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乾坤袋能自动收纳并减轻重量,否则别说一袋兔子,就一只兔子都要命。
景宝络左右看了看,这地方到的确是个好地方,草多,地软,也不潮,适合休息。
坐下去,正好完美遮挡。
灵兽就是灵兽,哪怕脑子不大,也挺好使的。
她索性想,正好能在这里安静休息一段时间,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再出去,反正都是走走形式,到时候将那两家兔弄出去,也估计能交差了。
就在这时,乾坤袋突然又轻轻扣了两下。
景宝络想着里面有条长蛇,犹豫了一下,又想难道里面太挤了,影响到那堆胖兔子了?
她于是还是悄悄解开一点点。
这一回,里面冒出来的不是兔子,而是那只毛被打掉的山鸡。它也不叫,扯了一根~毛扔下来,那毛颜色怪好看的。
见景宝络伸手捡起来,它脸上便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
不是,这什么表情。
景宝络看它,它向前面昂了昂头。
它显然也有它的同族。
景宝络迟疑了一下,那山鸡就将它掉毛的脖子露出来,侧着头,用还没肿那只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
这成年的山鸡不知道在白首峰偷生了多少年,鸡嘴都快有她嘴巴大了。
景宝络咽了口口水,先说在前面:“危险的地方我不能去啊,去了咱们全都曝光了。”
毛色均匀的山鸡立刻闭嘴,乖巧点了点头。
半柱香后,又是六七只山鸡收入囊中,然后顺便还入了一只耳朵冒血的小鹿。
接下来事情就不受控制了。
她还没喘匀气,那只背被烧了的乌龟又冒出头来。
弄完它的草龟同伙。
然后那只小鹿也伸出头来,眼泪汪汪看着她。
景宝络擦了擦汗,叹气。
“实话跟你们说,你们别真以为我是好人,我也是个来打猎的。真的。”
“看,这,我还有剑呢。”
小鹿太小,并不能完全听懂,仍然不动。
景宝络再叹气拒绝:“而且,我这袋子,看着不大,装的也不多。”
要知道,这白首峰,在这里能活下来一只鹿,还是灵鹿,那得是多少人争抢的目标。到时候她就算抱着感怀剑,那些人也能蒙着头把她给抢了。
她说了这话,乾坤袋一动,那只怀~孕的母兔子跳出来,然后卧下不动了,紧接着又是一只肥兔,跳出来,挨在母兔子旁边。
它们齐齐抬头,这意思是给腾位置了。
景宝络看了看那母兔子沉甸甸的肚子,又看了一眼小鹿那还在流血的耳朵和黑黝黝的眼睛。
“不能再多了,最多就是装一只,最后一次,我说真的,谁说情也没用。”她叹气。
两只兔子立刻麻利跳进去了。
景宝络定了定神,将乾坤袋收好,然后站起来顺着小鹿指的方向向另一个地方走过去。
这里已接近了白首峰的主道,林深树茂。
刚刚走到一半,她就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有一点微腥,温热,说不出什么的诡异。
她吸了吸鼻子。
是血的味道。
景宝络伸手按在了感怀剑上。
这次里面还有魔人,虽然顾清明也说明,这些魔人没有攻击能力,束了双手,带了口笼,但魔人毕竟还是魔人。
乾坤袋静默了一会,然后往左前微微动了一下,景宝络往那边走了几步,紧接着又是往右两步,她闻到了越来越浓的血的味道。
和这味道一起传出的是争论声。
“明明是我们先看见的。”
“我和师姐早就到了,你们不过就是来清场的,说得那么好听。”
“怎么,想要打一架来定定输赢吗?”
