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在东宫时看到的顺庆多端庄, 多老成,突然开始走抒情路线, 安娴当真还不习惯,且那话说的一点儿也不吉利, 想死他们了,刚才真就差点死了。
安娴冲着顺庆笑了笑, 也算是见到老熟人了。
适才安娴被齐荀从怀里拉开, 巴掌就捏住了她的胳膊, 捏的她生痛, 一直到顺庆一伙人来了, 才慢慢松开,安娴上前走了两步,就问,“顺庆, 嬷嬷和铃铛一块儿来了吧?”
出发时就她与祖宗撇下了众人单独走了一条路线, 如今既然顺庆都来了, 安娴想, 那嬷嬷和铃铛也定是一块儿的。
“娘娘莫急,嬷嬷和铃铛姑娘正在香洲等娘娘呢。”这一路上跟着这一群人过来, 快马加鞭, 半条命都被颠簸没了,嬷嬷和铃铛怎可能受得住,如今正留在香洲等着他们。
至于他,他心里多半是不放心殿下, 西乡这条路上的人杂,一听说殿下发了求救信号,便央求着卫将军,将自个儿一道捎上了,旁的他不会,看人心他特在行。
这回南下虽不是真正的打仗,只怕会比打仗更加凶险,人心最难测,就怕殿下吃亏。
顺庆刚才进门时,也是情绪失了控,主要是先前听说了这边遇上了麻烦 ,一路担心着过来,一时见到两人相安无事地站在跟前,心口一阵激动才落了泪。
转眼的功夫,顺庆就冷静了下来,走到齐荀身旁,脸色又恢复了在东宫时的稳成,一双眼睛透着精明,瞧了一眼跟前的残局,紧着让人将地上收拾了干净。
卫将军进来之后,身后跟着几位将士齐齐跪在了齐荀的跟前,前来领命,卫将军是柳学士的弟子,已经在香洲驻守了好几个年头,当初是齐荀亲自派他去的,香洲秦氏一族不喜参与朝中纷争,秦贵妃仙去之后,秦氏家族里的人硬是将日子过的如闲云野鹤似的,齐荀没得法子,才派了人去香洲保护。
今儿过来的不只是卫将军,知道太子在香洲边界遇上了事儿,秦氏一族都很紧张,这便派了家族里唯一一位喜欢舞刀弄枪的人,秦怀远。
齐荀的表弟。
卫将军起身拿水泼醒知县的功夫,秦怀远便激动地走到了齐荀的跟前,爽朗地叫了一声“表哥。”
齐荀母妃在秦家排行老大,与秦家小公子相差了好几岁,是以,齐荀足足大了秦怀远五岁,如今秦怀远也不过才十五。
稚嫩的语气加上那一脸的稚气,倒是与安娴身上的那股子潮气蓬勃有些相像,秦怀远自己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与齐荀打过招呼,见齐荀也就简单地“嗯”了一声,顿时觉得无趣,眼睛一转,目光就落在了安娴身上。
“表哥,这位就是咱嫂子啊,你可真会挑人,太漂亮了。”秦氏一族已经远离朝廷很多年,过的都是平常人的日子,平日里对秦怀远的管教自然是松散的,才养就了秦怀远一身的随性。
“你怎么来了?”齐荀上回见他,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如今就算是过去五年,那模样刻在那里的,变也变不了多少,一眼就认出来了是谁。
“我娘说,要我来保护你。”秦怀远生的帅气,与齐荀还有几分像,说起这话的时候,一脸的骄傲,好像真觉得自个儿本事通天。
屋子里跟来的几名将士没忍住,憋着气儿笑,与先前沉闷的气氛相比,秦怀远以来,倒是添了几分趣儿。
安娴也跟着乐呵了。
明明就是一毛头孩子,竟然有那个信心能保护得了祖宗,旁人笑,秦怀远恨,可安娴一笑起来,秦怀远也跟着乐上了,“这是什么神仙嫂嫂,美的跟仙子一样,莫不是个假的?”
