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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到了。
学院里举办了一场歌咏比赛。
系里也参加了, 弄了一个大合唱。刘咏华是领唱,戴国江是指挥, 整个节目编排得雄壮有力,气势辉煌, 还拿了个一等奖。
江晓月在医院里值班, 没时间观看节目。听戴国华一脸兴奋地描述着, 只是淡淡一笑。心说,刘咏华又出风头了, 知名度就更高了。
“晓月, 你听说了吗?刘咏华要被推举为系学生会宣传部长了!”
“唔, 是嘛?”
江晓月不在意,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戴国华却感到惋惜。
她升到“大四”之后, 就卸下了宣传部长的职务, 好把位置留给下一届。听说刘咏华要接班了, 势头很猛,把国江都比下去了。对刘咏华的心思, 她看得真真的, 如果不是影响到了国江,她才不会在意呢。
江晓月对业务之外的事情,关注很少。尤其是对刘咏华,更是敬而远之。她有一种直觉,离这个人越远越好,省得惹来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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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下午,江采莲打电话过来。
“娇娇, 后天要过生日啊,妈妈给你和豆豆送点吃的……”
“姆妈,天这么冷,就不要来回跑了!”
江晓月嘴上推让着,心里却美滋滋的。
元月三号是她十九岁生日,她差点忘了,家里却记得。为了庆祝一下,夏爹爹用干菜、蘑菇和粉条调了半盆馅子,蒸了两锅包子,要给她送过来。
想到吃的,江晓月嘴里直流口水。
学校食堂里一点油水都没有,寡寡的,饿得特别快。唯一带点油星星的,是医院里的“病号饭”,那是对住院病号的特殊照顾。病号打饭时,拿“粮票”兑换,不然“口粮”就有缺口了。
江晓月很想尝尝,可到底鼓不起勇气来。
医护人员是不能打“病号饭”的,靠得是自觉。目前,饥荒还未过去,但比起六零年要好多了,尤其是学校和医院都是国家重点保护对象,吃的上面虽然寡淡,可填个半饱还是有的。
想到这里,江晓月摸了摸脸颊。
圆圆脸瘦了不少,不复往日的红润,即便去空间里呆着,也弥补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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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后,江晓月回到公寓。
夏奕宁正在客厅里等着。
他穿着军大衣,裹得严严实实的,窝在沙发上。见了姐姐,就笑嘻嘻地说:“姐,我参加系里的大合唱了!”
“欧呦,奕宁同学被选中了?恭喜恭喜!”
江晓月知道豆豆是个替补队员,充数的。
夏奕宁连比带划地说着。
江晓月见豆豆这么开心,也笑了起来。
要说,大学生活多姿多彩,即便赶上困难时期,精神食粮却一点都不少。这种斗志鼓舞了一代又一代人,是后世难以体会的。
姐弟俩说着话,就听到楼道里传来了脚步声。
“姆妈来了?”
夏奕宁赶紧去接妈妈。
刚下了一层楼,就看到妈妈提着布袋上来了。
“姆妈!”
夏奕宁上前接过东西。
江采莲笑着问:“豆豆,你姐姐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
夏奕宁摸了摸布袋,鼓鼓囊囊的,都是包子啊。
“豆豆,楼下有你一封信,妈妈给你捎上来了!”
江采莲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牛皮纸信封。
夏奕宁接过来一看,是部队上的。
他有些奇怪,信咋寄到这里来了?看笔迹是钟哥哥写的。他顾不上探究,就跟着妈妈进了公寓。
“姆妈!”
江晓月迎了上来。
“娇娇!”
江采莲忍不住抱了抱女儿。
两个星期未面,还真是想得慌。夏奕宁在一旁看着,也想跟妈妈撒个娇,可他长大了,不再是过去那个小娃娃了。
“娇娇,把炉子升起来,把包子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好咧!”
江晓月一边答应着,一边进厨房倒水生火。
“姆妈,爹爹呢?”
“你爹爹在家里监督毛毛和苗苗学习呢!”
夏春望本想过来,可家里离不开人,两个小将正是顽皮的年龄,不能让他们出去瞎跑。就托江采莲带话,说:“放寒假了,娇娇和豆豆就赶紧回来,家里有好吃的等着呢!”
“姆妈,什么好吃的?”
“豆豆,部队上发了两盒肉罐头,没舍不得吃,你夏爹爹说了,要等豆豆和娇娇回来了,再开个洋荤……”
一听到肉罐头,夏奕宁恨不得立马就跑回去。
江晓月嘴巴里也直流口水。
有半年多没吃过肉了,都快忘了是啥味道了。
锅开了,包子热好了。
母子三人吃着,说说笑笑。
江采莲呆了一会儿,就要赶回去。
天黑得早,不能耽搁太长时间。
临走前,江采莲又叮嘱了几句。
“娇娇,要注意身体,少活动,把能量保持住……”
“嗯,姆妈,我都记着呢!”
