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少使,接旨吧。”来传旨的大长秋阴阳怪气地说道,语气里不乏嘲讽之意。
“怎么会这样,明明是张良人使得坏,怎么到头来罚的却是主子?”沅汐休养了两天已无大碍,待大长秋走后愤愤不平道。
“打今儿起闭了殿门,无事都不要外出。沅汐,沅清你们随我进来。”卫子夫倒是没沅汐那么错愕,虽然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她的意料,可这后宫之中,若能事事如意那才是奇事。
没两日,便听说张良人的那个宫女秋月被发配去了浣衣局,她撑不住自己上吊死了。其实到底是她自己吊死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宫中人人心里都清楚。
秋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皇后说是张良人推的卫少使,若是最后张良人被贬还好,可偏偏最终罚的却是卫少使,张良人的性子,会怎么对这个背叛了自己的人,可想而知。
这事没有在宫中掀起一丝波澜,不过是又多了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大家说过了,便罢了。宫中人命微如草,别说是一个犯了错的宫女,便是一般不得宠的妃子,死了,不也就死了。一条命甚至还不如上位者跟前得宠的猫儿狗儿金贵。
许是感受到宫中人事凉薄,沅清说起来的时候多少有些惋惜,沅汐却道:“那是秋月自己活该,做下这背主忘恩的事,便应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卫子夫没想到这一点沅汐倒是比沅清看得通透。
的确,不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背信弃义,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哪怕你背叛的那个人原不是什么好人。
禁足的日子过得也快,卫子夫早已习惯了这样深居简出的生活,并未觉得憋闷无聊。偏是有些人怕她寂寞,巴巴地来给她找乐子。
一大早便听殿外吵吵嚷嚷的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夫人,卫少使还在禁足中。”
“卫少使是在禁足,那是她自作自受。我又没有禁足,别拦着我让我进去……”
外面的声音很大,在殿内都隐隐能听见。
“沅汐,你去看看外面是怎么回事。”卫子夫本是在窗下挑捡此前绣的图样,想找一些做成小衣服,小鞋子什么的给即将出世的孩子。
沅汐出去没对久便回来了,只是脸上神色有些愤然,还不待卫子夫开口,一道身影从她身后走出,却是这些日子搅得后宫不得安宁的张良人。
“听闻卫少使被皇后禁足,含光殿本就偏远,我担心卫少使日子久了无趣便来看看。”张良人娇笑着走进来,满脸春风得意的样子。
卫子夫仍坐在短榻上没有起身。张良人见了眸光略过一抹晦色,“几日未见,卫少使竟是连宫规都忘记了,看来皇后的禁足没起到效果啊。”
“张良人何出此言?我家主子如今身子不方便,皇上特许了不用行礼的。”沅汐早在张良人进来时便是不满,此时忍不住冷声说道。
“你也知道那是主子,不过是个奴才,竟敢这么和我说话!来人,给我拖下去掌嘴!”张良人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她今日来便是要来出一口气,此时立马打蛇上棍。
“且慢!”卫子夫放心手中的绣样,扶着沅清起身,“沅汐虽然莽撞了些,但总归话是没错的。皇上确实准许我不必行礼,张良人若是有什么不满,可以去找皇上。”
张良人没想到一向以软懦退让示人的卫子夫今日竟然会突然强硬起来,愣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卫少使真是长本事了,以为抬出皇上便能没事了吗?可我今日偏是要罚这个宫女,我看卫少使如何拦着我!”
说着就见殿外进来两个身体强健的寺人,两人一左一右抓住沅汐的胳膊将她架住。看来张良人是早有准备。
张良人悠然步到沅汐面前,看着面前挣扎着想摆脱束缚的沅汐,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
“我没记错的话,那日在渐台,就是你拉我落的水吧。”
“张良人真是越说越离谱,那日在渐台,若不是沅汐推开我,我就要被张良人推入水中了,怎么就成了是沅汐拉着良人落水的。”卫子夫伸出一只手护在沅汐面前,与张良人对视道。
“我离谱?”张良人冷笑一声,“卫少使莫不是忘了,如今被皇后禁足,下令无召不得出的人是你卫少使自己,不是我。怎么就成了我离谱。卫少使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说罢再不看卫子夫,眼中寒意闪过,“来人,给我掌嘴!打到这丫头认错为止!”