可怜安娴笑容还没落下来,就被秦怀远捏住了脸蛋。
“退开!”秦怀远还没回过神,就被齐荀按住肩膀,将其推到了身后的椅子上坐着,一瞬间屁股似开了花,痛的秦怀远一阵抽,齐荀的手劲不容小窥,刚才那一下还是手下留情的,换了旁人一条胳膊当场就能给卸下来。
秦怀远吃了亏,气鼓鼓地看了一眼齐荀,“哼!”了一声,虽不服气,但也不敢再往安娴跟前凑。
“祖母说,二十了,娶个亲不容易,让您有空带过去给她老人家瞧瞧。”秦怀远从椅子上艰难地起身,摸着半边屁股,就算不喜欢齐荀一上来就对自己动手动脚,但该带到的话还是得带到。
可秦老夫人,原话也不是这样的。
“这么多年了,这孩子也不容易,如今娶亲了,也不知道我这身老骨头,有没有那个造化瞧一眼。”秦老夫人的原话本就这句。
被猴子脾气的秦怀远一传,传的所有人似乎都给他一样,不懂规矩。
齐荀多半也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打算理会他,对跟前卫将军使了个眼色,卫将军便将已经苏醒了的知县带了上来。
这回,知县想晕也晕不成了,被卫将军按住肩头,跪在了齐荀跟前,问什么就得回答什么,刚才那三张纸上是他自个儿写的,如今只得将关乎许家所有的事情,都拱了出来。
一屋子的人该处理的都处理了,来时的两千兵马留了一批在衙门,临时从卫将军带来的将士中点了一人,先暂代衙门的差事,知县则是不能留在当地,得给着他们一块儿走。
许氏暗地里贩卖吴国人的行当,还得要知县一路揭露下去,想跑也跑不掉。
齐荀同卫将军几人关着门商讨了半个时辰的策略,将如今的形势分析出来,大致也猜到了前面将面临的是什么。
许家必须得连根拔起,贩卖吴国人到底是谁给的胆子,以齐荀的名义让吴国人流离失所的人又是谁。原本只是打算去陈吴两国收兵,却因为齐荀临时的决议,改了路线,没先走陈国,而是走了吴国,竟然就遇上了这等让人意外的事情。
若不是自个儿亲眼所见,齐荀又怎么能相信,自己以为的繁荣盛世竟然是这个样。
齐荀问了顺庆,往陈国的方向沿路可有发生什么,顺庆摇了摇头,说,“一路都很顺利,连个乞讨的叫花子都没遇到,百姓们的日子,也过得好。”
话里的意思,齐荀岂能不明白,只要放出了消息,齐荀太子要经过哪里,哪一处不都是事先准备好的,给你看的就是假象,想齐荀这种身居高位,平常百姓很难见到的人,若不是自己悄悄咪咪地出来,根本就瞧不见这个世界原本的模样。
这回,就看了个彻底,齐荀一时才想起了北三,若不是他,他怎会来这个地方。
北三早在热闹的那会子,就已经走出了大堂,蹲在一处拐角的砖墙底下,闭着眼睛养神。
脑子里时不时就会出现刚才的那一幕,师爷的那一剑,冲着狠劲儿刺过去,云水蓝的身影就对着剑尖,过了好久,北三的背部才靠着门框,慢慢地撑起了自己沉重的身子。
父亲曾经说过,王者切记感情用事,善良心软,本就是大忌讳,偏生北三的洒脱面相随了他爹,而内心的性子却随了他善良的娘。
掩饰的再好,一遇上事就能暴露出来,北三干脆也不想了,想就此睡一会儿,等齐荀什么时候想起他,自然会来找他。
齐荀同将士议事之时,安娴在屋子里走了一阵,觉得无聊也到了门外透风,晨起的阳光携带了微微的凉风,让人感觉不到凉,也感觉不到暖。
昨夜睡的并不好,且只睡了半夜,出来时安娴还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春季的柳条,已经垂吊在围墙边上抽出了新芽,安娴脚步往围墙边上,漫步目的地走着,绣花鞋上的珍珠随着安娴步子的摆动,发出了碎碎的脆响,蹲在墙角边上的北三听到动静,突地睁开眼睛,回头往侧后方瞧了瞧,一眼就瞧见那抹云水蓝的身影,北三并没有出声去打扰。
安娴一直走在院墙边上,瞅了那嫩绿芽儿好一会,心里就滋生出了掠夺的念头,不出意外,今儿齐荀从那屋子里一出来,立马就得赶路,一路上马车内闷的紧,若是折几根柳树枝装瓶用水养着,也能放上几天。
安娴想一出就是一出,当下提了裙摆就到了院墙边上,蹦跳了好几回,够直了胳膊才终于抓住了一根柳树的尖儿。
北三原本就没打算偷看,这地儿是他先来的,断没有想到会遇上安娴,更没有想到她会这样上蹿下跳的去折柳树枝,若是安娴没有露出现下这般张牙舞爪的猴急模样,他也可以出现,去替她折了柳树枝,如今他要是再出去,定会吓了她。
到了最后,北三这得挪地儿,想做贼一样的躲在了柱子后,等到安娴折了一把柳条枝,满意的离开了之后,北三才从柱子后走了出来。
傻愣愣地呆了好一阵,起初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安娴。
平时看着挺温顺端庄的,呆在齐荀身边时,乖巧地如一只小兔子,今日怎的就跳脱了?