“人多了不起啊。我看你们就算十个人,也捉不到一只灵兽。”
“好了,不要争了。”一个身份明显高些的声音道,是皆梦,“白首峰虽灵气尚可,但本来也无什么灵兽,好不容易得见一只,那只鹿要不是你们内讧,也不至于跑丢了。现在投放进来的都是些寻常畜生,只要认真些,自然会有收获。这只羊既然大家都看到了,那便人人有份。”
有人还要说话。
“这件事不需要讨论。”
话音刚落,利刃出鞘,那羊羔叫都没叫一声,就听见血肉分离的声音。
景宝络站在树后,看见皆梦收回了剑,然后她拎起了血淋淋的羊头,装进了乾坤袋。
真是够狡猾的。
按照方才孟良月的逻辑,只要能证明猎取了,就可以算一个收获,羊头和羊尾巴的证明力度是完全不一样的。
阳光透过大树斑斑点点落下来,落在景宝络身上,像撒了一张斑驳的网。
她不想再看那场面,将目光移到落了阳光的手指上,然后只见滴答一下,手指上多了一滴红。
咦,她愣了一下,紧接着又是一滴。
景宝络仰起头,向树上看去,然后看见了枝丫间一双黑黝黝的眼睛。
她吓得退了一步。
草木松动之间,外面的人低喝:“谁?”
景宝络连忙将手上的血一舔,举着手走了出去。
“是我,是我。”
场上一波弟子是皆梦和同门师妹,还有一波足足五六人,是蔽贪殿的弟子。
“你在这里干什么?”皆梦冷淡问。
景宝络微微一笑,忍着恶心看了看地上已瓜分完毕的羊。
“我就是来看看,有没有分什么剩下的灵兽什么的。”
蔽贪殿一众弟子:“没有没有。”
皆梦看了她一眼:“你可捉到了什么。”
景宝络摇头:“暂时,还没有。”
都是自己来的。
那梳痴殿女弟子轻佻笑了一声:“就算拿了尊上的剑,那又如何,麻雀就算穿上锦衣,也成不了凤凰。还暂时……”
她算是发现了,梳痴殿的弟子,一个嘴巴比一个厉害。
脑子也不差,分组很有考究,能力强悍的大弟子单独,其他都是一个主攻加一个辅助,重点保种子选手。
景宝络缓缓吸了口气,复而又笑:“嗯,所以我就是到处跟着看看,看能不能有人施—舍—我个腿或者屁~股什么的。”
刚刚这女弟子便是得了一只羊腿。
“你!”对方气得面色一变。
皆梦微抬手,女弟子不敢再说,生生咽下了这口气,只剩胸脯微微起伏。
“那宝络师妹慢慢找。走。”
她们一走,蔽贪殿的几个弟子也立刻捂住乾坤袋走了。
“听说,那边还有漏跑的魔人,我们去看看。”
笑眯眯等他们都走了,景宝络这才回到刚刚的位置,那母鹿还在树上,她于是先取出乾坤袋,打开一小点口子,里面那小鹿立刻冒出了头,看到树上的母鹿,欢腾兴奋起来,大约兴奋太过,踩到了山雀,被啄了一口,这才安静下来。
母鹿看着她。
景宝络便小心将乾坤袋放在一边,示意它一切都是安全的,是小鹿自己进去的。
大约确认了安全这个信息,下一秒,从树上扑腾一声,树叶拂动,然后那只将近四十斤的母鹿瞬间脱力落了下去。
景宝络:……我,砰。
她只觉胸都要被砸凹陷进去了,好在胳膊还给力,没有脱臼,温热的血沾了她一身。
小鹿急的嗷嗷低声叫,不停下来舔~舐母鹿。
景宝络将砸出的白眼翻回去,然后艰难坐了起来,母鹿是脖子中了两剑,她在衣裳上擦了擦血,然后摸出一瓶疗伤丹药。
没有工具磨碎,她索性嚼了嚼,然后糊在母鹿已不知道流了多少血的伤口,总算止住了。
这鹿知道血会留下痕迹,所以很聪明,将流出的血滚在了毛发上。
这样的结果,就是她现在半身衣服都是血。
将母鹿收进去之后,景宝络这回真没力气了。
她休息了一会,爬起来,准备找个有水的地方洗一洗。
路上偶尔碰到几个四处搜寻猎物的弟子,都是形色匆匆。
听得抱怨,说是这顾清明的侄儿简直贪婪到了发指地步,本来说好的灵兽四十,灵禽八十,灵蛇三十,加之魔人十人。
结果滥竽充数不说,数量也不够。这样很多人都没办法达到基础的两只猎物要求,会被直接淘汰出局。
更不要说还有那十个额外前来初试的雇佣修士还要争夺走一批猎物。
景宝络问了两人,终于找到白首峰最中间的山泉,这一道泉水是雪山融水,冰冷清冽,下~流后会渐渐和其他溪流汇合,最终绕过炬嗔殿后的山涧碧落千尺。
大家都去找猎物,这里倒是清净。
她坐下,洗了洗手,撩起长袖,将被血沾上的胳膊也洗干净,这才捧了点水准备漱漱口。
身后响起一个不确定的声音。
“小师妹?”
