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衍少年扬名,才名天下皆知,沈远之出身武将之家,自小喜欢兵书武功,不喜文墨,所以,对文人不是十分推崇,以前并没有多在意顾轻衍这个人,哪怕他少时便名扬天下,如雷贯耳,受天下读书人敬仰推崇,诗文流传大江南北。直到他知道顾轻衍是老南阳王给安华锦订下的未婚夫后,才特别地关注起他来。
彼时,顾轻衍是顾家嫡子嫡孙,顾家累世底蕴的世家大族,任谁听来,都与安华锦这个自小长在军中的将门之女南辕北辙应该是长成两个模样的两种人,家世底蕴,个人品行,都十分不般配,所以,他每逢提起来时,也是对安华锦取笑。
比如,他会常说,“就你这个毛丫头,进了顾家门,还不得让人笑话死?”
再比如,他也会说,“那顾轻衍,少年扬名,应该是个十分骄矜傲气的人,怕是十分注重规矩礼数,你看看你,全身上下,除了一张脸,还有一点儿女儿家的样子吗?你若是当着他的面不用梯子就爬去房顶上,你说会不会当即把他吓的昏死过去,死活不要娶你啊!”
再比如,他还会说,“就算你每年去崔家一个月,由崔老夫人教导一个月,装模作样的时候,也挺像个大家闺秀那么回事儿的,可是搁不住时间一长,你就本性暴露啊,你能装一日,能装一个月一年吗?做不到吧?再说,那顾轻衍听起来,像是个极聪明的人,你也骗不过他的,而且他出身顾家,顾家是什么门楣规矩?严苛的很,你这样的,他怕是打死也不想娶的,他想娶的,应该是那种跟他一样的世家大族十分注重规矩的小姐,你也不是一无是处,但与他,不是一路人,还去相看什么?干脆你半路做个戏,惊个马,直接回来得了。”
等等……
沈远之说过的拆台的话,实在是太多,安华锦都记不清他说过多少了,沈远之自己也记不太清了,反正,就记着,他背后没少在安华锦耳边叨叨二人不合适,顾轻衍看不上她。
安华锦也没有不爱听,似听非听的,多数时候,都一脸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百无聊赖的样子,整个人都对这件事儿不那么上心。
谁知道,没想到恰恰与他说反了,顾家的七公子,偏偏就喜欢安华锦这个没什么规矩不怎么着调脾气也不怎么好的小丫头了。
上一次,安华锦回南阳,一口一个心尖上的人,把沈远之气闷了个够呛。正想等着一定要好好地看看让她喜欢极了的顾轻衍,到底是什么模样,没想到,这么快就见着了。
最让他没想到的是,顾轻衍竟然为了安华锦,在宫宴之日,对禁卫军大打出手,从皇宫里救出了她。
虽然早先打探来的消息混沌不清,也不可否认一个事实,那就是,顾轻衍当真是为了安华锦,不管不顾地得罪陛下了。
今日一早,他来到南阳王府后,抓住安平,问了一通,得知了细情,一时间,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是男人,他清楚,顾轻衍既然能为安华锦做到这个地步,那是喜欢极了。
他想起曾经在安华锦面前叨叨,就觉得脸疼。
如今瞧见了顾轻衍,好奇已久的人就出现在了眼前,他一如传言一般,或者说,比传言中还让人眼前一亮,更让他嘬了嘬牙床,一时间,什么想法也没了。
沈远之与安华锦从小一起长大,同年同月同日生,他太了解安华锦了,看到这样的顾轻衍,就明白了,这样的顾轻衍,也难怪安华锦会喜欢上,将之放在了心尖上。
她说的心上人,可是半点儿不掺假了。
沈远之将长缨枪一扔,走到顾轻衍面前,上上下下又将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目光如炬地最后盯着他的衣服说,“这绣活和做工,我怎么越看越熟悉?我没看错吧?”
