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几年一样,今年的拜师礼依旧是在畅读蓝家那灭绝人性的三千多条中开始的,嵞染听得头疼,偏偏她又不敢当着这么多人面化形离去,无奈,只好扬起她的一双鸟翅膀堵住了耳朵。
“噗呲一一”不亏愧是她嵞染看中的朋友,家规没念一半,魏无羡就听不下去了,他啧啧嘴,作势要跟正打瞌睡的聂怀桑搭讪。
抬翅戳了戳聂怀桑,后者秒懂,立即扯开衣袖,把变作金雀的嵞染露了出来。
“哇塞,好漂亮的金雀,怀桑兄好眼光呀!”魏无羡忍不住叹道。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变得。”叽喳两声,嵞染顺手丢给他一根羽毛。
魏无羡不明所以:“怀桑兄,你家金雀没事拔自个儿毛作何?”
“许是天儿太热了吧。”聂怀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着,“魏兄有所不知,我家这金雀聪明的很,不仅懂得天热拔毛降火,还听的懂人言。”
魏无羡惊了:“哇哦,这么厉害?”
“何止何止。”聂怀桑开始胡诌,“我跟你说魏兄,它还能变成人形呢。不知魏兄想不想看呀?”
魏无羡点头如捣蒜:“嗯嗯嗯,想看想看想看。”
“看你大爷!”嵞染无语了,她敢保证,她绝对是因为今儿出门没看黄历,所以才会让她一下子遇见两个孽障,臭不要脸的,真当老娘是囚在笼中的金丝雀,任人想看就看,还看她化形?真是不给他俩的颜色瞧瞧,都对不起她辛辛苦苦翻新了二十三遍的规训石。
于是,嵞染不带犹豫的,突然就扯开嗓子吼了起来:“蓝启仁,老古板!聂怀桑骂蓝启仁老古板!”
平地一声雷般,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动作,齐齐看向聂怀桑……怀中的鸟。
“呦,聂兄当真是好嚣张啊,居然敢在拜师礼上带只八歌进来。”离他最近的魏无羡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聂怀桑惊悚了,连忙摇头解释,“那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闻言,蓝启仁的双眸危险的眯了眯:“云深不知处不可目无法纪,不可目无尊长,不可影响他人,不可……”
“蓝先生,怀桑错了,等拜师礼结束,怀桑自会去藏书阁将《雅正集》罚抄十遍。”不怪聂怀桑会怂成这样,对于蓝启仁的脾气,外人或许不知,可他却清楚的很啊,要是让老头子知道他又不要命的把嵞染偷带进了兰室,他敢说,明年这个时候他还得来兰室听上三个月的学。
如此一对比,他觉得,他还是抄家规的好。
小心护好袖中的嵞染,聂怀桑规规矩矩地俯身行了一记赔礼。
“嗯。”蓝启仁见他认错态度端正,满意的点点头后,遂不再多言。
闹剧结束,拜师礼继续,接下来,便该是整个拜师礼中最重要的环节一一见礼。
所谓见礼,借嵞染的话说,顾名思义,说白了就是蓝启仁这糟老头在名正言顺的收受学生贿赂。
嵞染心知肚明,不过她看破不说破,没办法,谁让她现在的衣食住行全都得倚仗蓝家呢。
首先见礼的是兰陵金氏家的少宗主、世家公子排行第三的金子轩,嵞染偷偷瞄了他一眼,只见金子轩年纪虽然不大,但身形倒是意外的挺拔,宽肩窄腰,嗯~,是她喜欢逗弄的小孩类型。
怎么办?好像捏捏他的脸蛋。
然,这想法仅仅保持了打个喷嚏的时间便被嵞染强按回了肚里,因为等金子轩回头露出他的面容后,她已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了。
乖乖的,谁能告诉她,好好的俊秀少年郎没事干嘛要在眉心点颗朱砂啊?整得跟庙宇里供奉的菩萨似的,嵞染真怕他会突然结起手印,指着她的鼻子来一句:“你这女鬼,休得放肆!”
第二个行见礼的,是清河聂氏,也就是她最爱的小怀桑。
“嵞染姐,到我了,你多保重啊!”说完,聂怀桑便将鸟笼往桌下一丢,领着孟瑶人模狗样的走了。
他送的是一尊紫砂丹鼎,嵞染大概扫了下,嗯~也还不错。
“清河聂氏副使孟瑶,特代表聂宗主献上紫砂丹鼎一只,紫砂古拙庄重,质朴浑厚,正如蓝先生传道授业之品格……”
没有一点点意外,聂怀桑献礼时又照例拍了遭马屁。虽说这次换了个人来说,可听得嵞染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懒得再去听孟瑶继续吹捧,嵞染趁人不备,立即把自个儿的灵识从金雀身上抽离,默默退出了兰室。
“忘机,你在看什么?”蓝忘机正盯着门口失神着,忽而,灵识中传来一声蓝曦臣关切的询问。
收回目光,蓝忘机没答,只微微紧了下手中避尘。
蓝曦臣看着,不由笑了。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念着不知打哪儿听来的词,离开兰室后,嵞染一路悠哉地晃到了彩衣镇。
“呦,嵞姑娘来了!”天子笑的陈老板见进门的是她,很是热情的上前打起了招呼,“嵞姑娘今儿还是老三样?”
点点头,嵞染转手掏出一枚银锭子给他:“老板,向您打听一下,您知不知道镇上哪家成衣铺的做工最好。”
“快入冬了,姑娘是要添棉衣?”
