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塔希尔拒绝再与法老王睡在同一个房间, 尤其是同一张床上。
其实本来就没有同意过,完全是黏人的法老自作主张,非要抢占他的床铺空间的。
现在出了这种事情好吧, 法老赖床事件跟樱上学差点迟到事件没有多少直接关联,但免不了还是会带来些许影响
塔希尔“我并没有迁怒。”
塔希尔“是的, 准确来说我们两人都有错误, 都需要各自检讨。但这跟我不想与你住在同一个房间有任何矛盾吗”
不要问。
问就是“不可能有矛盾”。
奥兹曼迪亚斯不用细想都能凭借直觉意识到, 自己就是被迁怒了。
因为害塔希尔的起床时间严重推迟的人是他。
由于看到“王妃”出人意料的惊艳打扮受刺激过度倒下的人是他。
倒下之前没能及时告知塔希尔他这身打扮的“危险性”导致混乱发生的人, 好, 也是他。
这么一说好像不是“迁怒”明明是理所应当地被他惹生气了。
大概。
法老王对此深感歉意, 也觉得在爱女面前大失了父亲威严,自是后悔不已。
可要让他跟塔希尔分成两个房间睡这不行, 法老王明确表示, 他筑造的这座宫殿就只有三个房间可用来休息。
一间他们的, 一间樱的,一间小的是蛇杖的储物间蛇杖“”,再多就没了,也不要问他为什么宫殿如此偌大却只有这么点房间可用。
而且,他还有别的话说。
“上次没来得及提醒你是我的失误, 如果来得及,我当然是会阻止你的”
在特别服饰的加持下变得更加夺目耀眼的王妃,怎么想都不能乐意让除自己以外的凡人看见。
不过, 有一个人倒是可以例外。
“你的另一位父亲大人, 是不是像犹带雨露的莲花那般美丽唔, 他的美应当更胜一筹才是。”
把樱抱到自己腿上,王压低声音,带着笑意对爱女说。
这番话当然是背着塔希尔说的,虽然奥兹曼迪亚斯毫不介意让爱人知晓自己对他全无限度的赞赏,可如今气氛不对,他只得遗憾地收敛了几分。
但是又极其想要找个人,让其听他大肆夸耀那么,这个幸运的听众就选定为他们的小女儿了。
“我从前还未想过,能看到他变成另一番姿态的模样。不得不说,这日真的见到,竟是真的能让想象破碎。”
法老王感慨,内心悸动不已“塔希尔,我的王妃啊,你的每一面,即使是不经意间显露的样子,都能让我身心陶醉。”
台词丝毫不掩饰,他在樱面前也这么说,除却单纯想要夸耀爱人之外,似乎还有额外的更深层次的考量。
“嗯嗯父亲大人,真的好好看啊。”
坐到王腿上的紫发少女回忆起了金发的父亲大人那一天的模样,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当然是能够跨越性别与年龄,让所有观者都能一见倾心,甚为沉醉的美丽,小小的樱也不例外。
跟她觉得喜欢哈哈大笑的父亲大人穿这么少会不会着凉正相反,樱脸蛋微红,觉得金发的父亲大人穿得哪里都好。
虽说正因为“哪里都好”,才让他们在路上被凡人们围堵,可是
美丽是没有错误的
以上这句话当然是法老王父亲告诉樱的,而且是作为又一个训诫话语告知于她,要她深深铭记。
“因为心中深藏的重要之物美丽非凡,总是会招来无数艳羡与嫉妒仇恨。你为它倾心,却无法将它独占,不要恼怒,不要焦急,能够让这份美属于你的办法,就只有耗尽你的一切去守护它。”
“唔樱明白了不,樱还是有点没听明白”
“无事。”似乎只是心血来潮提及的法老王微勾唇角,不给距离长大还远得很的少女说得太多。
“不过是说到了这里,顺便提前给你一个告诫而已,只要先记住就行了,不要在以后犯下和我同样的错误。”
这又是什么意思,樱还是听不懂。
不过,有一些内容她听懂了,只是又犯了想到什么不敢第一时间直说的毛病。
埋头垂眼的样子被法老王发现,樱就被要求挺直背脊,把自己心中浮现的疑惑大声说出来。
“怯懦也是不允许的”王说“有什么问题,直言便可。”
樱“是”
于是,樱就将自己刚刚发现的“问题”问了出来。
声音虽然大了,但心里还是有一些忐忑。
“父亲大人刚才说,您是爱着另一位父亲大人吗”
“那是自然。不止是我,塔希尔也是一样的,我们二人心意相通。”
“”
樱感到惊讶了。
倒不是因为两位父亲都是男性,却“心意相通”。
她惊讶的是,近在咫尺的父亲大人说起与“爱”相关之事,竟是如此坦荡直接,即使回答的对象只是一个六岁的女孩儿,他也认真无比,没有半分敷衍。
