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城的雨说来便来,方才还是无云细风,现下已是大雨滂沱,豆大的冰冷雨水敲打着琉璃瓦发出噼里啪啦之声,也带来了极为寒凉之意。
景阳宫外种植的些许花草本是已将要垂败,经过这番风雨,哪里还有存活之态,落叶与残花顺着雨水而滑流至装着泥土盆的一角。
“你们这些该死的奴才!为何不将盆栽搬回来,这可是太后的心血!”宫中的掌事姑姑前来准备清点些景阳宫的宫女太监,谁知一来却是瞧得这番景象,站在游廊处,她连忙呵斥道。
那些是太后喜爱且是太后亲手栽种的花,竟然就被一帮奴才放在院中,且这些奴才完全不顾那大雨对花的冲击,掌事姑姑怎能不生气。
皇上可是下了旨意,说是景阳宫里的人务必要照顾好太后娘娘。很显然,现下这般景象,哪里有把皇上这话放在心上。
片刻后,掌事姑姑面前跪着一齐人,那些跪着的宫女与太监都不敢抬头瞧去,一太监正想解释,是太后的旨意,但是这话还未说出,他就听得一有着岁月苍老痕迹的声音。
“这是太后的旨意,还望姑姑莫要随意责罚。”这声音来源之人可以瞧见她大致六十左右的样子,鬓角银白,穿着打扮看上去像是上了一定年纪的宫里嬷嬷。
听着这声音,方才还作凶态的掌事姑姑,见状立马谦恭地向出来的人福了福身,面上早已由怒意被她自己掩下而脸上转为笑意,“顾嬷嬷您老怎么出来了?”
望了一眼院外的景象,掌事姑姑又想起了前几日太后疯癫的样子,听得说是太后的旨意,心里也是估摸了几分。只是太后喜爱这花草,平日里哪里容得这些随意让风雨飘零。
“你们先起来吧。”瞧着还在跪着的太监宫女们,顾嬷嬷有意让他们起身,而一旁的掌事姑姑见状也并没有再让他们跪下的意思。
太后的旨意?
见掌事姑姑有些不明白,顾嬷嬷又道:“虽说这是太后娘娘所种,可她老人家发病后,也不知为何,对着平日里所喜爱的花朵,竟是不想理睬,也不容许他们理睬。”
因而当有下人将花盆端开要去避雨时,皆都被太后娘娘所训斥。
对于太后娘娘身体,掌事姑姑也是明白的。虽说皇上也让太医前来诊治,但是似乎却并没有多大的用处。皇上也在民间寻医,却也是未果。”
瞧着一旁数量有些多的服侍之人,顾嬷嬷又道:“掌事姑姑,宫里其实有一两个宫女太监便行,今日姑姑还是将一些宫女太监带回去吧。”
对于顾嬷嬷的要求,掌事姑姑却是无法决定,因为这都是皇上的旨意,她哪里敢带走那些多余的宫女和太监,“嬷嬷,您是知道的,这是皇上的旨意,皇上这不是也是怕太后娘娘不得照顾吗。”
“太后娘娘素来喜欢清静,还望掌事姑姑能与皇上提一下。若是人多,想必这对太后娘娘不太好。”顾嬷嬷说完后向院内瞥去,一旁的掌事姑姑也看出了顾嬷嬷眼中的担忧。
前段时间太后娘娘发病,将皇上拒之门外,皇上又瞧见景阳宫中服侍人员甚少,便特意让掌事姑姑给派了好些人来。但是今日过来,顾嬷嬷却是说着人多了些。
想着太后的样子,掌事姑姑也迟疑了些,余光中瞧见的那些残花败枝,“顾嬷嬷,您请放心,话一定上传给皇上。”一切还是得以太后娘娘的身子为主。
“那便谢过掌事姑姑了。”顾嬷嬷有些不太放心太后,于是又道:“姑姑就先回去吧,老身还得去照顾太后娘娘了。”
顾嬷嬷本是前几日她便可告诉皇上,太后不喜这般人多,可这几日太后情绪不太稳定,她这是一时半刻也脱不得身,何况皇上发的话又怎能让他马上收回。于是这便过了几日,顾嬷嬷才让掌事姑姑传话去。。
“嬷嬷快些去吧,奴婢不打紧的。”先前掌事姑姑便是由顾嬷嬷照顾而来的,虽说现下她已经做了掌事姑姑,但对于顾嬷嬷,她还是始终认为自己仍然是那个低于嬷嬷一等的小宫女,称呼也是未曾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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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雨依旧没有停下,虽说已不是那噼里啪啦如豆的大雨,且瞧雨势也变得比方才的雨势小了些,但若是要出门,还是不太方便。
