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月明星稀。飘忽的薄云于飒飒秋风的吹拂下轻巧安静地游走着, 时而遮着清越月色,似美人笼着面纱。时而将皎洁展露无疑, 镀给苍茫天地一层惨白的凄凉。
韩江雪一个人坐在洋楼屋顶,他伸手划燃了一根火柴。火光于摩擦间骤然而起, 堪堪用这微不足道的光亮与温度,对抗这混沌之中的凄冷与寒凉。
那点点暖橘映亮了韩江雪清隽孤冷的侧颜, 他薄唇中叼着一颗烟,舌尖轻抵这牙齿,并不急于将烟点燃。
于香烟,韩江雪历来是没有什么太大的瘾的。确切的说,于这世间, 天地万物, 他好似都没有太大的瘾头。可有可无的。
他生性清冷, 学医又让他慢慢看淡了生死。于权势, 于家人,于富贵, 他历来都是秉承着用力去争,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的心态。
唯独月儿, 不期然闯入了他原本井井有条的生活当中, 用那只纤细嫩白的小手,搅乱一池春水。
韩江雪第一次知道,他也有在乎的。
在火柴即将燃尽的须臾, 韩江雪用它短暂一生最后的一点余温点燃了嘴里叼着的这根烟。
星火乍亮乍暗,于他如寒夜一般凄清的眸子当中映照起一点温暖来。
婚礼上初见那张娇羞的小脸,那每每对他有所企盼时灵动的杏眼,那在囹圄之中不顾一切奔向他的笑笑身影她的一颦一笑,她的眸光流转,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此刻都交织混杂着,逡巡在韩江雪的脑海当中。
冷风吹过,他打了个寒颤,头疼欲裂。
长久以来,他以为月儿是万般依赖自己的,他也乐得享受这份非他不可的依赖。可经历今晚发生的种种,此刻看着灯火阑珊的城市,韩江雪在这肃肃秋风之中,终于归于清醒。
他又何尝不是在万般依恋月儿所带来的温存呢
她像是一针鸡血,给他冷冰冰又毫无生气的人生注入了鲜活的生命力。她那么弱小,那么娇嫩,本该是不可经受任何风雨的一朵温室小花,可她却又是那么坚韧,那么有活力。
她从不曾争抢,却又从不曾放弃,她的爱小心翼翼却又细水长流,涓涓滋润着韩江雪干涸枯燥的人生。可面对险阻,她又是那般磅礴有力。
倘若不是今晚,韩江雪都不知道自己这么怕失去她。
因着备战这次剿匪行动,韩江雪在指挥部一直待到很晚还没有回家。
副官为他准备了碗素面,他想着月儿说今晚有饭局,不回家了,于是便端着素面囫囵咽了两口。
恰在这时,卫兵来报,有一位女士想要见他。
月儿韩江雪本能想到的便是她了。
“不是少夫人,是一位满身酒气的小姐,她看起来颇为愤怒。叫李婷莉。”
莉莉
韩江雪眸光里的期冀转瞬便熄灭了,他低头继续吃起面来,冷冷回了“让她走吧,我不想见她。”
那卫兵知晓长官性情,既是说了不见,便去照做就是了。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便开了句口“她说如果您不见她,她便让少夫人的事情,人尽皆知。”
韩江雪握着瓷碗的手突然悬在了半空中,慢慢的,骨节因着用力都开始泛白。
副官跟着他时间久了,最是了解韩江雪性情。很显然,少夫人是少帅心中不可触碰的底线,他心窝处那块最柔软的血肉。
副官忙对卫兵道“费什么话,按少帅吩咐的做。”
韩江雪却开口了“让她进来。”
莉莉被领进指挥部的时候,湿漉漉的旗袍裙贴在了皮肉之上,倒是能很好地勾勒出女人该有的玲珑线条来。
她一路向内走,一路上的官兵看着,都直了眼睛。当兵进军营,除了少数生而就是做军官的富家子亦或军校生,绝大多数当兵吃军粮,万万是见不到这等荤腥的。
莉莉湿透了的头发贴合在鬓角处,偶有水滴花落,恰落入领口,狼狈却又带着梨花带雨的娇柔。
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们也是憋闷坏了,哪受得住这般尤物婀娜,几个没点意志力的,都有了异动,赶忙转过身去,生怕身边人发现了。
转头来却惊觉身边人亦是难兄难弟。
年岁长一些的,颇有点见识的,睨了没出息的小伙子们一眼,啐了一口咒骂道“瞎了你们的狗眼,什么色心都敢起。那是死了的副督军李博昌家的千金,也是你们能肖想的”
憨小子愣道“千金哪家正经人家姑娘弄这般狼狈相,我还以为是哪个窑口的姐儿呢,来讨风流债了。”
“呸,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李家如今败落了,闺女也不会落到窑姐儿的地步。你也真是想瞎了心了。”
