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高门56
苗家人的出现,是个意外。
林雨桐最担心的是,有人藏在后面,洞悉了四爷的一切,但偏偏,四爷和自己什么也没发现。要不然,不会这么巧,四爷安排了证人,他也恰好就送来了苗家的人。要是如此,被背后的人就太可怕,而自己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人是谁。
随即,她就摇摇头,这苗家人能出现,却也未必就是四爷和自己被盯住了。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郭毅。郭毅也在这证人里插了一脚,只是他不知道,他能做成这一切,完全都是四爷藏在背后默许的结果。可要是盯住郭毅的不仅四爷和自己,还有另一拨人呢那么从郭毅身上,洞悉郭毅的打算,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可这能盯住郭毅,知道郭毅重要的人,会是谁呢
是皇上吗
不不会要是手里有苗家的人,皇上早就将金成安给办了,还留着他过年不成
可要是不是皇上,这人会是谁呢
林雨桐看着楚源煞白的脸,想到了一个人金成安
她缓缓的坐下来,轻声对甘氏道“哪里还有苗家人苗家人不是都死了吗不会是冒充的吧”
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叫人听的大概。也掩饰了她为什么刚才会那么失态。
甘氏摇摇头“稍安勿躁听着就罢了。”
永康帝朝林雨桐看了一眼,心也就放下了。看来这个人的出现,也并不是在云隐算计的范围内。这才对嘛要不然,不是她本身的心计太可怕,就是甘氏在外面的势力大的已经叫人忌惮了。
而那苗壮,似乎没听见林雨桐的话一般,静静的跪着,低着头,也不去辩解自己是不是真的苗家人,只道“草民的姑母是谨国公的妾室。苗家的马场跟北辽紧邻,这一点,大家都知道。但苗家做的生意,从来都是从北辽贩马,往咱们大周卖。许多军中的马匹,都是托苗家办成的。苗家虽赚了银子,虽跟北辽做生意,但却从来没有损害过大周的利益。这一点靖安侯应该可以作证。当年,戍边军在跟北辽的一战中,马匹伤亡惨重。是苗家将马场里的战马,无偿的给了戍边军”说着,就看向了靖安侯。
靖安侯深深的看了一眼苗壮“臣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苗家的后人,但他说的事情是事实。”要不然当年自己也打不赢那一仗。虽然被先帝冒领了战功,但苗家于国有功,这个不容否认。他对苗氏留下的儿子,云隐的驸马总是比对别人多了几分宽容。也是这个原因。当然了,越接触,越是觉得这两口子是个妙人,自己反倒将最初因为苗氏而带出来的偏爱与照顾给忘了。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苗家人,他心有疑虑,只说自己知道的事实而已。
永康帝点点头,转头看着苗壮,这人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嘴里说出的话对现在的局面有好处,“你继续往下说。”
苗壮复又低下头,才道“可这件事之后,苗家的噩梦就开始了。无论走到哪,匪盗都如影随形。家里的男丁,没几年,都差不多折了进去。草民的父亲跟进了谨国公府的姑母,是双胞兄妹,父怕家里断了根,就将这消息瞒下来,将还在襁褓中的草民的父亲,交给他的护卫亲随,带着一路南下,去了琼州。”
众人都不由的一叹,这位苗家的老爷子果真又几分魄力,家里的产业势力都在北边,却将唯一的男丁往最南边带。这一点估计谁也不会想到。
苗壮抬头看了一眼上首的林雨桐“都说姑母身子羸弱,这就是原因。”
一母双胎,一个康健,一个羸弱,这是常见的。
林雨桐不置可否,不管说的再合理,这些也不能成为自己认定他是苗家人的理由。
