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面具皮肤的颜色与她手背颜色不同,落差之下,乍一看就像是几个大的水泡。
看着满月离开大殿,尔若一脸惭愧的低下头,轻声说着,
“太后,是尔若不对,还让令狐女官受伤了。尔若真是愧疚难当。”
尔若如此说着,视线快速的扫过林简和林东曜。
林简表情淡然,低头饮茶,只是握着白玉杯子的手背隐隐暴起一根青筋。
而林东曜在说完刚才的话后,脸色未变,坐在那里的身躯却比之前更加笔直僵硬。
“好了。你也别自责了,你也是为了哄哀家开心。来,过来坐吧,咱们不弄那些小把戏了,好好吃东西。”
太后倒没有任何埋怨尔若的意思,但凡真正宠一个人的时候,刚开始都不会其他异样的感觉。满月也不指望这一次就能让太后改变对尔若的态度。
一个不争气的皇后,太后还容忍了这么多年!
更何况是太后最喜欢的尔若了!
满月下去上了药之后,重新回到大殿。
大殿之上,已经开始表演歌舞。
尔若在太后身边津津有味的看着,甜美动人的容颜如何看都不像是恶毒阴险的性子。
满月坐下后,荣乐对她点点头。
“一会这尔若公主也要表演节目给太后助兴,太后已经答应了。满月,你要小心。”荣乐轻声提醒满月。
满月点点头,眸子眯起。
这尔若还真是精力旺盛!一招不成,又来一招!的确是做足了准备功夫来的。
大殿之中歌舞结束,尔若蹦蹦跳跳的走下台阶,指挥她的丫鬟在一张案几上摆放了十四个琉璃酒杯,杯中盛满了清水,水位高低不一。
见此,满月心中冷然一笑。
尔若想利用水位不同和琉璃酒杯的回音来弹奏曲子,这一招,上一世她曾在京都一家茶坊见过,后来还在京都大肆流行。
没想到,这还未流行开来,就已经被尔若学到了。
利用琉璃杯水位高低不同演奏曲子,按理说,在西域应该没有,难道尔若是在京都学会的?
可她今天才回来,如果是在京都学会的,那她应该提前来到这里很多天。
想到之前庞锐说的话,他的玉骨扇子和尔若之间的关联,满月瞳仁眨了眨,不动声色的退了下去。
等她回来的时候就听到尔若正在安慰太后,
“太后,没关系的,尔若可以多等一会。”
“这怎么就没用相同的十四个琉璃杯了呢,偏偏这有的款式都不和你的意。”
太后自言自语道。
满月垂眸不语,安然看戏。
其实并不是慈宁宫找不出十四个一模一样的琉璃酒杯,而是满月故意拖延时间的法子。她见琉璃酒杯还没摆好,就想到尔若必定要用十四个一模一样的,但今天太后宴请众人,琉璃酒杯大都派上了用场,剩下的满月刚才偷偷藏了起来,膳房找来找去也只找到几个,所以要现从别的地方抽调。
如此一来,就耽误了很多时间。
“不如先用膳吧,晚点再说。”
太后抬手示意众人用膳。
尔若虽然愉快的点点头,心下却是不爽的,视线快速在大殿内环顾了一圈,并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她视线看似随意的落在满月的方向,却惊觉身侧两道冷冷的视线望过来。
她扭头看去,就见林东曜如夜瞳仁带着冰冷的警告,如刀似箭一般落在她脸上。
尔若急忙收回视线,冲太后甜甜一笑。
这一等,就接近一个时辰。
司珍坊那边倒是有现成的琉璃酒杯,可在寻找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最后费了很大劲儿才找齐了送到慈宁宫。
等尔若开始表演,众人已经等的哈欠连天。
因为之前见了尔若表演的芝麻跳在千层糖酥上的表演,虽然新鲜,却藏了很多隐患,所以在看尔若接下来的表演时,并没有觉得多么有趣。
曲子虽然动听,可因为等待的时间太长,困顿乏力,等尔若表演完了,众人的反应明显不如之前那么强烈。
尔若脸上在任何时候都是挂着甜美纯净的笑容,姣好面容,清灵气质,怎么看都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子。
“好!尔若真是有心!哀家从来不知道这琉璃酒杯因为水位高低不同再加上两根玉簪子就能演奏出如此好听的曲子,真是妙哉。”
太后自然对尔若的表现十分满意。
就在众人纷纷附和太后的时候,尔若的贴身宫女来到尔若身边,低声道,
“公主,教您用琉璃酒杯奏乐的茶馆掌柜来了。您是否现在见她?”
当着太后的面,这小丫鬟自然不敢耳语。
太后听了不由一愣,
“尔若,原来你这奏乐是有高人教导的?快请进来瞧瞧。”
太后此话一出,尔若脸色瞬间僵住。
下一刻却是勉强挤出一抹笑来,讪讪然开口,
“太后,尔若不记得何时找过她,你这丫鬟,是谁让你传令的?”尔若冷不丁的看向传话的丫鬟。
丫鬟一愣,小声道,
“公主,来人是按照您的吩咐带人进宫的。”
“尔若,这是怎么回事?”太后疑惑的看着尔若。
尔若脸色微微一红,正要开口,一旁的欣妃却看似好心的帮忙解围,
“尔若公主不必担心,是不是你请来的,把她叫进来就成,看看是不是教尔若公主演奏的那个人不就行了。”
“人都来了就带进来看看,孰真孰假,一目了然。”安妃也淡淡出声。
尔若骑虎难下,垂眸咬着嘴唇,脸上的笑容也挂不住了。
“那……就让她进来看看,尔若也想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传令下去,带进来。”
随着太后一声令下,侍卫很快带进来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子。
“妾身见过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抬起头来,让尔若公主瞧瞧。”
太后有些厌恶的扫了一眼这中年女子,下一刻,中年女子缓缓抬头,看到太后身旁的尔若公主后,不觉眼睛一亮,
“这位姑娘前儿才在我那儿学了琉璃酒杯的演奏,临走前儿还给我留下了五十两黄金,我都没舍得动,现在黄金还在我身上呢。”
掌柜的说着,从怀里取出一锭黄金。
尔若脸色微微闪烁一下,皮笑肉不笑的看向中年妇女。
“的确是我,可你是怎么进来的?”
尔若急于搞清楚是谁在暗中拆她的台。
“原来是公主殿下,这不是公主派人送到茶馆一块腰牌,还安排了人送妾身进宫的吗?公主前儿给的黄金后面刻的还是西域国库,妾身有眼不识泰山,前儿没能认出公主,还望公主赎罪。”
中年妇女对答如流,手中的黄金的确是尔若给她的酬劳。
但腰牌是怎么回事?
她学这个是为了在太后和太子和五殿下面前表现一番的,怎么可能让这么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妇女进宫给她拆台!
这不是让其他人笑话她吗?
原本好好地表演竟然是从街边茶楼学到的!
“回太后,这是公主给的腰牌。”
中年妇女将腰牌拿出来,荣乐已经上前将腰牌接下,递到了太后手里。
太后端详着看了一会,点点头。
“尔若,这的确是你的腰牌。”
尔若看到腰牌的第一反应,本能的是摸索自己腰间,腰牌果真不见了!
“是啊,太后,可能是这几日事情太多,一时疏忽了吧。”尔若并不知道腰牌是如何跑到这中年妇女手上的,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算计她!
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敢轻易否认!
毕竟对方能准确无误的找到这茶馆掌柜,指不定还知道她更多事情。
“尔若,怎么你前儿就来了京都吗?哀家记得前儿京都可是戒严的!”
太后思忖了片刻,疑惑的看着尔若。
“回太后,其实——其实尔若——”
尔若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解释。
她的确是早早的就到了京都,来了都有一个多月了,不如此,如何能知道那么多关于令狐满月和太子以及五殿下之间的事情。
可她又不能说实话!
自己的父亲虽然与皇上称兄道弟,但西域是西域,京都是京都,她的身份是公主,就注定了要在皇上和太后眼皮子底下为人处世,不能有太多隐瞒。
一旦被太后知道她来了京都一个多月隐于民间,太后不知道会怎么想。
尔若一时语塞。
角落里,满月垂眸安然品茶,将一切尽收眼底。
如果尔若之前不故意烫伤她的话,那么她也不会找到这茶馆的掌柜的,也就不会知道尔若回来已经多时。
一切都是她为了表现,自己暴露了太多。
满月原本也是碰运气,一面拖住宫里的丫鬟太监寻找琉璃酒杯,另一面派隐秀出宫去上一世她发现用琉璃酒杯演奏的那家茶馆找掌柜的出面。
上一世,满月与那家茶馆的掌柜有几分交情,那掌柜的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满月知道她的底细,曾经是从别的地方犯了事逃到京都,隐姓埋名生存下来。
隐秀按照她的吩咐试探了几句,茶馆老板娘自然害怕,怪怪的按照隐秀的吩咐进宫了。
其实满月也只是让她说实话。
尔若公主当初怎么找到她的,如实说就行。
至于尔若公主的腰牌,这就要多亏尚墨欣帮忙了。
尚墨欣可以近距离的接触太后,自然也方便接近尔若。
她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尔若对她自然没什么戒心。等待用膳的间隙,满月趁着尚墨欣休息的片刻时间拜托她此事。
尚墨欣还欠了满月一个人情,自然会用心还的。
尚墨欣拿到了腰牌,以荣乐的手转给满月,满月趁机离开大殿转给等在外面的隐秀。
整个过程,尔若都蒙在鼓里,一心想着好好表演大出风头。
满月明白,这掌柜的说出尔若的秘密,尔若不会放过她,所以满月已经提前安排铁英在宫外接应这个掌柜,给她一笔钱,让她去安全的地方,远离京都。
太后带着满腹疑问,尔若正在思忖如何作答。却见林东合从位子上站起来,恭敬开口,“皇奶奶,您有所不知,其实尔若如此做,也是想给皇奶奶一个惊喜,尔若费尽心机提前到来,学了很多新鲜的东西,可正好赶上前些时候京都巨变,想来,尔若也是不想提及那件事情令皇奶奶担心吧。”
林东合此话一说,自然等于是给尔若解围。
林简维持之前的表情,眸光淡然,眼角眉梢虽然含着浅笑,但那笑意明显是未达眼底。
林东曜眼底冷冷的写了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尔若这才一脸小心翼翼的表情委屈的看向太后,
“太后,是尔若设想不周,尔若任性了,太后责备尔若吧。”
尔若一脸单纯无害的表情看向太后,太后无奈的摇摇头,笑着道,“你这孩子,还是如此的古灵精怪。小时候看你就是如此,长大了也是。你这都是为了哄哀家开心,哀家如何怪你,只是以后切莫单独行动,哀家知道了如何能安心?”
