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汀心事重重地爬回床上, 脑海里还闪回着刚才的音频文件。
里面的人声她大致可以猜出是谁,因为声音嘶哑, 辨识度极高,恰恰就是木材公司曾经的大股东常志高。
她在公司举步维艰的那段日子里, 常志高便是股东反对派的首领, 在丁建州死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迫不及待要把她赶出公司。
为此两人没少起争端。
以前丁汀还好奇,人性就这么不经考验吗?
那厢前老板尸骨未寒, 这边常志高就作妖犯病, 处处跟她呛声。
现在听来, 好像一切都有了原因。
睡意被彻底驱散,她躺平在柔软厚实的被子里, 开始思索着三年里发生的点点滴滴。
突然胸前被压上了一只胳膊。
丁汀侧过头去, 脸颊边浮动着熟悉气味的呼吸。
这几日的甜蜜瞬间被染上了一层看不透的灰色。
丁汀从未怀疑过他。
她也没傻到会因为这么几句话而去指责慕言, 他想要木材公司不假,但是比起婚姻这种麻烦的方法, 他分明还有更好的方式去得到。
但……这场大动干戈的局是为了什么?
丁汀越发看不懂他。
对这场逐渐深厚的爱恋却有了自己的度量。
原来自以为是那么久, 她跟慕言之间还是隔着戳不透的透明墙。
生活中彼此呵护的小细节也只是浮于表面的靠近罢了。
心和心,却从未读懂过。
她伸出手去拥抱他。
即使在这样温暖的屋子和被窝里,慕言身躯也带着微凉。
他睡眠极浅,很容易被这个动作吵醒。
干咳了一声,因为睡意未褪而沙哑的嗓音透着浓浓关心,“渴了?”
“没有,”丁汀把头抵在他胸口, 声音闷闷地撒娇,“我就是想抱抱。”
对她突如其来的小情绪没有任何怨言。
慕言将人往怀里圈的更紧。
无声而漫长的黑夜里。
丁汀那份被动摇的感情突然又牢固了一些些。
在裂缝前死死挣扎。
-
第二天早上,她头痛欲裂中睁开眼,却惊奇的发现,另一边床还躺着人。
那人显然早就醒了,眼神清明神情爽朗,正半倚在床头翻阅IPAD。
听见她微弱呓语,便立马转过头来。
不自觉挂上笑意,大手在她糟乱的头发上轻轻摸了一把。
“醒了?昨晚我实在过火了,抱歉。”
……
一大早就不正经。
丁汀脸飞速红起来,伸腿踹他,“闭嘴呀。”
她看了眼墙上挂钟,可惜散光眼不给力,只能四处翻手机。
随之,一只筋骨分明的手携着小飞象手机壳给她送到面前来。
“在这儿,已经九点了。”
“那你怎么还不去公司,”丁汀狐疑问道,然后随手拿来皮筋扎头发,“你不要又让我去参加一些奇奇怪怪的活动哦,我最近可都不会出现在世逸员工面前了。”
昨晚的尴尬还历历在目。
公司群是怎么描绘这件事的她猜都猜得到,她可不要在风口浪尖去惹人注目。
慕言也随着她起来,一同走到洗手间,站在镜子前挤牙膏。
“你不是想吃广州酒楼的早茶吗?今天上午没有会,刚好可以带你去。”
如果以往听到这种消息,丁汀肯定是要高兴跳起来转个圈的。
但是今天不知怎么了。
她心里装着事,连高兴都不纯粹。
勉强勾了勾嘴角,“好呀。”
洗手台前用来放杂物的软椅上,丁汀心不在焉坐在那儿。
她看着慕言高大健壮的背影,最终还是决定要把事情搞清楚。
如果生活可以继续如此和谐的继续下去,那么他曾经做过什么不重要。
丁汀更在意的,还是发件人的目的。
到底是谁,要翻出两年前的旧事来挑拨他们。
想着,她拿过手机。
在慕言几声催促中,发了条消息。
[常叔,您今天方便吗,我想见您一面。]
-
再次踏进木材公司大门时,丁汀才发觉从婚后她就再也没有来过。
慕言把这里打理的非常好,甚至比丁建州在世时还要风光无限。
新员工已经不认得她,还是常志高派人亲自下来接,丁汀才得以坐上电梯直达他的办公室。
无论是装潢还是面积,都比以前豪华太多。
记忆中失色的部分逐渐鲜活起来。
丁汀坐在沙发上,看见常志高笑得像个弥勒佛似的走过来。
还亲自给她倒了杯茶。
她当然知道,这份礼貌恭敬地背后,还是冲着慕太太的身份。
“常叔,我今天来确实有件事要问问您,客气话也就不多说了,”丁汀笑得得体,从包里掏出手机,打开音频,“这话……是您亲口说的吧?”