“哼,有什么可回避的,与人相爱并非难以启齿之事,不敢言谈的人,不过是余最唾弃的懦夫庸人罢了。”
奥兹曼迪亚斯表露了自己的不屑。他自小就是这般坦荡直白的性格,即使是生前第一次向心慕之人倾吐爱意,也从未想过要遮遮掩掩。
“我想让你明白的第二件事,就是这个。”
接下来进行的是第二个告诫。
法老王教育爱女,爱没有区别之分,更无高下。能够得遇发自内心深爱之人已属幸运,绝不要因为误会还是自身的怀疑就摇摆不定。
“若是错过再来后悔,就几乎不可能有再来挽回的机会了。”
“父亲大人”
“我很幸运,得到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但错过了的东西想要再找回来如果还能找回来,就算要我付出再多我也甘愿。可问题就在于,已经不知道还有无可能了。”
“”
樱很努力在吸收这些内容,结果很遗憾,她还是没能明白父亲大人怀着莫名疲惫的深层含义。
“对你来说,现在去理解确实还太早了,那就还是只需铭记在心便可。”
话说到这里,法老王稍稍化解了心中的一点郁结。
他开始转变话题,反正是背着塔希尔在这里跟樱说话,那内容就不需要至始至终都很严肃了。
“我已经决定纠正自己的错误思想,要坦荡允许世人得以一见王妃的惊世美丽了。不过,不可产生任何亵渎的念头,还必须对他献上极致的赞美。”
樱“意思是,要尽情地赞美另一个父亲大人吗”
奥兹曼迪亚斯先是在出神“总是用另一个来区分有些太不方便了,啧,如果就简单多了。”
其后反应过来,他立即满意地颔首“唔没错,拿出你能想到的最华丽的辞藻吧为父当年可是为他写过编纂起来足有厚厚一册的情诗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樱“”
什么
情诗
还是全部收集到一起能有超超级厚的一册
“啊,父亲大人真是太厉害了樱好崇拜父亲大人”
虽说前面老父亲们护送女儿上学的重任惨遭失败,樱却是个好孩子,并没有因此埋怨他们。
但显而易见,在得知“父亲大人”如此才华横溢、情真意切的英勇事迹了之后,樱对他的尊敬之情瞬间攀升至顶点,简直要把他当做“神”来憧憬崇拜。
奥兹曼迪亚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余是法老,法老即是神,这个说法也并无错误”
好了,法老的事情放到一边,他现在只是最平凡不过的一个父亲,不需要将地位高下分得这么清楚。
“那个樱,有点想看父亲大人的诗作”
“唔哼天真的少女啊,你必须先用自己的诗来打动我才行。若是尚可,将我的亲笔诗文作为教程揣摩学习倒不是不行,可若是水平太差可是得不到这个难得的资格哦。”
“明白了我会加油一定会努力赞美另一位父亲大人的美好的”
法老王“气势不错,那就来试试吧,让我看看你的天赋”
樱“嗯”
于是,一个少女再度被不靠谱的长辈拐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的不归路。
同在一片天空下,少女的同龄人们大多待在自己粉嫩又精致的小房间里,玩着过家家之类的游戏,抱着布偶娃娃之类的玩具。
而樱却对过家家和娃娃都不怎么感兴趣或者说,本来是应该很感兴趣的,但在去尽情玩耍的时候,她的注意力先被另外的事情吸引走,完全忘记了自己应该去玩什么。
嗯,有什么地方不对吗怎么想,都觉得完全没有吧
因为给父亲大人指塔希尔写诗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当然有资格排在当务之急的第一条。
樱在文学一途上竟然也是很有天赋的。
明明最开始只能憋得出来“父亲大人的头发像金子”这样简单的句子,但在翻阅无数诗集后的刻苦研读后,樱已经可以写出“雨水滴入湖泊,泛起的涟漪是你动人的眼波”了。
樱的进步越大,作为指导者的王就越高兴。
王越高兴,就会不留余力地夸奖樱,并且许诺今天又带她出去玩耍。
这么一来,樱也就会越努力,从而取得越来越大的进步死循环就是这样缔造的。
“你们俩到底在干什么。”
塔希尔最近总感觉背后有点发凉。
他在不知情的时候被一大一小狂吹一百遍一千遍,还是那种一点谦虚委婉都没有的直白吹法,条件反射感到浑身不适也是正常现象。