太后满眼的慈爱疼惜,明明是尔若做错了,太后却是选择无视。
目睹此景,满月更加明白太后对尔若的宠爱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尔若知道了,谢太后理解尔若。”尔若说着,微微嘟起嘴巴,身子偎依在太后怀里,看不出任何阴险恶毒的感觉。
“对了,你还从这掌柜的这儿学了什么?”太后看似随意的问着她。
尔若正要开口,茶馆掌柜的已经讨好的开口,“回太后,尔若公主在小的那里不仅学了酒杯演奏,还学了赤足舞和引蛇舞。”
“赤足舞不就是光着脚踩在地上跳舞的吗?”掌柜的话音落下,有嫔妃不觉插了一句嘴。
“是啊,这赤足舞可是要露出双脚的。”
“引蛇舞就是穿着肚兜跟蟒蛇一起起舞。”
“跟蟒蛇一起起舞?岂不是很可怕?”
现场嫔妃七嘴八舌,纷纷议论开。
太后的脸色也起了变化。
见此,满月对荣乐使了个眼色。
荣乐上前低声道,
“太后,臣先将这掌柜的带下去吧。”
“好,带走吧。”
太后挥挥手,声音比之前低沉了很多。
荣乐迅速将掌柜的带了下去。
如此做,完全是在给尔若解围,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而自始至终,满月都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尔若现在完全是一头雾水,毫无头绪。等她时候想去找掌柜的时候,人已经被隐秀送走了。
一众嫔妃现在看向尔若的眼神都变了。
这还堂堂公主呢?怎么什么都学?
赤足舞和引蛇舞都是民间魅惑女子才学的东西,这尔若公主学会之后是为了将来勾引太子的吗?是为了增添与太子的闺房乐趣吗?
想到这里,一众嫔妃纷纷烟嘴偷笑。
就连尔若之前表演的节目也被加上了不干不净的印象。
尔若此刻很清楚,她在明,对方在暗,对方连茶馆掌柜的都能找到,还有什么不知道?她现在最好的就是静观其变!
俗话说的好,做贼心虚!
尔若背着太后做了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所以就害怕别人知道更多。
其实满月对她这个人根本就不了解!这一次完全是尔若自己表现欲太强烈,才让满月有了线索调查。
“尔若,这以后民间的东西,你感兴趣,看看听听就行了,其他的就别碰了,你可是哀家的心头肉,哀家可舍不得你去碰那些东西。知道吗?”
太后语气仍是说不出的疼爱宠溺,尔若乖巧的点点头,下一刻,瞳仁飞快的扫过众人。
究竟是谁在暗中拆她的台?
不要被她找到了!
否则一定将她大卸八块!
尔若咽下心头恨意,转而又一脸可怜兮兮的表情看向太后,
“太后,您有所不知,尔若之所以喜欢在民间走动,其实是因为尔若喜欢的一样东西,对方始终不肯割爱,尔若就只好到民间去搜罗一下,看看有没有一模一样的。尔若实在是很喜欢,不惜重金得到这件宝贝。”
尔若迅速转移了话题,也吊足了太后的胃口。
“说说究竟是什么宝贝,能让哀家的尔若如此喜欢?”太后好奇的看着她。
尔若瘪瘪嘴,在太后怀里忍不住撒娇,
“太后,还不就是庞侯手里的那把玉骨扇子吗?尔若才进京都的时候无意中看到庞侯拿着的玉骨扇子,尔若就喜欢的不得了,后来几次三番想要花重金买来,可庞侯都不肯割爱,太后,尔若是真的喜欢。”
尔若叹口气,眼巴巴的瞅着太后。
“这——”
太后也有些为难了。
庞锐的事情一向都是皇上单独处理的。
她和太子也曾安排了一对绝美的双生花在庞锐身边监视她,但不出几个月,那对双生花就废了,而且一点消息也没打听到。
皇上为此还跟她单独谈了一次,但凡庞锐的事情太后都不得插手!太后也答应了皇上,所以尔若现在开这个口,太后自然不能接话。
而其他人也跟庞锐不熟悉,更是没办法去办这件事。
林简此刻晃着手中酒杯,修长冰润的手指轻敲酒杯,唇角含着一抹浅笑,眼底却是如夜的暗沉之色。
他一直都在忍着不看满月的方向,这种煎熬,犹如尖锐的锥子一下下刺在心尖上的感觉。
林东曜在听到尔若提到庞锐和玉骨扇子的时候,眼神再次冷冷的割过尔若面颊,即便尔若不曾看向林东曜,此刻也能感觉到两道冰冷危险的视线冷冷的落在她脸上。
“太后,尔若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尔若调皮的朝太后眨眨眼睛。
“谁?你倒是说说。”
“太后,您怎么忘了这□□唯一的一个二品女官呢?”尔若说着,含笑看向满月。
“太后,令狐女官可是□□唯一的二品女官,她能做到今天的位子,自然是有过人之处,而且令狐女官也是出自侯府,□□京都双候并立,怎么说庞侯也要给令狐侯府面子,更何况令狐女官为人处事八面玲珑甚的人心,太后,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现在不正是令狐女官报答太后的时候吗?”
尔若说的头头是道,看向满月的眼神充满了期待,不见丝毫的恶意。
任谁现在都不会相信尔若是故意为难满月。
“这——你这孩子说的倒也是有道理。”太后点点头。
一旁的皇后急忙补充道,
“是啊,太后。这令狐女官在慈宁宫才这么短时间,都是将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此事交给令狐女官她定不会让太后和尔若公主失望的。”
皇后自然会顺着尔若说话。
欣妃在一旁皱了下眉头,轻声道,
“这庞侯才回来没多久,只怕是跟令狐女官没什么交情。”
“庞侯的东西尔若公主去要都不给,更何况是个小小的女官了。还真是为难令狐女官了。”安妃也不冷不热的开口。
皇后有些没面子,不觉继续道,
“可总不能让尔若公主失望吧。太后,不如您就让令狐女官去试一试,不行再回来。”
太后沉思片刻,看了眼尔若充满期待的眼神,自然有些于心不忍。
“令狐满月。”太后沉声下令。
满月自角落里起身,缓步上前。
“哀家现在命你去找庞锐商议将玉骨扇子送给尔若公主一事,不管庞锐开出任何条件都可以商议,你却去吧。”
“是,太后。”
满月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为难,垂眸安然接旨。
旋即从容退出大殿。
尔若眼底,一抹得意之色一闪而过。
——
慈宁宫外,满月正准备前往承乾宫找庞锐。
冷不丁身后一道清脆如银铃的声音响起,
“令狐女官,有劳你了。”
满月回神,见荣乐与林简并肩朝自己走来。
“见过太子,公主。”满月垂眸请安。
林简之前还与尔若谈笑风生,这一刻,看到满月时,却是一脸清冷之色。
尔若则是甜甜的冲林简一笑,继而一脸单纯的表情看向满月,
“令狐女官,这次真是有劳你了。要不是太子哥哥要陪着我四处走走逛逛,其实可以让太子哥哥帮我去要玉骨扇子的,不过我听说啊,令狐女官私下可是跟庞侯关系不错的,所以尔若对令狐女官很有信心。”
尔若每说一句话,都是话里有话,绵里藏针。
林简冷眸看向她,并不出声。
“尔若公主也说了,您是听说,听说怎能当真。庞侯回来没多久,满月一共没见过他几次,何来的关系不错?不过就算满月与庞侯没什么交情,尔若公主的事情满月也会尽力而为,不会令太后失望。”
满月语气不卑不亢,面带微笑,尔若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停顿了片刻。
“那尔若就等令狐女官的好消息了。”
尔若旋即看向林简,
“太子哥哥,我在里面坐的都快闷死了,所以才赶紧拉着你出来的,你要带我去哪里?”尔若对林简展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四处走走吧。”林简温和出声,旋即率先抬脚朝与满月相反的方向走去。
满月等他们走了,也转身朝承乾宫走去。
拱门拐角处,苏康脚步匆匆的来到林简身前。
“见过太子,公主。”
“什么事?”林简淡淡出声。
“回太子,太子府有急事请太子回府处理。”苏康沉声道。
“知道了。”林简点点头。旋即转身抱歉的看向尔若,
“我府里出了点事,稍后我安排其他人带你四处逛逛,你自己小心一点。”他的语气温和淡然,听不出一丝异样。
尔若虽然不舍,却还是乖巧的点点头。
“好吧,反正晚上尔若还要跟太子哥哥见面的。太子哥哥去忙吧,尔若自己能照顾自己的。”
“我先走了。”
话音落下,林简脚步匆匆的跟着苏康走了。
留下尔若一个人在原地目送他离开。
“太子哥哥,你是真的有事还是在太后面前敷衍我呢?”尔若自言自语道,脸上有几分失落。
“尔若妹妹。”
这时,背后响起一道温柔的男声。
尔若面上不屑的神采一闪而过,转过身后,却是一贯的甜美动人。
“二殿下。”
“怎么见了我就如此见外呢?对其他人都叫哥哥,到了我这里就如此生疏,亏着我刚才还帮了你。”林东合说着,抬手就要轻拍尔若肩膀,尔若身子一侧,躲了过去。
林东合脸上笑容不减,丝毫不介意尔若的举动。
尔若一脸无辜的表情看向林东合,
“二殿下,尔若以前在宫里与太子哥哥和五殿下哥哥都很熟悉,倒是二殿下那时候不常跟我们一起,所以尔若对二殿下不太熟悉。”尔若柔声解释,却是丝毫不接茬林东合之前帮了她的事情。
见此,林东合心底冷冷一笑,面上仍是如沐春风一般。
“尔若妹妹,今天的事情你真是太不小心了,怎么会被令狐满月给如此设计了呢?”
林东合话音落下,尔若脸色微微一僵。
“什么被设计?这又跟令狐女官有什么关系?尔若不明白二殿下什么意思?”
“尔若妹妹,我都不顾一切的帮了你了,你怎么还对我如此戒心呢?不过也难怪,这令狐满月一贯的诡计多端,阴险毒辣,尔若妹妹还年轻,又是天真无邪的性子,如何能是那蛇蝎毒妇的对手呢?我这个二哥只是好心来提醒你,以后可要对她多加小心,二哥不是每次都可以帮你的。”
林东合说着,抬手飞快的拍了下尔若肩膀。
这一次,尔若没来得及的躲过去。
她看着林东合转身离开,眼神闪烁着,脑海反反复复的只有一个名字——令狐满月!
今天的事情是她在背后做的吗?
可那个令狐满月今儿可是一句话都不曾说,就是她故意用滚开的千层糖酥烫伤了她的手,她都没吭一声!而且这么短的时间,她是如何找到茶馆掌柜的?
林东合与令狐满月之间曾因为令狐平雪起过冲突,这一点,尔若是知道的。
不排除林东合利用她挑起事端针对令狐满月,达到他的目的!
可现在她跟令狐满月都注定了是势不两立的!
想起林东曜警告她的眼神,尔若就觉得心寒!
她的东曜哥哥,她还以为他不会对任何女人动心的!怎么竟会对一个令狐满月如此在意呢?
