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与丑八怪打个几天几夜都扰乱不了他心神的妄初天神,当夜在凡世一间客房里的床上辗转反侧,烦躁的起身躺下、躺下起身,时而捶床时而踢墙,最后床板支持不了天神这般的造作——塌了。
桃夭坐在从中间裂成两半的凹陷里面,觉得今夜是睡不着了。
想了想,感受一下身体变化,他决定还是先回九重天一趟,打算把他寝宫里的百本春 . 宫图都再描摹一遍。
长谈抱着一只狐狸将好路过不败方阁时都深觉是自己看错了。他看着光明正大坐在寝宫门前翻阅正经书的天神,奇怪:“我这才刚喝完一盏茶,你怎的就回来了?不是说待七日?”
四周除了翻书的声音什么都没有,妄初看起来太过专注,没答。
“这么快便碰壁回归了?”长谈不顾太子身份在他身边坐下,斜着眼瞄了下图,道:“小妄初都不要了。”
“……”
原先便躁的外焦里也焦,此时听见这话,妄初更是烦躁的嘶了一声,只是还未反驳,长谈便又惊奇了。
“哎呦,”他调笑道:“这是遇见什么了,春 . 宫图都能拿反,你这样看这个姿势有些难啊,不好做。”
“……”
“啪”的一声清脆,妄初猛地把书拍合上,随手一丢丢进了长谈怀里,后者不明所以忙接住了。
怀里小狐狸好奇的盯着封面,火红的爪子跃跃欲试似是想掀开,被骨节分明的手打了一下即刻老实。
妄初站起来就走,从回来还一个字都没说,长谈满头不解。
他不解,妄初也很不解,他慢悠悠的往前走,心想:“难道我潜意识里喜欢男……可男人与男人叫什么来着?”
连名称都喊不出来的人,哪里有什么潜在的怪癖。
妄初认同的点头,心情好了许多,回头终于对长谈说了第一句话:“从现在起我换名字了,叫桃夭。”
长谈:“……”
说完这句,妄初——嗯不是,桃夭的身影便不见了,上天入地跟闹着玩儿似的。
“君上,”这时,一道还略显稚嫩的少年声自怀中响起,小狐狸仰起头,一只爪子被长谈握在手里,“妄初将神怎么了?”
与普通狐狸不同,这只很特殊,它全身为火红色,九尾有八尾是冰白,最中间的一尾还为火红,像被世间最纯净的东西拥护着那一团炽热火种。
即美艳又脱俗。
与颜色相似,它的名字尤为好记,叫冰火狐。是妖界中最高贵的妖,生来便是下一任妖王。
万年前妖族内乱,战争爆发的又快又突然,长谈前去调节稳六合,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入目之处早已血流成河看不出原样了。
只在半路救下了这么一只三万岁的小冰火狐。
约是那场战役中受了创,到如今算起来这小狐狸如今都有五万岁了,却还是不会幻化人形。
不好好修炼化不出人形便算,喝酒倒是喝的欢。只要它见到长谈饮酒,那必然是要讨上几杯的,有一日趁君上不在,这小家伙便去太子寝宫的酒窖把自己泡在了酒缸里,被发现抱出来后都不省人事了,整整醉了一天。
如此不受管教,长谈便很是随意的给他取了个名字,这么能喝,千杯不倒一样,便叫了千杯。
“情缘已至,”长谈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把他摸舒服了,道:“情难自禁吧。”
“……”
回九重天这一会儿的功夫,只翻了半本书,还拿倒了,底下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一成不变的白衣衣袂微翻,桃夭刚踏进客栈,小二就眼睛一亮连忙跑了过来,随即脸上又挂了副欲言又止。
只好先打了声招呼:“客官您回来了。”
桃夭往楼上走,侧头看他:“怎么了?”
“哎客官!”小二跟在人身后也上了楼,道:“昨日早晨我去喊你,您没应,我以为你没起便下去了,但到了晚上您屋里还没动静,掌柜的怕出事,让我去看看,一看您果真不在……可床塌了。”
桃夭:“……”
“我寻思着您前天夜里也没带姑娘回来,”小二不太好意思的道:“您是和入世公子一起回来的,我记着呢。”
桃夭:“……”
“所以您放心,我跟掌柜的说了这事怪不得客官,”小二立马道:“加上您晚上好像也不在屋里,应当是哪路妖魔过来借住了一晚,不小心把床给压塌了,我们小店已经换了新的。”
桃夭:“……”
“不过人没事最好,”提起这个,小二脸上是真带上了点担忧:“您说您今日才回来,一直见不到人,掌柜的差点就要报官了。”
“……好,无事。”桃夭脸上带了点假笑,他道:“谢谢啊。”
“哎没事没事儿,无事便好。”
不过提起这个妖魔、报官,桃夭倒是起了兴趣。他问道:“怎么你提起妖魔语气这般自然,这里时常有脏东西出没?”