“那这是来干嘛来了弄这么凄惨”
“你还别说,二愣子没准有说对的地方呢,兴许真是来讨风流债的。”
副官听见了嚼舌根子的声,起初并没打算多管。可听见了“风流债”,眼风一扫,那众人便齐刷刷闭了嘴了。
如今这指挥部哪里还有什么其他长官除了大帅便是少帅,这风流债是谁的,说出去都不好听。
韩江雪站在沙盘前,细细思量着第一仗应该从哪里找突破口,身后传来女人的啜泣声,眉头一皱,知道莉莉来了。
门敞着,莉莉直直想要往里进,却被副官礼貌拦了下来。轻轻叩门“报告,李小姐到了。”
韩江雪没有作声,亦没有回头。
他听见了身后高跟鞋的声音,只此一个声音,很显然,李副官没有跟着一起往里进。一直以来李副官有他作为副官的职业素养,韩江雪的客人他带到即可,从不参与少帅与客人之间的谈话。
韩江雪骤然转身,一挥手,示意李副官也进来。
他这举动让原本带着一点期冀的莉莉怔了一怔。他不想和她单独相处。
“李小姐,天色已经有点晚了,你喝了这么多酒,找我何事”
莉莉眼底含泪,故作娇柔委屈地说道“我是正经人家的大家闺秀,这么晚了,哪能与人在外饮酒这一身的酒,是被尊夫人泼的”
莉莉有备而来,觉得韩江雪接下来一定会质问月儿为何会泼她一身酒水。她也想好了该如何作答。
怎奈韩江雪眼皮都没抬一下,清清冷冷一道“哦。代夫人抱歉了。给李小姐带来损失,我代她来赔偿了。”
旋即命令道“李副官,给李小姐取五百大洋来,送李小姐回家。”
压根就没打算接莉莉的话茬,仿佛他夫人泼了莉莉一身酒水理所当然的事情。像为晴雯递了折扇来撕的宝玉,于心底深处,便觉得没多大个事情。
而莉莉,便是那折扇。
莉莉见对方冷冷淡淡,自然是万般不甘心的。
她慢慢凑上前来,缓缓站定在韩江雪身侧,凹凸有致的身形贴了过去,口中还不忘嘤嘤啜泣“好端端的,被夫人这么一泼,我便没了脸面了。少帅您看看,我这一身,都湿透了。”
韩江雪从小习武,身子骨轻巧,略一侧身,那莉莉便扑了个空。一整个身形跌了下去,差点压在沙盘上。
那是多少官兵准备了几日的沙盘,骤然被砸乱了,不知何时能再修复好。可韩江雪内心之中强烈的恶心感,又让他在权衡利弊之后终究没能伸出手去搀扶她。
确确实实并非有意,护着沙盘心切,又着实不想碰这女人,韩江雪本能地抬脚,一脚踹在了莉莉的肋骨处,一个翻滚,跌在了旁边。
韩江雪心下也是一颤的。
纵是万般惹人反胃,他受过的教育也知道不该抬脚踹女人的。他转头看向副官,副官赶忙将疼得龇牙咧嘴的的莉莉扶了起来。
韩江雪气势上略缓了一点,允了副官让莉莉坐在了沙发上。
莉莉心里有一万个苦说不出。彼时年少,恰遇见翩翩少年郎,纵是惊鸿一瞥,韩江雪便烙印在了她的心坎里。
父亲不是无意撮合他们二人的,奈何韩家一直兴致寥寥,敷衍搪塞着,最终盼得了他回国,却也等来了他的婚讯。
和明家独女的。
莉莉从没想过自己先发制人,却要输给一个商贾之女。莉莉与月儿交手了,惨败而归。作为一个官宦家大小姐的她也有着一点子骄矜的,她决定放弃了。
后来父亲去世了,她骤然失去了靠山与依赖,她突然发觉权势转瞬间变幻,自己很有可能因为无依无靠,便要被嫁给一些二等兵士。
对于韩江雪的奢望,又一次在心底升腾出来了。哪怕是做个妾呢,与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平分秋色,可终究能保住一个富贵终身。
于是她利用韩家对她的亏欠,开始给帅府施压。韩静渠倒是并不怎么反对,她便以为,这件事情有了眉目了。
可刚刚那一脚,彻底打碎了莉莉心头对于韩家主动接纳她的幻想。
索性无法得到他的真心,不如放开手脚,得了那有名无实的位置,也能保个后半辈子的清福。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如今已经将取代之心展露给了月儿,她便没有理由不去搏一搏。
她挨过了剧烈的疼痛,冷冷一笑,起身从手包里拿出来一个信封。
她将信封甩在了韩江雪的办公桌前“看看吧。”
韩江雪心下一凛,多少是猜到了会与月儿有关。
打开信封,里面是三张照片,一张是明家的全家福,里面抱着的小姑娘,大眼生生,却随了明夫人的尖下颌,从小便没有多少婴儿肥。
另外一张,是一个少女手捧着书籍站在女中门口的照片。上面还印着一排烫金字体庚申年八月一日,明如月小姐入学留念。那张脸已经初见芳华,从轮廓上,韩江雪已经看出那是他在游轮上遇见的开放女子。
最后一张,是那女子在法国埃菲尔铁塔下照的一张照片。
韩江雪攥着那几张照片,漆黑的眸子里有了一层薄薄的怒意,他下颌紧绷,颈子处的线条愈发紧实起来。隐隐的,有了青筋。
