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斜斜照在芭蕉叶肥阔的叶片间, 一层层叶脉筛过, 笼下斑驳的青绿色光影。
院子里鸦雀无声。
屋中轻烟缭绕,青花松竹梅纹香炉里火光明明灭灭。
金兰挪到朱瑄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
朱瑄笑了笑, 拍拍她的手背, 示意自己无事。
两人相互依偎着, 炉中纸钱静静燃烧。
朱瑄沉默了一会儿, 轻声说“可笑的是太后并没有打算害死我阿娘。”
钱太后死后, 周太后志得意满,意气飞扬, 本以为后宫之中没有人再能压在她头上, 没想到儿子嘉平帝居然对郑贵妃言听计从, 甚至到了只要看不到郑贵妃就寝食难安的地步。
周太后无法容忍自己生出来的儿子竟然对另一个女人如此迷恋,而且那个女人还曾经是她身边的宫女, 年纪和她差不了多少
钱太后在世的时候, 周太后怎么看吴皇后怎么不舒服,和郑贵妃一起联手撺掇嘉平帝废后。
等钱太后死了,郑贵妃就成了周太后心中最尖锐的一根刺, 她转而扶持第二任皇后王皇后。
朱瑄的生母只是一个寻常宫人, 嘉平帝一时起兴宠信了她, 过后就把她忘得一干二净。周太后和郑贵妃都没把淑妃放在心上,两人在意的人都是当时唯一的皇嗣朱瑄。
为了控制朱瑄, 郑贵妃要求嘉平帝立刻派人把朱瑄送去昭德宫。
周太后无力阻止, 只能从淑妃身上下手。
金兰挨在朱瑄身上, 听他慢慢述说。
后宫倾轧,各方争斗,淑妃和朱瑄母子无依无靠,遽然被卷进漩涡之中,无力挣扎,只能沦为别人的棋子。
淑妃无意争宠,朱瑄也不想当什么皇太子,他们只想活下去而已。
可是周太后不允许,郑贵妃也不会坐视淑妃亲自抚养皇太子。
朱瑄缓缓地道“阿娘走的那天突然和我吵了一架。”
淑妃性情温和,靠着做针线活和安乐堂太监的帮扶把他拉扯长大。他迟钝瘦弱,结结巴巴,一点都不讨人喜欢,可是阿娘从来没有嫌弃他,也没有想过为了自保把他送出去讨好郑贵妃。在淑妃眼里,他是她的儿子,是她的血肉。
朱瑄从来没有挨过骂。
即使他一整天一整天地不开口,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幽室里发怔,即使太监抹着眼泪悄悄和淑妃说他可能是个傻子,即使他往往要好半天才能听懂别人说的话,慢吞吞地做出反应。
淑妃绝不会对他不耐烦。每次她来探望的时候,永远温柔耐心,拿好吃的点心喂他,摸摸他的脸,看他冷不冷,要不要添衣。
那天淑妃却莫名其妙地对他动了怒,板起面孔,指着他的鼻子,神情冰冷,严厉地训斥他“你是哑巴不成”
“怎么教都教不会,连父皇、爹爹都不会叫,你这样怎么可能被你父皇喜欢你父皇是天子,是圣上,多少人天天讨好奉承他,你只要会叫爹爹就行了”
幼小的朱瑄沉默着站在母亲面前,眼帘抬起,幽黑的眸子定定地仰视着自己的母亲。
他不知道什么是爹爹,不知道他的父皇到底是什么人。
淑妃双眼赤红,苍白的脸孔间隐隐青筋浮动,看去有几分狰狞“五哥你乖一点,聪明一点,好不好你讨人喜欢一点,好不好”
“等会儿张爷爷会过来领你去见你父皇,你千万不要结巴,看到那个穿黄袍的男人,就叫他爹爹”
“你别怕他,你乖乖地叫他,给他磕头,抱着他的腿哭,他不认你,你就一直哭”
“五哥,只要你父皇认你了,你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淑妃潸然泪下,蹲坐在朱瑄身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手指发颤。
朱瑄懵懂地望着自己的母亲。