“草民的父亲在琼州长大,在那里娶妻生子,又有当初祖父叫带出来的一部分家私,很快,在琼州,父亲也撑起了一片家业。可是,十五年前,苗家的旧人陆陆续续的都来了琼州,四处打听父亲的消息。父亲知道苗家的根在哪里,于是收留了这些人。这才知道,苗家出事了。草民的姑母,说是因为难产而早早的离世了。想起一个个离世的苗家人,父亲害怕了。他害怕他也会莫名其妙的遇到意外身亡,更害怕年幼的草民遭遇不测。于是,先是将草民安置在了福州,这才着手查苗家的事。可父亲这一走,就杳无音讯。直到半年前,一个跟随父亲多年的随从回来了,找到草民,交托给草民几件东西。上面记载了父亲查证的经过。草民这才知道,苗家的一切,都是被楚源给毁了。姑母的死,更是跟楚家脱不了干系。”
说着,就从怀里脱出一沓纸张来,“这是楚源勾结匪盗,残杀苗家人的罪证。”他从里面抽出几张来,“这是草民的父亲,想报仇而搜集到的楚源跟北辽的国师来往的信件。请陛下过目”
永康帝将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拿在手里翻了翻,脸上的神色就更难看起来了。勾结匪盗的事情,这个他没心思关注这证据是真是假,但跟北辽国师来往的信件,却都是真的。里面虽然言语晦涩,但还是不难看出两人之间的确实是在谈某种交易。不管这交易是什么。一个是国之丞相,一个是敌国的国师。要说两人只是私交甚笃,这个谁会相信呢。
不管这信上说了什么,楚源都已经是罪责难逃了。
永康帝俯下身,冷笑着将信举到跪着的楚源面前,“你可看清楚了,这是不是你写的信。”
楚源闭了闭眼睛,嘴紧紧的抿在一起。这信是自己写的,亲笔写的。但是这只是自己写的草稿,写好之后,就交给金成安,叫人再模仿着笔迹写一封。而模仿者,会刻意在书写的时候,露出几个破绽。一方面,这能叫北辽知道自己的诚意。没有诚意是不会写亲笔信的。而北辽,会汉话和汉字的人有,但是想分出这信上笔迹的真假,却难。没这方面的专业人才嘛另一方面,这信件万一被朝廷截获了,自己也能脱身。因为信件本身就是假的。只要找人认真分辨,自己就是受害者。
而那些交给金成安的真迹,自己叮嘱过他,用过就毁。最开始的时候,他是当着自己的面烧毁的。随后,自己见他在这方面确实没出过问题,就也没一个劲的盯着。谁能想到,就出了纰漏了呢。
会是金成安的手下出了问题吗楚源闭了闭眼睛,自己还没那么天真。
这明显就是刻意留下来的。来往的信件那么多,只留下的这两封,说的事情最要紧。那么背叛自己的是谁已经非常明显了。
可自己真不敢将金成安供出来,一旦供出来,楚家才真是万劫不复了。可要是什么也不说,金成安斩草除根怎么办
他的双拳紧握,微微有些颤抖,但还是睁开了眼睛“臣无话可说,老臣认罪。而老臣的罪责,还不只是这些。”楚源的眼皮都没往起抬,更没有看皇上的脸色,只道“苗家人确实是臣所为。勾结匪盗,不仅杀了苗家的人。晋王和鲁王也是臣所为”
话还没说完,就引起一片惊呼之声。
晋王和鲁王可是先帝的亲兄弟。
而永康帝听楚源说到这里,手却一下子就攥了起来。这晋王和鲁王明明是先帝做的,如今楚源不会这么莫名其妙的将罪责背在自己身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永康帝想起手里的罪证。别人能拿到楚源被北辽来往的书信,那么楚源的手里又会不会有先帝跟北辽联络的证据呢
有一定有
但楚源是不会拿出来的。他这是跟自己谈条件呢。他这是想保住楚家的人吧。
永康帝眼里的怒火一闪而过,这老匹夫还是不认命啊他手里的证据一旦被自己知道,自己怎么会放任这样的东西流落在别人手里呢。他以为这是保命符,但有时候,那也会成为催命符的。先放一马,等拿到证据再杀了也是一样。这会子谈这样的条件有意思吗可随即,他心里一跳,这是楚源逼着自己想将案子往后拖。心里电转之间,就想明白了这老匹夫的打算,但他肚子里确实装着许多对自己有用的东西,自己还真不得不配合着往下拖上一拖。
楚源知道永康帝能明白自己的想法,自然也知道自己如今这是在做垂死的挣扎。但如今,自己唯一能给家里争取的,就是这一线生机。有了这个缓冲,楚家就能留下一条根来。他的视线往林雨桐身上一瞟,跟林雨桐不期然的对视了一眼。只这一眼,就叫他心里又升起了希望。楚家人能不能活着,或许有机会,可以跟这位云隐公主谈谈。自己手里也有她可能感兴趣的东西。