他在压抑着怒火。莉莉看得到。
或许是人本能的趋利避害,或许是性情中偏侥幸乐观,莉莉面对韩江雪隐忍的怒火,不自觉地想到了他是对妻子欺骗的怒意。
韩江雪放下照片,抬头逼视莉莉“你什么意思”
声音略有嘶哑,应是疲倦。
“这是我从真正的明家的大小姐那里拿到的,如今帅府里的那位,是明家欺骗大帅和你,送去的绝代芳华的瘦马”
韩江雪颈子处的青筋愈发明晰了,他眉目之间的愠怒呼之欲出,仿佛就在等一个临界点,即将凶猛喷发。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李小姐,你要知道,说话是要负责任的。”
莉莉惶惶一颗功利心,已然破釜沉舟,毫无退路。她急切地回应道“我可以负责任的我有证据人证物证我都有明家就是在骗你的啊少帅你一定不能纵容他们”
莉莉尖锐的嗓音一如利器划破了这个夜晚本应该有的宁静。
李副官听到了这段不得了的内幕,心下也是一惊。他曾经被少帅派去查过少夫人的底细,确实有可疑之处。如今这位李小姐孤身犯险,想来也是有十足的把握。
李副官立在屋内,不知该如何自处。
韩江雪靠在座椅上,眯着眼,打量起眼前的女人来。方才瞳中凝聚的怒意渐渐又消散开来,恢复了她乍一进门时看到的那种清冷与孤绝。
很显然,在真相扑面而来的短暂震惊之后,这个冷静而镇定的男人在心底于一瞬间做出了抉择。
他薄唇微微勾起,笑意比眸光还要冷“李小姐,我还是那句话,这与你,有何干系”
这一次,就是再过自信乐观,莉莉也不能自欺欺人了。他很显然并不打算相信她说的话,亦或是即便是相信了,他也打算护着那个月儿到底的。
“你太不识好人心了。少帅,我本欲与你好说好商量的,免你被蒙蔽。可你却一再执迷不悟,便是将我逼上绝路来了。”
莉莉咬着后槽牙,恨恨对着韩江雪“少帅,如果全天下的人知道了东北少帅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一位窑子里出来的瘦马,这会不会是天下第一大丑闻”
韩江雪轻轻舔食着自己的下唇,眉梢轻抬“你威胁我”
韩江雪垂眸,眼神正落在桌上的那把勃朗宁上,他懒得抬手去拿,对于莉莉,他觉得这般威慑便足够了。
莉莉也是一同苦笑“呵,少帅也打算拿着枪口对准我你们夫妻二人还真是十足十的默契。少帅,你知道你夫人在外面仗着你有多跋扈么你知道那个打着你的旗号为所欲为的女人,其实只是个婊、子么”
韩江雪一把抄起那枪,对准莉莉“我的女人,她有资本跋扈她不倚仗我,难道还让你来倚仗我么”
“没错我我才是你最值得的”
声嘶力竭,似能把肺都喊出来。她用尽了全力,每一个字眼里,都带着自己这十几年来的渴望而不可得。
“你想杀了我是么你可以杀了我啊。今晚,你只要杀了我,我的家人就会把这个丑闻放到全国的各大报刊上。少帅,你对那女人动了真情了吧啧啧,可惜了。你能容她,韩家恐怕容不下她。”
这段话四两拨千斤,足以在韩江雪心头最脆弱的地方当头一击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知道我求什么。既然你的心在那个女人那,我也自知抢不过来。那我就要少帅夫人的位置,她退居妾室。我们各退一步,你归她,名利归我,各取所需,相安无事。”
韩江雪看着她势在必得的样子,缓缓地放下了枪口。
这个女人,不能留了。他必须杀了她,但不是现在。韩江雪必须在有十足把握,能够将对月儿的伤害降到最低的情况下,将她杀了。
韩江雪用枪口磕了磕桌面,笃笃声震得在场每一个人的神经都在颤抖。
“你如果伤害她,我会让你知道,死字有多少种写法。”
莉莉听到韩江雪话中有缓,觉得自己离成功更近了一步。她的语气也柔和了许多“自然。各取所需嘛。”
韩江雪按住了桌上的几张照片“凡事有个轻重缓急,我今天没法给你答复,你先回去,我考虑好了,会通知你的。”
莉莉也知道这件事情不可操之过急,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但她也不可能让韩江雪玩得团团转。
她指了指桌上的照片。
韩江雪手指轻叩“这几张照片我留下了,回去琢磨一下。”
莉莉清浅一笑“也好,毕竟我手里还有几张,您留下慢慢欣赏,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江雪哥哥。”
韩江雪从牙缝里轻哼出一个轻音“滚”字,莉莉便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脸也撕破了,脸面也不要了,如此孤注一掷,她毫无退路,只得逆水行舟,逼自己一把,逼韩江雪一把。
