你听我说，你会好好活下去的。”
“你会长大，会成为一个很好看的大人，还会成为皇帝，所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放弃，只要活着，就会遇见美好的事情。”
小夙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里发生了火灾，一定会引起注意，你一定会得救。”秦羲禾说，“相信我。”
小夙央咳嗽了两声。
浓烟滚滚，温度升高，房间已经成为火海。
他用力蜷缩在秦羲禾怀里，抖动的身子逐渐平缓。
正如她所说，火苗吸引了宫里人的注意，宫里人来来回回泼水灭火。
门窗被烧坏，秦羲禾带着小夙央从安全地带逃出。
那宫殿的火势越来越大，等到火被扑灭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只剩下骨灰。
宫人们没检查到有活人，便匆匆忙忙离开。
大火中被烧毁的尸体也无人发现。
一如，这宫里的女人，活着时没有人在意，死了之后，也没人在意。
“去吃点东西吧。”秦羲禾看着小夙央。
两天没有进食，他的脸色很差，“你已经很久没进食了。”
小夙央摇摇头。
等到所有宫人都离开之后，他又来到被烧毁的废墟里，找到母妃尸体所在的地方。
尸体已经化为灰尘，与烧毁的房屋融合到一起，只剩下一个淡淡的痕迹。
风一吹，那些痕迹也在消散。
“很难过？”秦羲禾问。
小夙央不语，眼泪滴落，啪嗒啪嗒滴落到灰尘上。
“起风了。”她说，“你母亲的骨灰也随风飘散，风所到达的地方，你母亲也会到达，比起禁锢她的这冷宫，在风中起舞的她，你不觉得更美丽吗？”
小夙央没有作声。
他默默地将骨灰收集了一部分，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小心翼翼地收进去。
风大，吹散尘烟，也吹散了这里的爱恨情仇。
他站在废墟旁，手里攥着那小瓷瓶，仰天看着尘烟与风落。
阳光透过云层，金色的阳光洒在他身上。
透过光与影，那张稚嫩却倾世的脸上充满了柔和的光芒。
他回过头，眉目中带着释然。
“仙女姐姐，谢谢你。我，能感觉到，母妃就在身边，她还是跟以前一样温柔，美丽。”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母妃，也一定如此。”
“呐，仙女姐姐，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是……”秦羲禾想开口时，身体突然变得透明，她的声音也逐渐远离，变小。
最后，消散在光影之中。
紧接着，身体像是坠入黑暗，在无限下坠的时候，她感觉到一束强烈的光芒。
光芒袭来的时候，她猛地睁开眼睛。
环顾四周。
轻纱缓缓，流苏随风微风摇曳，纯白色的床上，夙央正安静地躺在他身边。
皎月公主面色含笑，眼角带泪。
“我……”秦羲禾揉了揉眼睛，“刚才，发生了什么？”
刚才……
她拍了拍头，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很精彩。”皎月公主说，“皇上的那部分灵魂已经安息，也回归到了他身体里。”
“安息？”秦羲禾吓了一跳，“安息是什么意思？小树苗出事了？”
皎月公主意识到自己用错了词，忙摆手，“不是的，是皇上的灵魂碎片已经平缓，自动回归到他身体里。”
“刚才实在太精彩了。”
“你看到了？”秦羲禾揉着眉心。
皎月公主点头，“毕竟，这阵法是我布置的，我能看到也很正常。”
“羲禾，恭喜你。”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我在一旁看着，刚才的场景，真的很令人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