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文学 > 科幻灵异 > 太子妃她有点怂 > 第152章就藩
  微风拂过槅扇外苍苍郁郁的松柏, 树影婆娑。

  郑贵妃怕热,屋中纱帘高卷,冬日的暖床帷帐早已经撤去, 明亮的光束透过窗玻璃照进内殿,槅扇里外一片透亮。

  佛龛前的香炉里逸出屡屡青烟。

  郑贵妃躺在美人榻上,怀里抱着狮子犬,戴了累丝镶嵌宝石护甲的手指轻轻拨弄狮子犬肥大低垂的卷耳朵。

  宫人进殿通禀“娘娘,德王妃、庆王妃来向您辞行。”

  郑贵妃神思不属,愣了好一会儿“辞行”

  宫人小声说“娘娘, 赵王、德王、庆王就要就藩了, 湖广、河南、山东几地的藩王府早就建好, 户部拨了就藩银钞, 启程的日子已经定了。”

  郑贵妃回过神,冷笑了一声“都说太子儒雅宽和, 本宫从来不信,也该叫他们看看太子的手段。这一手真是狠辣无情,不声不响的, 藩王府建好了,银钞也拨了,皇上从良乡回来,正是满心不耐烦的时候,朝官们说什么, 他都会答应下来, 几位皇子猝不及防, 除了磕头谢恩以外,还能怎么办连向来最喜欢推三阻四的户部都痛快地拨了银子,他们不走不行啊”

  朱瑄实在太狠了,他们刚刚从娘娘庙回京,一口茶都没喝呢正好几位王妃连箱笼都不必收拾了,直接搬上马车就能出发去藩地。

  桃仁跪坐在一边给郑贵妃剥葡萄,道“娘娘,赵王妃没来。”

  郑贵妃翻了个白眼“赵王不想走,求见本宫好几次了,本宫懒得理会他,他也不看看,现在谁敢搭理他”

  一个即将就藩的皇子,无论生死,终身不得踏出藩地一步,谁会冒着得罪东宫的风险为他说话

  旨意已经下达六部,仁寿宫不敢插手管,郑贵妃也不想贸然将自己卷入其中。

  说到底,她们只是深宫内眷,影响不了朝堂大局,嘉平帝已经再三当众确立朱瑄的储君身份,她们只能发发牢骚,时不时给东宫添点恶心,动摇不了朱瑄的地位。

  谋易太子,哪有那么简单。

  郑贵妃早就心灰意冷了。

  她摆摆手,道“本宫心里不自在,不想见她们,一人赏一匣子珍珠头面,打发她们走罢。”

  又不是她亲儿子,她从来没疼爱过德王和庆王,两位王妃也未必真心孝顺她,没什么好见的,见了还得装模作样陪着掉几滴眼泪,她今天胃口不好,没那个闲心。

  宫人应是,出去打发走德王妃和庆王妃。

  德王妃和庆王妃暗暗松口气,不用和郑贵妃虚与委蛇,正合她们的心意。

  两人从昭德宫告辞出来,接下来去东宫。

  金兰没想到德王和庆王会走得这么急,旨意刚刚下来,两人已经迫不及待定好了出发的日子。

  德王妃笑着道“趁着现在天气好,一路南下,还能顺便看看沿路的景致,再耽搁天气就热了,到时候什么都不方便。”

  庆王妃也含笑说“我和七嫂结伴一起走,两人还能做个伴。”

  京中人人都知道,这次群臣催促嘉平帝令皇子出京就藩,背后肯定离不开朱瑄的推波助澜。

  德王夫妇和庆王夫妇也明白,不过他们完全没有被逼离开的仓惶悲凉,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和在郑贵妃眼皮子底下战战兢兢、度日如年比起来,他们宁愿早一点去藩地。赵王屡次犯事,他们提心吊胆,就怕太子迁怒到自己身上,现在他们终于可以早点离开云播诡谲的京师了

  德王妃知道金兰不是爱多心的人,拉着她的手,笑容满面“其实早在我出阁的那天就等着这天了,山东离京师不远,听说他们那儿的海味好,石花海白菜就是那边进贡的,等我到了王府,每年给您送点来。”

  “七嫂可别忘了我”庆王妃插话进来。

  三人相视一笑。

  她们年纪相仿,都是嫁入皇家的平民之女,平时相处融洽,从没有口舌之争。此时即将分别,虽然难舍难分,但并没有泪洒当场的小女儿之态。德王妃和庆王妃早就做好了随丈夫出京就藩的准备,早一点晚一点对她们来说没什么差别,她们是皇子妃,而非太子妃,京师对她们来说是是非之地,不是长居之所。