月夜,韩家洋楼。
韩江雪坐在屋顶上,他的思绪飘转回来,才发觉更深露重,天已经愈发凉了。
他轻巧下了楼,蹑手蹑脚地推门进了卧室。
已然熟睡的月儿并不知道韩江雪这一晚经历了怎样艰难的心中煎熬。她呼吸轻匀,睡意安稳,匀称紧实的小腿搂在了轻薄衾被之外,浑圆小巧的脚趾似乎在梦境里勾着什么。
应是睡得有些冷了,却又没醒过神来,在梦里找被子呢。
借着月光看见这温暖一幕的韩江雪笑了,他感觉心底像是燃起了一团火,把这秋夜都暖得熨帖了。
他走上前给月儿盖好了被子,于那鸦羽般睫毛处吻了一吻。她多美好啊,璞玉一般的美好。这么美好的人便躺在了他的枕边,他有什么理由不去用一生好好呵护呢
恰在韩江雪的薄唇离开的刹那,月儿感觉到了气息的涌动,一直以来睡觉都颇为清浅的她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正对上韩江雪的眸子。
“这么晚了,还不睡”
“没事,去抽了根烟。”
月儿用手肘支撑起身子,另外一条胳膊一把揽住俯身立于一侧的韩江雪,用力将他带到她的跟前。慵懒地眯着眼睛,仔细嗅了嗅,“烟味,不好闻。”
“那今晚不吻你了。”
月儿娇憨一笑“你应该回答,以后不吸烟了。”
月儿就这样像一直小奶猫一样窝在韩江雪的怀里稳稳睡了一晚,清晨醒来时仍旧贪恋着怀抱的温度,惫懒地在床上赖了一会。
拿着粉嘟嘟的小舌尖一次又一次地去凑向韩江雪的喉结。
虽是没舔到,那呼吸也似是一把雏鸟细嫩的绒毛一般,一点一滴地勾着韩江雪的三魂七魄。他回头看了一眼钟,勾笑道“现在是七点,要么为你的行径好好负责任,要么就赶紧起床梳洗打扮干正事去。”
他因着还没完全睡醒,嗓音嘶哑得厉害,粗粗冽冽的,厮磨着月儿的神经。
月儿趁着韩江雪还给她做选择的机会赶紧收手,慌忙起了身。一大早上的,她可不想骨架子被折腾散了。
韩江雪看着落荒而逃的月儿,宠溺地轻笑。这笑意传到心窝处时,却似是一把利刃,割得韩江雪血肉模糊。
这份互相依赖的甜蜜,就像是偷来的一般。那么舍不得,生怕一个不小心,便匆匆溜走了。
他起身,走到正在洗脸的月儿跟前,从后面慢慢环住了她,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月儿觉得有点痒痒,咯咯笑了两声“别闹,弄我一身水渍。”
韩江雪轻声说“月儿,你一辈子都会在我身边的,对吧”
经历近日种种的月儿听到了这段话,心下一紧,猛然间转头来,脸上的水溅得韩江雪满脸都是。
她惶惶开口“为何要问这个问题”
韩江雪看着娇妻的过度反应,知道她应当也是紧张同一件事情。毕竟以她的性情,放在往常,最关心的应当是他脸上的水珠。
“你这丫头,做了老板,便变得这般没有情趣了。一早上和你说句俏皮话,还质问我为何这么说。以后我不问你了,我去寻别人打情骂俏去了。”
月儿听了这俏皮话,放松弛下来,她窝在他的双臂间,嗤嗤一笑“你敢去寻别人,我就把你绑在床上,让你下不来床”
韩江雪眉目之间尽是笑意,嘴角勾起戏谑笑意“绑在床上没想到夫人喜欢这个呀,啧啧。”
月儿这才明白韩江雪说的是什么,恼羞成怒推开了他,溜走了。
韩江雪看着她娇俏的背影,在心底暗暗呢喃你还没有给我答案。
韩江雪带着一队人马包围明家的时候,明家夫妇正与晚起的明如月坐在桌前吃着黄油面包,喝着温热牛奶。
他来得如此猝不及防,门房的大爷拦不住月儿,更拦不住荷枪实弹的韩江雪。
他一身笔挺的军装,推门而入的时候,明家上下皆是一阵尖叫,旋即慌乱了心神。
韩江雪看见桌前那花容失色的女人,正是自己在游轮上遇见的女子,此刻满脸惊慌地看向韩江雪。
明如月仔仔细细在脑海里回忆起这眼前人究竟是谁,半晌,才回忆起那个告诉她可以吃一片生姜的男人。
一思量到这,心脏都漏停了一拍,她曾经以为这只是无关紧要的路人,她告诉过他,她就是明如月
韩江雪一挥手,让侍卫等候在门外,他走到桌前,坐了下来,拿起一片面包,抹上黄油,不紧不慢地吃了起来。
“不错,还挺地道的。明先生,哦,不好意思,我得改口叫岳父。岳父倒是好兴致,早餐也吃得安稳啊。”
明秋形三魂七魄都快被吓散了,乍一回了神,干巴巴赔笑“是,起得晚了。”
韩江雪睨了一眼明如月,转头问向明秋形“家里有客人”
“是是是,远远房亲戚,来来家里做客的。”
“哦,远房亲戚,是您家那面的亲戚,还是岳母家的亲戚啊怎么看着既长得有点像您,又有点像岳母呢”
明秋形一脑门子的冷汗“我我一个宗室里的远房亲戚。”