永康帝眯了眯眼睛,伸手抚了抚额头,只觉得头晕眼花。
“陛下”来福伸手扶着永康帝,那边太子也赶紧过来,扶着永康帝坐在龙椅上,“父皇不要为了这样的人伤心了。”
下面的大臣,也以为皇上这是被楚源气的。不光是皇上没想到,大家都没想到这位还真是个大奸大恶之人。
“陛下这样的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宋成作为御史,第一个站出来,“通敌叛国这一条,就足够诛杀九族的”
诛杀九族
众大臣默然。拜托你说话能不能过过脑子,这九族是包括出嫁的女儿和外孙的。谨国公府一家都涵盖在里面了。自然也就包括云隐公主和驸马。别看这不是楚家的正经外孙,但礼法上是,那就是有好处的时候轮不上,但这种事,谁也躲不了。
你要砍人家九族的脑袋,你问问这大殿里,有多少人跟楚家的关系都在九族之内。姻亲故旧多了。这会子谁都怕受到牵连
郭常和看了宋成一眼,这个不长眼的,转眼就把不该得罪的都得罪了一遍,他轻叹一声,走了出来,“陛下楚源虽已认罪,但这其中细节,还有许多不尽不实的地方。该交给大理寺详加审问的。之后再定夺。”
永康帝脑仁疼的嗡嗡的响,只听见一个说要杀,一个说延后再杀。两人的意见相左,但他知道楚源的事不能急,更不能这么去办。
甘氏的手按在永康帝颤抖的手上,轻声道“怎么了这么难受”
永康帝点点头,眼前一片模糊,身体都在打晃,偏偏头疼的厉害。
甘氏轻声道“要不,我扶你回去这里交给太子处理。”说着,就朝太子看了一眼,善意的笑笑。
这种事怎么能交给太子呢
永康帝摆摆手“你来你来将这事暂时了了再说”
甘氏为难的叹了一声“陛下,这不合规矩。”
“朕叫你来处理,还啰嗦什么”永康帝暴躁的吼了一声,大殿了一下子就静了下来。都愕然的看向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的宸贵妃。永康帝也知道自己的反应过度了,就往椅背上一靠,一副气的不能自抑的样子,“他虽可恶,但辅佐先帝,又辅佐朕,朕实在不忍你来说吧。自来,你最了解朕的心意”
众人就有些了然,皇上不忍,叫宸贵妃出面。但甘家跟楚源,这可是有仇的。自然下手就不会留情面。她又是云隐公主的亲娘,连累公主的事,她又绝对不会干。皇上可真是会找人。不过也对,宋成说的都是律法上定的。如今皇上为了保全自家女儿,这事他干不合适。
金云顺看了宸贵妃一眼,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甘氏微微颔首,就走了过去,站在了御阶之上,御案之前。
“诸位都是国之栋梁,这审案断案,该有什么样的程序,大家都比本宫清楚。楚源当堂认罪,看似案情清楚,实则不然。第一,薛恒所告三十六条罪状,只通敌叛国一条,有了确切的证据。其余都不曾问。那么,本宫请问,这其余三十五条的苦主,该如何案情不清,苦主就得不到公正的待遇。这就是朝廷的失职,是诸位大人的失职,也将会是陛下的失职。第二,这通敌叛国之罪,看似证据确凿。但我要问一问大家,楚源是否在包庇什么人是否有同谋是否有同党是否还有没有交代的罪行这么急着杀人,是为了什么呢怕审问出什么来,诸位受到牵连吗”
宋成不由的往回缩了缩。他只是上前表忠心而已,怎么说着说着,自己反而跟楚源有了同党之嫌。不可否认,这大殿里,想叫楚源速死的不少,但这绝对不包括自己。
而大殿里的众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气,这个女人这是逼着大家都不敢言语了。为楚源求情不对,给楚源定罪也不对。合着,这是没打算叫大家开口是吧。