尔若眉头皱起,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
未央宫内,林简翻身上了后院的一棵大树。苏康在树下安静站着。
其实太子府什么事情都没有,太子只不过为了摆脱尔若罢了。
“殿下,您的手有些烫伤,属下带了烫伤膏。”苏康小心翼翼的开口。
“不用,扔了。”林简冷冷道,不知是在跟谁生气。
林简当时是故意从满月手里拿过桂花糕的,他如何看不出来满月的手已经被烫伤了!现在就连他的手也烫伤了,可手上的伤实在不算什么,心底的伤才是最重的。
苏康乖乖将烫伤膏扔了,心底叹口气,静静的站在树下。
——
与此同时,满月在承乾宫外见到了庞锐。
庞锐似乎已经知道慈宁宫内发生了什么,早就等在了承乾宫外面。
“侯爷。”满月上前行礼。
庞锐轻拍手中玉骨扇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侯爷,满月想问侯爷借一样东西。”满月直接道明了来意。
庞锐一愣,“你确定是借?”
“是,满月借用一晚,晚宴结束原璧归赵。”
“借东西可是要还的。”庞锐眸子眯起,没料到她是来借东西的,不是来当说客的。
“满月刚才说了,借用一晚,完璧归赵。”
满月语气淡淡的,仍然坚持自己原先的话。
“借什么?”庞锐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侯爷手中的玉骨扇子还有装着这个扇子的锦盒。”
“如果我的消息没错的话,尔若是看好了这把扇子,太后也下令让你想办法说服我交出扇子,成人之美。”
庞侯终是忍不住提醒满月。
满月轻轻点头,低声道,
“没错,太后的确是如此吩咐的。可侯爷会割爱吗?我想不会吧!这扇子侯爷从不离手,扇面的白玉若羊脂一般,即便是扇骨也是圆滑柔润,一看就是经历了多年传承,历代触摸把玩所致。如此珍贵,侯爷怎么可能给尔若公主呢?所以,满月只是借来用一下。”
满月说的都是大实话,但这反倒是让庞锐更加不明白了。
“难道你还想通过一晚上的时间就能打造出一把一模一样的吗?”他皱眉问她。
“侯爷自然知道,这根本不可能。”满月实话实说。
“那你还——”
“侯爷,满月有自己的打算,既不会令太后没面子,也不会令侯爷有所损失,同时也要保全自己。还请侯爷借扇子和锦盒一用。”
满月坚持说只是借,庞锐想不出她能有什么法子应对尔若。
“既然是你开口了,这扇子我就借给你,你应该知道,我是绝对不会给尔若的,不管她出多少银子,我喜欢的自然只送给值得的人,或是我欣赏的人。你先拿去吧。”
庞锐说着,将扇子递到满月身前。
满月接过之后,惊觉这扇子异常沉重,绝非表面看到的羊脂白玉如此简单。
“这扇子里面——”
“有机关。别乱动。”庞锐知道她要问什么,轻声解释。
满月点点头。
怪不得尔若如此喜欢这把扇子,如果只是普通的羊脂白玉打造,就算是珍品也能模仿出一摸一样的,可如果是绝世暗器的话,没有当初打造这个暗器的图纸的话,想要仿制出一模一样的,几乎不可能。
“多谢侯爷。”
“锦盒稍后我会让郑管家送到你手上。”
“不必了侯爷,锦盒我亲自去侯府走一趟,如此也显得诚意十足。”满月笑着开口。
庞锐却愈发的看不懂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拿到扇子,满月的任务才完成了三分之一。
剩下的三分之一需要她自己完成,最后的三分之一就要看晚上众人的配合度了。
看着她悠然离去的背影,庞锐眼底的担忧却不曾散去。
白胡子郑管家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恭敬出声,
“侯爷,那扇子您从不离身,就如此给了令狐女官?”
庞锐眼底担忧不减,语气却是随意淡然,
“如果她真没法子应付尔若,送给她又如何?”
“侯爷,您真的如此舍得?”郑管家满脸的震惊。
“我说的是给令狐满月,不是给尔若。给令狐满月的有什么舍不得?”
“侯爷,您对这个令狐满月了解多少?”其实郑管家想说的是,据他所知,侯爷与令狐满月接触并不多,更谈不上什么深入的了解了。
庞锐却不以为意,
“正因为了解的不多,都能发现她身上很多与众不同的地方,所以,自然值得。”
庞锐的话,或许郑管家无法理解。
但这么多年在大漠戈壁生活,想要找到一个处事作风能与他同步的人太难了,回到京都,令狐满月算是一个!
几次的接触之后,她以女子的身份能做到与他的行动和想法同步,他自然好奇,也很欣赏。
可她却习惯将自己隐藏的很深很深,越是想要细细挖掘,她的真心越是隐藏在看不见的黑暗之中。所以对于庞锐来说,倒不如顺其自然,往前走一步,能看到多少是多少。
即便是十年二十年的相处,很多人也未必能看透身边人的真心。
他不强求,亦不苛求。
——
傍晚来临,皇上在承乾宫设宴为西域王和尔若公主接风洗尘。
尔若仍是寸步不离的呆在太后身边,只是看向众人的眼神明显比中午的时候多了复杂和隐忍。
中午的事情她也派人调查了,可那掌柜的竟然没了踪影,茶馆也关门了,仿佛是蒸发了一般。
想起林东合说的话,尔若视线不由得在大殿之中搜寻令狐满月的踪影。
找了好几圈都没看到,尔若眼神沉了沉,下一刻一脸甜笑的问着太后,
“太后,怎么不见令狐女官呢?”
太后回过神来看了一眼。
“荣乐,令狐满月呢?”太后沉声问道。
荣乐起身,恭敬道,
“回太后,因为庞侯回了侯府,所以令狐女官去了庞侯府还未回来。”荣乐按照满月的吩咐回禀太后。
太后还没开口,皇后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晚宴都开始了,咱们的荣乐公主还等着玉骨扇子助兴呢!这令狐满月就不能快点吗?”
皇后此话一出,有些好挑事的妃嫔也跟着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这令狐女官该不会是要不到扇子不好意思见太后,躲起来了吧!”
“就算要不到玉骨扇子也得回来给太后和尔若公主一个交代,这样不声不响的躲起来算什么?简直不将太后和公主放在眼里。”
妃嫔的议论声引来皇上和西域王的侧目。
“尔若,庞侯不是说玉骨扇子不割爱吗?你怎么又提起这件事了?”西域王的语气倒不像是责备尔若,反倒是带着几分宠护的无奈。
尔若立刻委屈的看着父亲,小声道,“父亲,尔若是觉得以令狐女官的身份,或许庞侯会给令狐女官面子。而且同是侯府,庞侯总不至于连令狐侯府的面子都不给吧!令狐女官贵为□□唯一的二品女官,必定是能力出众,所以尔若才——”
尔若说到这里,看似委屈的垂下眸子。
见此,太后立即出声帮腔,“西域王,此事与尔若无关,尔若只是提起来罢了,下令的还是哀家。”
“太后,可现在令狐女官去了哪里呢?”尔若看似一脸担忧的表情。
太后眼底却隐了一丝怒气。
这晚宴都开始快一半了,令狐满月还没出现!即便是办不到也该有个交代!怎么还不露面了?
主座众人谈论的话题,令狐鸿熹也隐隐听到了一些,因为提到满月的名字,令狐鸿熹格外关注。
这尔若公主为何非要满月去要扇子呢?
相信如果不是尔若公主坚持,太后也不会下令的!
令狐鸿熹脸色一寒,也有些担忧的看向大殿门口。
“荣乐,你去找一下令狐满月。”太后冷冷下令。
荣乐正要离开,却见一抹蓝紫色身影翩然进入大殿。
荣乐急忙开口,“太后,令狐女官来了。”
满月原本是站在大殿门口,见此,太后沉声下令,
“令狐满月。”
“臣在。”
满月顺利成功的走进大殿,站在众人中间。
在她手中,赫然捧着一个褐色锦盒。
见此,尔若颇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满月手中的锦盒。
随着满月缓缓走上前,众人视线都是定定的落在她手中捧着的锦盒上。
太子林简,看似冷漠的扫了满月一眼,旋即随意的看向别处。
林东曜视线从她手中锦盒移开,定定的落在她平静淡然的面庞上。
“太后,臣来晚了,请太后降罪。”满月如此说,太后倒是没有多少降罪的意思,毕竟太后的注意力现在都在满月手中捧着的锦盒上。
“庞锐肯割爱?”太后挑眉看向满月。
“回太后,庞侯不仅割爱玉骨扇子,还特意找了一个内里是羊脂白玉打造的锦盒装着玉骨扇子,以表诚心。”
满月说着,咔哒一声打开了锦盒。
锦盒内,入目皆是瓷白无暇,白色的锦盒内饰,白色的玉骨扇子。在琉璃宫灯掩映之下,竟是多了一丝诡异的感觉。
白色,自古以来就是喜庆节日避讳的颜色。
但因为装着玉骨扇子,越是好东西,越是需要匹配的其他物件相互映衬。
只是,这玉骨扇子装在白玉的锦盒内,满眼皆是羊脂白色,竟是分不出哪是扇子,哪是内饰。
太后不觉满意的点点头。
可西域王却是瞬间变了脸色。
“快拿上来给尔若看看。”太后急忙开口,没想到还真让满月办成了。
“是,太后。”满月捧着锦盒正要上前,西域王突然出声阻止,
“且慢!太后,这玉骨扇子尔若不能要。”
西域王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满月脸上看似是一副错愕惊讶的表情,可眼底却是丝丝嘲讽冷笑。
与她有同样表情的还有林东曜。
某殿下轻摇手中酒杯,唇角弯起,一抹冷嘲笑容缓缓漾开。
尔若正好看到林东曜的这抹微笑,眉头一皱,心底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了的感觉。
“御弟,这令狐女官辛辛苦苦从庞侯那里讨了来,你怎么不要了?”皇上也一脸诧异的表情看着西域王。
西域王快速起身,双手抱拳,竟是跪在了皇上面前。
“回皇上,臣实在不知道小女如此稀罕这玉骨扇子,还使得太后下令,只是这玉骨扇子是断然不能要的。”
西域王如此行为,看的众人一头雾水。
“父亲,为何不能要?你是担心不知道令狐女官是如何得到的这玉骨扇子?担心令狐女官为此跟庞侯不睦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不如先让令狐女官说说她是如何说服庞侯的?”
玉骨扇子近在眼前,尔若岂能不要。
她只好暂时先转移话题,反正玉骨扇子她是要定了!
而令狐满月也别想独揽风头!
她堂堂西域公主都要不出来的扇子,她令狐满月半天时间就办到了,听起来都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如果不是她跟庞锐私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或是苟且之事的话,庞锐怎会如此好说话?
