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ECIAL EPISODE 01. 槲寄生的低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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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之时天早就黑透了,校园路上的灯盏光线昏昧,却多少给白雪笼盖的小路覆下一片暖色。
七海衣服上自带的兜帽早就被卡卡西嫌弃挡视线,在商场里顺便买了个厚实的毛线帽换掉了,米白的主色倒是和她的围巾很相称。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不知怎么就从专业问题探讨到了东餐厅和西餐厅到底哪个更好吃。
“可是西餐厅的火国菜味道很正宗的!和我高中附近的一家餐馆特别像~”
在卡卡西说了“我很少吃餐厅,我们那儿离东餐厅比较近,就算去我一般也都去那里”之后七海撅了噘嘴,试图向卡卡西卖安利。卡卡西垂眸瞟她一眼,低低笑了:“想家了?”
“……有点。”
“很快就是长假了……机票订了吗?”
“还没有……不知道会不会临时有安排呢,而且买机票也不用急。”七海歪头望着卡卡西,有点迟疑,“前辈……今年也不回去吗?”
卡卡西一愣,摸了摸她的头。
“再说吧。”
一方面因为这句约等于“不回去”的“再说吧”而有点遗憾,一方面却因为这个摸头的动作而心跳加速,卡卡西前辈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动作,今天都已经两次……不对,是三次了……
这、这样的动作总会让人错觉自己好像是被宠着的……
“回去早点睡吧,明天不是还有工作?”卡卡西把七海送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好似随口提了一句,七海顿时睁圆了眼睛:“前辈怎么知道的?”
“报告厅你学长说的。”他指了指大厅里的电梯,“快去吧。”
一边想听话,一边又舍不得就这么告别,七海磨磨蹭蹭地“哦”了一声。
“那……那我先回去了,卡卡西前辈路上注意安全?”
卡卡西微笑着点头:“好,晚安。”
“晚、晚安。”她说着没有动弹,本想等着卡卡西先走,却没想到卡卡西双手插着口袋,对着电梯的方向偏了偏头。
七海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造反了,她胡乱地向卡卡西挥了挥手跑向了电梯的方向,迈进电梯之前她抓紧时间回头看了一眼,卡卡西正站在宿舍楼的门口看着她,门厅的白炽灯把光线洒落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无比美好。
无比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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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学校之后突然被大量事务淹没了。
期末论文、被教授抓去打杂、社团活动……各种各样的事情接踵而至,七海几乎每天早上天擦亮就出门,半夜才能回宿舍,脚不沾地、忙到飞起,直到圣诞节的小假期到来她才终于暂停了陀螺一样的生活,倒腾出来点时间在床上躺尸,顺便回味一下上个周六那个梦幻似的约会。
真的是梦幻似的……
她瞪着枕头上的手机,仿佛瞪得久了它就能变成卡卡西。
那天的卡卡西前辈真的太温柔了……虽然他平常也很温柔,可、可就是不一样嘛。我们还一起去看了电影,看得可是爱情片呢!
——虽然结局不大好。
但那也是爱情片啊!前辈还给我买奶茶、摸头杀、还关心我回不回家,还看着我进电梯!
——虽然那之后就再也没和我联系过。
前辈最近也很忙吧,他那么有责任心,既然放假也不回家的话一定会承担起更多的事吧……
——虽然也可能只是单纯地压根没想起我。
正乱七八糟地想着,枕头上的手机忽然“嗡嗡嗡”地持续振动起来,七海的心脏仿佛突然决定蹦个极,脑海里闪过“不会吧难道是卡卡西前辈吗”,她扑过去一把捞起电话,屏幕上写着——
“鸣——”
刚刚在跳台上站稳的心脏被她孪生兄弟的一声大吼又吓掉下去:“啊啊啊啊啊小七!!!你离槲寄生远一点啊——!!!!”
“……哈?”