  金兰舍不得两位弟妹,不过她也知道这样对彼此都好,所以没有露出伤感之态。

  三人说说笑笑,约好彼此给对方写信,庆王妃再三交代“有什么好吃的一定要想着我”

  几人笑成一团。

  殿中侍立的宫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两位王妃是来道别的,看她们笑意盈盈的模样,就和平时宴饮闲聚没什么两样。

  说笑了一番,德王妃和庆王妃告辞出来。

  她们怕碰到皇太子倒不是担心要回避太子,而是太子对太子妃爱如珍宝,不喜欢别人经常来搅扰太子妃,宫中诸人慢慢地都知道了,各宫宫妃平时无事不会登门,只会打发人过来送些针线礼物,等着太子妃主动邀请她们。

  小满送庆王妃和德王妃出了长廊,笑着让人抬了几只大瓮出来,道“这是殿下命小的在娘娘庙古井里打的泉水,还有几瓮年底在西苑佛寺收的梅花上的雪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只要存放在阴凉的地方就行,殿下说两位王妃一定要记得带上。积年雪水甘冷,新雪水味辣,都能久存不坏,煎茶做点心都使得,王妃们尝过了要是喜欢,殿下说每年都给王妃们送去。”

  庆王妃愣了许久,那天在娘娘庙受惊,她早忘了打泉水的事,太子妃居然还记得

  不仅记得,还默默准备好了。

  德王妃眼眶微热,和庆王妃对视一眼,笑着道谢。

  两人走出东宫,回首望着掩映在潋滟的红杏绿柳中的殿宇,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太子妃允诺每年给她们送雪水吃食,看似好像只是礼节性的客气,她们却明白太子妃这么做的真正用意。

  等她们抵达藩地,京师逢年过节源源不断往她们那里送去礼物,即使只是寻常吃食,只是一瓮雪水,那也是京师千里迢迢送去的,谁还敢轻慢她们

  太子妃将会成为皇后,她们有皇后做靠山,就算远离京师,也不至于任人欺辱,真遇到麻烦,还可以求太子妃帮着在太子跟前说几句好话。

  德王妃眼圈发红,心想太子继位,人人安心,太子妃为后,也是众望所归。

  后宫乱了这么多年,宫人接连暴毙身亡,皇子皇女夭折,一团乌烟瘴气,德王和庆王战战兢兢长这么大,也吃了不少苦头。

  皇太子不会对自己的兄弟赶尽杀绝,太子妃又这般宽厚,只要他们谨守本分,京师绝不会刁难他们。

  大家都能安安生生过日子。

  书阁。

  谕德和礼部官员向朱瑄禀报几位皇子就藩的事。

  户部给每位皇子拨了五万两的安家费,嘉平帝吩咐司礼监打开内库,准备自己给每个儿子贴补一点,结果司礼监那边来报,说内库空了。

  嘉平帝火冒三丈,以为内官们故意敷衍自己,亲自去内库查看,发现内库果然空空如也。

  昔年库房珠玉财宝堆积如山,如今只剩下一些破破烂烂的古董和少许字画。

  几朝积累,竟然已经挥霍一空

  嘉平帝呆了半晌,怒不可遏,立刻传召钱兴,问他府库的钱都去哪里了。

  钱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道“这些年为了给万岁祈福,各处修建寺庙殿宇,供奉神仙,花费不小。”

  见他狡辩,嘉平帝怒火更盛,拂袖而去。

  道士张芝听说了这事,劝嘉平帝息怒,说钱兴这些年苦心孤诣,为替嘉平帝祈求福泽兴建祠庙,不敢松懈,忠心日月可鉴。

  嘉平帝虽然不管庶务,也不是任人糊弄的傻子,知道内库的钱财一定是被自己的近侍耗费光了,没有大肆宣扬。

  不过他也没有惩治钱兴。

  谕德站在书案前,道“内库无钱,圣上下旨命户部再支取十五万两银子,户部直接封驳了诏书,司礼监钱兴不敢理会这事。”

  户部官员说了要钱没有,要命,皇上尽管来拿吧

  嘉平帝一次次下旨询问,从每人再拨五万两到四万两、三万两,最后一万两。

  户部官员就是不松口,问什么都是一句没钱

  谕德忧心忡忡地说“圣上恼怒,就怕会生变。”