所以,尔若原本设计这一招,进可攻,退可守。
不管令狐满月能不能将玉骨扇子要来,都需要好好解释一下。
众人再次将焦点转移到满月身上。
令狐鸿熹皱紧了眉头,难得的露出些许不满的神色。
“回皇上,太后,公主。之前庞侯并不是不想给公主玉骨扇子,而是一直找不到搭配的锦盒,庞侯想的是,既然是送人的东西,自然要庄重精致一些,臣去的时候,侯爷还没找到锦盒,这锦盒是侯爷从侯府后院找到的,侯爷常年不回侯府,自然不熟悉东西都放置在哪里,正好锦盒找到了,侯爷也想给臣一个人情,就托臣将锦盒与扇子送来。”
满月一番话说得尔若哑口无言。
她如何也不相信庞锐之前是因为找不到锦盒才不给她的。庞锐明明就不想给她。
可令狐满月说得她又挑不出刺儿来!
“如此说来,令狐女官还真是好运,正好赶上庞侯找到锦盒,不过这庞侯也真是认真,非要配套才肯送出。”皇后语气听起来有几分无奈。
“不论如何,东西拿来就好了,只是王爷,你这是如何?”太后还不理解西域王为何坚持不肯收。
“王爷,如果你觉得这玉骨扇子太贵重了,哀家可以回赠庞侯几样贵重珍品,绝对比这玉骨扇子珍贵数倍,你也不必觉得愧疚了。”
太后自以为西域王是不想夺人所爱。
“是啊,御弟,庞侯都同意了,你就不必拘泥了。”皇上也笑着劝说西域王。
“回皇上,太后,事实并非如此。而是——而是因为这玉骨扇子是装在白玉打造的锦盒内,在西域,白玉锦盒只能装尸骨,而且但凡是白玉锦盒装过的东西都会有挥之不散的厄运,得道者将大难临头。皇上——臣弟着实不敢收,小女不懂事,还请皇上太后赎罪。”
“皇上,太后,这玉骨扇子,还请令狐女官完好无缺的归还庞侯,他日定当登门致歉。”
西域王一番话,皇上和太后都跟着变了脸色。
再次看满月手中的玉骨扇子,顿时也觉得阴气阵阵,说不出的诡异感觉。
“既然如此,令狐满月,你现在就回去归还庞侯吧。虽说这是西域的规矩,可西域王和尔若都是常年生活在西域,对这些自然看重,倒是我□□京都没这个规矩,且送回去吧。”
太后挥挥手,神色和语气都有些无奈。
本来从庞锐那里要来玉骨扇子,就已经是为难庞锐了,现在再以这样的理由送回去,不说是皇上动怒了,就是太后心里头也疙疙瘩瘩的。
太后如何能接受被庞锐抓到把柄呢!
可是这一次,为了尔若,她真的是失算了。
“父亲。”尔若一脸无辜的表情看向西域王。
她知道自己这次差点闯了大祸,可她怎么会知道,令狐满月会捧着一个白玉的锦盒过来,这究竟是庞锐的主意还是令狐满月故意的?
眼睁睁的看着到手的玉骨扇子飞了,尔若脸上维持的笑容都有些扭曲。
太后这会也失了安慰尔若的心情,现在想起西域王的话都觉得反胃,原来在西域,白玉锦盒是用来装尸骨的,如此不祥的东西幸亏是在西域王在场的时候给了尔若,这要是没有西域王提醒,还不惹祸上身了?
只怕她到时候也会拿出来端详几下的。
满月捧着玉骨扇子缓缓退出,转身之际,眼底的冷笑肆意嘲讽。
这白玉锦盒她是上次在庞侯府写口信给令狐鸿熹和令狐泉的时候看到的,当时这盒子是打开的,满月见大小正好是装下一把玉骨扇子,而且锦盒里面还放了一块擦拭玉器的软布,满月猜测这白玉盒子十之八九是用来装玉骨扇子的。
□□京都的人基本都不知道西域的这个传统,就是西域普通人家也未必知道,因为白玉不是每户人家都能买到。
只有西域皇孙贵族才有如此讲究。
上一世,满月在西域王下葬王妃的时候看到过类似的场景,时候还特意调查了一番,方才得知如此典故。
即便庞锐那里没有白玉锦盒,她也会想办法去别的地方找白玉锦盒。
这一步,她吃定了尔若。
晚宴还在继续,不过已经没有满月什么事了。
尔若得不到玉骨扇子,还险些闯了大祸,虽然还是对太后有说有笑,可精神头明显不如中午。西域王则是一副惊魂未定的神情,幸亏令狐满月是晚宴开始才进来,否则的话——
皇上和太后虽然不说,可心里头也是疙疙瘩瘩的。
——
入夜,满月将玉骨扇子完好无缺的交还给庞锐。
庞锐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看向她,
“我终于明白你为何非要来侯府一趟,不用我派人送去给你,你又为何一定要这锦盒。这西域的规矩,你竟是如此了解?”
庞锐看向满月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欣赏。
满月却是一副淡然的表情回应道,
“侯爷过奖了,其实满月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是碰运气罢了,现在完璧归赵,侯爷看看没有问题,满月先告辞了。”
有些话,在庞锐面前不必解释的那么透彻,他是聪明人,看透的永远比说透的多。
庞锐自然相信她送回来的玉骨扇子没有任何问题。
“你若归还的,必定没有任何问题,只是尔若很容易已经将你看做敌人,你每天都在太后身边,尔若若想在你身上挑刺,并不是难事。你要小心。”
庞锐柔声嘱咐满月。
就拿今天来说,尔若接连两次对付满月,还烫伤了她的手。以太后对尔若的宠爱和信任,这将来她留在太后身边的日子并不好过。
“庞侯有心了,满月会小心的。”
无论庞锐说什么,她都可以冷静的回应。
似乎她早已习惯任何风雨都独自应对抵挡。
“我知道你会小心,但尔若在太后心目中的地位,绝非一般,即便太后有怀疑,也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处罚你,除非你有办法在这段时间离开太后身边。”
庞锐的话自然是在提醒满月。
她任何不知道暂时离宫是最安全的。
可安全换来的只是安逸,她还有大仇未报,没有退缩的权利。
“侯爷,告辞了。”
满月没有回应庞锐的提醒,转身离开。单薄纤细的背影很快隐入夜色之中,背影透出的倔强冷漠,令庞锐心底百感交集。
说不出是复杂还是疼惜的一种感觉。
——
满月回到皇宫,晚宴刚刚散去。
前方有光亮的地方,尔若三两步追上坐在轮椅上的林东曜,自然熟稔的给他推着轮椅,缓缓朝满月这边走来。
见此,满月闪身躲进了一旁的树林。
轮椅的轮子缓缓压过地面,尔若听似天真无邪的声音甜甜响起,
“东曜哥哥,你怎么今天晚上一直都是闷闷不乐的啊,究竟谁惹你不开心了?”
“我一贯如此。”林东曜倒是没拒绝尔若给他推轮椅,语气却是冰冷淡漠的。
“东曜哥哥,我们好几年没见了,在西域的时候我就在想,东曜哥哥现在会变成什么样,东曜哥哥,这些年,你有没有想我?”
斑驳暗影之中,尔若忽闪着大大的眼睛,满眼期待的看向林东曜。
“以前你常去璇玑宫,我也不曾想过你,现在也不会。”林东曜语气酷酷的。
躲在暗处的满月想离开,奈何身后没有路了,只能等他们走远了才能出来。她可不是故意要偷听林东曜与尔若谈话的。
“东曜哥哥,小时候我就说过,长大了要嫁给你的,你都忘了吗?”尔若此话一出,躲在暗处的满月瞳仁蓦然闪烁一下,唇角抽了抽,脸色阴晴不定。
真是没看出来!
林东曜很早的时候就跟尔若私定终身了!还真是一出百转千回的好戏!
不知怎的,满月觉得心情闷闷的,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别扭。
“既然你提到以前的事情,我就清楚明白的告诉你。不要再做暗中针对令狐满月的事情!今天我已经警告过你一次!不会再有下一次!”
林东曜的语气急转直下,冷的让周遭的空气都跟着凝结了一般。
暗处,满月挑眉,林东曜今天警告尔若了吗?她怎么没看出来?
“东曜哥哥,你说什么?尔若不明白?”尔若在林东曜面前还敢继续伪装,下场不言而喻。
“不知道没关系,你会看到结果是什么!”
这一刻的林东曜,声音冷到了骨子里,令人胆寒的感觉。
尔若似乎也害怕了,声音小了很多。
“东曜哥哥,我——”
“我们不是兄妹,我林东曜没有妹妹,所以以后你还是按照规矩称呼本殿下。”林东曜冷冷打断尔若的话。
因为在暗处,满月此刻看不到尔若是何表情,不过猜也能猜到,尔若脸上是何等尴尬窘迫。
“五殿下,其实我只是跟令狐女官开个玩笑,我回来之前就听说,令狐女官现在在京都呼风唤雨,跺跺脚京都的地都能震三震,我也是出于好奇况且听说她和太子哥哥关系密切,我心里难受,这才——”
说到这里,尔若顿了一下,抬眼小心观察着林东曜表情的变化。
见他脸色冰冷依旧,尔若也不敢放松。
“五殿下,我只是一时贪玩,我保证,以后都不敢了。”
“你走吧,我自己回去。”
林东曜并没有回应尔若任何,面容冷酷依旧。
“我——我知道了。”
尔若点点头,说话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旋即扭头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暗处,满月撇撇嘴,对于尔若的保证明显是不以为意的表情。
“你还不出来?”
冷不丁响起的低沉男声吓了她一跳,满月四下看看,除了隐在暗处的自己,再就是轮椅上孤独的林东曜了。
“要我请你?”警告的声音,带着薄薄的怒气和不耐。
满月确定叫的是自己,闪身从树后走了出来。
“殿下。”她福身请安,垂眸不看他。
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躲在暗处。
“你跟庞锐,今天倒是演了一出好戏,没想到你们配合倒是很默契。”林东曜的声音低低的,唇角还难得的勾起一抹弧度,可满月如何也不觉得他在笑。
“刚刚——谢五殿下帮忙。”她聪明的转移了话题,脸上的表情平静无波。
“你如何答谢本殿下?”他冷声反问。
满月却是一副无辜的模样看向他,
“殿下,尔若公主只是口头答应了,可她以后会不会照办还需观察一段时间,现在就下定论为时尚早,殿下要的答谢也不到时候。”
满月自然有她的道理。
“殿下,有句话说出来不好听,却是事实。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这尔若公主是不是真的不会针对满月,还是要看了才知道。”
满月说的自然平静,林东曜却在听到她的那句俗话时,眉梢飞快的跳动了一下。
她总能给他出其不意的答案,有时令他震撼,有时令他哑口无言,有时让他哭笑不得。
而她自己却不受一丝影响。
“那好,你就记好了欠我一个人情,我会等到合适的时候跟你讨回来的。”林东曜面容还是紧绷着,可语气却缓和了很多。
“你应该明白,如果尔若想要对你不利,我不会放过她。”
他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她,语气比任何一次都要坚定执着。
满月点点头,一时却不知回应他什么。
他瞳仁闪烁明亮曜目的星辉,一直都在等待她的回应,可她除了点头那一下,再无其他。
“殿下,很晚了,您该——”
“我知道。”打断她的话,他眼底一闪而过是失望和无奈。
“年政。”
随着他一声令下,年政自暗处出来,推着轮椅朝璇玑宫的方向走去。
看着轮椅上孤单萧瑟的背影,满月的心,这一刻突然有种被堵住了的感觉。
她飞快转身,脚步走的飞快,似乎只有如此才能摆脱心底别扭的感觉。
——
尔若公主回来之后,几乎每天都是跟太子一同来到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太后就拉着二人四处转转,而皇上则忙着与西域王商议朝中大事。
自从在树林里被林东曜警告了之后,尔若的确是再也没找过满月的麻烦,满月更是借口要处理慈宁宫其他事项,大多数时候,都是荣乐跟在太后身边。
宫里的嫔妃都是亲眼目睹了太子与尔若公主出双入对,相谈甚欢。这也是太后希望看到的。
一日,太子和尔若照例陪着太后在御花园闲逛,逛到中午,尔若提议就在御花园的亭子里吃用膳,此时临近夏季,气候和风景都是一年之中最好的时候。
太后也许久没有如此开心的时候了,自然是应允了尔若的提议。
荣乐立刻赶回慈宁宫膳房准备。
凉亭内,荣乐亲昵的依偎在太后怀里,与太后讨论着御花园的景色。
林简坐在一旁,神情看似安然随意,眼底却始终不曾燃起一丝光亮。
“太后,那不是二殿下吗?”荣乐突然指着不远处朝这边走来的一抹身影。
“二殿下!”
