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英只说是有事要问徐朵, 具体是什么事,她就不肯说了。

  徐朵见她神色确有几分凝重, 也就没再追问, 跟她回了家。

  进门徐英就找了块画石给晓红,叫晓红自己去院子里画画玩儿, 她则拉着徐朵进了厨房。

  见她说话还避着孩子, 徐朵态度又严肃了几分。

  到底有什么, 非得叫她回来细说, 还不能让晓红听见?

  难道……

  徐朵想起上周五回来时听到那些话。

  难道林婶儿真把人带来给徐英看了,徐英也有些动心, 想答应下来?

  还是说她在外面碰到了什么合适的人, 想跟她说一声, 或者让她帮着拿个主意?

  徐朵盘算着,觉得如果是前者,那林婶儿之前跟她打听大佬家世这件事, 就得和徐英说说了。

  徐英要是脑子清醒, 就会自己留个心眼, 回去仔细琢磨这事儿该如何处理。

  要是她又和当初一样犯糊涂……

  路是她自己选的, 是好是坏她自己走,旁人又不能护她一辈子。何况她也不清楚大佬家里具体是做什么的, 就算林婶儿真目的不纯, 也未必能捞到什么好处。

  徐朵把一切都想通透了,却不料徐英欲言又止好半天,却压低了声音, 张嘴就是:“你和小庄结婚也有好两年了,你咋还没有动静?”

  动静?什么动静?

  徐朵一愣,继而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一头黑线。

  “二姐,好好的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

  大概是头一回问人这种问题,徐英反而比徐朵表现得更不好意思,说话都有些结巴。

  “我、我之前就想问了,可看你和小庄都不急,就、就没说。”

  “那怎么现在又想起来问了?”徐朵目光不解。

  “前两天隔壁林小芳问我你和小庄结婚几年了,一直没孩子吗,今天家里打电话来,又说黄培广媳妇儿刚给他生了个姑娘。我想着你比他还早结婚好几个月……”

  “于是你就替我着急上了,还特地把我叫回来说这事儿?”不等她说完,徐朵已然无语。

  “这事儿能不急吗?你和小庄都结婚快两年了,就算你们不急,他家里也该急了。”

  徐英一把拉住她,神色间很有几分担忧,“我当初结婚三四年没孩子,没少看人白眼,你、你可千万别像我似的。”

  估计是想起自己这些年的遭遇,她眼圈儿一红,神色瞬间暗淡。

  “小庄人不错,你好好跟他过,别为了这些事情再和他和他家生出啥矛盾来。要是、要是实在不行,就去医院看看,帝都这么大的地儿,总能看好的。”

  这是怕她一直没动静,是身体有问题?

  可她还是个原装货啊她滴个姐!

  徐朵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无语来形容了,要很努力地控制自己,才没把一口老血喷对方脸上,“二姐,我还在读大学。”

  “啊?”

  “我和振宇哥都还年轻,在大学毕业前不准备考虑这些事情。”

  “是、是这样吗?”徐英有些意外,“那他家里同意?”

  “不知道,反正他家里没催过。”

  “那就好。”徐英松一口气,接着便觉得很是尴尬,“那啥,我做饭,你去给咱爹咱妈打个电话吧,号码我写在电话下面压着的纸盒上了。”

  “你叫我回来就为这个?没别的事儿了?”徐朵问。

  徐英赶忙摇头,“没了没了。”

  徐朵就带着一脸无语去了徐英那屋,拨了个电话给家里。

  徐小弟刚放学回来不久,正在正屋的写字桌上皱眉做作业,听到电话响赶紧把笔一丢,过来接听,“喂,二姐,你又打过来啦?”

  谁知那边居然传来一个熟悉的软糯嗓音,“大龙,我是你三姐。”

  “三姐?你今天没去学校啊?”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徐小弟语气夸张,“原来你也会逃课啊,亏你以前还说再发现我逃课就揍我。”

  “不好意思要让你失望了,我是放学了,听说家里电话已经安好,特地回来督促你学习的。”

  徐小弟一听这话就没了聊天的兴致,故意大声说:“啊,你要找咱妈?行,我这就帮你叫。”说完直接扯着嗓子朝外面喊:“妈,三姐的电话!”

  听得那边徐朵忍不住把听筒挪远了点,蹙眉揉了揉耳朵。

  个熊孩子,就不能先把话筒放下再喊吗?这是要吵死谁啊!

  过了会儿,电话那端终于响起徐老太太惊喜的声音,“朵丫头?”

  可能是急着赶过来的,说话还有些喘。

  徐朵立马叫一声“妈”,问起她和徐老爷子的身体。

  “都好,都好,我和你爹不用你操心,你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就行。”

  “那咱们家地里呢?这都五月份了,地种完了没有?”