什么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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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来就不缺少的耐心在面对鸣人时还能翻上一倍,七海先把毛帮他捋顺,才听见对方支支吾吾地给她解释。
“那个啊那个啊,我刚刚听小樱说才知道的说……你那边圣诞节的习俗,嗯……就是……”
圣诞节加上槲寄生,再结合他刚才的火急火燎和此时的吞吞吐吐,七海明悟:“接吻?”
鸣人像是被呛住了,咳嗽了一分多钟。
七海哭笑不得,很是遗憾自己不在鸣人身边,没法呼噜一下他那个毛茸茸的脑袋瓜。
“我说你啊……早我三年就谈恋爱了,怎么现在还像个纯情小男生似的?”
她猜鸣人现在肯定涨红了脸。
“那、那怎么一样的说……等等,‘早我三年’是什么意思,你不会交男朋友了吧!”
这委屈和急切都快冲出听筒了,七海扶额:“还没有啦……”
单细胞的鸣人小同学并无法区分“没有”和“还没有”之间的微妙差别,听了这话立刻就把心放回了肚子里:“那就好……我跟你讲,那些天天围着你转的男生都没安好心,你离他们远一点,不要被骗了的说!就算、就算要谈恋爱也要回家再谈,在家里我看谁敢欺负你啊!”揍死他们!
……我并没有被欺负过好吗,亲爱的。
“不过你在那边有什么事也要告诉我们的说,哪个混蛋要是敢欺负你,我就跟佐助过去揍他——哦哦,还有小樱,一起揍他!”
七海无语,又有点好笑:“你这么自作主张,佐助和小樱知道吗?”
话音刚落,她仿佛听见听筒里隐约传来一声清锐的“哼”。
……好吧,你们赢了。
“谢谢啊,”她露出笑容,传进话筒的声音就带上了柔软的尾音,“我在这边很好呢,放心吧。再过一阵子就回国了,记得来接我啊~”
“哦哦,当然啦,那就这样,我们要——”
依稀有钟声传进电话里,七海已经打算和鸣人告别,结果鸣人却像忽然被人提醒了似的话音一转:“啊啊啊对了,小七你千万离槲寄生远一点的说!不要被别的男生占了便宜的说!那就这样的说,拜拜!”
……电话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什么啊,特意为这事打了个越洋电话吗?
七海盯着电话,不由笑了起来。
还有什么叫“别的”男生啊,难道还有什么你认可的男生不在此列吗?都快20岁了还这么大条……
不过,槲寄生……
她垂下眼帘,心跳悄悄变快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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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的前一天,断断续续下了几天的雪总算偃旗息鼓,天空已然放晴,积雪却未化去,被来往的人群踩得凝实之后闪耀着细碎的光点。几乎是每栋建筑、甚至广场上都被布置了大小不同的圣诞树,门廊和墙壁上挂起了槲寄生和冬青花环,将冬日装点得温馨而浪漫。
七海坐在教堂广场圣诞树旁的长椅上,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纠结许久,终于还是顿在了通讯簿的“K”字上。
用来代替单调铃声的歌唱了半天,最后变成一段忙音。七海低下头,蝶翼般的睫毛似乎被寒风刺伤一般细细抖了抖。她轻轻呼出一口气,摇头笑了笑,将手机塞回背包。
前辈一定在忙……圣诞节对他来说又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装在红色纸杯里的咖啡孤零零地在长椅上吹了会风之后已经失了大半温度,七海把杯子握在手里,抱着之前被人强行塞到怀里的一丛圣诞玫瑰走向广场的雕像。
好歹是别人的一份心意……总不能随便扔进垃圾桶。她弯腰把花束放在雕像前,向雕像鞠了一躬。
“圣诞快乐。”
她看着面前的石像,温柔地笑了笑。氤氲眼前的白色哈气里,仰望着苍穹的雕像唇边似乎也染上了笑意。
铃声骤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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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起电话之后传入耳中的果然是青年和缓而带着磁性的声音,在冬日里好像一阵暖流飘散在了耳边。
“有事吗,七海?”
