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的无法理解,艾伦斯特。”我耐心地看着面前男人有些湿润的蓝眼睛,“我没有任何筹码,或者能提供给你任何利益——你为什么要这样帮助我?”
如果一个人对你表示出友好,那么你手上想必有他所需要的资源,或者是信息——我对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只能理解到这种程度。
汤姆·里德尔可以用优异的魔药课成绩和恰到好处的恭维获取霍拉斯·斯拉格霍恩的青睐,并且顺利在他的推荐下成为男学生会主席。斯拉格霍恩甚至容忍里德尔在斯莱特林行使隐秘的特权,通过聚会使他接触各种各样的,名声显赫的年轻巫师。利益与交换利益,斯拉格霍恩看出了里德尔的前途无量,而年轻的黑魔王也能源源不断地建立威信和自己的交际圈。
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从来不会与周围任何人发生冲突,他总能轻易和出身巫师古老家族的同龄人打成一片,和他们一起大笑,谈论高布石和魁地奇——游刃有余地融入群体是每个马尔福家族未来继承人必须有的特质,这些年轻的斯莱特林同级生就是阿布拉克萨斯的社交狩猎场中的猎物,他靠这个来向老马尔福证明自己。
不记得有多少次,在深夜的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我们三个人坐在扶手椅中凝视着跳动的炉火。湖水轻柔地拍打着玻璃,而我们的对话甚至比这声响还要轻不可闻——
——这两个男孩就坐在那里,愉快地,甚至是有些炫耀性地谈论自己接触到的人,参加过的那些宴会。有时候他们会陷入讨论,皱着眉,试着为对方给出一两个建议。但更多的是信息交换,或者针对我说一两句俏皮话,或者拿我打趣——是的,他们允许我在场。因为这两个男孩不着痕迹的攀比需要一个听众。这个听众得比他们黯淡,是异性,而且得头脑灵活——这意味着她能应付他们话中的机锋,满足男孩的虚荣心,不至于蠢到带慢谈话的节奏和步调。
这段时间非常宝贵,因为它很短暂——只有在斯莱特林地牢的其他人熟睡时,年轻的汤姆·里德尔和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才能兴致勃勃地,不受人干扰地开始他们的谈话。就像寂静黑夜中两颗亮度并不灼眼的星星,在有限的黎明前夕,不受干扰地交流它们的光辉。
所以我一直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个人可以毫无保留地去帮助别人,甚至爱上一个人。在我看来艾伦斯特·格林格拉斯的话完全很陌生,甚至超出了我能处理的范畴。我站起身,在艾伦斯特的目光注视中说了拒绝和抱歉——格林格拉斯家主的蓝眼睛亮闪闪的,他没有说话,只是僵硬地笑了笑。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好好活着——为自己活着。”我平静地说,“你不会知道我多羡慕你,艾伦斯特。你应该独立自由的生活,用你自己的名字和自己的灵魂。”
他看出来了我的去意,放开了我颤抖的手。“至少把止痛药水服下吧,多琳。”艾伦斯特的声音很低,但很坚决。
“魔药是没有用的。”我微笑,“是黑魔标记带来的痛,黑魔王现在的情绪波动非常大。”
我看着面前金发蓝瞳的男人,第一次产生了怜悯——就算他想帮我又如何?他做不到。艾伦斯特一点也不知道斯莱特林之间的肮脏把戏,他完全不会像里德尔和马尔福那样思考——他是一个局外人,我从来不喜欢把局外人带入斯莱特林的游戏里,一点也不。
我走近艾伦斯特·格林格拉斯,轻轻地展开双臂给了他一个拥抱。我能感觉他的动作透着不自然,他在克制自己,我们都知道这是谈话的尾声。
但我伸向他的手还握着魔杖,当他和我拥抱时我的杖尖抵着他的脊背,我眨眨眼,看着他的蓝眼睛透出哀伤和默许,然后在心里念出了咒语。
“一忘皆空”。
现在,年轻的格林格拉斯家主倒在我的怀里,我拍了拍他的背,扶着他重新坐下。
书房门被关得死死的,在格林格拉斯家主醒来前我大概还有几分钟的余裕时间——我仔细查看了周围,然后很快便想出了下一步该怎么做。
艾伦斯特·格林格拉斯和阿不思·邓布利多都提到过这个由卡珊德拉·特里劳妮做出的预言,现在我知道这还与我的父亲汉弗莱·梅多斯有关。就像是一个行走在黑暗中的人看着天际线逐渐露出曙光,至少我知道现在应该往哪个方向走,我需要搜集信息来做出判断,越多越好。