“没有,是给家中侄子。”
陈老板哈哈一笑:“既是给含光君和泽芜君的,嵞姑娘最好是去城西东至街的冯记成衣铺,他家老板是个精细人,不但针脚讲究,就连用的料子都是高价从姑苏地界买来的藏针云绣。呶,你看我身上穿的这件,就是在他那儿做的,都快一年了也没见断一根线。”
嵞染半信半疑地瞄了下他的衣服:“真这么厉害?老板,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瞧您说的,我哪敢啊!”不着痕迹地收起桌上的银锭,陈老板又道,“对了,说起冯老板,我昨儿送孩子去学堂上学,刚巧遇到他从碧灵湖给人送衣服回来,闲谈时,他给我说了件怪事。”
嵞染好奇:“什么怪事?”
陈老板拉出一把椅子给她:“嵞姑娘常来彩衣镇,想来你肯定知道碧灵湖下游那有座有求必应的城隍庙。”
嵞染毫不客气坐下:“知道是知道,不过这跟冯老板说得怪事有何关系?”
陈老板啧嘴:“哎呀,嵞姑娘不要心急嘛,且听我慢慢道来。”说着,又招呼伙计给嵞染上了坛天子笑和几道小菜,待东西都上齐,他开始慢悠悠开始侃侃而谈,“此事还得从二百多年前说起。嵞姑娘有所不知,咱这城庙它名虽为城隍,可实际上里头供奉的不过是个小女娃的泥封塑像,听老一辈人说,那女娃生前本是一仙门大家的小姐,后来也不知家中遭了什么邪祟以至一夜之间全家几百号人皆暴毙而亡,只余下这女娃和她的姐姐。然而常言道,人要是倒霉真是喝凉水都塞牙,这不,她姐妹俩好不容易死里逃生逃到咱彩衣镇来了,谁知还没进镇呢,妹妹就被碧灵湖里的邪祟给生生吞着吃了。嵞姑娘,你们蓝家都是修仙的,你该知道像她这种被邪祟吃了的人死后必定会化为厉鬼,所以最后她姐姐只能求助于当时的蓝家宗主蓝翼,蓝宗主心善,不仅帮着她灭了吃她妹妹的邪祟,还教了她蓝家从不外传的清灵禁术,用红泥塑封肉身,用阵法和符咒镇压灵识,再配以世间生灵的香火,如此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待到所镇压灵识中的邪气怨气完全消散,那小女娃便可获得重生。于是便有了这座城隍庙。”
听到这里,嵞染有点不耐烦了:“我时间有限,麻烦说重点好不”
陈老板嘻嘻一笑,浑不在意地递来一杯酒,见嵞染接了,便又继续说了起来:“嵞姑娘不是外人,我呢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实话告诉你,冯老板他去年之所以能够一夜之间由一个人见人打的赌徒恶霸,一跃成了坐拥三家铺面的大财主,其实不是因为他傍上了罗员外的独女,而是他偷偷潜进城隍庙,盗了蓝翼宗主用来镇压那小女娃灵识的符咒。”
嵞染愕然:“好端端的,他一个凡人偷符咒作甚?难不成是能卖个高价”
“对喽!就是因为这个。”陈老板道,“老冯说那张符咒他卖了足足一万金。”
“可知道是谁买的”出手这般阔绰,一听就是有钱人。
“老冯说他不知,他只知道买他符咒的那人姓温。”
“温”一听到这个字,嵞染瞬间了然了,果然啊,能做出这种偷人阵法符咒的,也就只有不夜天的那帮想跟太阳并肩的家伙了。
真是够闲的啊!
摇头嗤笑一番,嵞染示意陈老板继续。
“嵞姑娘别嫌我啰嗦,我说这么多,原都是为了让你更容易明白我接下来要说的怪事怪在哪儿。”陈老板表情凝重,“老冯说,自打他偷了符咒那天起,不知为何,他总感觉碧灵湖里的水草越来越多,而且随着水草变多,湖上的船只翻船的概率也比往年多了十倍不止,尤其是近两个月,几乎每天都会有不下十只的船只无故侧翻。起初他以为这些怪像不过是他心虚所至,所以也就没敢去管,可直到昨儿他去碧灵湖,在经过城隍庙时,竟让他看见了当初买他符咒的人又在用相同方法,引诱着一个乞丐去偷符咒。”
直到听到这里,嵞染才终于是明白了陈老板所说的怪到底怪在了哪里。
没有人会平白无故的去做一件事,同理的,那位唆使冯老板和乞丐偷符咒的温家人,自然也不会是因为闲的发慌,所以才大老远跑来彩衣镇走两遭。
“陈老板。”嵞染问他,“冯老板他有没有给你说,碧灵湖里多出的水草是何模样”
“说过的。”陈老板如实回答,“他说很长,游起来很快,一团一团的,喜欢扒在船底。”
原来如此,这一下嵞染便是什么都清楚了。
呵,好一个仙门名族岐山温氏,放着好好的仙不修,倒做起将邪祟引到他人地盘上的恶心事来了,真当她蓝家是好欺负的吗
眼珠一转,嵞染拍拍桌子:“那个……陈老板,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
嵞染掏出锭金子给他:“我今儿出门急,忘了带通讯用的信号,所以还请劳烦您再帮我去给云深不知处报个平安,顺道再告诉蓝宗主一句‘碧灵湖有异’。”【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