淑妃泪盈于睫,看了他很久,忽然背过身去,擦干了眼泪,再扭过脸时,神色古怪,目光淡漠,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傻子。”
她一字一字地道,语带讥诮。
多年以来积累的愤怒失望顷刻间爆发,淑妃紧紧握住朱瑄的肩膀,指甲深深陷进衣袍里,用尽力气摇晃他。
“你怎么这么不争气这么不中用”
门外的宫人吓了一跳,上前几步挡在朱瑄面前,撕开状若疯癫的淑妃,小声劝“您先别急,五皇子可是万岁唯一的血脉,万岁怎么会不认他再说还有老娘娘在呢就算郑贵妃从中作梗,老娘娘也不会叫五皇子没名没分地在这里受苦。您和殿下的好日子在后头呢,以后圣上请了先生来教殿下,殿下就出息了。”
淑妃泪如雨下,根本听不进宫人的劝说,鲜红的指尖固执地往朱瑄脸上指着“你要是个聪明机灵的,为娘怎么会受这么多苦如果你聪明一点,皇上早就接我们出去了,我早就当上妃子了,我怎么会吃那么苦”
她一遍遍地重复,挣脱开宫人,巴掌像雨点一样拍在朱瑄脸上身上。
朱瑄的脸很快被打得肿起来一边,淑妃牙关咬得咯咯响,继续劈头盖脸地打他。
“你怎么偏偏是个哑巴是个傻子你害苦了我”
“我早就该把你扔给郑贵妃,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我不该留下你”
宫人目瞪口呆,骇笑“您怎么说胡话了”
七手八脚搀着浑身发抖的淑妃出去了。
朱瑄脸上脖子上一道道巴掌印,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织金裙琚从一尘不染的金砖地上划过,慢慢抬起头。
大红宫门外万里晴空,风和日丽,远处是矗立在万丈金辉中的楼台殿宇,檐牙交错,鸱吻凌厉,巍然俯瞰尘世。
淑妃哭得全身颤抖,被四五个宫人架着胳膊拖了出去。
她头上的发冠歪歪扭扭,披头散发,满脸是泪,眼球微微突出,一眨不眨地看着朱瑄,精心修饰的妆容被泪水晕开,红一块紫一块的,面目丑陋怪异,嘴唇哆嗦,眸中闪动着年少时的朱瑄看不懂的不舍和决绝。
那是母子俩最后一次见面。
从此黄泉碧落,不复相见。
日光一点一点照亮前廊,越过台阶,慢慢爬进幽暗的正堂,烛火早已悄然隐去,空气里飞扬着细细的粉尘。
金兰听到这里,眼中滴下泪来。
朱瑄轻轻拥住她,温柔地拂去她眼角的泪花。
金兰更咽着道“淑妃知道她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朱瑄眼眸低垂,出了一会儿神“圆圆,你一听就明白了可小时候的我什么也不懂,我以为阿娘真的嫌弃我笨。”
他不讨人喜欢,他从一出生起就必须终日待在幽室之中,不能见人,不能和别人说话,阿娘白天要当差,他一个人待在幽室里发呆冥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存活在世上。
阿娘终究还是厌烦他了。
金兰摸摸朱瑄的脸“淑妃不会嫌弃你的,五哥,你是她的儿子,她只是不想让你太难受,所以才会说那些话。”
朱瑄轻笑,拉住金兰的手“我知道。”
淑妃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于是在永别之际故意对他发脾气,故意骂他是累赘,故意打他。
这样一来,等他知道她死去的噩耗时,或许不会那么伤心,即使他伤心难过,也不会沉痛太久,以后的岁月里,他将一次次想起她对他的厌恶和痛恨,再多的痛苦不舍也终将在淡淡的恨意中磨灭干净。
更不会想着以卵击石为她报仇。
阿娘只想要他好好活着,哪怕他恨她一辈子。