  “种完了,你二哥和你二嫂回来帮着种的,前天刚种完。”徐老太太笑呵呵说着,想起什么,又问徐朵:“之前抢咱们家地那几个,你还记得吧?”

  “记得啊,怎么了?”听提起那几人,徐朵微微挑了挑眉。

  “那几家打起来了。”徐老太太说。

  人性这种东西,其实挺复杂的。

  当初徐家连续两年粮食大丰收,很多人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嫉妒的。就算今年不包产到户,也未必就没有人红眼病,举报徐家偷开小片荒。

  而私自开荒地确实违反规定,一旦有人举报,王书记再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行了,那块地十有八*九要被村里没收。

  所以除了那几个撺掇曹德全去闹的,私底下对王书记把那块地分给徐家有意见的也不少。

  可曹德全张老二他们一闹,这些人又觉得是他们太过分了,同情起徐家来。

  徐朵在村里忙着包地那几天,私底下就有不少人在议论这件事,说那几个人做事不地道。

  然而等春波开始,大家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不地道。

  撺掇曹德全的时候,这些人那叫一个团结,可涉及到自身利益了,立马开始各自为政。

  几人使出浑身解数,那是恨不得自个儿把那块地独吞了,一分不给旁人。

  有人大半夜就打着手电筒过去,拿个棍子划下一大半给自家。

  有人去晚了,看到对方划下的记号,赶紧抹了,抓紧时间翻起地来。

  还有更绝的,家里分到的地也不种了,一家老小全耗在那儿,抢着播种。谁要是敢跟他们争,就叫家里老太太往地头上一坐,撒泼哭嚎说这些人要打她。

  地里每天大小摩擦不断,吵架的时间比种地的时间还多。别人家春播都进入尾声了,那块地连四分之一还没种上,那四分之一也至今归属不明。

  就在今天上午,曹德全又喝了些酒,扛着锄头便去了地里。到地方也不管其他人,他抡起锄头就开始刨那些已经种好的地,把里面的种子全翻了出来。

  “我叫你们坑我!我叫你们种!我叫你们种个几把毛!”

  众人一看急了,忙上去拦,“曹德全你干啥呢?你疯了啊你!”

  “我就疯了咋地!”曹德全使劲儿挥舞着锄头,口中含糊不清地骂着:“个狗娘养的,害的我姐夫不搭理我了,徐家也不卖种子给我家了!我不好过,、你你们也他妈别想好过!”

  三闹两闹,两边便动起了手。

  接着原本就争地争出了火气那几家,不知怎么也厮打起来。多方混战之下,地头上男人女人乱作一团,直接发展成了近几年村里最大的流血事件。

  “你爹没去管,但听人说曹德全、张老二他们脸上身上全是血,那几家的女人也伤得不轻。照我看,当初听你的直接让出来就对了,让出来叫他们抢去,省的成天惦记着是个事儿。”

  徐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颇觉解气,徐朵那边也微笑听着。

  古代有个故事叫一桃杀三士,她就知道拿到地之后,这几家不可能和平分配,估计要闹上一阵子。

  而且,等秋天来了,才是他们真正要哭的时候。

  徐朵全把这当个热闹,听完了,问徐老太太:“我爹呢?”

  “去参地那边了。”徐老太太说着,正好徐老爷子从外面回来,赶忙把电话交给了他。

  徐老爷子就和徐朵说起参地那边的进展:“地整理出来了五六十亩,伐下来的木头我没卖,都归拢到一起了,你看看要咋处理。种子我也买好了,用药泡一泡就能种。不过前些天村里都忙着种地,没人有工夫,雇不着那么多人手。”

  这个徐朵猜到了。

  这年代粮食都是限量供应,有钱赚固然好,但把自家地种好了才能吃饱肚子。谁也不会放着自家地不管,先跑来帮他们家种参。

  不过好在人参收获周期本来就长,早几天晚几天也没太大差别。更别提徐朵还有促进植物生长的法子,根本不在乎那点时间。

  她直接跟徐老爷子说不要紧,现在开始种也来得及,又问:“爹你看要雇多少人手?工钱每人每天给多少合适?两块怎么样?”

  “两块多了点,你给一块六就行,每天一块六已经比绝大多数工人工资都高了。”

  “行。”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等该商量的都商量完了,又嘱咐了两句徐老爷子别累着,徐朵才挂电话。

  当晚,她在家里吃过饭就回了学校,直到周五放学才和大佬一起回来。

  只是徐英那样郑重地找她说生孩子的事儿,难免在她心里留下了痕迹。见到男人,徐朵总有些不自在,尤其是晚上睡在同一铺炕上的时候。

  庄振宇听到她连翻几个身,忍不住枕着手,于黑暗中侧眸望她。

  “怎么了?听说明天要去划船,太兴奋睡不着?”