可是这把声音说出这样的话,瞬间把七海心里那点雀跃升起的欢欣拍回了泥土里。
她捂着话筒深深地吸了口气,才扬起唇角给出回音:“没什么事,就是想——”
想到圣诞节还没到来,话到嘴边的“说句圣诞快乐”就卡了壳,她噎了一下,一时也想不到该拿什么搪塞,只好把已经不抱希望的、原本想问的问题拿了出来:“……想问问卡卡西前辈今天有时间吗?”
电话那边的人在七海变快的心跳里沉默了一会。
“抱歉……”
七海的心沉下去。
“我最近有点忙。”
“是、是这样啊,那、那卡卡西前辈工作再忙也要注意休息哦~”七海的声音带着节日里喜气洋洋的轻快,贴心地嘱咐了一句之后就草草地准备告别,“那我就不打——”
话刚说到一半,她的声音就被裹进了教堂的钟声里。
七海愣了一下,心跳忽地挣脱她的控制,飞也似的加起速来。
——这个钟声不仅在她的身后,好像也在她的听筒里。她几乎条件反射地四下张望起来,一时都忘记去掩饰她陡然急促的呼吸。
错觉般的,有人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然后电话里的声音说:“后面。”
她蓦地转身,看见那人踏着皑皑白雪向她走来。
在他的身后,倾泻而下的天光澄明若水,教堂圣洁的砖墙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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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卡卡西站到面前七海还有点发愣,对方银色的头发在正午的阳光里显得过于闪耀,她不禁眨了眨眼睛。
卡卡西从七海手中抽出红纸杯,打开盖子看了看。
“咖啡?”他挑起一边的眉毛,“没吃饭就喝这个,胃还要不要了。”
“不要了……”
卡卡西的眼睛诧异地睁大一圈。
“不、不是,我是说……前辈怎么知道我没吃饭的?”
看着面前脸颊红扑扑眼睛却亮晶晶的女孩子,卡卡西有点无奈地晃了晃杯子:“凉透了,你像是十一点就吃午饭的人吗?”
七海吐了吐舌头。
“走吧,去餐——去西餐厅。”
他用手背在女孩的后背上轻轻推了一下,对方立刻顺着他的力道走出去了。他迈步跟上,眼角余光划过石像前唯一一束花,若有所思的神情一闪而过,最终只留下一潭清冷的神色。
女孩突然回头,有点迟疑地开口:“卡卡西前辈……”
“什么?”
“您……信教吗?”
“不。”
“那……您去教堂做什么呢?”
晴空般的眼睛因为好奇而睁得滚圆,温柔地盛满他的倒影。卡卡西笑了笑,轻轻摸了摸七海的后脑勺。
“虽然不信,可是有时候……”
想要劝说自己放弃的时候——
“也想……”
有些事情,让人不得不去——
“相信神的指引。”
正如此刻我站在你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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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都走过去大半七海才恍然想起来教堂离东餐厅的方向要近得多,偏偏卡卡西的提议是去西餐厅。连询问都不必,七海知道一定是因为那天晚上她试图向卡卡西推销西餐厅的缘故。
她一边走一边慢慢把脸埋进围巾里,试图遮住自己发红的脸。
不不,七海,不要自作多情,说不定是因为你说西餐厅的火国菜正宗的原因呢?
但是不管因为什么,她都已经飘飘然了。
转念却想起了之前卡卡西的话,她的心“扑通”跌回了谷底。
大概也只有这样一顿饭的时间……
她又有些懊悔,不论那句“抱歉,我最近有点忙”究竟是真的还只是前辈想要婉拒她的托词,总归表达了一种并不想跟她浪费时间的意愿。
七海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下坠了坠。
如果不是我那么欠考虑地到处去找前辈的身影,如果我假装没有察觉听筒里传来的钟声……卡卡西前辈此刻也不必勉强自己耽搁这一顿饭的时间。
她不觉小心地睨向卡卡西。
前辈……会感觉很勉强吗?