齐荀派人过来找北三时,北三脸上还挂着笑,自己的性子倒是与她相反,表面看似潇洒,不拘小节,但心里装的事情太多,压的他喘不过气,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
而安娴,今日那番无拘无束的举动,想必内心定是欢脱的,人心里装不下事,才能一辈子过的轻松。
北三从正堂进去,里头议事的人已经出来了,顺庆领着北三进了内屋,里头就只坐着齐荀,跟前已经摆好了两个茶杯,顺庆这方面一向做的很好,也不再需要两人自己动手。
顺庆刚退出房门,北三便难得正经的对齐荀行了个大礼,“草民见过太子殿下。”
齐荀抬起眼皮子瞧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茶杯,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又不是今日才知孤是太子。”
以他北三的头脑,能将自己引到这里来,恐怕早就在西乡时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北三站直了身子,立了一会儿才坐在了齐荀的对面,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而是从怀里将那枚齐荀托人交给他的玉佩放在了桌上,又推到了齐荀的跟前。
“草民所求之事,殿下已经为草民办妥,这枚玉佩如今该归还于殿下。”
“一个商户,为何会对吴国人挂心?”齐荀没接那玉佩,出口直白地问了北三,当初他救了安娴,齐荀给他这枚玉佩时,想的也只是将来他会用在个人的私事之上,求的必定是对他有利的东西,但没想到,北三用玉佩来讨的人情,是为了救吴国人。
北三笑了笑,回答的也很爽快,“草民一生没什么追究,从小心里就只有一个梦,就是想当英雄,其他路子草民没那本事,就只能救救这些灾民,来满足自个儿的虚荣心,这些年草民救的人也不只是吴国人,齐国的百姓也不少,每个庄子里安顿的人都不一样,太子所见的只不过是其中一处罢了。”
“太子殿下为国事繁忙,朝廷各位大臣想必也没有谁敢闲着,对底下的事情不知,也是理所当然,草民的所作所为,在太子殿下面前,就如同班门弄斧,还请殿下不要怪罪。”
北三说完又将头低下,行了一礼。
齐荀坐的笔直,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北三,猛盯了好一阵才轻轻地说道,“你想为朝做官?”
“太子殿下误会了,草民并无此意,草民闲云野鹤惯了,能识的字有限不说,还不懂得规矩,为官虽是荣幸,但并非适合草民的性子,这点太子殿下应该也能看得出来。”
北三爽朗的一笑,倒是平日里的那副随性做派。
“你接下来打算如何?”齐荀没再逼问,在朝为官确实也不太适合他。
“一路往西,先将粮草送到吴国,再去为小福子找找他爹娘。”北三一说到小福子,瞬间就变了个态度,似乎对面坐着的人不是齐荀,又恢复了他的吊儿郎当模样,“那臭小子一醒来,就嚷嚷着要娘,所以啊,这隔了肚皮的,就是不好养,我去碰碰运气吧,说不定还真能找到呢。”
小福子坚持说有人看到过他的爹娘,年前认为他爹娘死了,也是因为听说那一队人马押入城中,被人拿来当了活靶子练,得来的消息也都只是听说,实则早在那之前小福子就与他的爹娘走散,也不知道真假。
“拿回去吧,以后等你自己有事,再来找孤。”齐荀看了一眼桌上的玉佩,北三不提小福子还好,一提齐荀心口的火气就腾腾地往上升。
就算北三不去找,他也会顺藤摸瓜,找出幕后之手,至于伸手向百姓要军资的人,他刚好可以利用北三这趟,摸个清楚,是以,北三公子选择继续往西就更好,正好同路。
“既然要去,就一道吧。”齐荀起身从屋里走了出去,有一瞬间的恍惚,此趟哪像是什么收兵,倒是像锄奸,惩恶,在他的前面就似是铺好了一层层的网,等着他一步一步地往里钻,至于最后的目的是什么,如今才刚露出水面,还不得而知。
作者有话要说: 嗯,昨天花前月下寻花问柳去了,明天开始每天6000+,爱你们宝贝儿!嘤嘤嘤。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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