朱瑄抬起头,眼圈微微一层淡红“后来我想明白了。”
是圆圆提醒他的。
他右手轻轻握拳“我以为是郑贵妃逼死了阿娘我训练人手去查当年的宫人,宫人一个接一个失踪或是被打发去南直隶,我什么都没查到,只有郑贵妃才有这样的本事。”
但是郑贵妃是一个很高傲自大的人,她深知自己对嘉平帝的影响力,并不会刻意遮掩。如果淑妃真是她逼死的,她说不定会得意洋洋地踩着淑妃的灵牌羞辱朱瑄“不错,你娘就是本宫害死的”
小时候的朱瑄坚信淑妃死在郑贵妃手上,长大以后依然如此怀疑,派出细作潜伏在昭德宫,却并未搜寻到罪证。
他查到安乐堂的太监身上。
太监哭着说,毒是淑妃自己求人配置的。
微风吹进正堂,送来缕缕草木生发的清苦香气,青烟弥散开来。
金兰诧异地抬起头。
淑妃是自尽的
朱瑄眼睫低垂,不泄露一丝心绪,平静地道“阿娘知道自己逃不过一死。”
太监求朱瑄不要继续往下查了,淑妃死的时候走得很安心。
朱瑄冷笑假如淑妃的死没有一丁点蹊跷之处,为什么他什么都查不到到底是谁在阻止他调查生母死因的真相
他知道自己一定犯了谁的忌讳,调回自己的人手,不再细查昭德宫的旧宫人。
他可以暂且忍耐,以待更好的时机。
朱瑄没有等太久。
阳春三月,周家大公子携妓出游,醉酒后当街打死人命,苦主家人听说,赶去认领尸首,跪在街边嚎啕大哭,竟然也被周大公子命人活活打死。
围观百姓无不义愤填膺,当街鼓噪,掀翻了周家车轿。
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内部议论纷纷,有人缄口不言,也有正直的文官愤而上疏。嘉平帝授意司礼监出手帮忙掩盖了罪证,钱兴出手利落,不到半个月就把丑闻压下去了,一点水花都没听见。
朱瑄冷眼旁观,忽然发现钱兴处理周家之事的手段有些熟悉。
他忽然想起当年的旧事。
瑞仙堂在仁寿宫附近,提醒淑妃让他和嘉平帝相认的人是周太后,忙前忙后帮忙打理疏通关系的人也是周太后,告诉他郑贵妃毒死他母亲、警告他提防郑贵妃的人还是周太后。
从头到尾都离不开周太后。
以前朱瑄从未怀疑过周太后,一旦有了疑心,再派人根据线索去查,事情就好办多了。
说来可笑啊,周太后真的无意害死淑妃。
周太后看不惯郑贵妃作威作福,忍受不了郑贵妃取代了她在嘉平帝心目中的地位。她一辈子都在钱太后的阴影下受气,不能容忍再有任何一个女人夺走她的风头,她生了皇帝,她是堂堂太后,她才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所以当周太后得知淑妃生下朱瑄后,立刻动了心思,想利用淑妃和朱瑄来对付郑贵妃。
嘉平帝决定由郑贵妃来抚养太子。
周太后唯恐郑贵妃借此机会稳固地位,甚至凭借皇太子养母的身份当上皇后,不断派人恐吓淑妃,告诉她郑贵妃不会放过她,只要她还活着,郑贵妃就不会真心真意对朱瑄,郑贵妃近水楼台,迟早会下手害死朱瑄,即使朱瑄被册封为皇太子,他们母子依旧只是砧板上的肉,任人作践。
朱瑄找到了那个见过淑妃最后一面的宫人。
宫人经过一番严刑拷打,痛哭流涕地跪在他脚下“殿下开恩奴婢真的没有想过要害死淑妃啊奴婢只是想吓唬吓唬淑妃奴婢说的每一个字都千真万确,如果有一句是虚言,天打五雷轰叫奴婢生生世世不得好死淑妃真的不是奴婢害死的”
朱瑄面无表情地立在幽暗阴森的刑房里,猜出了母亲的死因。
周太后的宫人奉命吓唬淑妃,淑妃果然惶惶不可终日,一面准备让朱瑄和嘉平帝相认,一面提心吊胆,怕郑贵妃下手暗害朱瑄。
等朱瑄出现在嘉平帝面前,消息没办法再隐瞒,郑贵妃果然派人到淑妃面前耀武扬威,痛骂她不知廉耻“没脸没皮的狐媚子以为这样皇上就把你们母子放在心上了白日做梦呢这后宫还是贵妃娘娘说了算你以后最好老老实实当你的淑妃,不要妄想其他,否则贵妃娘娘有的是法子整治你”