“哦,”韩江雪咽下了最后一块面包,用餐巾擦干净了修长手指,然后惫懒地靠在椅子上,“岳父家里称谓还挺奇怪的,管自己的亲生女儿叫远房亲戚,啧啧,闻所未闻。”
这句话无异于一把刀,快要了明秋形这把老骨头的命了。
他与明夫人皆是被吓得腿软,想要解释,又无从解释。韩江雪既然气势汹汹寻来,自然是带着十足十的把握的。
韩江雪从腰间突然抽出一把枪来,锵锵然压在了桌上。
眼底的寒意丝毫不比枪口温和“韩家是这么好骗的你当韩家人全都是傻子”
面对韩江雪骤然变幻的脸色,一家人吓得连连告饶。那明如月昨晚便被月儿吓得没了精神,如今一早就又经历这么一出。
她开始后悔了,后悔轻信了那莉莉的鬼话,后悔去掺和这一桩闹剧。
及至此时,她都没有反思过,她才是这一桩闹剧的根源所在。
韩江雪眼神犀利,鄙视着明秋形,让他的精神一步步崩溃瓦解,最终,彻底失去了理智。
韩江雪面对他们本能的告饶,收起枪来,语气也缓和了不少“明先生,一直以来,我父亲待你不薄。东北的西药基本上都被你垄断着,当兵的用你们的药,老百姓用你们的药,你都快成药王爷了,怎么做事还这么没头没尾的”
明秋形哆哆嗦嗦地回“我错了,都都是我们一时间鬼迷心窍。那时候这杀千刀的小崽子不见了影子,我们就没了主意,买了那窑姐儿给您送去了。我错了”
“窑姐儿”韩江雪挑眉,声线拉得细长。
“不不不,不是窑姐儿干净的,干净的,是个瘦马,没开过苞的。我们就是有十万个胆子,也不敢往帅府送不干净的女人。”
干净开过苞韩江雪听着这难以入耳的字眼,恨得几乎要把这里瞬间夷为平地。留学西洋,学了多年医学的他最瞧不起的,便是这般将女性视为万物的污言秽语。
更何况,这都是用来形容她心尖上的人的。
他压抑着怒火,却怒色难平,“你是说,我夫人是个瘦马”
明秋形此刻脑子已经转不过弯来了,只得老老实实回答“是,是瘦马。”
韩江雪彻底爆发了,他拍案而起,用枪口指着明秋形喝道“你他娘的想明白了再回答,你说我夫人是瘦马”
被当头一喝,久经商场的明秋形反而清醒了起来。他敏锐地察觉到韩江雪两遍都用了“我夫人”这个称谓。
一个对着自己岳父能够怒不可遏地骂出“他娘的”的人,应该不至于绅士到说了两遍“我夫人”。
他在暗示什么暗示什么明秋形像热锅上的蚂蚁,仔细思考着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突然明白,这位少帅,对于明家的欺骗是无法容忍的,但对于送到枕边的女人,却是十分满意的。
他八成是认准了,那就是他的夫人。
一个少帅的夫人,必须是端庄的,体面的,有背景有涵养的大家闺秀。
明秋形战战兢兢,试探着开口“我我老糊涂了,嫁到韩家的,当然是我的亲生女儿了,哪里来的瘦马我真是老糊涂了。”
韩江雪的怒意渐渐缓和了下去,眼底的殷红也逐渐散去。他轻笑了一下,坐回了椅子上,用手帕轻轻擦拭着枪口。
“你看,一大早上的,岳父和我开这么大玩笑,是不是有点太调皮了”
说罢,用枪口指了指身前的椅子,“坐啊,都站着干什么。”
明秋形别说是一身冷汗了,他都快尿了裤子了。皮笑肉不笑地坐在了椅子上,见夫人还呆愣着,赶忙拽了她一把。
此刻少帅说什么,就得做什么。人家要了他一家的脑袋不就跟探囊取物似的么
韩江雪继续开口“最近有居心叵测的人,说我夫人是假的明家小姐,你们说,这人可恶不可恶”
“可恶可恶,没有的事。”明秋形干忙点头。
“那若是旁人问起了,或是我父亲问起了,岳父知道如何回答么”
“造谣,绝对是造谣谁敢再说一次,我定然去告得他倾家荡产”明秋形知道,近些年来法官也有了些作用,韩江雪留洋归来,应该吃这一套。
“很好,记住你说的话,对你的女儿,我的夫人,好一点。别让那些不三不四的话再流出去,把你们家里那些没用的老照片,该烧的烧了。”
韩江雪转头看向明如月“明白么”
明如月终于明白对方为何如此怒意了,那照片确实是她交给莉莉的。想到这,她心底一阵恶寒,这莉莉终究是那她做了挡箭牌。
明秋形赶忙应和“明白明白,一切都按少帅意思做。”
韩江雪仍旧逼视着明如月,问道“那她呢这位远房亲戚,还有存在的必要了么”
存在什么是存在这模糊字眼让明家人不寒而栗,是不存在于锦东城里,还是彻底不存在于人世间了
明秋形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少帅,求您饶了她一条命我我送她去法国,一辈子都不许她回来您饶了她一命吧少帅。”
