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面, 柳叶眉,姿容秀美脱俗,身段纤秾得宜,衣着亦是清雅宜人,除了内衬的绯色中单外全身素缟,愣是衬得席间诸多将自己精心打扮成人间富贵花的妃嫔面目粗鄙不堪。

  世间有哪位男子能在遇到这样一位绝代佳人时把持得住呢就算是享受艳福数月之久的庆元帝也很是心痒了一阵,可惜大庭广众之下, 他也只能干看着。

  “贵妃今日装扮,观音大士亦不过如此。”欣赏了一会儿少女的花容月貌, 庆元帝对何皇后说,“颇有几分你年轻时的风采。”

  何皇后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女人,尤其是容颜衰减的女人,最忌讳听他人说有除亲生女儿之外的人长得像自己年轻的时候。而且观音菩萨岂是世俗之人能够与之相提并论的

  “也算是缘分,你该跟贵妃好生亲近下。夕颜,敬皇后一杯吧。”

  李夕颜面上平静如水,双手捧起白玉酒杯“皇后娘娘,臣妾敬您。”

  听到缘分二字, 何皇后眉毛一挑, 罢了, 同样是背井离乡来了北地的苦命人, 何必为难一个比她小了足有二十岁的孩子。

  “贵妃多礼了,请。”

  皇后贵妃二人言笑晏晏,旁人就没那么好的涵养了。江德妃冷哼一声, 小声对楚贤妃道“穿的一身白,跟吊丧似的,也不嫌弃忌讳,贤妃妹妹,你说是不是”

  楚贤妃往嘴里送菜的筷子一僵,再次疑惑起跟她说话的这个蠢货是怎么爬到四妃的位置上的。

  至于唐煜这里,上辈子已经受过一次冲击的他表现得十分从容,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红颜祸水”就侧身去看七弟唐煌的动静,结果发现这小子正忙着往肚子里灌黄汤,完全没往美人那边瞧。

  不太对劲啊,连皇兄都忍不住往贵妃那里看了好几眼呢,你小子居然绷得住唐煜孤疑地打量着唐煌,莫非是年纪尚小,未通人事

  “七弟,你少喝点。”六皇子唐烁较一年前消瘦许多,但脸上老好人的笑容依然不改。

  唐煌向着唐烁亮了亮干净的杯底“最后一杯,之后就不喝了,再喝真醉了。”

  望着令人头疼的弟弟,唐煜犹豫了一瞬,终究是觉得如今贵妃正得宠,眼红她等着揪她错处的后宫妃嫔数不胜数,七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这当口跟贵妃勾搭在一起去。

  既然事情尚未发生,他何苦多管闲事呢,等出现苗头了再劝亦不迟。唐煜状似闲聊地加入弟弟们的对话“这酒的后劲儿大,小心待会喝醉了闹笑话。”

  唐煌洒然一笑“真是最后一杯,两位兄长看着吧,若是我今晚还往这琉璃瓶中添酒,明早任你二位处置。”

  “这才开宴多久,你就灌下去一整瓶了。”唐煜咂舌道,他却不知,琉璃酒瓶中西域进贡的葡萄酒倒干净后,通透明净的瓶身足以当镜子使,映出一抹模糊的倩影。

  唐煌就这样盯着琉璃酒瓶一直看下去,直至时过三更,月上中天。

  宴罢人散,唐煌返回端福宫,第一件事就是命人研墨铺纸。

  “殿下,用点醒酒汤吧。”

  “殿下,来一杯普洱茶吧。”

  “殿下,夜深了,请就寝吧,明日您还得去崇文馆上学呢。”

  银烛在背后换着花样地劝说唐煌早些安置,奈何好话说了一箩筐,唐煌却是充耳不闻,着了魔般在宽大的雪浪纸上反复书写两行诗句。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殿下。”银烛话音里带上一丝娇嗔,念着七皇子一向待她宽容,干脆上手去抢唐煌手里的纸,“您听没听见我说话呀,快别写啦。”

  然而看清唐煌写的诗句,她的身子顿时一僵。虽说进宫前完全不通文墨,银烛跟了唐煌这个喜风雅的主子后还是识了几个字,至少“有美一人”和“思之如狂”两句她都认得。

  殿下这是恋上哪家闺秀了吗还是哪一宫的宫女身为七皇子身边的第一得意人,银烛与唐煌之间称得上形影不离。按理来说,七皇子认识的女子她全见过。然而无数个人影在她心头闪过,却无一个清晰的影像成形。

  我素日追随殿下左右,若是殿下真的有了爱慕的女子,不该不知道呀银烛茫然地想,其实她多少察觉出唐煌对李夕颜不同寻常的关注,然而一个是贵妃,一个是皇子,再加上唐煌本人知道是忌讳也做了点掩饰,是以她完全没敢往这方面想。

  神思恍惚间,银烛只听得唐煌带着几分醉意地调侃她“哪有你这样服侍人的,一言不合就抢主子的东西。”她手一松,抓着的字纸被缓缓抽出。

  待要转身时,银烛却被吓了一跳,唐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紧紧贴着她站着,她这么一回头,险些撞上他的鼻子。

  眼前少年俊美的面容怪异地扭曲着,双眼之中似有两团火焰在燃烧。

  “殿下”银烛面露迟疑,后退一步与唐煌拉开些许距离。

  银烛的眉毛,好像她的啊。唐煌上前一步,左手虚虚环绕着贴身宫人的肩膀,右手修长的手指描摹着她一双秀目的轮廓,最终落在她颤动的睫毛上。

  银烛觉得唐煌抚过的地方痒得厉害,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黑暗中,一声轻笑传来“你的脸红了。”

  半天后,又是一句“银烛姐姐,你跟了我吧。”

  银烛的心怦怦跳,到底是没有挣扎,任由炽热的鼻息停顿在她的脖颈处。

  庆元十七年冬,诏封皇五子为齐王,皇六子为鲁王。

  诏令一下,洛京城中无数人松了一口气。

  “阿弥陀佛,真是佛祖保佑。”薛琅念了一句佛号,喜意爬满眉梢眼角。封王,开府,下一步是不是就该是指婚了呢不过听他说,还是得等到明年开春

  她双手托腮,痴痴地望着墙上挂着九九消寒图,虬曲苍劲的枝条上,红梅才绽放了一半。哎,春日为何来得那样慢。

  “姑娘,这是老夫人新送来的一套头面。”画楼喜气洋洋地走近薛琅,将紫檀镶螺钿盒中十来件珠光宝气的首饰展示给她看,“过两日您要不就戴这套出门吧,对了,方才夫人传话说庄子上的人新送来了一批皮毛,请您去挑选呢。”

  “不急,先收起来吧。”薛琅心不在焉地说,她的心早就飞到宫墙之中,哪有精神去看什么首饰衣裳。

  画楼感叹道“话说夫人近些日子真是安分了许多,上个月裁冬衣的时候居然也不耍手段克扣姑娘了,我都有点不习惯。”

  “我管她想什么呢,我自个过的自在就行了。”薛琅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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