说完,她已经清脆的喊了出来。
“你这丫头,怎如此着急呢。”太后轻柔抚摸荣乐头顶,眼底是说不出的疼爱与宠溺。
目睹此景,林简眼底清冷依旧。
林东合抬脚朝这边走来。
“东合,你这是要去哪儿?”太后心情好,自然也愿意跟林东合多说几句话。
“回皇奶奶,正要去慈宁宫您那里,父皇交代的马上就要夏至了,皇奶奶膳房的食谱也应该换一些适合夏季的菜色和糕点,正好我在宫里,亲自跑一趟,也可以问问皇奶奶您最近的喜好忌口。”
林东合此话一出,太后不由得点点头。
“你这孩子倒真是有心,这些事情大可不必亲自出面,你父皇交代你,也是让你交代下面的奴才去做。”
“皇奶奶,事关您的身体,孙儿觉得还是亲自跑一趟放心。”林东合始终带着谦恭谨慎的语气回答太后。
太后明白,这么多年来,他在宫里头都没什么强有力的依靠,瑾妃被关入冷宫,他的处境就更加尴尬,所以才会在别的地方努力表现,以求达到她和皇上的满意。
其实想想,这些年来,他也的确不容易。
“行了,你也别跑过去那么远了,哀家差人让令狐满月送过来就成了。你坐下,陪哀家一起用膳吧。”
太后心情好点时候,看谁都觉得顺眼。
林东合恭敬地坐在太子身旁,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阴郁冷笑。
尔若在听到令狐满月四个字的时候,牙关咬紧,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
只有林简端着杯子的手蓦然停顿,下一刻仰头喝光了杯中茶水。
“太子哥哥,这是茶水又不是葡萄美酒,你怎么还一饮而尽呢?”尔若歪着头,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看似好奇的看向林简。
“我口渴,也没在意那么多。”他微微一笑,清朗五官,温润尊贵,映在尔若眼中一如她在回来之前在心中设想的他一样。
翩然如玉,潇洒倜傥,一笑温润如水,专注深情。
只是她总觉得太子的眼神隐藏的很深。
大部分时候他对她都是温柔体贴的,可偶尔她冷不丁的看向他,却见他兀自发呆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寒冽气息,令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如果太子对她也不是真情实意的话,那她还能指望谁呢?
林东曜更是早早的将狠话撂给她!
林东合她又看不上!
其实她在来之前,心底一直是在太子和林东曜之间抉择,现在看来,她能不能抓住一颗心都有难度。
这时,不远处一抹紫色身影缓缓走来,一身深紫色轻纱长裙,内衬用的是□□京都独此一批的酱紫双面刺绣,腰间紫玉腰带闪烁迷离神秘的光泽,脚上的黑色靴子足尖和后跟各自镶嵌了一颗宛若灿星的罕见紫罗兰宝石。
满月这一身装扮不输给宫里头任何一位娘娘公主。
□□历代女官的待遇都是如此!既要别具一格,还要独一无二。方能彰显女官身份和地位。
满月手中捧着的是太后上个月的膳食记录,如墨青丝整齐挽起,其余的柔柔的散在背后,发间斜插着一根紫玉发簪,在日光映照下,紫色发簪和如墨青丝分外耀眼夺目。
她本就是灵动清丽的五官,如此装扮更添一分迷离优雅的气质,尤其是垂眸不语的一瞬,更是给人一种呼吸一窒的轻盈感觉,仿佛盛夏夜晚一阵微风扑面而来,沁凉悠然。
随着她缓缓走上前,太子眼神冷冷移开,却要极力说服自己在她面前表现的冷淡不屑。越是如此,对他的折磨就越重。
“回太后,上个月的膳食记录已经拿来了,请太后过目。”
满月轻声开口,眸光安然宁静。
尔若视线在满月和太子脸上飞快的转换,继而看似无意的将身子朝太子那边靠了靠,还不忘冲太子甜甜一笑。
“太子哥哥,我想去那边走走,你陪我好不好?”尔若一脸期待的看着林简。
太后扭头看着他俩,慈祥一笑,
“午膳还要等一会,哀家这边也有事要谈,别闷坏了你们俩。太子,你就陪尔若随意走走吧。”
太后故意给二人制造机会。
虽然这十几天的相处看起来不错,可太后实在是太了解太子的脾气了。
这一刻他能将尔若捧上天,下一刻就能让她狠狠地摔下来。
看曾经的令狐满月就是例子!
只不过,太子对尔若除了温柔体贴之外,并没有其他特别的举动,可他曾经对令狐满月有好感的时候,可是什么话什么事都敢做。
太后不觉狐疑的看一眼令狐满月,见她眸光低垂神情淡然,完全没受到丝毫影响。
太后也一直觉得,太子和令狐满月之间,都是太子占据主动。令狐满月究竟是装的还是真的生性淡漠,还需要她继续观察。
“太子哥哥,我们走吧。”
见林简没反对,尔若兴冲冲的起身。
“好。”林简点头,旋即起身。
就在转身的一刹那,尔若看到林简抬头深深地望了令狐满月一眼。
转过身后,尔若脸上的震惊还未消失。
虽然只是一眼,但尔若从未见太子如此看过她。
先是林东曜,现在又是太子,她的猜测果真没错!
——
太子和尔若离开,满月站在太后身旁,听她和林东合说着下个月的膳食,林东合的态度谦恭谨慎,上一世的他,在登基之前对待皇上和太后也是如此,处处小心翼翼,并且坚持了十几年。
也难怪上一世自己看不清这个人的真面目。
林东合趁着太后低头的时候,快速抬头看向满月,眼底是阴郁的冷笑,似乎是在告诉她,太子和尔若已经走了,她注定是被太子抛弃了。
满月冷淡的移开视线,就让林东合以为他是在看笑话吧!
林东合与太后才谈了没一会,太子和尔若就回来了。
“这怎么才去一会功夫就回来了?”太后疑惑的看着二人,还以为他们是不是闹了什么矛盾。
“这不记挂皇奶奶吗?况且这院子每天都走,也没什么好逛的。”林简语气淡淡的,旋即抬脚自然的坐在太后身边。
只不过,走之前他的座位是在太后左边,回来的时候他却率先坐在了太后右边。
尔若一怔,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坐在了太后左边。
目睹一切,林东合眼底的阴郁又重了一分。
林简选择的位置看似是无意之举,可正好是满月站在太后身侧的位置。
太后与林东合还在谈着下月的膳食,不由得招呼尔若一起,
“尔若,你过来帮哀家一起看看,这是御厨写出的下月的食谱,有哪些是你不喜欢的,又或者你喜欢吃什么说出来,让御厨加进去。”
太后如此招呼着,尔若就不好坐在原地了,只能起身走到太后身边,可心思却全然不在菜谱上面。
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的看向林简,可隔了一张桌子,只能看到明面上的。
太后身后,满月原本是安静站着,冷不丁袖子被人拽了一下。
不用低头看也知道是谁。
满月面容不变,身子站的更加笔直。
下一刻,某太子再次拽了拽她的裙摆,他的手看似是放在腿上,其实却是借着桌面挡着,在下面做些小动作。
偏偏满月什么也不能说。
尔若和林东合表面看都在应付太后,其实心思都不在太后那里。
满月脸上还不能有特别的反应,很容易被尔若和林东合怀疑。
越是林简,某太子越是乐此不疲。
沿着满月衣袖探进去,手指轻轻抚摸她光滑细腻的手背,一瞬酥麻的感觉传遍他身体,他终是明白为何世人对偷情的描述总离不了刺激和新鲜。
这种只有他们二人知道,其他人明明在场却蒙在鼓里的感觉,的确是刺激着身体的每一处。
满月现在已经是咬牙切齿了。
“太后,要不要臣去催一催午膳?”
满月深呼吸一口,轻声道。
“苏康,你去慈宁宫看看,午膳怎么还没来,本太子都饿了。”
不等太后回应,林简已经率先支走了苏康。
太后没说什么,满月却是憋了一肚子火气。
本以为林简差不多该结束了,可上了瘾的感觉如何能停下?更何况还是他喜欢的人。
当他的手指勾住满月中指的时候,满月再次深呼吸一口,心里头已经将林简的十八辈祖宗都骂遍了。
“太后,其实您喜欢什么,尔若也喜欢什么啊,不必迁就尔若的。”尔若急于回到林简身边,只能想法子敷衍太后。
“哀家可是最喜欢太子了,你也喜欢吗?”太后因为尔若在身边,心情好,也忍不住开起了尔若玩笑。
“太后,您别欺负尔若了,尔若要去太子哥哥那里了。”
尔若趁机就要走过来。
“尔若,皇奶奶跟你开玩笑呢,皇奶奶也是希望你在皇宫能吃到可口的饭菜。”太子沉声开口,眼睛看向尔若,食指却还勾着满月中指。
满月不能甩开他,动作稍微大一点,都能被发现。
林简如此说,尔若明显一愣,脸上的表情变化了好几种。
“皇奶奶,您跟尔若慢慢谈,我不着急。”林简温和一笑,藏在满月宽大袖子里的食指用力勾了勾,似乎是在提醒满月他的存在。
满月心底的怒火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她掌心蓦然握紧,食指和中指夹住了林简手指,蓦然用力旋转,连满月自己都听到了咔嚓一声,疑似骨头错位的声音。
这一声不高不低,却吸引了太后扭头看过来。
林简飞快松手,脸色有些发白。
“简儿,你脸色怎如此差?”
太后疑惑的看着他。
“哦——皇奶奶,孙儿不是说了有些饿了,厄——苏康回来了。”
林简抬手指着朝这边走来的苏康,苏康身后跟着荣乐和一众端着午膳的宫女太监。
“太子哥哥,你的手指怎么了?”