老泪纵横,每一滴都是为人父的辛酸。他跪在比自己小了那么多,却握有绝对权势的男人面前,放下了所有尊严,只为了求女儿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韩江雪“今晚六点之前,我希望锦东城再也没有这位远方亲戚的身影。今生今世,我也不希望再看见这位没事喜欢串门的亲戚。岳父大人,明家上下有多少口人,多少条命,和你与亲戚叙家常相比,孰轻孰重,你掂量明白了。”
“明白了,明白了。谢谢少帅不杀之恩。”
一家人跪在韩江雪的面前告饶,韩江雪看着明如月,却突然笑了。
“我不杀你,一来因我不嗜杀。二来,因为我想感谢你。”
明如月一愣,不知何意。
“谢你当时识相离开,不来脏了我的眼。谢你的离开,把最好的人送到了我的身边。”
韩江雪起身,收起了枪,身形笔挺地立在门前。
一家人伏地,逆着光看着这笔挺颀长的身形,那般高大,那般睥睨万物。
“处理好家里的乱事,别给我露出任何马脚来。之后可能会有人诋毁我夫人,记得你们刚才说的话,她若有一点不如意,我一定让整个明家跟着陪葬。”
月儿半是忙碌,半是隐忧,忐忐忑忑地将所有的计划在心底又熟稔了一遍。
终于,到了礼拜天。
月儿一早便起了身,与她夫妇二人一样早起的,还有跃跃欲试想要通过这次机会,改善夫妻关系的楚松梅。
月儿见她早早换上了连体裤,便拉着她回了自己的房间,为她好生画了一个淡妆,让真个人显得更加立体,更为清爽了。
月儿一边拉着楚松梅出门,一边回头看向韩江雪“我托你找的那些军中青年才俊今儿都能到吧可别诓了我,到时候在顾客面前出丑。”
韩江雪伸手捏了捏月儿的鼻尖“罗里啰嗦的,我吩咐他们去,那是军令,谁敢不到场”
月儿仰着脖子,一脸满足地说“那就好,办得不错,晚上给你奖励。”
二人说着夫妻间的调笑话,给一旁的楚松梅听得亦是面红耳赤了,她狠狠剜了一眼月儿“可行了,别在我面前显摆了,一会该迟到了。”
这时的韩江海也是不情不愿地等在了门口。
他不想和楚松梅有过分亲密的接触,却又碍于此时父母面子,不好回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心底暗骂自己这弟媳,真能生事端。
月儿拉着楚松梅,对韩江雪说“我与嫂子坐一辆车,你与坐一辆车。”
韩江雪不解,月儿却娇俏一眨眼“我们姊妹说些体己话,你们绅士还想偷听不成”
韩江海乐得不与媳妇同车,便拉走了韩江雪。
这几日以来,楚松梅对月儿万分改观,愈发亲近起来。车上,她拉着月儿的手道“月儿,谢谢你,诸事为我着想。做生意想着我,为我改变形象,还帮我出谋划策,你可真好。”
月儿盈盈一笑“嫂子说的哪里话,我一见嫂子便与你亲近。之前没见过,我也知道您为了什么对我有抵触情绪,但那件事,说到底是他们男人的错,你与我,不都是受害者么”
那件事哪件事
楚松梅大喇喇的,一时间没明白月儿的意思。
月儿压低了声音,似是不想让司机听了去似的“就是上次大哥和李博昌那女儿的事。”
韩江海并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目的为何,但最终还是去轻薄了李婷莉,才惹得李博昌大怒,最终被杀,让韩江雪身陷囹圄。
起初,月儿甚至是站在莉莉这一面的。男人或是色性大发,或是某种政治考量,但最终受害的,是这个无辜的女孩。可渐渐地,当她一次又一次去触碰月儿的底线,月儿才发觉这个女孩子根本没有她想象中那般简单。
甚至,可以称得上蛇蝎心肠了。
一听月儿这么说,方还挂在脸上的笑意从楚松梅脸上散去了,她转瞬间变得咬牙切齿“都是那蹄子碍事,勾了我男人魂魄去,才坑了兄弟,差点害了你。”
这世上的女人多半都是如此的,面对伴侣的背叛,总是本能地归咎于那个女子。却从不肯仔细想想,错其实是自己丈夫铸下的。
月儿握了握楚松梅的手“算了嫂子,索性这事情都过去了。咱们得往前看。那天我教你的,都记住了么一会到了现场,就按照我做的,照做就是了。相信大哥慢慢会发现你的好的。”
看着月儿贴心地样子,楚松梅感动极了。
二人一路说说笑笑到了店门口,发觉已经被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
月儿赶忙挤进去,好在刘美玲是个有心计的,诸事靠谱,早已经领着店员置办好了会场,准备好了点心茶水,就等吉时一到,开始活动了。
月儿带着她们又忙活了一阵子,时间快到了的时候,她清点了一下到场的参赛嘉宾。
正正好好,在她数到到场的最后一位女嘉宾的时候,一辆汽车停在了人群外。
车上,下来一位穿着短款西洋礼服,烫着西洋式卷发的女人,正是莉莉。
