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看,那边的桃花开得也不错。”春花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桃树林满脸惊喜地道。
张良人侧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桃花有如一团粉色祥云簇拥在枝头,在一片嫩绿青黄中很是抢眼。
扬了眉,提裙带着宫人朝那边走去,谁知没走两步,却被一声请安叫住了。
“妾给张良人请安。”婉转动听的声音张良人再熟悉不过,方才的轻松愉悦散去,张良人沉着脸转身。
侧后方,林贝儿正笑盈盈地附身行着礼,她身着一袭粉色对襟襦裙,裙裾下摆绣着朵朵桃花,遥应着阳春三月的美景。
“呦,今儿是吹得什么风,林少使何时也变得这么知礼了?”张良人冷声道。
面对张良人话中带刺的讥讽,林贝儿却是一反常态,并未像从前那样反唇相讥,而是淡笑一声:“夫人位份在妾之上,妾给夫人请安本就是应该的。”
“是吗?但我怎么记得,前几日在椒房殿,林少使可不是这样说的。”
“妾不过是图一时嘴快,若是说错了什么,还望夫人别往心里去。”林贝儿仍是好性子。
张良人却觉得心中莫名的烦躁,林贝儿如此明显的反常让她心中隐隐不安,“随林少使怎么说吧。”张良人不耐再与她纠缠下去,转身要走。
“夫人!”林贝儿侧身一步,挡住张良人的路,“妾有几句话想同夫人说。”
林贝儿的举动更加深了张两人心中的怀疑,她满是狐疑地看着林贝儿,“林少使有什么话是要同我说的?”
“这……”林贝儿眼神瞟向张良人身后带着的的宫人们。
“林少使有什么话要说便说,若是不想说我还有事,就不陪林少使了。”张良人的耐性终于是被林贝儿这样几次三番东扯西拽地耗尽了。
眼看张良人转身要走,林贝儿急道:“难道夫人忘了秋月吗?”
听见秋月的名字,张良人的步子猛然顿住,回身看向林贝儿。当日她被自己身边的大宫女陷害,之后她虽并未因此受到皇上降罪,那个背主忘恩的贱婢也让她暗中处死了,可秋月到底是受何人指使,她一直都不清楚。
“方才妾过来时,瞧见那边不远有一个亭子。”林贝儿眼见张良人动了心,清声道。
张良人没有再说话,林贝儿却知道她被自己说动了。
“你们都先下去。”凉亭内,张良人面无表情地挥退一众宫人。
“夫人?”春花悄眼看了一下林贝儿,显然是不信任她。
张良人摆摆手,“下去吧。”
“诺。”
“林少使今日一直绕圈子,到底是有什么事情,现在能说了吧。”不知是天气热还是怎地,张良人只觉燥热不堪,连带着心中也是一片烦扰,不自觉地用手上的帕子扇着风。
“实不相瞒,妾今日来,是想和夫人联手的。”绕了这么一大圈,林贝儿终于徐徐说明了来意。
“联手?”张良人冷笑一声,声音尖锐,摇动帕子的速度也加快不少,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我倒是不知道,林少使何时也要同我联手了。陈婕妤难道对林少使不好么?”
林贝儿面露为难之色,“实不相瞒,自从苏顺常迁宫之后,陈婕妤对妾的态度冷淡了不少。”
“所以林少使就想到了我?”缓过神儿来的张良人轻笑了一下,不无讽刺道:“可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良人,又能帮得到林少使什么呢?再说林少使不是还有一个一同入宫的好姐妹吗,如今也封了良人又喜得龙嗣,林少使怎么不去求她呀。”
“什么好姐妹。”这回换做林贝儿冷笑,“夫人见过哪个好姐妹会眼见着妹妹落难而不帮一把的?”
“那林少使怎么就确定我会和你联手呢?”
一阵儿微风拂来,令得周遭花枝摇颤,林贝儿看着亭外在空中飞舞的片片落红,眼神儿有些放空。
“既然今日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妾索性也就全都说开了。”林贝儿一甩手中帕子,“妾承认,此前和夫人之间多有矛盾。妾做过对不起夫人的事,可是夫人从前对妾怎么样,妾也不用再多说了。”
“既然林少使都这么说了,你我已是水火不容的态势,那咱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张良人皱眉,实在是不明白林贝儿今日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地到底是要说什么。
林贝儿却是不接张良人的话,依旧自顾自地道:“夫人入宫比妾早,有一个道理想必夫人应该比妾清楚,在这后宫之中,从来没有什么姐姐妹妹之说,哪怕是嫡亲的姐妹,到了这里,也要生出几分仇来,又何谈其他人呢。”
“你到底要说什么!”