仿佛感受到了身边投来的目光,卡卡西侧过头,露出一个微笑。
阳光投落在他弯弯的眼睫上,温暖而柔软。
七海呼吸一窒,她借着厚厚围巾的遮掩抚了抚胸口,暗暗给自己打气。
不能退缩,七海。要是卡卡西前辈不喜欢你,你就更该把计划进行下去了——
拥有过幸福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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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里同样被挂上了各色饰带,中央的实木长桌上还摆着圣诞树的小盆景和各种布偶,连他们就坐的这种小圆桌都有一位圣诞老人笑眯眯地乘着雪橇。七海忍不住趴在桌子上去瞧面前憨态可掬的麋鹿,很怀疑以这样的体型去拉圣诞老人的雪橇会不会导致迟到。
“喜欢?”
卡卡西看着她的样子不禁笑了笑,就看见对方抬起眼帘,红着耳尖嗫嚅了句:“喜欢。”
……有时候还是更像个小孩子。
年轻人总是向往成熟,可我……还是希望你能享受年轻。
他这样想着,就见对面的小孩子弯起眼睛,眸光闪闪地看着他:“喜欢。”
卡卡西从不知道这短短的两个音节,原来可以说得这样真挚、这样缱绻——
心脏比大脑反应更快,直到自己陡然提速的心跳传入耳际,卡卡西才恍然明白,这些时日里那一声声的喜欢到底是对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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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被一个小姑娘调戏了……
明显卡顿的大脑缓了片刻,只小气吧啦地,给他挤出这么一条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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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罩了一餐饭时间的略显微妙的宁静氛围,在两人一前一后迈出门之后就好像忽然被阳光驱散了似的,七海扬起脸,露出更加明媚的笑容。
“我陪卡卡西前辈回去吧?”
卡卡西垂眸看着她,密实的睫毛给他的眼睛覆下一片温凊的阴影。
“回哪儿?”
“回——”
回哪儿?宿舍?实验室?办公室?放映室?图书馆?
脑海里飞快闪过一连串的地点,七海这才想起她甚至还不知道卡卡西最近都在“忙”些什么。之前被强行塞到角落去的失落又有冒头的趋势,七海把那点儿负面情绪从胸口赶跑。
不知道没有关系,我可以问啊,现在不就是多了解前辈的好时——
只是刚抬起头,就看见暗含着戏谑的深邃眼睛。
七海只来得及察觉自己的心跳又有失控的趋势便听到面前的人带着笑意的嗓音。
“走吧,带你去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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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卡西拉着七海在校区的地铁站上了车,直奔市中心而去。
两个人先去了市中心的圣诞集市。前一年的圣诞节七海除了平安夜的派对时间几乎全泡在了图书馆,所以她这才是第一次知道圣诞集市原来这么繁华,虽然天色正亮灯火未燃,但洁白蛋糕灯架上的灯串已经能让人想象出它夜晚时的温暖美丽。除了装饰在街道旁的圣诞树,还有没挂任何装饰的圣诞树在扎堆贩卖,路上的人也三两结伴,处处洋溢着欢声笑语,街道上不知哪里播放着欢快的歌曲,有些人便随着旋律摇摆起身体来。
卡卡西在一个摊位上买了两杯热红酒,厚厚手套也无法隔绝的热气和酒精一起,入喉之后整个人好像都鲜活许多。
既暖和,又快乐。
吃的基本上都是甜点,卡卡西虽然没什么兴趣,却不妨碍他每次都在七海吃的时候询问味道如何,尽管得到的大部分都是“好吃!”的回答,偶尔却也会见到女孩皱皱鼻子,有点委屈地嘟起嘴巴控诉:“好奇怪!”
“好奇怪”大概是她能想到对这个难吃的家伙最委婉的鄙视了,卡卡西好笑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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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件事竟然是去看电影。平安夜当天的待遇自然不同从前,说了是爱情喜剧,爱情便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喜剧就算哭也能让人笑着流泪,尽管人世间总是有说不尽的悲欢离合,可秉持着心中真挚的爱意,终归也等来了皆大欢喜。
上次留下的遗憾不觉便被填补得十分圆满,七海直到被卡卡西拉着手走进全市最大的商厦之后,才后知后觉地思考起卡卡西前辈是不是因为上次那个令人揪心的结局才会特意带她来看电影。
想到这一点之后她的大脑便有点晕晕乎乎,等到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两个人居然站在一扇灰扑扑还有深红发黑的不明痕迹的门前。
看见门口的圣诞老人,七海更晕了。
“鬼、鬼屋……?”