“也不是。”看房间里床都塌了,这位客官也没怪罪,小二顿觉他是个好人,还好说话,不由得顺手把抹布甩上肩膀,姿态就轻松了,“哪个地方没些奇闻诡事呢,以前啊只要过了宵禁就没人再想着出去了,特别是偏僻阴冷之地更是去不得。不过幸好数年前入世公子入了世,一路邪祟才不敢动乱。”
桃夭静静的听着,他在想,凡间现在已经这么乱了?小二还在继续:“我来小店还没几年,听掌柜的说这里二十年前还闹鬼呢,好像是什么人死了不愿投胎怨气太大,那时候入世公子便在这里常住了,那些冤魂就是被他给扔进了轮回……嘿嘿说扔只是别人传的,反正就是那个意思,不过后来也是因为他这一片才得以安宁。”
一席话桃夭只注意到了这里二十年前闹鬼是被厌灼华摆平了,他下意识的心想,美人如今多大?他看起来好像也就二十出头,怎么就二十年前了?
“哎对了。”不过提起美人,桃夭才霎时清醒,他转头看了一眼隔壁紧闭的房门,问道:“那个灼……就是入世公子还未起?”
“哪能。”入世公子很招人喜欢,虽然平常没人敢接近他就是了,但独自说起时还是会面带笑容,小二道:“他每日卯时就起,昨日起了便带着他的小鹌鹑走了。”
“走了?”桃夭蹙眉,疑惑。难道是因为那晚多少银两一夜的冒犯?
他心里不太高兴,问:“为何?”
“嗯……”小二想了想:“好像是接到了某个地方有邪祟的消息,他过去看看。反正入世公子平日也不常回来,何时走也不确定。”
何时回何时走确实不确定,刚来时这小二就已经说了,可为何早不走晚不走非得在他冒犯了之后走?
桃夭脸色不太好看,又想好像是真的把人惹了,他是不是得需要道歉为自己正一下名?
“往何方去了?”如此想着,他问道。
“东南?东边?”小二挠了挠头,不太确定:“约是吧。”
听罢桃夭回屋便背起自己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小行囊走了,小二看的膛目结舌,忙问:“客官也出去啊?”
“嗯。”桃夭远远回:“说不准往后这世上就要多一位出山公子了。”
“……”
被讨论的入世公子此时正屏息凝神的一言不发着。
走了两天一夜,天又沉了下来。越往东南走树木越密了起来,不多时便把还散着些微光的天空遮的密不透风。
伸手不见五指。
夜色里,厌灼华平日待在人群中的黑色眼眸深处出现了一丝猩红,这种黑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小索缩在他肩膀上,豆大的眼睛也在滴溜溜的转着看着四周。
但从她抖如筛糠的小胖鸟身体上来看,这鹌鹑可能快被吓死了。
“啧,”厌灼华道:“都百八十年了,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
“做、做做做不到哇,”小索抖着声音说:“再给我千八百年,我我我也不行……殿殿殿君,我只是只鹌鹑。”
厌灼华嫌弃的咦了一声,正想嘲讽两句,身后树叶动的不太正常,而且有血气而来,他眼神一变,右手里突然多出了半截剑刃。
真的是半截,没有剑柄,约一尺半长,顶端有断掉的凹槽,不太均匀,剑身却很凌厉,剑尖散发着令鬼神都可怖的气息。
“咻——刺!”
手起剑落,厌灼华握着剑身顶端倏然侧身把一团在桃林院阁就见到过的黑影钉死在了树干上。
剑身两边的剑刃太过锋利把他的手划伤了,鲜血顺着中间的小凹槽流至剑尖,再刺入剑下之物。
不知是剑厉害还是鲜血作用,黑影连挣扎都没挣扎,便倏地化成了一滩黑水渍。
像是多年来如一日的场景,手心里的伤口迅速结痂,剑身上也没有留下一丝鲜血。
“殿君,”小索用翅膀遮着眼睛,小声道:“你不考虑在顶端做个剑柄把它当加长版匕首用吗?别在让它伤到你了,或者你换把剑也行,惊绝就挺好的啊。”
“这断剑不认主,”断剑消失,似是被收了起来,厌灼华道:“只能用一次喂一次,但用起来趁手。”
除此外并没有同意使用惊绝的话,也没出声接。
解决了几个黑影继续朝东南走,不用惊绝的其中之一原因也在心底呼之欲出——他不愿让世人知晓无亡界主与入世公子是同一人。【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