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都的小雨像是迷雾一样笼罩着每个人的心头,但此时的觞昀大陆却依旧明月千里。
扶摇峰上面,墨小柒已经攀登到了半山腰,双手的血肉几乎撕烂,血水滴滴答答顺着岩壁往下流,指尖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檀寂看的动容,几乎忍不住想要出手。
他多少年没见过这样坚毅的少年了?
时光匆匆,记忆倒流,他想到了当年的自己——
每一个天才背后,都有别人看不到的血汗。
除了古琴“号钟”之外,他的本命武器是一架灰扑扑的九弦琴,名叫“石骓”。
骓,马中极品,野性难驯。
“石骓”,就如那烈马一样,琴弦异常的硬,没有一定的功力根本弹不动,只会如同石刃一样割伤自己。
都说弹琴的人最重要的是手,很多琴师都在拼命保养双手,容不得一点损伤。
但他恰恰相反。
最初弹奏“石骓”,就如同今日墨小柒不要命攀爬扶摇峰,十指伤痕累累,白骨可循。
这样的修行,几乎伴随着从四岁到十一岁之间,整整七年的磨练。
要不是自身是修复力极强的黄金神龙血脉,他的手怕是早就废掉了。
彼时,人人都知道轩辕城有一少年天才,惊才艳艳,十一岁便能用“石骓”弹奏铿锵激烈的《将军令》,令人神魂剧震。
但却没有人知道,在这之前那如同炼狱一样的修行过程。
就连湘丝也不知道。
那时候的他,身上有股韧劲儿,觉得没有什么是自己达不到的成就。
他满怀信心的想要像是父母期待的那样,扭转轩辕家的颓势,那时候的眼睛看到的阳光比如今的明亮,世界也比现在的美好,人心更比现在的干净——
就像是此时此刻的墨小柒。
他居然如此的自大,想要一心二用,一方面冲击自身的瓶颈,另一方面感动他檀寂。
他又是如此的坚韧自信,根本不想摔下去会是怎样的粉身碎骨,他的眼里只有未来,只有顶峰。
他是那样像当初的自己,又是如此的……让他嗤之以鼻却又心生缅怀和崇敬。
矛盾的心情充斥着,檀寂始终没有出手,就那样在一旁隐身:
墨小柒往上爬一步,他也往上爬一步。
他闭了眼睛,试着撤离血脉之力,像是墨小柒那样,单纯凭借自己身体的力量,挑战高耸入云的扶摇峰。
年轻的生命很容易激发人的力量感,不是怎么回事,当他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回到了年少轻狂时,一切仿佛从头来过。
那些过往里,没有湘丝,没有尔虞我诈的家族,只有骨肉亲情,只有少年凌云壮志,和烈火一般的青春。
或许,一切真的都过去了。
而就在他和墨小柒两人都沉浸在挑战自我的境地当中时,湘丝回来了!
她像是女王一样出现在麒麟阁,麒麟阁众弟子跪地迎接,“弟子拜见阁主!”
在血麒麟离开之后,湘丝成为了麒麟阁阁主,掌控麒麟阁所有。
她扫视一眼数百弟子,微微蹙眉,不解道,“你们这么晚了不睡觉聚集在扶摇峰下做什么?”
此时天已经快亮了,麒麟阁的弟子们,从来不曾起的这么早过。
资历最老的弟子上前来,道,“是离花宫的人送了……檀寂的尸体进来,说是檀寂临死前遗言,要埋在麒麟阁。”
他中间顿了一下,但是终究,还是大着胆子在湘丝面前大逆不道,直呼檀寂名讳。
湘丝有一瞬间的不舒服,她瞳孔微微缩了缩,但是很快也就过去了,皱眉问道,“棺材呢?”
见湘丝没有怪罪,那弟子顿时心花怒放,有几分显摆的道,“这不阁主您不在,而长老们都在闭关,弟子便私下做主,让他们把棺材埋到扶摇峰顶上去!”
他笑的像是一条哈巴狗,湘丝举目看向前方拔地而起直入云霄的扶摇峰,眯了眯眼,“谁背着上去的?”
这扶摇峰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攀爬的,就是她湘丝,在路被鲲鹏毁掉之后,也都不愿意再上扶摇峰了。
毕竟这个地方太高了,如果爬到快顶峰摔下来,饶是她也只有死路一条。
不知谁这么大的胆子?
而实际上,让湘丝心里隐约有些不爽的是:眼下这种情况下,还有谁对檀寂死心塌地?
这可稀奇了。
毕竟,在檀寂生前都没有人对他这么忠心耿耿。
眼下,这人都死了,一不能加官进爵,而不能增加俸禄,背着棺材往上爬的人,图个什么?
墨小柒图什么,湘丝自然是不会懂的。
因为这世上有两种人,有人以利相交,有人以心相交。
湘丝属于前者,墨小柒属于后者,道不同不相为谋。
湘丝看墨小柒像是看个傻子,墨小柒看湘丝直觉恶心,相看两相厌,别提相知了。
湘丝在内心骂着背棺之人是傻子的时候,听见那弟子说,“好像是一个禁卫军将军,叫什么……霆司来着?”
“霆司?”湘丝凝眉。
她不记得这个名字,对于她而言,檀寂身边那些人,并不值得放在眼中。
而那弟子又补充道,“哦对了,那个傅琳琅也来了,还在那山下守着,真够不要脸!”
饶是已经彻底放弃了檀寂,但在听到傅琳琅这个名字的时候,湘丝的心里还是腾起了嫉恨。
这情绪来的很突然,以至于她的反应都有些突兀,“她算什么东西!”
她有些失态,檀寂再不好,那也是她看上后不要了的人。
檀寂再不好,也只有她湘丝能够配得上。
檀寂再不好,那也是对她心心念念全心全意了将近五百年的人。
一瞬间的空落,击的湘丝几乎一个趔趄!
五百年的感情,他……不爱她了,他竟然真的选择了别人,而更加让她无法接受的是:
檀寂活着的时候都没能追上她,却在他死后还有别的女人在惦记——
他还有什么好!
湘丝觉得自己的威严和领地已经自尊和骄傲都受到了严重挑战,她开始对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情绪失控。
“将那条鱼妖带过来,本阁主倒要看看她有什么特殊之处!” 湘丝咆哮着,但鲛人和鱼妖是有差别的,只是湘丝像个妒妇一样贬低了鲛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