  划船又不是上船,有什么好值得兴奋的?还兴奋得睡不着。

  徐朵四肢张开趴在炕上,声音闷闷的,“没,就是炕有点热。”

  “晚上烧多了吗?”

  男人把手伸到她褥子底下摸了摸,“还行,不是很烫。”又摸摸褥子上面,“你要是实在觉得热,咱俩就换换,我去睡炕头,你睡炕梢。”

  不经意间,长指便从某个柔软的部位一擦而过。

  他一愣,徐朵也刷一下,脸全红了。

  “不、不用了。”她半张粉脸埋在枕头里,整个人缩了下,又窸窸窣窣挪动小身子,拿背对着男人,“男的火力旺,睡炕头更睡不着,我一会儿就好了。”

  她这是害羞?还是体贴他?

  男人轻轻摩挲了下指尖,只觉得上面似有温软馨香残留,撩得人血液都跟着躁动起来。

  他眸光定定地盯着那弧线优美动人的背影,瞧了半晌,到底压下了心头沸腾的情绪,只凑过去在她粉颈后落下个浅吻,“睡吧,明天要在外面玩一天呢。”

  腾地,徐朵脸上刚退下来的热度卷土重来。

  她小小地“嗯”一声,过一会儿,又轻声道:“振宇哥,晚安。”

  “晚安。”

  男人无声笑开,缓缓合上双眼入眠。

  第二天早上检查完庄子建这些天的练习成果,又纠正了下他不够标准的地方,给他布置了任务。徐朵就在熊孩子满是怨念的小眼神儿中,施施然跟他家小叔叔出去潇洒去了。

  他们今天要去的是北海,不仅可以划船,还可以在公园内各个景点转转。

  为了准备今天的出游,大佬还特地去买了一个崭新的相机。早上徐朵教庄子建时,他就抓拍了几张她认真的模样,以及他大侄子的糗样= =。

  这会儿带着男主未来最想销毁的黑历史之一,他又在北岸的九龙壁前给徐朵拍起了照。

  只不过这年头的相机都是安胶卷那种,到底拍得好不好徐朵也不知道。

  拍完,徐朵本想给庄振宇也拍一张,男人却说想跟她照一张合影。

  他俊目一扫,瞧见了一对正往这边来的情侣,“同志,能麻烦你们帮我跟我对象拍一张照片吗?”

  不想那女的一见他眼神便是一变,再看一眼他身后不远处的徐朵,原本还微微翘起的唇角更是耷拉下来,“抱歉,我们不会用相机,你还是找别人吧。”

  说完,拉起身旁戴眼镜的男人大步离去,连九龙壁也不看了。

  见此,庄振宇眉头蹙了蹙,低声问徐朵:“你们认识?”

  “跟我一个学校的,不过关系不太好,上次在展销会你也见过。”

  “没印象。”

  两人在岸边大概逛了逛,拍了几张照片,便趁太阳还不是很大,划船去了。

  因为是周末,来这边划船的人不少。除了他们这样的情侣,还有一些面孔稚嫩却朝气蓬勃的中学生,远远就能听到他们的笑声和歌声。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远处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墙~”

  徐朵一面听一面点着小脑袋,满脸唏嘘,“年轻真好啊。”

  男人忍不住笑她,“你才比他们大几岁?就这么老气横秋的。”

  “哎你不懂。”徐朵叹口气,语中满是沧桑,“那几个男生都跑调跑到太平洋了还唱那么大声,等他们到了我这个年纪,肯定就没这勇气了。所以我才说年轻真好。”

  庄振宇:“……”

  好吧,他媳妇儿的脑回路他的确经常不懂。

  徐朵托腮,盯着那群笑闹的半大孩子看了会儿,又问男人:“振宇哥,这船能让我也划一会儿吗?我还没划过。”

  “行啊。”男人从善如流。

  只是两个人起身换了位置,还未坐稳,斜刺里突然划出一艘小船。

  那船上的人似乎是个新手,划得十分用力却完全掌控不了方向,“闪开!快闪开!”

  伴随着庄振宇和另一个男声脱口而出的“小心”,那船尾部一甩,“砰”地撞上了徐朵所在这只。

  作者有话要说:  徐朵:振宇哥你带我来划船,是在暗示我一些别的吗?

  大佬深沉脸:对滴,这么好的天气,咱们不浪起来,岂不是辜负光阴?所以就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浪,浪,浪里个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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