本来有几个宗室的老王爷还觉得皇上这是胡闹,怎么能由着一个女人在大殿上指手画脚呢可一听这话,都没人敢站出来指责了。为什么因为楚源说他跟晋王和鲁王的死有关。这话可能是真的,但也不应该全是真的。那两位王爷死的时候,楚源还不是丞相呢那时候以他的能耐和官位,不可能干掉两位王爷。他不光是没那个能耐,关键是还没那个动机啊。可他没动机,这大殿里的大臣也没动机。唯一有动机的,就只有他们这些老王爷了。还有一个人,大家心里清楚那是谁,但谁也不敢说。死了的急不能再提,他们活着的就难保不会被提起。这瓜田李下的,避嫌都来不及,谁还敢往上凑。
林雨桐心道,这有些人,天生在某一方面就比别人有天赋。就比如甘氏,轻而易举,就将满朝的大臣给压服了。这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人的习惯就是这样形成的。一次大家觉得不合理。那么第二次,就不会再让人觉得奇怪和难以接受。这第一次在甘氏的面前没有人敢反驳,那么第二次,他们至少会静下来认真的听甘氏说话了。因为第一次留给他们的印象太深刻,他们知道这个女人不好惹。
而甘氏,要的就是叫下面的人慢慢的养成这样的习惯。
楚源的事情,对于她来说,就是一个契机。而且,林雨桐总隐隐约约的觉得,甘氏刚才的话,不是无的放矢。那像是一个引子,不定什么时候就点爆了。
楚源是否在包庇什么人是否有同谋是否有同党
这个问题,答案究竟是什么甘氏又想用这个问题做什么呢
林雨桐的手指在腿上轻轻的点着,她拭目以待。
甘氏的视线在大殿里转了一圈,像是在巡视着自己的领地,之后才道“如此大案,按律,该交给三司会审,案情清楚之后,才能上折请陛下圣断。如若每个案子都按照特例,都争先等着开特例,日后人人效仿,还有何天威可言朝廷有置狱量刑之律例,就应该按律执行。有罪,即应当按律论罪。罪当死者,绝无生机。罪不当死者,亦无怨诉。”
宋成猛地站出来,看了甘氏一眼,才道“可圣上之前有言,定不能容他。如今娘娘”
“是啊”甘氏接过宋成的话头,“圣上一言,如覆水难收。听了宋御史的话,本宫这会子倒觉得,楚源的事虽大,但还不是最大的。最大的问题出在,诸位竟然认为可以以言代律”她说着,声音更加高昂起来,“今日之事,若是不能按照律例的程序加以审判,而按圣上气急之言而判之杀之,则天下皆以为言可代律。他日,则会有该杀之人,因圣上一言而不杀;亦会有不该杀之人,因圣上一人之言而杀之。若圣上之言,可代替律令,因人而废律,则天下臣民皆莫衷一是。律法形同虚设,人皆无法可依,皆从圣上的好恶行事。长此以往,则奸佞者生,诬告者众,托情者聚,而按律秉公者寡。长此以往,则天下必乱”
说着,她就指着跪在大殿里的楚源,“跟这些比起来,一个小小的楚源的危害又算得了什么”
大殿里满是垂着的脑袋,他们第一次知道还有这样的女人。驳了皇上的话,还驳出了大道理来。可这话,却偏偏放在哪里都是对的都是无可辩驳的。
满大殿都是女人充满威仪的声音“大臣惜禄而莫谏,小臣畏诛而不言。彼时,才真是国将不国陛下盼着朝堂之上能多一些犯言直谏的直臣”
“谨领训”郭常和第一个站出来,一揖到底,恭敬的道。
“谨领训”不管心里愿意不愿意,大殿里的站的笔直的朝臣弯下了腰。
永康帝在来福和太子的搀扶下,回了后殿。林雨桐跟甘氏直接回了北辰宫。可母女俩刚坐定,永康帝带着来福进来了。
按照宸贵妃的意思,一切依律而办。楚源被收监了,楚家此刻也该是被查抄了,楚家的人都应该是被关押了起来才对。
“这往后一拖,楚源不会在大殿上说出不合适的话来,也就行了。”甘氏看着靠在软枕上的永康帝,“至于接下来”
永康帝睁开眼睛,就朝林雨桐看去。
林雨桐了然的点点头,接过话,“接下来的事情,我去办”
甘氏嗔怪的看了永康帝一眼,这才看向林雨桐,“你行吗”
林雨桐就笑“到了现在,行不行的,也只有我了吧。要不叫太子殿下去,亦或者是叫刚被李才人抱进宫的元哥儿去”这里面牵扯到谁,不用明说,都心知肚明。除了自己人,在永康帝心里,谁也信不过。如今能出面办事的,除了太子,就是自己。况且,在永康帝心里,甘氏早就说了,女儿是他亲生的。那么亲生的女儿,又没有上宗谱的女儿,除了依仗皇帝的宠爱,也没有什么依仗了。相比起太子而已,那当然是好用的。
永康帝嘴角翘了翘,“还是云隐去吧。这事就咱们一家三口知道”
