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高考结束后的晚上。
整座城市的高三学生似乎都陷入了无尽的狂欢之中,当然, 也不乏个别失意落寞的存在。
方疏凝是其中之一。
唯一不同的是, 她的低沉已经持续了小半年。
从年初, 长泞最冷的时候, 一直到六月, 炎热夏季的开启。
她已休学一学期,期间,没去过学校一次。
甚至也不见任何人, 除了周清筠。
除了柏池。
他一开始也日日在放学后来陪她说话, 后来便不来了。
因为她不再见他。
原因, 不提也罢。
芜一高三的学生在今天晚上有一场聚会, 俗称散伙饭, 以庆祝解脱,也企望未来。
七点, 柏池从家出发。
阿姨在门口递给他一把伞,说天色不好,恐要下雨, 他没接, 推辞说会自己开车去。
他在上个月拿到驾照, 上手次数却很少。
推门要出去,转角处响起一阵清脆铃声, butter狂奔而来, 咬住他的裤脚。
阿姨在一旁笑道“这小家伙舍不得少爷哩。”
柏池淡淡一笑, 俯身将它抱起来。
butter脖子上挂着一个金色小铃铛, 稍稍转个头就是一阵“叮叮当当”,有时候吵得人头痛,可却一直没有人摘下来,因为是方疏凝送的。
他动作轻缓地抚着它的头,神思有些恍惚。
垂眸,像是自言自语般“你想姐姐了,是吗”
butter呜咽一声,将头埋进他怀中。
出门,绕去车库,柏池脚步微顿,突然抬头望了一眼那扇紧闭的窗。
方疏凝的房间有个很大的阳台,她往常总爱倚着栏杆晒太阳,或是窝在里侧的沙发上看时尚杂志,手边是一盘颜色鲜艳的水果,尤其偏爱车厘子和草莓。
出事之后,阳台便再也没有打开过,被厚重的帘子遮挡住,什么也看不到。
他在原地愣怔片刻,再启步,换了方向,按响了方家的门铃。
他不想所有人都在狂欢热闹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关在清冷的房间里。
门是方家阿姨开的,告诉他周清筠去国外参与演奏,尚未回来。
一开始时,周清筠是万万离不得一步的,为了照顾方疏凝,她推掉了所有演出。
而今也是因为她状况好多了,这才能时不时地顾上些工作,顺便也替她物色一下国外的大学。
周清筠始终认为,新的环境能转变她的心态,也有助于她从悲痛阴影中走出去。
柏池闻言,点点头,说不找周清筠。
阿姨露出惆怅之色,叹气似得轻摇头,任他去试。
他一路行至方疏凝的房间,先在门口深呼吸一下,才轻轻扣响了门。
无人应答。
意料之中。
他没放弃,依旧敲。
“阿凝。”他顿了顿,“今天大家会聚餐,可能是最后一顿饭了。”
“以后,可能也没有机会见面了。”
“你别一个人待着。”
“阿凝陪我去,好吗”
他说出这话,鼻尖忽然有些发酸,手握紧成拳,抵在门上,用力颇深。
门“咔嗒”一声,开了。
方疏凝安静地站在后面。
柏池愣了愣,猛地抬头去看她,一时忘了反应。
她比三个月前更瘦了,皮肤因为长久不见阳光,泛着虚弱的白,手腕上青紫色的血管愈发明显。
他的目光有些贪婪,像怎么也看不够。
直到她面无表情地说“走吧。”
下楼,阿姨面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如此,因为这是方疏凝半年来第二次主动出门。
柏池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朝阿姨道“今天可能会回来得晚一点,您早些休息,不用等了,我会把阿凝安全送回来。”
阿姨点头,也拭了拭眼角的泪,她是看着方疏凝长大的,自然心疼她,不然也不会被周清筠留下专程照看她。
有柏池在,她自然也是放心的。
柏池得了答复,上前去拉过方疏凝的手,轻轻拢在掌心中,带着她出门。
她察觉到,垂眸看了一眼,长长的睫毛扑闪一瞬,又不动声色地停歇,没有反对。
柏池替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护着她的头坐上去。
车子开出渺岸时,他突然松了一口气。
“我上个月学的车,很快,拿到证只用了大半个月。”
他明明有很多话想和她讲,一开口却先说了这些。
“还没载过人,你是第一个。”
他其实没想过会得到她的回应,不曾想,方疏凝竟然淡淡地“嗯”了一声。
太轻,他都怀疑是错觉。
这一举动像鼓舞了他,于是开始断断续续地说起最近的生活,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是带了她许久未沾染过的烟火气,令整个车厢都生动起来。
方疏凝偶尔会望着窗外,偶尔也会盯着车上的某一物件发呆,会时不时轻应一声,以回复柏池。
后半段路程,她似乎有些疲了,缓缓闭上眼,调整成更为舒服的坐姿。
柏池侧头看了她一眼,放了一首舒缓的轻音乐。
抵达聚会地点,他又牵着她下车。
推开包间门,众人望过来,看见她的出现,顿时神色各异。
柏池无视这些目光,带着她在沙发上坐下。
“饿不饿先吃点水果”