一个身材粗壮,满脸凶相的婆子上前,撸起袖子就要下手。
“我看谁敢!”卫子夫推开那个婆子已经整个人挡在了沅汐面前,“张良人今日若是一点要在我的含光殿动手,那便先打我吧!”
“主子!让她打吧!主子当心自己的身子。”沅汐挣扎得越发激烈,哭喊道。
青檀和沅清赶紧护在卫子夫跟前,深怕她出了什么闪失。两拨人就这么僵持着。
行刑的婆子扭头看向张良人,脸上的表情很是为难。张良人显然没想到卫子夫会如此跟她较劲,她今日就是想来教训一下当日和她一起落水的宫女,让卫子夫没脸。不曾想那个宫女自己上赶着将话柄往她手里送,倒省的她再去挑错儿了。
可却没料到卫子夫会反应这样大,要在平时,掌掴一个地位嫔妃张良人也不是没做过。只是如今她才被降了位份,又刚从渐台落水是事情洗脱出来,而卫子夫又身怀有孕。
张良人还没那么傻,她知道今日她要是真的在这里掌掴了卫子夫,万一她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那她纵是有多少张嘴也说不清。当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思虑半晌终是恨恨道:“别以为怀着龙嗣便是有了保命符,我倒是要看看,你的肚子能不能护得了一世。今日的事情,没完。”
说完甩袖走了出去。那些宫人见状也松开了沅汐赶忙跟了出去。
“青檀,去,去请太医来。”待张良人带着宫婢们走后,卫子夫扶着肚子坐在短榻上吩咐道。
一句话让殿的众人心中都是一惊,沅汐哭着扑到卫子夫身侧焦急道:“主子怎么了,主子可是有什么不适?都是沅汐不好!要不是沅汐多嘴,就不会让张良人趁机揪住错处,连累了主子!”
沅汐哭得泪眼婆娑,卫子夫不知怎的,看着她那如同花猫儿般的小脸就莫名想笑,抬手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我没事。只是不能平白叫张良人这么闹一遭,不传个太医怎么能显得出她闹的动静之大呢。”
听她这么一说,众人的心才算是落了下来,青檀连忙去传太医。
“不过,沅汐。”卫子夫话锋一转认真道:“今日之事你该长记性了,你这心直口快的毛病必须要改,今日我能护你,明日呢,往后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我还能次次护你周全吗?”
“奴婢错了,请主子相信奴婢,奴婢一定改。”沅汐抹了把泪,眼神儿坚定。
卫子夫知道自己的话沅汐应是听进去了,也不再多说。
张良人大闹含光殿让卫少使动了胎气的消息在第二日便传了满宫。紧接着刘彻便传来一道口谕:卫子夫禁足期间,任何人不得探望。
自此之后再没人来含光殿寻事,着实清静不少。
“主子。”沅清急匆匆地走进来,脸上的神色有一丝异样。
察觉到她的不同,卫子夫疑惑道:“出了什么事?”
沅清走进了,卫子夫这才看清她手里似乎捏着什么东西。待她呈上,便见一只锦囊静静躺在她的手心。
“这是刚刚有人挂在殿门上的。奴婢觉得蹊跷便拿进来让主子瞧瞧。”沅清解释道。
卫子夫在看见那个锦囊时脸色就已经变了,她伸手接过来,取出锦囊内的东西。里面是一张素面手帕,帕子上没有任何的装饰之物,锦帕正中写着两行赤色小字。
“主子?”沅清看见卫子夫的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有些担忧。
“沅汐!沅汐——”卫子夫猛地扬声唤道,连声音都带着丝丝颤抖。
“奴婢在。”沅汐闻声推门进来,见到卫子夫的样子顿时也愣住了。
卫子夫一把拉住沅汐,紧紧抓住她的手道:“你不是有个同乡在鸿宁殿当差吗,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沅汐看了沅清一眼,显然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沅清虽然知道是因为那个锦囊,可是到底里面写了什么让卫子夫如此激动她也不知,当下只能摇头。
“回主子的话,奴婢是有一个同乡在鸿宁殿当差,可他也只是一番负责茶水的寺人,也见不到皇上的。”
“见不到皇上。”卫子夫颓然的坐下,一时间像失了神儿的木偶。
谁也不知道那锦囊里到底写了什么。【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