景宝络回过头,看见了顾嘉言,他目光扫过景宝络露出的光洁胳膊,那上面有一颗淡红的守宫砂,表情微震又有两分欲言又止的微妙。
“哦,大师兄。”
自从昆州城之后,顾嘉言基本就没正眼看她,估计也是觉得她是个惯于攀附的女人。
景宝络懒懒应了一声,顺势将剩下的水洗了一把沾了血迹的脸,然后准备再洗。
“你受伤了?”他迟疑了一下,忽然问。
景宝络有些意外摇头,左右示意了一下自己灵活的胳膊:“没有,就是路上撞到一只受伤的鹿,沾了些血。”
顾嘉言道:“没有就好。我也没想到白首峰荒迹十八年,竟还有灵鹿,我方才猎得一只雄鹿,向想来你撞上的便是那趁机逃脱的雌鹿。”
景宝络心头一动:“顾师兄那鹿还在?活着?”
顾嘉言道:“我瞧此鹿难得,便留了它一命。”
景宝络来劲了,立刻站了起来,她脸洗得干净,另一只手不动声色按住隐隐微动的乾坤袋,上前一步:“那顾师兄等你核定完猎物后,可不可以给我看一眼。”
“不可以。”一个女声霍然响起。
漱玉雪背着剑走了出来。
景宝络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和顾嘉言保持一点距离。
而顾嘉言则上前了一步,看似迎接漱玉雪,实则微微挡住了景宝络。
与此同时的白首峰偏殿中。负责观察长老看着走过来的茹斯兰江陡然感到了一丝压力。
“不能实时查看吗?”他问,“感怀剑有强烈的血察。”
顾清明含笑解释道:“尊上,我们的灵石品阶有限,只能通过本命石感应位置和状态,请尊上放心,现在看来没什么问题的。”
茹斯兰江随手抛出一个彩色灵石,对那长老道:“用这个。”
那长老按住激动的心情捡了过来,然后小心替换掉阵法的驱动,几乎与此同时,本命石对应的人物就绰绰约约浮现出来了,比人物更清楚的,是声音。
顾清明掩去眼底的嫉慕和尴尬:“尊上这颗灵石果非凡品,正好可以一窥山中情况。”
这一边的白首峰中白首溪畔。
“小师妹。”景宝络微笑打招呼,那天漱玉雪帮她圆场后,一直想找机会好好聊几句。
漱玉雪明显不高兴,眼睛只看着顾嘉言:“顾师兄答应过我,今日的猎物要送我一只,我就要这鹿。”
“小师妹,你是生我气吗?”景宝络又问。
“没有。”漱玉雪面无表情说,眼睛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顾嘉言,“呵呵,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气你倒贴啊……”
“明明就有。不是,小师妹,我这真的是,偶遇到顾师兄……”景宝络知道她又见色忘义上头了。
漱玉雪听到这话忽的发了脾气,打断道:“顾师兄,我说了的,我就要这鹿,你给不给。”然后哼了景宝络一声别过头去。
全身都在表明态度,就是不理景宝络,冷战绝交,不给眼神,不给机会。
景宝络看了她几秒,行。小丫头嫩着呢,她也跟着耍浑:“我不管,我先说了,顾师兄也同意了的,是,顾师兄。”
“顾师兄,你来说。”漱玉雪冷声道。
顾嘉言左右为难。犹豫着。
景宝络不说话,耐心等。
漱玉雪先沉不住气,愤愤指控:“喂,韩宝络,你够了啊,你明明都有尊上了,你们都双宿双栖了,你还要来和顾师兄说什么话?你是不是想要脚踩两只船?韩宝络,我之前真是看错了你,亏得我以前还当你是姐妹,还给你买那么多东西吃,你知不知道什么吃别人嘴软。”
“你乱说。”景宝络嘴一点也不软,“我还给你做饭呢——你买的吃的都是我在收拾桌子。”
漱玉雪发脾气是好手,却并不擅长吵架,气得浑身乱颤:“你做饭?你明明吃得更多,我一次都没有吃饱过。”
“那那次是谁吃得躺在床~上揉肚子打饱嗝?未必是那死狗吃吃?”