尔若的注意力都在林简身上,突然指着他手指惊呼出声。
“没事,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了一下,不碍事。”
林简想要藏起自己的手已经来不及了,太后看到也是脸色一变。
“你还说没事!手指都肿成这样!荣乐!宣御医!”
“太子哥哥,你何时受伤的?我们刚才逛园子的时候你还没——”荣乐说着,眼神飞快的扫了满月一眼。
满月已经若无其事的往旁边挪了一步。
“就是刚才跟你逛园子的时候你在前面走,我抬手的时候不小心甩到了一旁的长廊上,无妨。”
林简反应很快,三言两语解释了此事。
“怪不得你刚才匆匆回来。你怎么不说呢?闷声不吭的坐在那里。”太后忍不住责怪他。
林简垂眸不语。
“太子哥哥,所谓十指连心啊,一定很痛的,是不是?”
荣乐说着已经走到了林简身旁,抬手想要碰一下林简的手,他却吸了一口凉气,将手拿开。
“的确是十指连心,不过有时候也会有特别的感觉。”
林简这话只有满月能听懂。
痛是痛,不过之前的刺激却值得现在的痛换取。
御医很快过来,看了眼林简的手指,脸色一变。
“太后,太子的食指关节错位,需要固定一下,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方能恢复。现在看来,只怕是筋骨也有所损伤,还要调养一下筋脉方可。”
“怎么还上了筋脉呢?不是就蹭了一下吗?”太后明显是在质疑御医。
“蹭了一下?太后,这——太子的手指像是——”
“御医,你先退下开药吧,本太子心里有数。”
不等御医说完,林简已经不耐的打断御医的话。
“还不赶紧给太子包扎。”太后急匆匆的命令御医。
御医都来不及解释,只得战战兢兢的给林简固定包扎受伤的手指。
尔若在一旁看着,眼圈红红的,都快要哭出来了。
太后也是一脸的紧张担忧。
满月趁此机会又后退了好几步,林东合的视线追随满月而走,眼底阴云密布,总觉得太子手指伤的蹊跷,难道是跟令狐满月有关?
可她刚才也没跟太子接触?
如果他能找到证据证明太子手指的伤是令狐满月造成的,太后绝对不会饶过她!
手指包扎好了之后,林简就匆匆打发了御医。
“皇奶奶,孙儿真的没事了,孙儿饿了,皇奶奶别耽误用膳。”
林简无奈的看着太后,仿佛受伤的不是他。
“行了,用过午膳你就赶紧回太子府休息,哀家不用你陪了。”太后眼里说不出的担忧。
“太子哥哥,一会尔若陪你回去。”尔若红着眼睛央求林简。
林简有些疲惫的看着她,不等他开口,太后已经出声,“尔若,先让太子回去休息,你在宫里陪着哀家。”
“太后,可太子哥哥——”
“傻孩子,哀家知道你关心太子,可太子现在需要休息。就这么定了。”太后示意尔若不必多说,这也是太后第一次如此直接的拒绝尔若。
太后再喜欢尔若,在她心目中,太子的位置也在尔若之上。
未央宫,后院
太后和尔若回了慈宁宫休息,因为太子受伤,太后午膳都没动,连听尔若说话都没了心思。一想到太子手指至少需要调养一个月才能康复,太后就说不出的揪心担忧。
太子受伤的事情还没告诉皇上。
满月接太后令,在未央宫整理佛经,太后准备三天后就搬进未央宫潜心礼佛一个月。
即便太后不说,众人也明白,太后此举是在为太子祈福。
满月刚走出院门,迎面就见手指缠着纱布的林简朝她走来。
某太子只是走到她跟前儿,还未开口,满月抬脚狠狠地踢在他小腿上。
“嘶!满月!你想我腿上也缠着纱布吗?”林简没受伤的那只手捂着小腿,疼的抽气。
“殿下既然还知道疼,以后就请谨记男女授受不亲!满月不是好欺负的!”满月冷冷出声,语气竟是带着警告。
“满月,小心隔墙有耳。”林简轻声道。
“殿下现在应该出宫了不是吗?能躲过太后的眼睛来到这里,自然不会有人能看到!”满月不屑道。
林简倏忽一笑,悠悠道,
“满月,我就是喜欢你如此聪明伶俐。”
说着,林简抬脚上前。
满月现在对他是说不出的生气,不觉冷眼警告他,
“殿下,你可以走了!”
“你生气了?”
“殿下以为呢?”
“那如何你才能原谅我?”说着,林简抬手想要触摸满月面颊。
这十几天的时间,他不是不想好好跟她说话,可尔若一直都在身边,他对她关注越多,皇奶奶和父皇对她的不满就会越多。
他要保护她,在尔若来了之后,就不能对她有任何亲昵的举动。
可某太子的手才抬到半空中,就被满月一巴掌狠狠地挥开了。
他抬的还是那只受伤的手,原本以为满月看到他手指缠着绷带就不会下手了,谁知她——
“嘶!”
“满月!手指才刚刚固定住!好像又——歪了。”
林简闷哼一声,疼的脸色都白了。
“那殿下就再去找御医包扎一遍!殿下记好了,我令狐满月是朝廷的女官,不是殿下可以任意调戏的宫女!”
“我何时将你当做可以任意调戏的宫女了?不过是今天——”
林简说着,再次下意识的举起手来,满月正准备挥开他的手,却被他受伤的那只手紧紧握住。
“殿下!你不懂何为自重?”满月一只手被他紧紧抓着,她抬起另一只手,几乎是下意识的甩在林简脸上。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某太子一边面颊上多了一个清晰的手指印。
满月掌心隐隐作痛。
这一刻,二人都呆住了。
太子殿下长这么大,或许是头一次被人打耳光,而满月之前不论是对付二夫人还是令狐平雪,打耳光的时候少之又少。
这一巴掌打下去,她打的还是当朝太子!
或许真应了她重生后在心底说过的一句话,即便是被那些混蛋打死害死,也绝对不能被他们吓死!
谁知,她的第一次就用在了林简身上。
两个人互相看着,很长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满月身后响起轮椅压过地面的轱辘声,满月冷不丁的回头,却见林东曜一脸冷意看向二人。
他没看到之前满月打了林简一巴掌,只看到,不知为何,满月和林简长时间的互相凝视。
这一点也不像是她平时的作风。
她看任何人都不会紧盯着不放!即便是在面对他的时候!可她对林简的态度却是——
“五弟,你怎么来了?呵——让你见笑了,我跟满月开玩笑呢,谁知动静有点大,把你还给惊动了。”
林简摸摸自己红肿的面颊,并不避讳让林东曜看到。
满月冷着脸不说话。
林东曜盯着她寒瞳,沉沉道,
“你没有要跟我解释的?”
显然,他并不相信林简的话。
满月皱了下眉头,神情冷淡,
“就是五殿下看到的这样!臣没什么好解释的。”
说完,她转身朝院子外面走去。
“站住!我的话还没问完!”冷不丁,林东曜冷酷的声音再次凉凉响起。
满月脚步停下,转身看向他。
“殿下,臣还要回慈宁宫向太后汇报,如果殿下有事的话,可以直接去慈宁宫找太后。”
“你何时学会用太后来压我?”林东曜皱眉,语气寒彻。
二人中间,林简唇角挂着一抹坏笑,双手环胸,冷眼看向林东曜。
他还很少看到自己这个外表冷酷无情的五弟对女人动怒的时候!这个贴面冰皮脸并不是除了冷酷没有别的情绪,而是没遇到能让他动容的人。
可即便他林东曜动容了又能如何?他林简也看上令狐满月了!
这一次,他绝不放手!
“五弟,满月可是二品女官,是朝廷命官,况且她现在是在皇奶奶的慈宁宫办事,自然是以皇奶奶的事情为先,五弟若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可以去慈宁宫找皇奶奶,何必为难她呢!”
林简笑着开口,眼角眉梢都挂着愉悦的笑容,似乎很乐意看到林东曜此刻的反应和表情。
“满月,你说对不对?”林简还不忘坏坏一笑,向满月邀功。
“殿下,满月与你不熟,没必要问我。”
语毕,满月转身离开未央宫。
身后,林简看了眼轮椅上的林东曜,笑容在唇角凝结。
“五弟,你来的真是时候。”
林东曜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转动轮椅离开。
林简还以为这一次林东曜一定会警告他什么,没想到,他什么都没说就走了,这对林简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通常林东曜没有任何表示的时候,都是代表他下定决心要做某件事情,而且容不得任何更改。
如今还有什么事能值得一个轮椅上的瘫子下定决心,除了令狐满月的事情!
看着林东曜渐渐消失在视线内,林简眼神愈发冷凝如冰。
接下来的一个月,林简都在太子府疗伤,很少出现在宫里头,如此也少了很多与尔若接触的机会。
尔若似乎也改变了不少,安心的留在太后身边。
如此情况,看似平静,却给他一种暴风雨来临前宁静的感觉。
承乾宫大殿
皇上亲自为西域王庆祝生辰,这在整个□□,也只有西域王有此殊荣。
承乾宫大殿热闹异样,满朝文武皆在场,共同见证皇上与西域王的君臣情谊。
满月站在太后身侧,尔若一番盛装打扮陪在太后身旁,眼神时不时的看向一个月未见的林简。
见他手指已经康复,气色也不错,尔若不觉在太后耳边小声咕哝着,
“太后,看到太子哥哥康复我就放心了。”
“是啊,哀家这一个月也是茶饭不思,总想着太子这次受伤来的实在是蹊跷,所以才潜心礼佛一个月。荣乐,今儿也是个好日子,你应该明白哀家的意思。”
太后如此说尔若立刻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面颊泛起两抹红晕。
而太后却是信心满满的看看她,再看看太子。
“皇上,今儿这大好的日子,何不让好事成双?”太后笑着开口,却是明显的话里有话。
满月眸子垂下,刚才那一刻,隐隐觉得皇上的眼神是朝她这边看过来。
这一感觉让她莫名有些紧张。
难道太后这话里有话还与她有关?
皇上早有准备的点点头,沉声道,
“御弟和尔若回来有段时间了,朕一早就曾说过,要为尔若和太子指婚的,所以今天——”
皇上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目光却是飞快的掠过太子和林东曜。
“尔若,还不上前听旨?”太后轻轻拍下尔若的手背,尔若更加不好意思抬起头来。
林简却是一脸安然,面不改色。
该来的始终会来!在他能够掌控全局之前,他不会有任何行动。
“太子,尔若。”
“东曜,令狐满月。”
皇上突然叫出了满月的名字,而且还是将她的名字和林东曜放在一起,满月愣了一会,见林简也是一脸错愕的表情的看向皇上。
唯独林东曜转动轮椅从容上前。
大殿之中,令狐鸿熹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在眼底涌动。
太后身后,皇后原本是一脸喜悦的表情,这会子却是警惕的看向满月与林东曜。
而安妃虽然意外,却没有太多警惕和紧张的表情,只是从容看向发号施令的皇上。
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在外人看来,威严冷酷运筹帷幄,可真龙天子不过是世人对他的敬畏和惧怕,毕竟,他掌握了天下苍生的生杀大权。
但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凡人,是人就会有弱点。
他也不例外。
这时,满月已经走到大殿中央,与尔若并排站立,二人身前分别是林东曜与林简。
四个人,这一刻,脸上表情各不相同。
尔若一脸娇羞紧张的神情,时不时的抬眼看看站在身前的太子,实则眼角的余光还是会忍不住落在林东曜身上。
林东曜一脸沉冷,任由其他人猜忌不满,他自不理分毫。
林简眸子垂下,眼底早已是一片冰冷肃杀。
满月知道,今天关于她的一切,都跟林东曜有关!