  朱瑄合上折子“让沿路各地官仓支米,供给花用,不许惊扰民仓。”

  谕德和礼部官员想了想,连连点头。

  五万两银子真的不少了,三位皇子的就藩地都是水土丰美的富庶之地,不愁没钱过日子,户部不可能再支取银子给嘉平帝贴补儿子。让沿途粮仓支米这法子可行,既省钱,也不会扰民,户部官员也用不着见人就哭诉说他们被逼得想上吊。

  商量完皇子就藩的事,几人告退出去。

  近侍在门外廊下等了半天,看到几位官员离开,从侧门进了内殿,拱手道“千岁爷,罗云瑾已经顺利抵达河间府。”

  朱瑄头也不抬,问“钱兴的人呢”

  近侍道“钱兴的人先赶到河间府,他们直奔官驿,要求见罗云瑾,罗云瑾的属下借口说他去乡间丈量土地了,拖延了一天,罗云瑾及时赶到,他们没找到证据。”

  罗严谨跟没事人一样出现在田埂边,别说钱兴的人惊疑不定,就是他自己的属下也没看出他身负重伤。

  钱兴的人到处探查一番,没有找到罗云瑾的破绽,其中一人还是怀疑罗云瑾,趁他夜里熟睡时偷袭,想抓住他的把柄,被他一刀砍了脑袋。

  剩下的人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地逃出河间府。

  近侍禀报完,躬身退出去。

  扫墨倒了一盏热茶送到朱瑄手边。

  朱瑄放下折子,喝了口茶,道“圣上已经知道内库的事情了,告诉给事中,从明天开始他们可以开始弹劾钱兴。”

  扫墨应是,心中隐隐佩服朱瑄。

  一环扣一环,逼皇子出京就藩只是顺手罢了。

  他小声问“既然罗云瑾及时赶回河间府,他为什么不借着这个机会扳倒钱兴只要钱兴被抓,不愁他不开口。罗云瑾擅长审讯,他亲自审问,钱兴一定会老老实实交代薛侍郎是被谁逼死的。”

  朱瑄摇摇头“钱兴不足为虑,抓了钱兴,逼他供出实情,不会改变什么。”

  钱兴只是奉命行事,抓了他没用,只要嘉平帝压着薛家的案子不让别人查,薛侍郎就不可能雪冤。

  朱瑄拿起另一封折子“这事必须另外找一个人一个可以揭开薛家旧案,把这事公布天下的人”

  扫墨皱眉思索了片刻“您是说谢太傅”

  朱瑄点点头。

  说起来,谢太傅是薛侍郎的旧相识,两家还是亲戚,由谢太傅翻出薛家旧案,应该不会引起嘉平帝的怀疑。

  在礼部官员的百般催促之下,德王和庆王启程离开京师,分别就藩山东、河南。

  赵王试图做最后一搏,奈何没有人敢接他的茬,周太后和郑贵妃袖手旁观,他终日上跳下窜,结果连嘉平帝都嫌他多事,怒斥他浮躁偏执。

  这年端午,赵王没能看到西苑跑马走解的盛大场面,灰溜溜地携妻带女南下就藩。

  赵王妃离宫之前,抱着小郡主求见金兰。

  朱瑄早就吩咐过了,东宫的人不敢放她进内殿。

  赵王妃在长廊外等了很久,小郡主趴在她怀里哇哇大哭。

  金兰在内殿书房看书,对宫门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赵王妃一直等到天黑,赵王派人催她回去“还嫌不够丢人现眼的”

  她一脸麻木,抱着小郡主,转身离开。

  离京的那一天,赵王妃坐在摇摇晃晃的轿辇里,想起自己嫁给赵王的那一天,处处张灯结彩,婚宴盛大隆重,十里红妆,人人称羡。

  宫里的人却都在讨论东宫前些天皇太子和太子妃大婚,那才叫热闹呢

  赵王妃当时眉尖轻轻皱了一下,心想她不比太子妃差什么,凭什么沦为太子妃的陪衬

  原来早在入宫的第一天,她心里就埋下了不甘的种子,所以刚进宫她就迫不及待地试探太子妃。

  而皇太子和太子妃至始至终都没把他们夫妻当成对手。

  赵王妃掀开帘子,回望远处巍峨恢弘的大内宫城,觉得自己就像做了一场梦。

  现在梦醒了,曲终人散,人人欢喜,只有她满腹苦水。【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