长篇大论在屋子里盘旋。
常志高的脸变了颜色,从青到黑。
“这……”
他自然记得这话,而且他年轻时喉咙受过伤,声音不同于常人,只要接触过他的人,多半都能听出来。
这下是不认不行。
常志高笑得勉强,手上茶壶稳稳落下,语气中带着讨好,“小汀啊,常叔这酒量你也知道,真是喝多了嘴上就没个把门的,都是些昏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你看慕总对你多上心,把公司经营得如此好,每年分红都定时打给你,半点没有缺少……”
“这些就不提了,这是我们之间的问题,”丁汀摇头,制止了他的殷勤,“我就是想问问,您说的这件事是真的吗?慕言当初真的找了股东给我施压?”
还能有假吗。
常志高看她明显已经有了答案,无非是需要个肯定而已。
当初公司股东们一窝蜂的逼迫她让权,确实有私心,但也不至于吃相如此难看。
要不是慕言在背后用巨大利益引诱,大家不至于闹僵。
他垂着头,“慕言确实找过我们,如果能按照他说的做,那么每个人都可以得到世逸子公司的股份,但你晓得……世逸想要拿走咱们公司实在太简单了,有钱还怕花不出去吗?至于他为什么提出这种要求,我也确实不知道啊。”
丁汀颔首。
不知道才正常。
她和慕言同床共枕两年多,还不是对这人一无所知吗?
每天都要去猜他的心思。
累也累死了。
“最后一个问题,录这个音频的人,您知道是谁吗?”
-
从木材公司出来后,丁汀跑到旁边的甜品店坐了会儿。
音频里,常志高说,慕言早晚也是要结婚的,娶谁都是娶,不如娶个有用的。
当初公司群龙无首,利益巨大,他想收入囊中很正常。
要不是丁汀对这人的骄傲有些领会,大抵也会相信那种为了利益而下套联姻的说法。
慕言这人,骨子里有种莫名执着的大男子主义。
他绝对不可能绞尽脑汁地去靠女人得到什么。
但是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丁汀咬着手指陷入了沉思,渐渐升起一种无力感。
她本来是只要在家里试穿新裙子的小公主而已啊。
凭什么要为了这些虚头巴脑的事情耗费脑细胞?
难不成他从很久以前就暗恋她了?
被这个危险想法吓了一跳,丁汀倒吸凉气。
她倒不是质疑自己的魅力。
只是……
如果慕言打一开始就倾心于她,那么这两年又在犯什么别扭,难道和她一样,是害怕吐露真心后会破坏了现有的平衡,所以极力掩饰?
越想越心潮澎湃。
丁汀觉得自己好像猜对了,并且抓到了傲娇大佬的软肋。
她兴冲冲离开甜品店,叫了辆车往世逸大楼去。
有些事情,还是当面问清的好。
十几分钟的路程度日如年,丁汀怀揣着激动的心情跑进了一楼大厅。
至于她哪来的自信?
大概是慕言最近表现太好了,使人不得不信服。
“丁汀!”
一阵激动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熟悉又清脆。
她眯着眼睛转身,就看见郁西博笑得像朵太阳花似的奔跑而来。
手上还提着一个密码箱。
就很像电影里去赎回人质的角色。
对这位老同学,她还算亲和,“好巧,又在这里遇见你,你也是来找慕言的吗?”
“是啊,”郁西博举起箱子,神秘兮兮地说,“这是新品的设计完稿,为了防止商业对手半路抢劫,你瞧我安全措施多到位。”
……
我看你是脑补挺到位的。
丁汀尴尬地笑了几声捧场。
郁西博这人热情,似乎也看不出她的忽视,反而越说越来劲,“哎,其实我每个星期都要从北京工作室飞过来真的很麻烦,但你老公这人,你也知道的,对细节把控特别严格,所有讨论都必须面对面,也不知道世逸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搬到北京去。”
他絮絮叨叨了一大堆,丁汀听得快要睡着了。
只是到了话尾,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世逸……去北京?”
见她神情疑惑,郁西博也纳闷,“对啊,不是说子公司大半都搬过去了吗?但是总部扎根太深,我估计还要大半年才能彻底完成吧。”
大半都搬过去了。
丁汀喉咙一瞬间有些发干。
刚才那点喜悦的情绪登时被破了冷水。
而这些天的不真实感终于找到了出口,被尖锐的刺穿透。
她真的以为,这段婚姻是在天翻地覆的改变着。
直到现在才发现,一切如旧,她和慕言,从来就没有变过。
电梯在顶楼开启,郁西博抱着宝贝密码箱,冲着在原地纹丝不动的人道,“到了。”
而后,他看见丁汀苍白的脸,勾勒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在感情里,大家都很容易犯这个错误。
就是你想给的,不一定是人家想要的,而让一个人清醒,往往也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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