最先被他抓获的人是樱。
因为这孩子不知被谁带出了钻牛角尖的劲头,大晚上熬夜不睡觉,倒是对着一卷书读得专心致志。
“收缴了。”
毫无疑问,这是谜之书停留在少女手中的最后一秒钟,在那之后她们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后知后觉发现手里空空,樱“欸啊啊”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少女已经深刻地认识到,家中真正绝对无法“违逆”的人到底是谁。
不是擅长哈哈哈的父亲大人。
那位父亲大人只是看上去威风严肃,实则对关心的人格外温柔,对她也格外纵容。
也不是家中有着管家的绝对地位的蛇杖先生。
蛇杖先生脾气暴躁还会骂人,好孩子不能学。
可观察久了就能发现了,蛇杖先生非常宽容被逼的,非常口不对心被逼的,只要拜托它做什么,它都会十分友善地答应帮忙当然也特么是被逼的。
那么,最终人选就只剩下一个了。
自然就是金发的父亲大人。
理由有很多,比如蛇杖先生每天换着台词骂得最多的人就是他,哈哈哈的父亲大人对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无比在意,绝不主动做会让他不高兴的
不过呢,金发的父亲大人自己身上也有气势足以压倒众人的强悍之处。
樱几乎没过多久就明白了,哈哈哈的父亲大人就“气场”而言,有的时候是根本盖不过另一位父亲大人的。
金发之人就像冰一样冷淡,还总是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敬畏感。
除了不知道为什么会出意外的极少数时候,他不管做什么都要事先拟定计划,确保事态发展紧紧有条。
因为“某些原因”不方便出门,这些日子大多数都是奥兹曼迪亚斯亲自送樱去上学,少数时候才是蛇杖。
他一个人留在法老的宫殿里,便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时间,率先攻克了此前为难了所有人的便当问题。
也不知道他尝试了多少次,总之,等某一天法老王领着放学的女儿回来,只属于樱的小餐桌上,已经摆好晚餐了。
法老王和少女连带着蛇杖在那一刻露出的表情有多震撼,此时已不需要赘述,只要知道他们差点以为眼前的食物在发光就行了。
即使只是普通人的食物,也要囊括卖相与香气做到完美,连摆盘的技术都显得堪称艺术,想来味道更是不凡毕竟吃了一口的人都落泪了。
塔希尔,樱同样尊敬不亚于法老的父亲大人,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除却攻克厨房难题之外,他还接过了教导樱学习的重任。
大概概括为,法老王带着少女玩,家中严父便领着她学。
不止是学校里的课题,还包括了魔术
啊,对。
毕竟樱的全名还叫做间桐樱,身为魔术世家的现任家主,魔术当然也得精进起来。
塔希尔虽然失着忆,但对“魔术”竟有着格外深刻的印象,在这方面没什么问题。而且就算他不行,蛇杖不仅能顶上,还能教得更好。
因此,综上所述
樱的第二位父亲大人说一不二,意志绝不轻易动摇。
也正因如此。
他就很不喜欢那个谁,整天想一出是一出,变着法子给他添乱。
比如,教六岁小女孩儿学会不加掩饰地哈哈大笑
“至少学会分清楚什么是合适的场合”
某法老被一把抓住头顶屹立不倒的呆毛,接受了一顿毫不客气的教训。天知道失忆人士蒙着眼睛怎么也能抓得这么准,还这么熟练。
樱也在一起接受教育,被压着改掉了好不容易才突破自我学会的放声大笑。
大声笑笑其实也无所谓。
但正如前面所说,要分清楚场合不能在大庭广众下突然发出嘈杂的笑声
还不如,就是此时发生的这件事。
如此严厉清冷的父亲大人,抓到家里的小女儿半夜不睡觉偷偷看书,自然要更加严厉地教育她一番。
“你们最近背着我,在暗自鼓捣什么”
塔希尔对樱,要比对直接上手拽住呆毛的法老王温和得多,可萦绕于身的冷冽气息却也没有减去多少。
他还没细看樱偷偷研究的“书”的内容是什么,因为那上面的字太小了,晃眼看不太清,只大概感觉那长短的格式,好像是诗。