“妾只是想提醒夫人,在这里,没有仇,都有天大的仇,天大的仇,都可以没有仇。全看你怎么想了。如今新人入宫,许氏得宠,卫子夫又生了长公主,还有皇后和陈婕妤在上面压着,妾只是觉得,这日子越发的难了。”
“你说了这么多,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张良人已然变了脸色,方才林贝儿说的话已是出格,传出去对她们俩人都没好。
“夫人难道就不想重回美人之位,就甘愿被一个入宫才几日的新人压在头上?”
“怎么不想。”张良人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狠毒,恨恨道,“可你不过是一个位份还不及我的少使,又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样话?”
“妾的确是不如夫人,可……”林贝儿妙目一转,附耳到张良人的近前悄声说了几句什么。说完身体一转,轻巧地起身步出亭外,留下身后的张良人独自陷入了沉思。
******
感觉才刚开了春,化了冻,天气就一层一层地热起来了。待到春花落尽,绿意满院已是六月初的光景了。
新晋的几位妃嫔中虽然数许七子的位份最高,但是要论得宠程度,却还是那个一来就抢了许七子头次侍寝的萧少使。
因着后宫中妃嫔的增多,陈阿娇的脾气是日益暴躁了。合欢殿的王顺常就是在侍寝后的请安时多簪了一只发簪,被陈阿娇赏了五巴掌。从那之后,众妃们每日请安都提心吊胆,穿衣说话都万分小心,就怕一不留神被皇后挑了错受罚。
卫子夫现在是一门心思都扑在大公主的身上,从前便不喜出门的她,现在就更是很少能在外面见到。
“扶风还没回来吗?怎么去了那么久?”卫子夫等了许久不见人回来,有些着急地问沅汐道。
这几日天热,小孩子的皮肤最是娇嫩,婠昭的身上起了痱子,背上,脖子上红了一片。可是把卫子夫心疼坏了。忙让宫人们去领冰。
“去了许久了,沅汐你去寻一寻吧。”看着婠昭难受的样子,卫子夫实在不忍。
沅汐去了好一会儿,便听院子中闹哄哄的,还不待卫子夫命人去查探出了什么事,就见沅汐气鼓鼓地进来,身后宴和宴欢抬着一个冰缸。最后面扶风低着头跟着。
“领回来了?”卫子夫扫了一眼那冰缸,里面浮着的冰只有一小块,显然用不了多久。“这些不够今日的奉例吧?”
“可不是吗。”沅汐闻言愤愤道,“奴婢刚一到就发现扶风和那负责发奉例的黄门吵起来了。奴婢一问才知道,是那发奉例的黄门说如今天儿还没完全热起来,制的冰不多,咱们来的晚,就只有这些了。”沅汐说着一指身后的冰缸。
“不是这样的。”一直默默站在最后面的扶风突然出声儿道,“奴婢刚去的时候明明还是有许多冰的,是萧少使的宫女来领了许多走,这才会不够的。”
听见这其中另有玄机,卫子夫抬手招扶风上前,问到底是这么回事。
扶风此前从未离卫子夫这么近,心中紧张说话反而不利索起来,“萧少使、萧少使的身边的宫女和奴婢差不多一起到的,那宫女似乎是和发放冰例的黄门认识,她说萧少使苦夏惧热,要将余下的冰都拿走。”
扶风说到后面也没那么紧张了,“奴婢怕她真的将冰都领走了,忙拦着说夫人也急着等奴婢领完回去。可萧少使的宫女非但不给,奴婢要从她手中抢时她还打了奴婢一巴掌。”
卫子夫这才注意到,扶风左脸颊微微有些红肿,隐约可见有指印还未消退。
“最后是奴婢说大公主急等着用冰,那黄门怕出事,才分了这些出来。”扶风说完抬眼看向卫子夫,只见她仍是静坐着,面上不见喜怒,但方才那份恬淡柔和的气质仿佛淡了,虽不言语,却让人清晰地感觉到她已经动了怒。
“先将冰缸抬过来吧。”挥手示意宴和宴欢将冰缸摆在公主的小床边儿上,卫子夫侧身吩咐,“沅汐你去将沅清和青檀找来,看着公主。”
“其余的,宴和,宴欢,沅汐,还有扶风,你们跟我走。”卫子夫目光扫向殿中众人,声音清冷。【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