怪不得他过去一个月几乎都不出璇玑宫的大门,满月就曾想过,他不会是那种留在璇玑宫安心修养的人,果真——
他若是存心要对众人隐瞒一件事情的话,只怕是安妃都看不出端倪。
以前,骨子里清冷孤傲的他,或许是我行我素的,对于林东合拉拢人心的那一套完全是不屑和蔑视的态度。
可在经历了之前的很多事情之后,他的腹黑和阴沉,满月已经见识过好几次。
以前的他是不屑,现在的他,似乎是要全力以赴了。
大殿之中,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太子,尔若。你们一个是朕的长子,是□□未来的继承人,一个是朕最尊敬的御弟唯一的女儿,朕很乐意看到你二人结为夫妻,永结同心。所以朕今日正式指婚你二人,册封尔若为太子妃,太子追加封号裕康王,下月初八吉日大婚。”
皇上如此宣布,大殿之中,众人的表情都是在情理之中。
只是,皇上虽然给了太子一个裕康王的封号,却不曾给尔若任何一品夫人之类的称号。并非皇上不想给,而是尔若回来时间尚短,无论是人脉还是对于□□的贡献都没有,若只是出于太后对她的疼爱就册封一品夫人的话,自然会引起非议。
倘若将来尔若为太子诞下皇子,则另当别论。
太子和尔若谢过皇上,站立一旁。
“东曜,令狐爱卿,令狐满月。上前听旨。”
皇上还叫出了令狐鸿熹,这明眼人一猜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臣在。”
令狐鸿熹低头上前,却是在心底狠狠地叹口气。
这兜兜转转,终究还是与皇家的人扯上了关系!
以前是平雪和二殿下纠缠不清!现在竟是连满月也要如此吗?
“朕的儿子之中,就数东曜办事最为沉稳,而今虽然受伤,但天佑我□□,东曜定会逢凶化吉,恢复健康。朕也想借此机会,为东曜指婚,以喜事驱散伤痛!令狐满月,你是□□京都唯一的二品女官,又是令狐爱卿的嫡出长女,朕信你定会是与东曜共度此难关。朕在此下令,赐婚东曜与令狐满月,追加东曜为柔怀王,下月初八与太子同日大婚。”
皇上话音落下,一片抽气之声过后,是山呼海啸一般的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后和皇上此刻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冷静平和,似乎是早就商量好了要有此决定。
皇后原本心满意足的笑容,这一刻却是说不出的不甘嫉妒。
凭什么一个瘫子娶了二品女官?还是同一天成亲?
如此一来,丝毫体现不出太子的独一无二和尊贵身份!
尔若虽然是公主,可没有品级在身,令狐满月却是□□有史以来唯一的二品女官,而且还是侯爷的嫡出长女,在双方的身份地位上,尔若除了得到的来自皇上和太后的宠爱多点,其他占不到任何便宜。
皇后脸色难看,林简的脸色此刻也绷不住了。
同天成亲!他要娶别的女人!而他喜欢的却要嫁给别人!
下一刻,当众人都在努力调整情绪适应皇上的决定时,太子突然转身朝大殿外走去。
脚下生风一般,任谁喊都没用。
“太子哥哥,你去哪里?”
尔若还没反应过来,林简已经走出去好远,她红着脸追在林简身后,却是被他远远地甩开。
“太子!”
“简儿!”
皇上和太后都不能令太子停下脚步,尔若即使追了出去,却也是才出大殿的门,就被太子甩掉了。
大殿之中,满月正要开口,却被林东曜阻止。
他抬头以唇语示意她,
“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满月盯着他寒瞳,这一刻她眼底仿佛着了火,恨不得将他眼底冰冷悉数浇灭。
“来人,去看看太子。”
皇上冷着脸沉声下令。
当着西域王的面,太子没有任何理由就跑掉了,这让皇上颜面何在?这分明是打了西域王的脸,也打了他这个皇帝的脸。
“父皇,我跟满月也去看看太子。”
林东曜适时提出离开,皇上并没有反对。
满月到了嘴边的话因为在看到令狐鸿熹对她摇头而咽了回去。下一刻,她随着林东曜走出大殿。
在她身后,两道狠毒愤怒的眸光直直的落在她后背。
林东合表面上还是冷静沉稳的神情,可握着酒杯的手已经是青筋迸射,指关节更是泛出森然苍白。
令狐满月!!
令狐满月!!
竟然是皇上亲自下令指婚?!
凭什么?
难道父皇忘了他这个儿子了吗?他指婚可比任何人都早!虽说丁菊茗早些时候得了癔症,可后来也证实了,癔症是跟令狐平雪暗中下药有关,虽然林东合一直不相信令狐平雪那个脑子会想出那般主意。
可丁菊茗已经恢复了,父皇和太后却都不着急。
如此只能说明一点!
丁菊茗的身份自然是与令狐满月和尔若无法相比的!若是同天成亲,世人的议论不言而喻。
而且太子为长子,又是皇后所生!
可如何也轮不到林东曜在他前面!
林东曜的母妃是妃子,他的母妃曾经也是!况且他还是二皇子,林东曜是五皇子!他如何能排在他前面?!
而最让林东合无法接受的自然是林东曜要迎娶的是令狐满月了!
曾经,他一门心思是要在侯府寻到突破口,所以他才会在令狐平雪身上下了很多功夫,可之后的一切都被令狐满月破坏了!现在令狐平雪下落不明,十之八九已经不在人世了。
林东曜已经有一个聪明绝顶的母妃和丞相外公,现在还是令狐鸿熹的乘龙快婿!为什么好事都让他遇上了?
不论是太子还是林东曜!拥有的得到的,都比他多太多!
林东合此刻忽然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太子这边等于是与西域王联手!林东曜既有丞相外公这个强大的根基,又有父皇身边第一信任的臣子令狐鸿熹!他很难再有任何机会!
想到这里,林东合眼底的杀气愈发浓重,如果不是父皇和其他人都在,或许他此刻已经掀翻面前的桌子,抢了侍卫的佩剑跑出去将所有阻碍他前程的人悉数杀死!
——
满月与林东曜刚走出承乾宫,迎面就见尔若红着眼睛朝这边走来。
看到满月,尔若三两步冲上前,抬手就要掌掴满月。
“住手!忘记我说过什么了?!”
林东曜冷喝一声,声音是说不出的震撼可怕,连满月都忍不住缩了缩身子,觉得刚才那一刻的他有种说不出的可怕戾气。
尔若举在空中的手,终是没胆子落下。
“东曜哥哥,你为什么还要凶我而偏向她呢?刚才你都看到了!太子哥哥一听说皇上要给你和令狐满月指婚,他就跑掉了!我现在找不到他!都是被她害的!东曜哥哥,你为何还要如此信任她?!”
尔若指着满月,眼底蓄满了委屈和痛苦。
满月看着眼前这个冲动委屈的尔若,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舒服的感觉。
尔若儿时曾在皇宫住过几年,那时候,上到皇上太后,下到宫女太监,可都是对她赞不绝口的,对她的称赞总也离不了冰雪聪明心思敏捷善良开朗。
可以说,那时候小小年纪的尔若就已经是个比大人还要成熟且八面玲珑的角色了!她会是一个明明看出太子不喜欢她,却还在此胡搅蛮缠的女人吗?
想到这里,满月眼底疑惑的神采越加浓郁。
“尔若,我说过,不会再给你一次机会暗中对付她!明里的更加不可能!不管太子是不是跑掉了,下月初八,他都会乖乖出现迎娶你为太子妃!你要的不就是一个太子妃的身份吗?给你再多,你确定你能掌控得了?做人适可而止,太过贪心,只能是自取灭亡!”
林东曜的话此刻听在满月耳中,却忽然有另外一种感觉。
他说尔若要的就是一个太子妃的身份!
太子妃的身份能给尔若带来的最大好处就是将来的母仪天下!
如果她对林东曜说的话理解没错的话,那么她刚刚对尔若的猜疑也就成形!
尔若不过是在装痴卖傻!
其实她真正的目的既不是太子,也不是林东曜!而是未来皇后的身份!
不管是谁当皇帝,她都可以站在谁的身边!
“东曜哥哥,我——对不起东曜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实在是太伤心了刚才才会那么冲动,我——我以后不会如此了。”
尔若此刻的表情完全就是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仿佛只有她被宰的份儿,从来不会出现她伤害别人的情况。
尔若更是抬头试探的看向满月,眼底明明蓄满了泪水,眼珠子却是咕噜乱转,眼映内心复杂多变。
满月在一旁安静看戏,尔若说得越多做得越多,露出的破绽也就越多!
世上无完人!
即便是演戏到了炉火纯青地步的人,也有弱点和软肋。
“满月,我们走。”
林东曜冷睨了尔若一眼,旋即扭头看向满月,语气却是与面对尔若时的冷酷无情完全不同。
不只是尔若,就是皇上和太后也很少见过林东曜流露出温和柔软的一面。
承乾宫外,皇后一眼就看到眼圈泛红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的尔若。
皇后脚步匆匆的朝尔若走去。
“尔若,傻孩子,怎么坐在这里?”皇后一边说着,一边将尔若从冰冷的石凳上拉了起来。
“皇后,尔若找不到太子哥哥,尔若没脸回去见皇上和太后,也不知道如何跟父亲说,只好坐在这里了。”
尔若可怜兮兮的看着皇后。
“你这孩子,怎么还叫本宫皇后呢,以后本宫就是你的婆婆了,你是本宫的媳妇,本宫会给你做主的。”
皇后自然是趁此机会拉近和尔若的关系,也希望能就此弥补和太后关系上的裂痕。
“皇后,尔若是不是很没用啊?太子哥哥去了哪里我都不知道。”
“本宫知道他在哪里,本宫可以告诉你。”皇后眼神此刻有一些闪躲,像是对尔若隐瞒了什么。
尔若心下怀疑,面上却是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看着她,
“皇后您快告诉尔若啊,都要急死我了。皇后——您不说,是不是因为你知道太子哥哥不喜欢尔若啊?”