月儿心下大喜,万事俱备,就等东风了。
刘美玲自然瞧不上这莉莉,走上前去“这位小姐,您也看到了,我们邀请函上写得清清楚楚,必须穿我们的连体裤才能参加这次自行车比赛。”
莉莉睨了一眼到场的女人,傲慢轻哂“丑死了,哪有女人穿成这个样子”
她此行前来,是有重大目的的。但同时以她的性子,又想着要出类拔萃,做那鹤立鸡群的佼佼者。
如此特地准备了礼服,想做那万绿丛中一点红。
月儿走上前,拍了拍刘美玲“来的都是客,注意态度。既然莉莉小姐人都到了,我们怎么能拒之门外呢就让莉莉小姐和我们一道参加这比赛吧。”
月儿看了一眼时间,走上台来,温婉大气地致辞感谢,又宣布了一番本次比赛的规则。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我们更重要的要注意安全。一会的比赛分为两个环节,鉴于女性朋友们都没有骑过自行车,我们的前三十分钟,是由到场的男嘉宾与女嘉宾一对一分组,然后让男嘉宾教女嘉宾骑自行车。三十分钟之后,我发令枪响,大家从同一出发,先到终点的前三名可以获得丰厚的奖金。”
这参加本次活动的多少女性是为了做女中豪杰的,又有多少是冲着军中年轻才俊来的小伙子们更是摩拳擦掌,如此好的结交女朋友的机会,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了。
大家迅速寻找其自己的搭档伙伴来,月儿自然站在了韩江雪的身边,而楚松梅便自然地挽起了韩江海的臂膀。
不过被他又装作无意地撤了出去。
那些小伙子们是认得那唯一一位穿着礼服的姑娘的,便是那晚找寻到少帅“讨风流债”的女子嘛。谁都不敢不识趣地凑上前与她结为伙伴,最终,莉莉落了单。
这正是月儿设计之处,男性本就比报名的女性少了一人。
月儿上前道“没有找到伙伴的也没关系,我们比赛最终以骑行成绩为准。这位小姐如果不靠外力拔得头筹,岂不是更值得尊敬”
月儿好言好语直接把莉莉架在这下不来台了,她此刻连退赛的资格都没有了。唯独憋屈的,是自己这般脸蛋身姿,竟到不能吸引男人的地步了
她着实不敢相信。
不过她也不在意,因为还有韩江雪。
月儿一声令下,所有组合皆在指定区域内开始了教学。女孩子们第一次接触这交通工具,皆是新奇万分,又带着一丝胆怯。
惊叫声,笑闹声此起彼伏,带着年轻人灿烂的朝气与浓厚的荷尔蒙飘荡在这片场地上。
一众早已准备好的记者纷纷记录下这从未有过的场面。
月儿已经有了基础,在韩江雪额帮助下,骑得更加娴熟了。
面对镜头,她一边骑车,一遍又一次摆出了她那招牌动作,恰被众记者记录下来,想来又是明日的头版头条。
但月儿更希望明天的新闻,可以是更能博人眼球的,足以惊掉下巴的。
楚松梅仔细回忆起月儿当日找韩江雪学骑自行车时候的娇俏模样。可真的一上手实践了,她才发现,没那么简单。
这种自行车对于一般女孩而言,是过分高大的,骑在上面怕倾斜之后双脚没法站稳,于是摇摇晃晃的怕摔倒了。
可楚松梅身形高大,她倘若掌握不了平衡,只需要将脚落在地上,便能轻巧站稳,根本不需要摇晃着找平衡。
她学着月儿那日的样子,夹着嗓子娇笑着,惊叫着喊着害怕。
于韩江海看来,那不是东施效颦,毕竟自己的妻子还没丑到东施的程度。但却像是一只学小猫的大猩猩,说不上来孰美孰丑,但却是不伦不类。
很快,他变没了兴致,站在一旁掐腰知道着“要倒了你就伸脚啊你废话怎么那么多哎呀你怎么这么笨,你能站稳”
二人赌气,一个把车子扔在了地上,一个别开脸,看向了别处。
旁边的莺莺燕燕,在自行车上摇晃不稳的样子,与古时候男人变态的审美,喜欢看裹小脚的女人摇晃一个道理么
他突然羡慕起那些年轻人来,大把的青春,未定的婚姻。
终于,视线落在了那落单的女人身上。婀娜的身姿,娇俏的脸庞,万绿丛中似一点红,对着那高大的自行车犯难,眉头紧蹙的样子,像极了古人说的病西施。
原来,西施在这呢。
莉莉是想着去寻韩江雪来着,可韩江雪的双眼死死不离月儿,一直为她把着车把,又为她规划着前路。
莉莉根本无从插话进去,只得自己干着急。
韩江海看到落单的美人,想起当日自己为了这女人,杀了李博昌,就是算计好了能让弟弟被扣在天津。当日他也没仔细看这妮子的样貌,今日仔仔细细品来,还真是有几分姿色的。
早知道最后也没伤韩江雪一个汗毛,还不如把女人弄到手了,还落得个齐人之福。
一想到这,韩江海万般懊恼,走到莉莉跟前。
莉莉想嫁进韩家,但对于眼前人,是万分憎恨的。毕竟这是与她有杀父之仇的人,二人本当势如水火,不共戴天。
莉莉本能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韩江海。