“还有豆豆,那球要少打一点,一通跑下来,吃的东西全消耗光了……”
夏奕宁呲着牙笑着。
他跟钟哥哥养成了打篮球的习惯,一有空,就去操场上扑腾几下。到了大学里,更是如虎添翼,可惜饿得太快,半场打下来就跑不动了。
“夏奕宁,听见了没有啊?看看你瘦成啥样子了?”
江晓月看着弟弟。
豆豆还是少年模样,细细条条的,清俊无比。因为营养不够,面色有些发黄,是这个年代所固有的。在困难时期,那些吃得白白胖胖的,家里不是炊事员,就是司务长,等到运动来了,一个都跑不掉。
送走了妈妈,夏奕宁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封信。
“姐,钟哥哥咋把信寄到公寓来了?”
夏奕宁抖了抖信封,就想拆开。
江晓月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她想抢回来,可豆豆手快,把信拆开了。
“咦,这圆圆是谁?”
夏奕宁扫了一眼,有点纳闷。
如果不是认得钟哥哥的笔迹,怕是投递错了吧?
“豆豆,把信给我!”
江晓月不晓得钟建军在信里写了什么?
她一把夺过来,揣进了衣兜里。
夏奕宁这才明白,信不是写给他的,那干嘛要写他的名字啊?
江晓月不好解释,就支支吾吾的。
夏奕宁毕竟年纪小,思想很单纯,也未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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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晓月的生日到了。
这一天一早,她吃了一个煮鸡蛋。
这是妈妈送来的,说是家里的母鸡下的,她和豆豆一人一个。平日里不觉得,赶在困难时期这鸡蛋就尤为珍贵。她不想让人察觉到了,就窝在被筒子里暖了一会儿,才蒙着头把鸡蛋吃了。
在黑暗中,江晓月咂了咂嘴。
心说,偷偷吃东西的感觉真幸福。
到了中午,江晓月正在值班,就看到外公提着饭煲来了。
“外公!”
“娇娇,来这边,你外婆做了一碗阳春面,快趁热吃了……”
江瑞丰压低了嗓门。
江晓月笑眯眯的,只有病号才能吃上阳春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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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学校放寒假了。
江晓月和夏奕宁回了驻地。
赶在年关,后勤上发了一点东西,有豆腐、海带、虾米和几斤杂面,让同志们改善一下生活。
放在往日,这不算什么。
可在困难时期,只要是吃的就好,哪有什么讲究?
各家各户领了东西,就忙乎起来。
再艰苦,也要吃个杂面饺子吧?
趁着在家,江晓月把盆栽收拾了一下。不过几天,韭菜就长出来了,有寸把高,割下来就能包素馅馄饨吃。
“姐姐,韭菜能吃了吗?”
“再等等!”
毛毛和苗苗却等不及了,就掐了一点尝尝。
夏春望见了,就剪了一撮,下到汤锅里,点缀一下,味道就出来了。
一恍,几天过去了。
到了腊月二十九,一位青年军人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他个子很高,穿着军大衣,戴着棉帽子,英气逼人。他就是钟建军,刚下火车就往驻地赶,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姐,钟哥哥回来了!”
夏奕宁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他跑回来跟姐姐报告了一声,就出溜一下不见了。
江晓月的心“扑通扑通”直跳。
铁头哥哥回来了,怎么也得见上一面吧?
第二天上午,钟建军来找夏奕宁玩。
俩人坐在客厅里,说着话儿。
江晓月听到动静,就对着镜子梳了梳头发,才从房间里出来。她穿着花棉袄,眼睛亮亮的,看到钟建军就打了声招呼。
“钟建军,你回来了!”
“唔,我回来了,学校里放七天假,过了年就回去……”
钟建军脸上微微泛红,不等江晓月询问就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他有点局促,手脚都没地方搁了。
夏奕宁觉得不对劲儿。
长这么大,啥时候见钟哥哥红过脸?
他想到了那封信。
莫非钟哥哥对姐姐有点意思?
夏奕宁兴奋起来。
这话不敢对外说,却拨动了他的心弦。
他第一次对异性有了好奇心。物理专业清一色的男生,就像和尚班,外语系和中文系的女生倒是不少,也不乏活跃的,可惜都比他大几岁。
钟建军磨叽到了中午,才回家。
他跟江晓月满共没说几句话。不知为啥,见到江晓月就不晓得说什么了。
夏奕宁嘿嘿笑着,发现了重大秘密。
钟建军一走,就扎进了姐姐的房间。
“姐,钟哥哥是不是对你有点意思啊?”
“豆豆,别瞎胡乱说!”
江晓月的脸红了。
夏奕宁算是明白了。
他拍着胸脯,做了保证。
“姐,你放心吧,我跟谁都不说!”
“豆豆!”
江晓月厉害不起来,只好默认了。
要说,她跟钟建军也没什么,规规矩矩的,跟同学没啥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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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一过,钟建军就出发了。
江晓月数了数,这七天见了七面,也不少了。以前,她跟钟建军都不说话,现在大着胆子聊了几句,还跟豆豆、毛毛甩了几把扑克。
要说,也真难为钟建军了。
为了见她,跟几个小毛头混在一起,就权当掩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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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独-家,谢-绝-转-载)
作者有话要说: 又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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