尔若说到这里,完全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皇后急忙摆手,生怕她误会了。
“怎么会?太子不喜欢你难道还喜欢令狐——”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皇后急忙闭嘴。
“本宫的意思是,外面传的那些,太子跟令狐满月的事情,都是空穴来风无稽之谈。尔若你贵为公主,可不能听信那些市井之言。本宫这不就是要告诉你太子去了哪里的。”
皇后说着,俯身在尔若耳边耳语了几句。
尔若愣愣的看向皇后,
“太子哥哥去那里做什么?”
皇后眼神一暗,自然不能说出实情,那里曾经是唯爱公主最喜欢的地方,而林简每次想念姐姐就会去那里。
“他是想念唯爱公主这个姐姐了,你也知道,他们姐弟情深。尔若,你去看看他吧,其实这些日子,太子对你还是很上心的,只不过今天——可能是因为不想跟林东曜一起成亲才会如此的,并不是你想的那般。”
皇后的借口怎么听都有些勉强。
林简性情一贯都是随心所欲,规矩全无。
尔若听出皇后是在敷衍她,却没揭穿,而是一脸懵懂的点点头。
“谢皇后,那尔若去了。”
皇后点点头,又嘱咐了尔若几句,这才放尔若离开。
看着尔若离去的背影,皇后狠狠一甩手中丝帕,眼底的嫉妒和恨意早已满溢而出。
“该死的扫把星令狐满月!还有那个死瘫子林东曜!成亲都要抢太子风头!可恶!”
皇后自然无法接受下月初八是两对新人一同成亲。
就在这时,皇后的贴身小太监一路飞奔着朝这边跑来。
见此,皇后没好气的吼了他一句,
“跑这么急做什么?让你打探的消息如何了?”
这小太监是皇后安排出去打听欣妃生产消息的。
欣妃腹中骨肉延迟了快一个月还没有动静,皇后和一众嫔妃都是眼巴巴的瞅着,皇后更是巴望着欣妃腹中骨肉出个什么意外。
“回娘娘,欣妃——欣妃生了。”
小太监上气不接下气的开口。
“什么?男的女的?”皇后脸色一变,这一天都没动静了,怎么就生出来了?事先可一点消息也没有。
“是个公主。”
小太监话音落下,皇后悬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瞬间落了地。
“哈!让那小贱人再得意!这下生不出皇子了吧!生出个公主有什么用?还不是跟她一样将来是做妾室的命!”
皇后得意的笑出声。
“回娘娘,听说是欣妃今儿在院子里走动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跤,刚欣妃院里的人才去承乾宫禀报,皇上和太后还没到欣妃宫里头呢,孩子就生出来了。现在皇上和太后都在,其他嫔妃也都去了。”
小太监小声补充着。
“怎么不早说?走!去看热闹去!哈!去看看这个生不出皇子的欣妃现在是何德行!”
皇后说着,得意冷笑,旋即抬脚,脚步轻快地朝欣妃寝宫走去。
走到寝宫门口,所有人都围在内室,都没人发现皇后也来了。皇后正要给皇上和太后请安,就听到屋内传出太后喜悦的声音,“唉,这个女娃娃看着可真喜人,这宫里头可好久没有小公主降生了,还是生的如此眉清目秀的小公主,看这小模样,哀家算是发现了,她倒是比她那几个哥哥都像皇上小的时候啊。”
太后如此说,皇后脸上瞬间阴雨密布。
“朕的小公主啊!来,朕抱抱。朕现在就觉得小公主喜人,比那几个整天只会惹朕生气的混小子强多了。”
皇上语气之中也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激动。
皇后彻底哑了火,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是啊皇上,您看小公主多乖,在您怀里多安静多听话。”
“可不是啊皇上,小公主虽然还没睁开眼睛,可已经会抿着唇笑了呢,长大必定是个绝色大美人。”
“是不是大美人就不知道了,不过一定是最像皇上的,这话可是太后说的。”
“哈哈!你们呀,哀家说的话什么时候记得这么清楚了。”
一众嫔妃都在捧着欣妃的孩子。
谁也不是傻子,太后和皇后如此喜欢,她们都会看脸色,谁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挑刺儿。
“皇上,接生的稳婆说,小公主腰上还有一个元宝形状的胎记呢,俗话说腰缠万贯,这是好兆头啊。”
欣妃宫里的嬷嬷适时开口。
皇上和太后对视一眼,具是满意的点点头。
嬷嬷接过小公主,小心翼翼的打开包着的红布,将小公主侧了下身子,小公主后背一块褐色胎记,的确是像极了元宝的图案。
皇上和太后眼底都是抑制不住的惊喜和兴奋。
“皇上,快给小公主赐个吉祥的名字吧,这孩子将会给□□带来福气的。”太后语气甚至有些激动的发颤。
这时,依旧没人发现皇后已经来了。
皇后恨得牙痒痒,心里头狠狠地呸了一声!
“朕的小公主——就叫你绵忆吧。绵延千里追忆福泽。”
皇上沉思片刻,话音落下,众人叫好。
“传朕旨意,加封欣妃为皇贵妃,加封绵忆公主为唯宣城主!”
正当皇后准备走进去的时候,皇上的这番话令皇后脚步生生停在了那里。
皇贵妃?
唯宣城主?
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丫头片子,连眼睛都没睁开,竟然就成了三品的城主?还以她的皇室名号命名了一座城池!
而那个尚墨欣,生了女儿竟然还能荣升皇贵妃!距离她这个皇后岂不是一步之遥?
难道皇上下一步就要想办法让尚墨欣取代她这个皇后吗?
下一刻,皇后转身就走,几乎是逃着离开的欣妃寝宫。
她没有办法面对里面那个兴奋激动的男人!因为别的女人给他生了个女儿,他都兴奋成那般模样,而她当初生下唯爱时,他只在第二天去看了一眼,没有任何封号和奖赏。
后来,原本以为生下太子后,会得到奖赏和额外的封号,可他关心的就只是太子,对她这个结发妻不闻不问。
皇后的心,在这一刻彻底的凉了。
如死灰一般,凉过之后,便是无尽恨意和恶毒的报复欲望。
——
回去的马车上,满月寒瞳静静注视窗外景色,当视线落在远处的一座宅子时,满月下令马车停下。
“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走走。”
吩咐车夫之后,满月独自离开。
庞侯府门口,郑管家见她出现,急忙将她迎进府内。
“令狐女官请稍等片刻,侯爷马上就来。”
“有劳。”
满月点头,旋即安静的坐在湘妃椅上,四周都是名贵书画,虽说年代久远,可保存完整。墙边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并不输给太子书房的书籍数目,看的满月有些眼花缭乱。
“喜欢这些书还是字画?”
清朗明润的声音自身旁响起,满月回过神看向庞锐,摇头道,
“都不喜欢。”
“为什么?”他有些失望,还以为她一直盯着看是喜欢呢。
“因为不是适合我的,所以没必要喜欢。”她这话停在庞锐耳中,似乎是对他的暗示。
“唉,看来我又自作多情了。不过其实我们应该算是心有灵犀吧,我知道你今儿会过来,一直等在侯府不曾出门。”
庞锐双手摊开,笑着看向她。
“侯爷消息灵通,知道今儿安妃找我进宫,看来侯爷也能猜到安妃都对我说了什么。”满月淡淡道,语气神情说不出的淡然平静。
可这种感觉的满月,却让庞锐觉察到一丝颓然的气息。
“安妃不像是会为难你的人,无非是交代一下五殿下的伤势恢复情况,以及日后如何护理。你真正应该担心的是明天见太后才是。”
庞锐一语道破满月心中疙瘩。
“以前我想的是,不论是谁,最好都不要在暗中为难我,算计我,可我现在倒是希望安妃能阻止这件事,哪怕她故意为难我令我难堪也行,但偏偏——想什么,什么不来。呵——”
满月无趣的摇摇头。
“你想不通,以前对你诸多怀疑和警惕的皇上太后,为何突然转性了,竟是主动为你和五殿下指婚。其实,即便是明天,太后也不会给你答案。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你有如此想不通的时候。”
庞锐语气淡淡的,眼神闪烁一下,飞快掩盖心底真实的想法。
连他都不知道林东曜这次究竟用了什么招数,竟能在几天时间改变结果!
“所以我来这里静静心。”满月倒是不避讳自己的真实目的。
过了一年多尔虞我诈明争暗斗的日子,她突然发现,只有这里才能让她彻底的安静下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里阴气太强,而她本就是一缕重生的魂魄,所以在阴宅鬼宅反倒是能找到适合她的感觉。
“好,以后你随时都可以来这里,我保证不会有人打扰你。”庞锐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喜欢在鬼宅这里静心的。
这个令狐满月,越发令他捉摸不透。
——
满月在庞侯府坐了很长时间,庞庞锐由着她坐在那里,也不打扰她。
她安静地坐着想事,他就在一旁作画看书,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却都没有主动刻意的打扰对方。
日暮时分,满月起身告辞。
庞锐只说了一句,下次来了,直接进来,不会有人烂你的。
说得好像这里应该是她家一样。
回到侯府,天已经黑了。
令狐鸿熹还在宫里与皇上和西域王商议要事,还不等她走进明水阁,身旁蓦然响起一道轻柔的女声,
“大小姐,回来了?这么巧,我也要去看王妃。”
邱季璇说着,已经到了满月身前。
“是吗?还真是巧。”满月轻声道,心下却不认可邱季璇所说的巧合!
只怕邱季璇是故意等着她才是。
“大小姐,您今儿进宫可是一天了,王妃一直念叨着呢。”邱季璇比一年前更加懂得进退分寸,在侯府不论是人缘还是威信,都超过赵虞儿太多,并且还得到了令狐泉的认可,这一点更是赵虞儿没法比的。
“我中午就出了宫门,绕路去了一趟庞侯府。”满月并不避讳自己去了哪里,想来邱季璇会在这里等着她,也是多少收到了消息。
老夫人虽然去了,可老夫人之前手里的那些人可都交给邱季璇了!再加上邱季璇跟相国寺住持的关系,还有她娘家的势力,邱季璇手里头可用的资源并不少。
邱季璇眼底明显闪过一抹冰冷寒色,下一刻却是堆起了满脸笑容。
“是吗?是太后交代了大小姐去庞侯府办事吗?”邱季璇自以为是的问着满月。
“那倒不是。只是庞侯曾经帮过我,借过玉骨扇子给我,一直以来我都不曾登门答谢,正好今儿有时间,就去了一趟,话说回来,侯爷的画还真是不错,令满月大开眼界。”
“大小姐还见过庞侯作画?”邱季璇冷不丁的问着满月,眼神都变了。
满月奇怪的看着她,
“难道邱姑娘也看过?”
“——没,没有,我随便说说的。大小姐,我们进去吧,别让王妃久等了。”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邱季璇急忙改口转移了话题。
满月也不继续追问,而是笑着随她一起进了明水阁。
还未走进大厅,就听到里面传出孩童的欢快笑声。
“赵姨娘,我还要你给我编一个花环。真漂亮!”
这声音来自令狐长安,比起年初时候的腼腆害羞,如今的令狐长安在令狐泉身边已经锻炼的开朗活泼,也长高了不少。【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