“嗯。”卡卡西微微弯起眼眸,“我听说带土以前陪你进过鬼屋,所以觉得也许你会有兴趣。”
……好吧,是她十岁出头时的事,那时带土哥陪她去鬼屋玩,结果被工作人员吓到吐魂儿,却还是非常可靠地陪着她把鬼屋走完了。
——虽然出来之后就哭了,不,是出来之后就“被工作人员的敬业精神感动到落泪”了。
七海还没答话,门口的圣诞老人就走过来热情地增加砝码:“成功走完全程的人会得到一顶圣诞帽作为奖励哦!”
七海不由自主地瞟向卡卡西清冷的银色头发,笑眯眯地应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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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向来都被说像爸爸,但七海自认在神经大条方面还是不如自家老爸,真的对这种东西完全无感的恐怕全家也只有他了,七海虽说不很害怕,却也会在那个黑黢黢阴森森的屋子里屏住呼吸,心跳加速。
她被卡卡西的半边身体挡在后面,跟着他慢慢向前摸索,但在进了一个满是柜子却没有出口的房间之后还是忍不住轻轻拽住了卡卡西的袖口。卡卡西看也没看,反手便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近自己。
“别怕。”
他的声线明明带着点金属似的冰冷,在这样森冷幽邃的环境下却给人一种篝火般的温暖。
他说着猛地拉开其中一个柜门,果然立刻扑出一个浑身是血的“鬼”拎着个匕首向他挥来,他抬臂一挡,手掌顺势向下一滑,不知怎么便将匕首从“鬼”的手里夺了过来。“鬼”好像有点懵,只是还没缓过神便被卡卡西轻轻一推又塞回了柜子,旋即“咣”地一声,连门都关上了。
“……”
鬼屋里诡异地安静了片刻。
“噗……”七海甚至忍不住笑了。
卡卡西不觉也笑起来,他用两只手把那个做得很有些逼真的塑料刀刃往中间推了推,下了结论:“伸缩式,居然还有假血。”说完他弯腰把假匕首轻轻放在地上,拉起七海的手又走向下一个柜门。
他的动作若无其事、流畅无比,好像一切本该如此,可他身后的七海却悄悄地深深换了几次气,感觉心跳比之前看到鬼从柜子里扑出来时还要快上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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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屋的冒险自然是有惊无险,两个人看到出口时还有点不适应外面明亮的光线,卡卡西的另一只手抬起来在七海眼前遮了一会,拉着她前进的脚步倒是没停。等到卡卡西的手放下来七海才发现面前的出口很宽,圣诞老人——可能是另一位——正站在出口的右侧给他们鼓掌,他头顶不远处的门檐隐约垂下来几颗小小的、圆圆的东西。
七海心头一跳,可惜还没等她有所动作,原本就走在左侧的卡卡西便拉着她直直地出了门,七海回头一看,门檐的右边果然挂着槲寄生,而左边——
什么都没有。
她不禁有点丧气,觉得运气实在不是很好,但转念却又想到既然她都能看见,卡卡西前辈说不定也看见了——那他就是故意在避开槲寄生。
……更丧气了好不好。
七海偷眼去看卡卡西的神色,可对方正专注于和派发圣诞帽的圣诞老人互道圣诞快乐,那张挂着友好微笑的俊脸实在是看不出任何信息。
她有点闷闷不乐,但接过圣诞帽之后又开心了起来——
都已经牵了这么久的手,已经是很大福利了好不好!
而且……
在卡卡西跟着她把圣诞帽戴在头上之后,七海感觉自己幸福得要冒起泡泡。
这、这应该算是第一件情侣款吧……?
……我不管,这就是!