他低头凑近她的脸,将桌上的果盘端到她面前。
方疏凝摇摇头“我渴。”
她每说一句话,柏池都越高兴一分,连忙招手叫人拿酸奶和柠檬汁过来。
她却是轻蹙着眉头,沉默半晌,缓声道“我想喝酒。”
柏池犹豫了。
方疏凝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重复着“我要喝酒。”
柏池知道为什么,她是想暂时麻痹自己。都说一醉解千愁,喝醉了,或许就能忘掉一些烦恼了。
好哥们也凑过来说“你就让她喝一点吧,大家都在,出不了什么事的。”
他沉吟,终于拿来酒杯替她倒上。
“别喝太多,半杯够了。”
她接过,仰头就往口中倒,被呛得咳嗽不止,脸也泛红。
柏池心疼地轻拍她的背“慢点。”
她听话,之后便小口小口地轻抿着,细细品味。
后来菜上齐,柏池要带她去饭桌上,方疏凝却拒绝,坐着不动。
“那我陪你。”
“不用。”她语气清冷,依旧默默品着酒,仿佛注意力全在上面。
他沉默看了她半晌,知道拗不过,几位好友又来拉他走,便顺势起身,选了个能一眼看得到她的位子坐下。
他吃得心不在焉,频频看她,不知被人灌了多少酒下去。
还好方疏凝没起什么幺蛾子,从始至终都安静地坐在位子上。
吃到后面,柏池已经有些头重脚轻,轻甩了甩头,深觉不能再喝下去,否则没人照顾她了。
拂开旁人来拉他的手,站起身,朝她走过去。
不过一会儿没注意,她竟然已经喝得双颊绯红,眼也迷离,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
目光落到小几上,那里立着一瓶已经空了四分之三的酒。
他明明记得,走之前已经将酒瓶收起来了。
看着方疏凝瘫软不清的模样,周围人或吵或闹,似乎每一个都置身事外,他心头烦躁顿起,怒火也生,低吼了一句“谁他妈拿酒给她的”
周遭顿时鸦雀无声。
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柏池从来没当众发过脾气,即使他有乱发脾气的资本和底气,可教养和气度也在那里,所以众人才会一时被吓到。
长久无人答话,有几个与他关系最好的出来解了围,骂骂咧咧着是谁这么不长眼睛,并劝柏池带方疏凝上去休息。
他喝了酒,自然不可能开车,酒店楼上就有房间,方疏凝又一副倒死不活的样子,他只能选择如此。
走过去抱起她,柏池头也没回地往外走。
一路上,感觉方疏凝似乎在颤抖,胸腔也一起一伏的,他垂眸去看,发现她竟然在哭。
这是他第二次看见她哭。
柏池忽生懊恼,放低声音去哄她“我没朝你发脾气。”
她一哭,他就觉得天都要塌了。
“阿凝,别哭了,是我不好”
他断断续续地哄着她,方疏凝却突然哽咽一下,在他怀中抽泣着“对不起,对不起。”
她声音哑哑的,似乎堵在喉咙里,好艰难才吐出一句“我好想你啊我好想你啊”
柏池愣了愣,心尖被针扎了一下。
将她放在房间的床上,自己也跟着坐下来。
方疏凝还在哭,哭着哭着竟然开始脱衣服,柏池顿时大惊失色,慌忙替她拉上,手指不经意碰到什么地方,他像被烫到似的抖了抖。
方疏凝突然睁开眼,那一瞬间,他连呼吸都停止。
下一秒,她缓缓坐起身,朝左右看了一眼,像没看到他,直愣愣地就朝浴室走。
柏池以为她清醒了,坐在床上失神片刻,听见浴室里传来响动,生怕她伤到自己,连忙下床冲过去。
这一进去就愣住了。
方疏凝已经快把自己脱得几乎一缕不剩,还拿着淋浴头不断往自己身上冲。
他只看了一眼就快速收回目光,同时也瞥见她身后的浴缸。
咬了咬腮肉,不得已,只有小心绕过她,去将玻璃门拉上,顺道连帘子也合起来。
还好她意识不清,不然看见又是麻烦。
这一晃神,淋浴头的水已经溅到他身上,竟然还是冷水。
他全身被浇了个湿淋淋,衣服贴在身上难受得紧,酒精似乎也在这一刻发生作用,催发热意,冷热相撞,动摇理智。
“阿凝”他轻声叫她的名字。
方疏凝恍若未闻。
柏池无奈,拨了拨湿发,全揽到脑后,英挺五官展露无遗,而后单手提着衣角,利落脱下上衣,随意扔在一边,带得水花四溅。
回眸,下一秒,方疏凝贴上来。
他大脑空白了一瞬,好像呼吸被人擒住,瞳孔猛扩,是致命一击。
全身骤然紧绷,背抵着墙,动也不敢动一下。直至双唇被人堵住,所有的理智都分崩离析。
方疏凝并没有接吻经验,所以毫无技巧可言,只一味横冲直撞。
柏池被她弄得微微吃痛,却不愿躲闪,只微微张开唇,松开齿关,以便她唇舌进入。
但不过几秒,似乎是没发现什么乐趣所在,她有要就此退出的架势。
他连忙去环住她的腰,一手按在她脑后,加深这个吻。
窗外一声惊雷骤响,果然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她伸手勾上他的脖颈。
他手指穿过她的长发,在指间缠绕着,一圈一圈,渐渐收紧。
两具身体渐渐靠近,越来越近。
柏池唯有一念。
想要在她身上生,也愿意在她身上死。【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