郑贵妃积威颇深,淑妃不敢分辩,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等昭德宫的宫人离去,仁寿宫的宫人扶起淑妃,泪如泉涌“娘娘,您看,郑贵妃连脸面都不要了您和太子殿下以后要怎么活啊皇上已经让司礼监拟旨了,太子殿下今晚就得搬去昭德宫。太子殿下羸弱,性子又沉静,不声不响的,就算受了什么委屈也不会开口求人。落到郑贵妃手里,哪还会有好日子过”
宫人们七嘴八舌,这个说郑贵妃手段狠辣,多少宫妃皇子死在她手里,那个说嘉平帝有多宠爱郑贵妃,不管郑贵妃做什么都不会怪罪。
淑妃面色苍白,吓得浑身发抖,她不过是个出身低微的寻常宫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保护自己的儿子。
周太后的本意只是嫁祸郑贵妃、拉拢淑妃而已,但是她低估了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爱。
为了让朱瑄活下去,让郑贵妃有所顾忌不敢朝朱瑄下手,淑妃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她在惶恐中求认识的太监配置了毒药。
当得知册封皇太子的诏书经由司礼监和内阁的签字批发、已经昭告天下以后,淑妃心无挂念,毫不犹豫地喝下了那碗甜羹。
仁寿宫的宫人大惊失色。
朱瑄说到这里,停顿下来,幽幽地道“圆圆,你知道太后听说我阿娘服毒以后,第一件事是做什么吗”
不等金兰说什么,他闭上眼睛,敛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恨意。
当时淑妃并未死去,如果解救及时,或许还能保住性命。
宫人惊慌失措,一面奔回周太后跟前报信,一面请人去请太医。
周太后听说消息以后,诧异了一会儿,脑中灵光一闪淑妃被吓死了不是更好朱瑄一定以为淑妃是郑贵妃害死的。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皇太子和郑贵妃势如水火,郑贵妃就算能风光一时,也风光不了一世。
一个有生母的皇孙永远不可能依靠太后,唯有真的一无所有了,东宫才会听仁寿宫的话。
周太后吩咐宫人“快派人去告诉太子这事。”
宫人愣了片刻,心底发凉。
朱瑄换上了皇太子的礼服,戴上皇太子的金冠,一身华贵衣裳,正默默盘算着去母亲面前报喜,仁寿宫的宫人连滚带爬地找到他,哭着扑到他脚下。
“殿下,淑妃娘娘不行了”
金兰听得浑身发颤,紧紧地抱住了朱瑄。
周太后要朱瑄亲眼看到淑妃的死状淑妃被她间接害死,她不仅袖手旁观,还要最后一次利用淑妃的死,让淑妃留着一口气提醒朱瑄小心郑贵妃。
唯有让朱瑄亲眼看见生母七窍流血而死的惨状,听母亲亲口说出郑贵妃的名字,他才会印象深刻,对郑贵妃恨之入骨。
朱瑄那时候才八岁呀
一阵凉风袭来,朱瑄浑身僵直,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的安乐堂。
空旷幽冷、衰败残破的偏殿内,一个盛装打扮的女人躺在他面前,鲜血从七窍蜿蜒而出,双眼翻白,死状可怖。
那是他的母亲啊。
他跪在母亲面前,轻轻拂去母亲脸上的血迹,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华贵的礼服蹭得到处都是血。
阿娘死了。
周太后居然还敢在他面前提起他阿娘
朱瑄倏地抬起眼帘,紧握的拳头挥出,砸向蒲团。