顾轻衍负手而立,微笑地回答他,“沈小将军没看错,是小郡主亲手给我做的,据孙伯说,她有两批秦岭梅家的沉香锦缎子,一匹是天青色的,一匹是湖蓝色的,都被她给我做了衣裳,自己动的手,从裁剪到一针一线地缝制,没假手她人。”
沈远之顿时受不了了,“我曾经衣服撕破了一个小洞,让她给我缝两针,她理都不理,亏我还是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呢,真是不同人不同命。”
顾轻衍笑意深了些,“小郡主的确是对我极好的,我也会对她极好的。”
沈远之:“……”
一大早上的,他就快被糖给熏死了,偏偏他还发作不出来,毕竟,是他先嘴欠的问的,人家说的也是事实,还彬彬有礼,温和极了的态度,让他怎么翻脸?
沈远之揉揉鼻子,憋着气道,“顾七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顾轻衍十分和气,“小将军在南阳军中,也是赫赫威名,我常听小郡主提到沈小将军,早已慕名已久。”
沈远之清了清嗓子,“她提到我?一准没好话。”
“也不尽然,比如,昨日她就说,小将军与她打架,与她喝酒,每回打架喝酒之后,她就会心情很好。”
沈远之:“……”
他更是气笑了,“那是因为他揍了我,所以,才心情很好的吧?打架我打不过她,总被她欺负,喝酒我也喝不过她,总被她灌醉,她处处能赢了我,自然心情很好了。”
若是他能打得她见着他躲着走,将她灌醉个一天睡不醒,他也会心情很好的。破丫头,什么人啊,就这么背后编排他!混蛋!他不要面子的吗?
顾轻衍低笑出声,“这我倒不知道了,昨日她没说的这么详细。”
沈远之:“……”
啊,原来是他自己抖搂出来了!
沈远之看着顾轻衍,一时间,十分无语,不知道是对安华锦的,还是对自己的,还是对对面笑出声的顾轻衍的。
他憋了好一会儿,才挠挠头,泄气地说,“算了,没面子就没面子吧!你刚来南阳,即便她不说,你不知道,等多待些时日,也就知道了,我就是打不过她,喝酒也喝不过她,就连去红楼酒肆里抢个姑娘,也抢不过她,这南阳城,没有不知道的人。”
顾轻衍眸光微动,笑问,“我倒是不知,她还与沈小将军在红楼酒肆里抢过姑娘?”
哎呦,又自己抖搂出来了。
沈远之立即转过头,看天看地不看顾轻衍,“没有没有,说笑呢。”
顾轻衍也不追问,从善如流,很给人面子地说,“我就说呢,小郡主如此乖巧的人,又是女儿家,怎么会与沈小将军抢姑娘?”
沈远之:“……”
他是第一次从人嘴里听说安华锦是个乖巧的人,他一言难尽地看着顾轻衍,十分很想知道,这二人私下是怎么相处的,或者说,安华锦是怎么在顾轻衍面前装模作样的,让这顾七公子眼瞎地觉得她是个乖巧的人。
老南阳王和安平、崔灼三人走过来时,便看到沈远之一脸无语的神色,顾轻衍笑如春风,显然心情很好的样子,老南阳王看了二人一眼,问,“怀安,昨日你睡的可还好?”
“回安爷爷,小郡主的院子很是清净,一应用具,也很随心,我睡的很好。”顾轻衍含笑回话。
“啊?你昨日住在她的院子里?”沈远之惊讶,“我就说你刚刚怎么从那边走来,而不是从安爷爷的院子里。”
“小郡主怕我睡不好,不适应,说她的院子里一应布置都是花了大价钱和心思的,舒适合宜,我昨日便住了过去。”顾轻衍浅笑,“果然如小郡主所说,一夜好眠。”
沈远之:“……”
他看着顾轻衍身上安华锦亲手做的衣服,噢,他就不该问,都放下兵书刀剑,给人亲手做衣裳了,这南阳王府里,她的院子最好,自然也不会委屈人家。
他顿时闭了嘴。
崔灼闻言,多看了顾轻衍两眼,目光从他衣服上掠过,凝了凝,又挪开视线,也跟着笑了笑。原来,昨日她特意留下来,是将人带去了她自己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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