韩江海舔舐了一下自己的后槽牙,低语说道“你甘心就这么输给这些丑女人么她们哪个比得上你花容月貌,你输给她们,多可惜啊。”
莉莉仍旧不肯上前,韩江海继续说“别这么小肚鸡肠,都是成年人,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你父亲左右已经死了,你得自己为自己闯天下。权衡利弊地想一想,韩家多好,难道你不心动么”
韩江海说的韩家,指的是被收入他的囊中。莉莉想的韩家,是她挤破脑袋想要上的韩江雪的床。
二人各想各的,却在某个节点上达成了共识。
月儿一咬牙,她不能输给这些女人,她是要伴在少帅身侧的女人,她必须万般皆是佼佼者。
于是她接住了韩江海抛过来的橄榄枝。被身形高大的韩江海一只手抱上了自行车。
只是上了车她才意识到自己穿的裙子有多尴尬,雪白的大腿骤然露出了一大截,明晃晃的。
韩江海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加快了流速的血液,一只罪恶的爪子,伸向了那白如骨瓷的大腿。
被莉莉打了手,缩了回去,未能得逞。
虽是没有实质上的触碰,但这一切还是落在了楚松梅的眼里了。她强忍着怒火,不能在此时发作,这是文明人的交际场,她知道自己一发作,泼妇的形象就再也难以逆转了。
她只能攥着拳头,看着这对男女或是惊叫,或是调笑,或是差点跌倒撞入男人怀中。
原来月儿展示的所有技能,她一样没学会,反倒是这小妖精发挥得淋漓尽致了。
终于,对于楚松梅来说极其难熬的三十分钟终于结束了。
所有女选手在男伴的陪同下,站在了起跑线上。而韩江海直接站在了莉莉的身侧,竟公然地把楚松梅晾在了一边。
早有眼尖的记者拍下了这一幕,可当事人却浑然不知。
月儿从韩江雪的腰间掏出枪来,枪口朝天,大喊一声“预备”
枪声骤然想起,女选手们里倒歪斜地开始前进起来。
月儿作为发令官在抢跑上便没了优势,索性也不着急出发了,她也无意争抢。一转头看向一旁咬牙切齿地楚松梅,不解问道“嫂子,你怎么不出发呢”
楚松梅恨恨“压根没学会,还参加个屁上去也是丢人”
月儿听罢,对楚松梅说道“嫂子若不去,我可走了,喏,帮我那这点枪。”
言罢,便急切地将枪塞进了楚松梅的手里。
月儿早就学会了骑自行车,技艺当时众人中的佼佼者。但奈何出发时耽误了,便落在了众人之后。
其实大家都不怎么会骑,不到半分钟的功夫,摔倒了一大半。
那莉莉穿着礼服,裙摆处还有流苏穗子,骑了没两步,流苏便绞进了车轮子里去。
车轮一转,整个人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疼得她半晌没有起来。
在出发时,那韩江海便随着人群高呼了几句加油,把生性娇贵的楚松梅的怒火推到了顶点。
如今莉莉一摔倒,形象甚是不雅观,大腿根都快露出来了,韩江海惊呼一声,竟然本能地冲了上去,打算来一次“英雄救美”。
对于莉莉,他是势在必得的。所以相较于她有没有摔坏,他更在乎她露出来能被旁人看见的皮肉。
第一反应,就是帮它去拽裙子。
这一举动在楚松梅的眼中,无异于一对狗男女的最好证据。怒不可遏的楚松梅本能地想要将手中的东西砸向这对狗男女,可就在举起的一瞬,她突然意识到她手里的是一把枪。
愤怒的人,是不该看到枪的。
更何况,是一个枪法极准,生性又跋扈的,愤怒的女人。
楚松梅鬼使神差地抬起了手中的枪,丝毫没有犹疑,对准了那哭的梨花带雨的女人。
“砰”
扣动扳机,鲜血四溢
莉莉最后的表情,都是她那可怜楚楚,向男人寻求慰藉的娇俏模样。
她的一生那么短暂,短暂到只做了一件事,就是妄图靠着美,俘获所有男人,为她所用。
但最终,她一次都没有成功。
洁白的礼服上骤然绽开一朵妖异的血色牡丹,慢慢晕染开,弥漫开。
她倒下了,一双桃花眼死死地盯着那片秋高云淡的蓝天。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死在了一个自己认都不认得的女人手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答应你们的收拾掉这个麻烦精。
一万三千字写到我现在手指头都发麻了,希望你们喜欢。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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