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跟前,傅汉生对江氏说,“我们谈谈。”
江氏掀了掀眼皮,“你想谈什么?”
“想谈的多了,一次谈个清楚。”
江氏不愿意在儿子儿媳面前跟他争吵,便就此与她们分开,沿着居住的院子走去。
傅汉生在她旁边走着,两人之间再没别的话。
一直到屋内关上门才有所语言交流。
“这么长时间了,你的气何时消?”
江氏倒茶的动作一顿,紧接着又继续,放下茶壶坐在桌边,“如果不是有云峥在,这个家我一日也不会多待,你不用自找不痛快,去年我就对你说了,你我往后只有夫妻之名孩子父母之名,除此之外再无其它,这么多年来,你天天盼的不就是这个,我成全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那你为何不早点成全?偏偏是现在?”傅汉生在她身旁坐下,目光凌然,“但凡你早点表态个几年,我定此生不再踏进你的房间。”
江氏起身到床边,“现在也不晚,出去吧,我要午休了。”
以为他会像以前那样对她的驱赶负气离开,今天却没有,她刚躺下,就见他竟也脱了鞋袜,把她挤到了床里侧。
江氏见状便要坐起,被傅汉生拉下,“不是要午休吗?恰好我也要午休,一起。”
她满心的厌烦,冷眼喊他出去,傅汉生却一动不动装聋作哑。
当对一个人心死的时候,他无论怎么做,都是碍眼的。
他对她做出的伤害,她心底不能释怀,只要想起,便是锥心的刺痛。
恰在这时,屋门外传来梅姨娘的声音。
“老爷在这吗?”
流萤回,“在的。”
江氏冷哼一声,“你的爱妾来了,再晚一些,怕是要生气了,还不赶紧给我下床去。”
傅汉生闭着眼睛像是没听见。
直到流萤进来通报,他才说道,“问她可有要事,若无要事回去歇着,我与你夫人有正事要谈。”
流萤心里不免想:什么正事要在床上谈?
她应了声转身出去如实对梅姨娘说了。
门外的梅姨娘揪紧手帕眼睛里满是气愤,到底是走了。
……
小休息会儿,傅云峥陪岑柠去了牙保行。
他戴了帷帽没露真容,两人到地方并未发现距离傅家府邸不远的合适宅子,岑柠考虑到北青门距离傅家这边间隔也没多远,若是等父母亲远道而来还未买到合适的宅子,自己的那个小窝还能住住,也就没挂卖,打算等买到新的宅子再做处理。
相安无事的在府中过了几日,傅云峥每日不管多忙都会抽出时间陪她。
九月二十二这日凌晨四更天,姜无垠身边的大太监曹公公来了傅府宣召傅云峥。
没说什么事,只让他赶快进宫皇帝召见。
岑柠心神不安,只觉得出了什么事,到天亮都没合眼,直到辰时江氏过来才知道昨晚姜无垠遇刺了,性命无忧但受了伤。
“刚才你父亲回来只说了这个,具体情况没说,这个事情知道的人都是当朝为官的,不敢传出去的,不过陛下这一遇刺,云峥怕是更要繁忙了,白日里想必难以回家了。”
“国家大事为重。”岑柠见她精神状态好多了,笑着问,“母亲身体可是无恙了?”
“大好了许多。”江氏对她说,“我要快快养好身子,把家里的管事权要回来。”
“管事权现在到了梅姨娘的手里,又有祖母撑腰,好要吗?”
“虽说她从去年就接管了家里的大小事,但她的身份不允许她真的掌家,不过是代管罢了。”江氏微笑着说,“妻妾的真正区别就在于这些死板上的规矩,妾室再被宠也不过是妾,即便我过世了,梅姨娘也是不能被抬为正妻的,这辈子她最恼恨的便是这一点,永远也无法成为你父亲的正妻,连带她的子女跟云峥都是有莫大的区别。”
“母亲,云峥对我讲,梅姨娘在母亲进府之前就已是父亲的外室了,父亲那么宠爱她,当时为何没有做正妻娶进门呢?”
江氏缓缓道:“梅姨娘的父亲当时是五品官员,她是家中庶女,又因为名声不好,你祖母祖父不肯同意这门婚事,你父亲很是喜欢她,俩人在外面就过上了夫妻日子,而我父亲与你祖父私交甚好,官级相同,既无高攀也无低就,便商量了结婚之事,婚前我与你父亲只见了一面,对他不甚了解,只见人生的好,前途也不错,便也同意了。”
“那母亲婚前知道梅姨娘的存在吗?”