一家三口,这话可真是叫人觉得倒胃口。
林雨桐明白永康帝的意思,这是叫自己连四爷也要瞒着。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点点头“我知道了。”
见永康帝揉着额角,甘氏就叫何嬷嬷带着林雨桐去了偏殿。
林雨桐倒是不着急。四爷对宫里的消息应该是了如指掌的。所以,自己根本就犯不上去做传递消息的事。
来福安排人去谨国公府传话,说自己晚上宿在宫里,这就是怕自己在事情有了结果以前,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偏殿外,大概也有不少人盯着自己。这些她心里都明白。因此,她才越发的悠然起来。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外面下着雨,听着雨声,林雨桐躺在榻上。此刻的谨国公府,一定是乱的很。
楚家被抄了,楚夫人和楚怀玉,只怕正在忙着四处想办法呢。估计四爷今儿也不会回府去住的。
她轻轻的叹了一声,有点替楚夫人和楚怀玉觉得可悲。她们一定想不到,临门那一脚,是金成安踢过去的。
心里掂量着今儿的事,她的眼皮慢慢的重起来。一觉醒来,雨声越发的大了。天也早已经黑透了。
“姑娘,醒了”何嬷嬷将帐子撩起来,低声问道。
林雨桐朝外看了一眼“几时了”
“快子时了。”何嬷嬷扶着林雨桐起身,“姑娘要不要用些。”
都已经半夜了吗
“摆膳吧。”林雨桐伸了伸懒腰,“吃饱喝足,还要去干活呢。”
何嬷嬷应了一声,就出去了。三喜过来伺候林雨桐梳洗。
换衣服的时候,就换了一身夜行衣。
一碗米饭,半盘子烤肉,一碗豆腐汤。别的林雨桐都没动,就吃的差不多饱了。
何嬷嬷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来福和两个嬷嬷。
林雨桐就明白了,办事可以,但全程都得在永康帝的监督之下。这早就在她的预料之中,因此,见到来人,就一副理所当然的问道“现在就走吧。都准备妥当了吧”
来福赶紧点头“殿下,一切都妥当了。”
林雨桐这才接过三喜递过来的大斗篷,往身上一裹,带起帽子就往出走。
坐上肩舆悄悄的出了宫,在门口就停着一辆马车,马车边,是十几个骑着马的护卫,静悄悄的,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
“骑马吧。”林雨桐回头对来福说了一声,“咱们早去早回”
坐马车去大理寺大牢,得大半个时辰呢。
来福看了林雨桐一眼,这才起身去交涉,不大功夫,就又牵出几匹马来。林雨桐翻身上马,吩咐来福,“带路”
冒着雨,黑灯瞎火的赶路,来福自己都发憷。但林雨桐却稳稳的,根本就不要人照顾。
来福手里的牌子,就是通行证。
一行人顺利的进了大牢,此时的天字号牢里,只关着楚源一人。
这样的牢房,并不会显得特别的阴暗。相反,两尺距离就一个燃烧的火把,不光把这大牢照的灯火通明,更是了热量,一进来,就驱赶走了雨夜所带来的寒意。
十几个侍卫站在牢房的门口,并没有近前。
来福给林雨桐带路,两个嬷嬷紧随林雨桐之后。
楚源盘腿坐在地上的草堆里,靠在墙上,听到脚步声,眼睛就睁了开来。见到被黑斗篷遮挡的严严实实的人,就轻笑一声“公主殿下,罪臣等候多时了。”
林雨桐心里一叹,这老家伙真实步步都算到了。她伸手将斗篷的帽子掀开,“不亏是楚丞相。叫人不服不行。”她说着,就看了来福一眼,“将牢门打开。”
来福有些为难,“殿下”这万一要是伤着了怎么办这隔着栅栏说话,也不妨碍什么。
“打开”林雨桐的声音不大,但看向来福的眼神,却不容他反驳。
来福心里哆嗦了一下,马上将牢门打开。
林雨桐进去,这才对紧跟在身后的来福道“你也太小看咱们楚丞相了。你就算将牢门敞开,不用人看守,楚丞相也是不会出去的。”说着,就微微一笑,看向楚源,“您说是吗丞相大人。”
他要不死,金成安就该不安了。所以,即便皇上不下手,金成安也会下手要了楚源的命的。既然已经背叛了,那就是不死不休。不能给对方留下一点喘息的机会。这个道理,金成安比谁都懂。