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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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在夕阳渐沉的时候回到了学校。学生们回家的早已回家,不回家的也基本去了交谊厅参加晚上的派对,七海和卡卡西走在空旷的校园里,有些冷清,却又有些恬适。
“忘记了校园巴士今天会早早停运,失策。”卡卡西的语气难得带上了点懊恼,倒是褪去了几分平日八风不动的稳重,莫名便显出了些少年感。七海仰脸看着他,觉得心里酸酸的,软软的,又有些隐秘的欢喜。
“没关系啊,漫步在这样的校园里让人感觉很惬意。”
卡卡西看她一眼,笑了。
“虽然我同意,可我不得不提醒你——再漫步下去的话,小心圣诞大餐被先到先得吃得一干二净哦~”
那个带着上扬弧度的尾音落进七海的耳朵里就像一只小猫被揣进了胸口,挠得她心里痒痒的,可……可她得说,卡卡西前辈说得没错,他们必须得快点……
最终也只好忍住不舍,暂时分头行动——各自去换礼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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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装饰一新的大厅里非常温暖,气氛也正热烈,七海从留校的朋友、同班同学、社团的同事甚至是凑上来搭讪的人中间脱身时几乎出了汗,她仰头看着天花板,槲寄生和常青藤把它装点的非常美好——同时也让人小心翼翼。
卡卡西前辈不在身边的时候,她并不是很想站在一个槲寄生的下面。
相比而言,长餐桌的方向就比较安全,它上面垂着的只是冬青和彩带,卡卡西正拿着一杯颜色好看的鸡尾酒站在那里。尽管满身都是冷锐的气质,但这样的气质配上他劲瘦挺拔的身材和那张过于招摇的脸,反而更加引人试图靠近了。
七海看见他微蹙着眉还要保持绅士风度地应付对面女生的模样有点小心酸,却又莫名其妙地与有荣焉——
什么破形容。
七海嫌弃了一下自己,正想去给卡卡西解围,对方却已经先看见了她。
“失陪。”他向面前的人歉意地点点头,快步走向了七海,步子都还没停稳,就看见七海眉眼一弯,笑了:“卡卡西前辈看来很困扰呢~”
“因为谁?你还有没有良心。”
七海便浮夸地表演起“音乐声太大我听不见”来,只是扭头又看见舞池台阶旁厚重的饰带,上面白色的小浆果实在太耀眼了,她眼珠一转,扭头跟卡卡西说:“我们去跳舞吧,前辈!”
卡卡西作势瞥了眼七海脚上的高跟鞋,拉着她走向远一点的休息区:“跑了一下午你不累啊?一会儿有你跳的时候。”
本来听了前一句立马蔫下去的七海,听到下一句后又一秒活了过来。
休息区的沙发柔软舒适,相对前面而言安静又有些私密,不同的小区域之间有屏风有隔断,有的还有不大不小的书架。唯一可惜的是挂着槲寄生的书架旁的座位早就有人承包了,他们过去时还看见有人正在接吻。
卡卡西倒是视若无睹,一派泰然自若,七海却微微红了脸,有点尴尬地把视线拐向天花板,没发现她斜前方的卡卡西已经偏过了头,看着她的目光柔和中还掺了些好笑的意味。
明明纯情得不行呢,到底是怎么才能产生把我往槲寄生下面引的想法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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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没办法轻举妄动的七海只好老老实实地和卡卡西在休息区聊了会天,终于在之前一个找七海搭过讪的男生特意寻过来、还发出个“共舞一曲”的邀请之后得到了转机。卡卡西拉着七海的手站起来,在不撞南墙誓不还的男生还在纠缠不清时拉着她向舞池扬长而去。
——喝醉的人真是非常不懂看人脸色了。
但对方只是锲而不舍得过了头,到底没做什么过分的事,而且——虽然这词有点不太合适——但她也因此“因祸得福”,七海心里甚至还有点感激——
不过好心情并没能坚持很久。
舞池台阶旁的槲寄生饰带下站了好几个人,她总不能硬拉着卡卡西前辈从那里挤过去——旁边还有这么宽的路呢。
卡卡西看着她那张哀怨的小脸几乎就快忍不住笑了,他握住七海的手把它放在自己的臂弯上。
“不是要跳舞吗?”