金兰立马抱住他的胳膊,紧紧地抱着,整个人坐起,用力压在他身上。
朱瑄猝不及防之下,被她压得侧倒在了蒲团上,怕伤到她,挥出的拳头停在半空。
金兰拥着他紧绷的身体,死死抱着不放手。
朱瑄僵了很久,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僵直的拳头放开,轻轻落在金兰背上,哭笑不得地抱着她坐起身。
“我没事了。”他轻声说。
被她这么一打岔,翻涌的阴暗情绪就如被碾碎的齑粉,风吹吹就散了。
金兰还是抱着朱瑄不放,小声问“五哥,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朱瑄扭开脸,轻描淡写地说“有一段时日了。”
他本以为直到自己登基的那一天才有机会查清楚母亲的死因,为母亲雪冤,没想到事情的真相其实一直摆在他面前。
金兰眉头微蹙“你怎么不告诉我”
听他的口气,他应该是在他们成亲以后才发现事情真相的。以前他对仁寿宫只是戒备而已,后来每次她去仁寿宫,他都会派护卫保护她,嘱咐他们寸步不离她身边。
朱瑄沉默了一会儿,握住金兰的手“圆圆,我不想让你担心。”
金兰叹口气。
他就是这样死脑筋,真正烦难的事情总是瞒着不告诉她,他想让她高高兴兴、无忧无愁,可是当她得知自己无忧无虑的时候,他却在一个人独自承受痛苦,她心里怎么可能好过
“你真是”
她心里气他的隐瞒,又心疼他的隐瞒,最后只能无奈地长叹一声。
他隐忍谨慎这么多年,习惯事事自己扛着,不可能说改变就改变。
“下次不要再瞒我了,好不好”
她没有问他准备怎么报复周太后,不管他做什么,她会永远陪在他身边。
朱瑄眼睫低垂,面容温和沉静,果断地立下保证“好。”
回程的路上,朱瑄靠在车壁上睡了过去,熟睡之中,依然掩不住眉宇之间的疲倦之色。
金兰摸了摸他的额头,微微有些发热。
一番长谈,逼迫他诉说他心底最痛苦的过往和掩埋最深的秘密,他实在太累了。
金兰没有吵醒他,搂着他躺下,让他枕在自己的膝上睡,这样舒服一点。
他喜欢她身上的味道,下意识蹭了蹭她。
金兰微微一笑,俯身亲朱瑄的眉心。
暮色沉沉,马车迎着金灿灿的霞光驶进恢弘庄严的大内宫城。
早有人焦急地等在正殿外,远远看到马车,派人过来禀报“殿下,书阁那边有人求见。”
金兰不想吵醒朱瑄,掀开车帘小声问“是不是要紧的事”
来人和扫墨低语几句。
扫墨迟疑了一下,抱拳答“殿下,求见的人是罗统领,他亲自来的,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
金兰怔了怔,罗云瑾求见朱瑄做什么秉笔太监亲自来东宫求见,应该不是寻常琐碎小事。
如果是朝堂大事,那不能耽搁。
金兰只得柔声叫醒朱瑄,捏捏他的脸,“五哥,回宫了。”
朱瑄眉峰轻皱,在她膝上睁开眼睛。
扫墨又禀报了一遍。
朱瑄揉揉眉心,道“让他去书阁等着。”
扫墨领命而去。
朱瑄先送金兰回寝殿,看她安置了才转身去书阁。
金兰洗漱换衣出来,头发湿哒哒的,坐在窗前。宫人洗了手,为她涂抹郁金油,每一根发丝都抹得顺滑油亮。
一道熟悉的香味扑鼻而来,小满捧着托盘走进隔间,盘中一只金黄饱满的南炉焖鸭。
金兰诧异地问“这是御膳房做的”
小满笑眯眯地回答说“回殿下,不是御膳房做的,是外头买的。上次的焖鸭您没吃着,今早出宫的时候千岁爷特意吩咐人去城南守着,等回宫的时候让他们买几只刚刚出炉的带回来,您看,这鸭皮焦脆,还热乎着呢”
他居然还记得南炉鸭的事。
金兰呆了一呆,心里五味杂陈,酸酸涨涨。【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