看着自说自话,也盘腿坐在自己对面的林雨桐,楚源呵呵笑了两声,“殿下,老臣现在真是有些怀疑,您究竟是不是陛下的亲骨肉了。您就不怕,想灭了老臣口的人今晚上动手,您做了被殃及的池鱼。这么危险的事,老臣还以为,陛下会打发太子前来呢。”
来福的脸上怒色一闪而过。
这老东西,说话可真是阴损。一面挑拨皇上跟公主的感情,一面又暗示皇上对太子那是恨不得叫他死。
林雨桐却呵呵一笑,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酒壶出来,拔出木塞子,酒香扑鼻。跟着,林雨桐又摸出两个小酒盅,一包肉干来。“要不要尝尝长夜漫漫,咱们边吃边聊。”
说着,就倒了一杯酒喝了,又抓了肉干,吃的香甜。
楚源看着林雨桐的动作,知道这是在告诉自己,这吃的喝的里面,没毒因此他只笑笑,就接过林雨桐倒的酒,一口给闷了。“其实不用如此,老夫这里还有许多殿下想知道的事呢。您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先叫老夫死呢。”
那是你对毒药不了解,亲不是所有要人命的毒药,都会当场发作的。有个词叫做潜伏期,他应该是不知道的。
林雨桐呵呵一笑,不置可否,只道“是啊我对很多事情都很感兴趣,今儿不就是来听楚丞相您说了吗”
楚源点点头“说故事嘛,这老夫擅长啊。这茶楼子里的说书先生,说书那可是要收银子的。老夫这身份,这肚子里的故事,总比说书先生那里的精彩。殿下您说,这好歹总得值点什么吧”
林雨桐心说,这是在谈条件了。摆明了就是在说,告诉你可以,但就看你能满足我多少条件了。
皇上今儿在大殿上,根本就是不敢刺激楚源。一方面,他知道楚源知道太多先帝的隐秘。另一方面,楚源已经倒了,至于说是怎么判决,连累不连累楚家人,这也根本不会重点。重点是他察觉到,楚源跟金成安的关系破裂了。楚源不足为虑,但他嘴里关于金成安的消息,还是有价值的。
因此,这才由着甘氏出头,将楚源这案子,往后压了压。即便气成那样,也不想当堂宣判。因为这个判决,不好拿捏。这总得叫楚源看到点希望不是吗
可这么拖着,真叫按律法审讯,这也行不通。楚源三朝元老,跟他有牵扯的官员太多了。不管知情不知情,但给楚源办过事的人,在朝中占了一半。这样的事情,一件一件的审讯下来,这得牵连多少人弄得朝堂里人人自危,却不是皇上的初衷。
所以,大面上,这律法是必须遵循的。拖下来以后,楚源不能公开审。得由绝对的亲信,亲自审问了,叫楚源畏罪自杀才是最好的办法。
外面的人心定了,而皇上手里却拎着一个活扣。这臣子听话,身上又没有什么大的过错,睁一只闭一只眼就过了。可要是不听话,这楚源的案子,不是还没了结他就死了吗此时再拿出跟楚源勾连的证据,将人拿下,也是最省劲的。再说了,下面的大臣哪个不是人精,知道皇上手里有紧箍咒,哪里还敢不听话。这朝堂不用清洗,不用折腾出大的动静,就能收回皇上手里。如此兵不血刃,才是上策。
楚家人的死活,跟这些大事比起来,根本没那么重要。
这个道理楚源当然懂。但他现在最防备的不是皇上,而是金成安。他怕金成安要斩草除根
林雨桐嚼着肉干,又抿了一口酒,这才道“我向来也不是个小气的人。再说了,你看的重的东西,我未必看的重。你认为不能没有的东西,在我这里,也是可有可无的。既然对我来说不重要,松松手的事,我何乐而不为呢”
楚源的眼睛一亮,“殿下的话做的了准吗”
林雨桐哈哈就笑,若有若无的朝来福看了一眼,才道“今晚来的是我,不是太子,不是吗”皇上能打发自己来,本身就很说明问题。若不是他的身体实在支撑不住,这样隐秘的事情,皇上会自己来处理的。
楚源看了一眼来福,就有些了然。皇上既然全程要监督,那就跟皇上亲临也差不多了。他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将杯子里的酒一口给灌了下去。突然开口道“殿下对苗家知道多少”
怎么先说起了苗家【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