“怎么雨还没有停呢?”乔姝从大厅走到门口去,听着那从青瓦上流下的声音,又瞧着落下犹如线珠的雨滴,方才喜悦犹如那天上落下的雨滴掉落水里而消失不见,小脸上浮现着些许失落。
舅舅说过要带她出去玩的,可是现下雨这么大,她们还怎么出去呀。
“如此大的雨,怕是出去也不太方便。”这般大的雨,街市上的小摊贩怕是也回了家,而大致开的也不过是一些店铺罢了。
茯苓姐姐的话,似乎又加深了他们不出去的可能性。乔姝看着那不再变小的雨,眸中的光都暗了些,心中不断祈祷着雨快些停吧。
然而雨却是并没有听,反而明明已经是减小趋势的雨势,在茯苓说完话后,雨势又变大了些。
随着啪啪作响的雨声,乔姝心中也是愈失望。她还从来没有与舅舅一起去逛逛,而且虽说先前舅舅会偶尔陪着她,但大多数舅舅都是很忙的。好不容易听说舅舅有空,有机会和舅舅多待一会儿,怎么雨还越下越大呢。
一身墨色罗袍的贺泽原是在大厅中坐着,但见小孩未回来,依旧在外看雨,他便也从大厅走了出来。腰间所佩戴的鎏金令牌伴随着他的动作而起了些,不出几步,他也走到了乔姝身旁。
贺泽看着外面下的雨,相比于乔姝而言,却丝毫看不出他脸上因下雨而不同的情绪,语气依旧是那般的不紧不慢,“既然下雨,那还是留在府中为好。”
原是想着小丫头来了怀城似乎也没怎么在街上逛过,想必对怀城也是不熟悉得紧,贺泽又知她小孩心性想是想出去逛逛,可谁知现下竟是下起雨来。
眸光如星辰坠地一般,一双水眸也因得舅舅的话而垂下。
唉,还是不能出去了。
皓齿不知觉地抿着唇,乔姝抬起头来,说话的声音已是没了原来的兴奋,简简单单的一字尽力克制住自己的失落情绪,回道:“恩。”
清冷的眸中,倒映的是她那写满了失落的小脸,以及竭力隐藏的渴望。
他倒是不知,小丫头竟是如此想出去玩耍。
忽而又想起昨日她的书信,凤眸斜斜,下雨后带来的冷风浮过他俊逸的脸上,瞧得那如雕刻般的五官,忽见薄唇倏地轻启:“姝姝想不想学写字?”
学写字?
“舅舅教。”虽说下雨出门不太方便,但是学写字还是可行的,何况——
贺泽望了眼昨日托季风交与他信的人,觉着他身为舅舅,也是该尽些舅舅该做的义务,例如教小孩识字写字。
毕竟小丫头的字是丑了些。
塌拉的眼角随着舅舅的话而扬起了些,方才暗沉的光又重新点燃一般,乔姝那流光溢彩的大眼睛望着舅舅,语调也比高了些,“恩,姝姝要学的!”
当乔姝的视线再朝外面的雨瞧去,她顿时觉着这雨似乎下得也是挺好的。
虽然不能和舅舅一起出去,但是舅舅要教她写字啦。
须臾后,乔姝与贺泽二人便来到了书房。
但是在贺泽准备着手教小丫头识字时,倏尔箭矢敲了敲书房的门,而贺泽望去时,便见得箭矢脸上的担忧之色。
还没容贺泽开口,一旁的乔姝也瞧见了箭矢,灵珠忽转,片刻后听得她糯糯的声音道:“舅舅,改日再教姝姝学字吧。”
舅舅现在有事情要处理,她不能在这的。
贺泽瞧了眼乔姝,怕是今日确实是难以教小丫头识字与写字了。今日箭矢回来,想必是那边有了动静,他所处理的事情紧急,只能是先让小丫头离开了,“姝姝,舅舅改日再教你写字。”
心中虽有些许失落,但乔姝觉得舅舅的事情最为重要,改日再学写字也是不打紧的。
临走之时,乔姝瞥见箭矢哥哥的神情凝重,忽而又见箭矢哥哥手臂上似乎带了些血,这一细瞧,才发觉箭矢哥哥受伤了。
乔姝起初是想回自己房间,但这一瞥,她心里却是十分不安。片刻后,她也不再待在原处,瞧得不远处的小顺哥哥,她连忙加快脚步,让他去请大夫。
可还没走几步,一人影便出现在她的面前。乔姝抬头瞧去,原是季风哥哥。
“表小姐,大夫小的会去请的,您先回去吧。”
想起箭矢哥哥受到的伤,又听季风哥哥这样说,乔姝接着道:“那季风哥哥可要快些,要不然箭矢哥哥会难受得更久些的。”
倏然注意到外面下的雨,乔姝又改了下口,“不过现下下雨,季风哥哥路上还是慢些吧。”
她怕季风哥哥跑得太快,摔着了也是不好。
“好的,表小姐。”【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