“知是知道的,但却不知你父亲对她那么上心,这一点傅家的人都对我有所隐瞒,进了府才知道的。”江氏轻叹一声,“这世道就是这样,男人可以妻妾成群,而我们女人只能从一而终,一辈子受条条框框约束,我跟你父亲成婚的时候,还数你父亲后院女人最少,我所知道与他年纪不相上下的都是最少几个女人,所以听说他只有一外室,倒觉得他相对好多了,也没那么多顾虑就给嫁了。”
“昨日散步时,瞧见梅姨娘跟在父亲后面,边走边擦眼泪。”
“她也有今天,实属没想到。”江氏回顾这二十来年的点点滴滴,心里不免觉得舒气,“以前我知道你父亲喜欢她,她虽是妾室,我却也不敢对她不好,唯恐她抓我的把柄给你父亲吹枕头风,但我后来发现,有些人,无论你怎么对她好,她都不会领你的情。梅姨娘没少干坑傅家的事儿,你父亲一清二楚,只不过他都替梅姨娘掩着,你祖父祖母不知道,所以现在她跟你祖母才没什么芥蒂,三五次就罢了,长达这么久,都不知道多少回了,我还以为你父亲不会厌呢。”
婆媳两个坐在一块儿聊了一个上午,岑柠吃了午饭睡了一个时辰,下午跟红缨闲着没事待在院子里缝冬衣打发时间。
晚上等到亥时不见傅云峥回来,岑柠撑不住先睡下,迷迷糊糊之中察觉身旁躺了人,她睁开眼睛,夜光中看出是他的轮廓。
“吵醒你了?”
岑柠枕在他的胳膊上,“操心你何时回来,睡的本就浅,母亲与我说了陛下遇刺的事情,陛下伤的重不重?”
“不轻,但无性命大碍。”
“行刺之人抓住了吗?”
傅云峥困的睁不开眼,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当场就擒住了,陛下身手很好,受伤也是因为他在睡眠中被突袭。”
岑柠伸手搂紧他,继续进入梦乡,这一睡睡到了自然醒,身边已经没了人。
梳头的时候,红缨对她说,“姑爷天刚亮就走了,叮嘱我不要吵醒你,让你睡好。”
“他昨晚回来的迟,都没休息几个小时。”
“姑爷可真辛苦。”
“何止辛苦,劳力又劳心。”
岑柠扶着桌面站起,红缨搀她去了外间。
“外面天阴沉沉的,看来今天是没阳光了。”
“要下雨的样子。”
红缨通知宝珠上早饭,正吃着,岑柠只觉得腹中一抽,手中的筷子顿时掉在桌面上。
“姑娘?”红缨见她皱眉,“是不是要生了?”
“快去找风畔,让他去宫中请女医,让你姑爷也一道回来。”
红缨应了后飞快的跑了出去。
岑柠回到床上躺下,毫无生产经验的她不敢乱动,肚子隔一会儿痛一下,完全可以忍受。
没过多久,红缨重新回来,“给傅主领说了,他去进宫了。”
岑柠点点头,心踏实了不少。
待傅风畔请了两位女医过来,已是一个时辰后了,这时羊水也还没有破,距离生还有段时间。
“二奶奶,属下请了女医后去知会二爷,曹公公说二爷出宫替陛下办事去了,不知道几时回去,属下已让曹公公代为转达,二爷一回去便会知晓了,不过女医说,即便二爷回来了也不能进产房的。”
岑柠当然知道生的时候男人不能进产房,但只要他在外面,她就觉得安心不少。
女医进府的消息很快传遍各人的耳中,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一个屋子里站了不少人,你一言我一语,尤其是梅姨娘,嗓门最大,笑声最高,极力向岑柠传授生产时的秘诀,说的都是没有用的废话,反反复复絮絮叨叨,岑柠没有提炼出可用的技巧,觉得她传授经验是假,在江氏面前炫耀生了俩女儿一个儿子才是真。
等到羊水破,褚姓女医说道:“热水时刻备着,有别的需求会通知你们,都先出去等吧。”
见红缨没动,褚女医扬眉,“没说你是不是?”
“我要陪在我家姑娘身边。”
岑柠也说让她留下,两位女医却不依,走到外间的傅老夫人发话,“有女医在这,你个丫头能派什么用场,在外面等着。”
春香将红缨从内室拉了出来,主子们在偏房等候,丫头家仆则站在门外候着等待传唤。
外面雷声轰隆响起,不时便下起了大雨,傅老夫人手里的佛珠没有停止过转动,她面上既无喜色也无急色,坐在那里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一旁的傅老爷子却坐立不安,时不时看她。
江氏心神难安,心中默默祈祷顺遂平安。
梅姨娘和傅仙惠各自心里揣着各自的想法,屋里没有人说话,时不时能听到门外端热水走动的声音以及岑柠撕心裂肺的呜咽声。
起先声音还算响亮,渐渐地嗓子哑了,只听她在哭着喊爹娘。
又过了半个时辰,岑柠的声音越来越弱,褚女医从房门出来告知岑柠血崩难产。
一时间偏房的人全都出来了,红缨更是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