他倾过身体,在七海的耳边悄声发问。
然后就看见女孩的耳朵尖迅速地红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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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倒计时的时候卡卡西却拉着她从舞池里出去了。
七海几乎委屈得要哭了。原本她都没想要在舞池里迎接倒计时的,可是卡卡西前辈之前的所作所为——拖延时间不带她早早地过去、临近午夜才踏进舞池、跳了一曲又一曲,让她以为前辈是乐意的……
当倒计时到零的时候,还在舞池里的人就会在“圣诞快乐”的声音中拥吻——
……好吧,是她异想天开了。
可是,可是如果前辈没有……我也不会……
七海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像被人揉皱的纸一般,可她抬起头看见卡卡西的背影,又在心里摇了摇头。
明明就是你得寸进尺了,七海,这和卡卡西前辈有什么关系呢?
至少他都肯来陪你了。
他都……陪了你这么久了,你多应该心怀感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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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休息区的时候七海下意识地就放慢了脚步,随后果然看见卡卡西停了下来,她心里一酸,又马上强行把酸楚压下去,只是还没等扭头找位置就见卡卡西扔下一句“在这儿等我一下”扭头就走。
她有点茫然地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某个转角,过了一小会就又出现了——手里还拿着一把细细的线香花火。
……诶?
诶诶?好像和她做的心理建设不太一样……?
“走吧,”卡卡西的眼睛就如同树梢的新月,“我们去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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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海在还没太搞清楚情况的时候就被卡卡西塞了一根花火棒在手里,这个从不抽烟的人举起不知从哪里拿的打火机,“咔”地一声打出火苗,将花火点起。
火星带着欢快的声音从细棒的顶端四散着蹦开,带着纤长的小尾巴快快乐乐地扎进了雪地里。
七海有点懵懂地举着手里孤单的线香花火挥了挥,卡卡西被她愣愣的样子逗笑,又点起了几根,塞进她的手心里。
“这样热闹一点。”
他说着把打火机换进拿着花火的手里,摸了摸七海的头。
“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看焰火,不知道现在还喜不喜欢。”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卡卡西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是真的不知道她“还喜不喜欢”,也许他只是多此一举,说不定长大了对这些就没兴趣了……想着他难得就有点尴尬,硬着头皮补了一句,“在这边你如果想看大型的焰火就要等到新年,不过新年的时候你就已经回——”
剩下的话被突然抬头的女孩那双过于清亮的眼睛尽数堵了回去,卡卡西看着那双不知为何蓄起泪水的眼睛脑子一懵,不知所措:“七——”
“喜欢。”
女孩看着他,好像害怕泪水会流下来一般,她努力地扬着唇角,眼睛却不敢有半分微弯。
她握紧手中早已熄灭的线香花火,好像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那双惊人明亮的眼睛透着万分的郑重和认真。
“卡卡西前辈,我——”
“嘘——”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卡卡西的掌心挡住了。七海眨了眨眼睛,泪珠就这样滚落下来。
卡卡西却笑了。
他收回手,微微躬起身体将脸靠近七海。两个人的额头几乎要贴在一起,温热的吐息随之交缠。
“你做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七海。”
室内的音乐蓦地停掉了,天地间一片安谧。
“所以这件事情让给我来做好吗?”
忽然有人开始大声地倒数——
“我们之间的一百步,”
“5——”
“九十九步都是由你独自走向我,”
“4——”
“我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事……”
“3——”
“所以今后的人生,”
“2——”
“你愿意……”
“1——”
“和我一起走下去吗?”
“Merry Christmas!”
世间最绚烂的焰火在脑海中盛放,七海说不出话,她只好点点头,又点点头。
卡卡西倾过身,两双微凉的唇瓣碰在一起。
屋子里热烈的欢呼不绝于耳,线香花火全都落在地上,空中似乎飘起了细碎粉雪,教堂浑厚的钟声还在高唱,遥遥地唱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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