所以只瞥了一眼,便先说道“如果只是他心血来潮想出来的娱乐,就不用告诉我了。”
“不过,娱乐也要有限度,在需要正常睡眠的时间,不要看影响休息的闲书。”
他看似淡漠的威慑,是可以让本来就做了错事的少女心虚扩散,乖乖地低下头认错的。
“对不起,父亲大人,我一不小心看入迷了”
“知错就好。”
还是这么淡漠的一句,塔希尔就算教育人,也不会罗里吧嗦废话一堆。
在确认樱是真的认清了错误,以后不会再犯后,他就点点头,准备离开少女的房间了。
“但是,那个,父亲大人”
“嗯”
塔希尔本来已经走到门口了,闻言转身,投来了询问的目光。
视野模模糊糊地捕获到,紫发少女坐上了床,怀里抱着枕头,正遮住脸偷眼看他。
声音透过厚厚一团抱枕的阻挡,变得有些瓮声瓮气,可塔希尔还是听见了。
樱悄悄说“父亲大人,那本书”
“您可以的话,您一定要看一看”
塔希尔“”
少女突然的爆发让他微怔,却是等到下一句话,才明白了原因。
“那上面所有的诗,都是父亲大人以前写给喜欢的人的所以”
樱欲言又止。
擅作主张将这个真相告知于金发的父亲大人,就已经算是一时冲动之余耗尽她所有的勇气了。
少女不敢多说,红着脸缩进了被窝里“就就是总之”
“请您务必看一看晚晚安父亲大人”
“啊,晚安。”
十秒钟后,塔希尔替樱关上了门。
他的手里就拿着樱让他“务必要看”的书。
有点头疼。
自打分开住两个房间后,法老王收敛了很多,看上去也完美遵从了他的要求“保持距离”。
可他没想到,那个男人还能用这种奇妙的方式
“”
“写给喜欢的人的诗么。”
金发青年面色淡淡,似乎对大概是“情诗”的存在不曾有特别的关注。
他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先把书放在一边,自己做自己的事情,然后躺下,在黑暗中沉默入眠。
可是,有那么一点意外。
“还是先看看吧,那个男人真的能写出什么好诗吗当然指的是诗的艺术性。”
只不过是因为答应了樱“务必要看”,塔希尔才会临时改变主意。
他对法老王的文采没有明确的认知,反倒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应该很适合写诗才对,仿佛以前就写过了很多很多。
但,他写过的那些诗,内容是什么
唯独这一点毫无头绪。
罢了,那想不起来的就不管了。
在夜里仍旧明亮的灯下落座,金发青年微微垂眼,翻开已经有些被烦旧的书页。
他的视力果然还是不行,要把字字看清,就只能把头垂得更低。
柔顺的几缕金丝顺着耳边滑落,发尾恰好拂过纸页的表面。
经过一番努力,终于有诗句最先跃入眼帘
当你从我的身边走过,就带走了我的心。
砰咚。
身体深处,似乎莫名地出现了本应不存在的急速心跳。
不对,很奇怪,这句怎么会感到格外熟悉
我想亲吻你的额首,用爱抚展平忧郁,不让这弯弯细眉蹙出令我心痛的纹路。
眉心有些发烫,不知是不是错觉,就好像真有人伴着这句无声的诗词,在他的眉间落下了这个轻柔的吻。
我想亲吻你的双眼,让自己倒映其中,从此以后我的身影就能永久没入你的心中。
这下子,似乎连略微发酸的眼球都跟着烫了起来。
塔希尔的指尖微颤。
他在犹豫,十分想要用手遮住又有了奇怪感觉的双眼。
可又跟试图看清某个男人面容时眼球遭到无情灼烧的剧痛不同,只是炽热,而无痛感。
不太想要继续看下去了,因为可能会让炽热继续弥漫。
可他的目光匆匆从纸页表面扫过,竟阴差阳错,又收入了一句诗词。
虽然只是文字,却像是,有一个男人面露固执,正不容置喙地对自己的爱人宣告
让我亲吻你的唇。
前面是“想要”,到这里,就成了肯定的句式。
就用这一个举动化解前面所有的迟疑、挣扎、后悔与痴想。
如果能得到你的爱,我就会成为世上最幸福的人。
经过好一阵认真严肃的沉默评判,用手遮住面容的塔希尔得出了结论。
“”
“真是不得了的诗啊。”
厚厚的眼睫盖住了隐现冰蓝色的眸子,他眼下未被手遮住的皮肤本应洁白如雪。
只不过,虽然很轻,但不苟言笑的前任祭司大人,是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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