“你才是狗,你才躺床~上打……”漱玉雪噤声,气得啊了一声,就要拔剑。
顾嘉言连忙伸手按住她胳膊。
景宝络伸出半个头去看了她一眼,趁火打劫道:“顾师兄,你按住她,那只雄鹿我先说了的,你说过给我的。”
漱玉雪气得打了个饱嗝:“韩宝络。”
景宝络啧了一声:“你还说你没有打过饱嗝。”
漱玉雪毛一下全炸了:“韩宝络,你,你不要脸,你红杏出墙,你、你、你好厚的脸皮。顾师兄,你放开我,放开,我要打断她的手,我今天不给她点颜色,她真以为我是打不过她了……顾嘉言,你给我松开!”
顾嘉言头痛:“雪师妹,你冷静点。”
“你叫她小师妹,叫我雪师妹——我入门比她晚,我个子也比她小,你为什么叫她小师妹……”漱玉雪的炸毛变成了伤心,“你知不知道,她是尊上的人,你要跟尊上抢人吗?是不是摆在眼前的不喜欢,就喜欢去抢?那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喜欢我?我也……”
这话倒是没错,喜欢漱玉雪的人很多,蜀山派有之,天道宗有之,天玑门更是有之,景宝络听得点头随口道:“是啊,尊上也喜欢你。”
场上立刻静默了三秒。
顾嘉言和漱玉雪都没有说话。
白首峰偏殿众人擦了擦汗,先看了看当事相关人顾清明,又齐齐看向了当事人茹斯兰江,茹斯兰江面无表情继续看,顾清明只擦汗道:“胡说,都是胡说啊,怎么可能!尊上,不是,我不是说漱玉雪喜欢尊上这件事,我是说,漱玉雪说小犬和宝络的事情……肯定是误会,”
“闭嘴。”茹斯兰江说。
顾清明砸了咂嘴,欲言又止,擦了擦汗,到底没再说。
茹斯兰江也没有看他,而是继续看向绰约的画面,其余人也装聋作哑各自做事,只当什么都没看到没听见,余光却全数都瞟了过去跟着看。
这厢景宝络说完陡觉失言,不过转而一想,就算知道,也不是什么坏事,说不定还是个催化剂。
毕竟早晚的事情。
顾嘉言表情有两分难言的复杂,漱玉雪张大了嘴巴,过了两秒,她表情也变得有些难看。
“尊上,喜欢我?”她问。
景宝络咳嗽一声:“呵呵,也许你不信,坦白说,我也挺喜欢你的。”
漱玉雪道:“可滚他的蛋。”
她冷笑一声,连粗话都出来了:“韩宝络你大~爷的怎么不说顾师兄他爹顾清明也喜欢我?”
景宝络摸了摸下巴,想了想这个可能性:“我觉得,顾掌门也许真的对你印象还不错。”
不然能让她也单独一个人一组?这三殿的大弟子,她、漱玉雪都是单独一组的,看似吃亏,其实,非常利于暗箱操作,妥妥就是内定人员标配啊。
“韩宝络,你大爷的。”
接下来忘了谁先动的手,顾嘉言被咬了两口,然后一拳擂在肚子上,绕着顾嘉言方圆十米转圈的两人都拔~出了剑。
“不要以为我怕你。”漱玉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行,那继续来啊。”景宝络逃得强弩之末扶着感怀喘气。
冷战和沉默中,最有效的打破方式往往是爆发,要么打一顿,要么笑一场,而不是等待和时间。
时间只会留下心病和隔阂,而一场痛痛快快的打架则可能会提前结束僵持,开拓一个新局面。
当然,也可能发现些新东西。
比如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顾清明: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听我说。
景宝络:乖,小师妹,我叫你小师妹不就好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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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最后一部分试了下加了个视觉,我看了一遍好像没有混乱,不知道小天使们看会不会觉得代入有影响。
以及,我真觉得这个封面好看啊……为什么换了掉了两个收,为什毛,为什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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