毫无疑问我现在应该去找卡珊德拉·特里劳妮。
这时壁炉的火焰跳动,并且变成鲜艳的绿色——等我准备幻影移形时已经晚了,一个束缚咒率先击中了我。我瘫坐在地上,全身动弹不得,正好看见阿不思·邓布利多跨出炉火,他拍了拍袍子上的炉灰,很愉快地和我打了个招呼。
“日安,多琳。”
阿不思·邓布利多谨慎地查看了艾伦斯特的状态,我从喉咙间发出嘲笑声。“何必呢,邓布利多——我没有杀了他,我也无须这样做。”
“我知道,多琳。”
他挥了挥魔杖,让艾伦斯特陷入沉睡。然后出乎意料地,阿不思·邓布利多解开了我身上的咒语。
“我不得不这么做。”阿不思·邓布利多耐心向我解释,他体贴地扶着我坐下,“因为我知道你的第一反应恐怕是离开这里。”
“是艾伦斯特·格林格拉斯干的。”我说,声音变冷了——这语调莫名地像汤姆·里德尔。“他设法联系了你,他一直是你的人。”
阿不思·邓布利多没有说话,现在他的目光严肃地落在了我的左臂上。他捋开袖管,黑魔标记如同活物一般在手臂肌肤上扭动——就像令人厌恶的寄生虫一样。一瞬间我从阿不思·邓布利多的蓝眼睛中读出了难以置信和厌恶,我说不出这是对黑魔王的还是对我的,不过——现在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能感觉到黑魔标记上的蛇挑衅似地,向面前的白巫师吐着信子。但阿不思·邓布利多设法用魔咒暂时封住了它的活动,疼痛立刻消失,手臂也停止了痉挛。邓布利多又变出了一壶新的温热的红茶,看来他不打算轻易就这样离开。
这很好,我宁愿直接和这样的聪明人谈话——特别是他知道预言的事情。
“格林格拉斯先生的身份很复杂。”邓布利多说,“我猜他应该向你提到了预言的事情。”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做,阿不思?”我冷笑,“像威森加摩审讯的那时候一样,坚决不向我透露预言的内容?”
有一瞬间,我注意到邓布利多看我的眼神——透着一丝愧疚。
“已经不可能了。”邓布利多轻柔地说,“我们都知道事情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多琳——你现在和汤姆的联系已经前所未有的紧密了,是不是?”
“是和不是。”我说。“你想知道,很好——你得拿东西和我换。”
阿不思·邓布利多叹了口气。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只能劝慰性地叫我的名字。“多琳。”他说。“无论如何,我都会告诉你预言的内容。”
“你当然得这么做。”我平静地说,“我就像只迷宫里的老鼠,按照预定的路线走——或者像颗棋子,成为你和黑魔王之间博弈的小小一步。你知道这有多令人恼怒吗,阿不思?这种永远无法主宰自己命运,身不由己的感觉?我不是伟大的棋手,只是你们手中的棋子。”
我站起来,整个人情绪开始失控。“我以为我很聪明。”我冷笑,“我以为我能活的很好,或者很平凡——我从毕业的那一刻就决定在魔法法律执行司干一辈子,拿着固定的薪水干到自己退休,我能得到魔法部雇员才能知道的消息。等你和黑魔王之间的战争一爆发我就逃走,去德国或者新大陆好好生活——但是瞧啊,我就是个自作聪明的傻瓜。邓布利多,你不知道我有多恨这种束手待毙的感觉!”
但是这毫无作用。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求你的同情。”我僵硬地摇摇头,“我只是认为伟大的白巫师应该知道——这个棋局里面小小卒子的想法,哪怕不值一提。”
“我很抱歉,多琳。”邓布利多说,他并不打算解释什么,他的声音透着哀伤。“我很抱歉,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
那双蓝眼睛看着我,但其中流露出的神情是真挚的。
“你还记得我们有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多琳。”他轻声说,“为了加速黑魔王的覆灭,我愿不愿意支付少数人的牺牲——你还记得吗?”
“当然。”我冷漠地点点头,“我指的牺牲是你的那些凤凰社成员,他们的死是计划的一部分。”
“但我认为的牺牲并不是这样,多琳。”邓布利多说,“如果你问我的回答——我会回答愿意。我想我们都不是感情大于理智的人,特别是在做出道德抉择的时候。你听说过狂暴的鹰头马身有翼兽假设吗——这有时候被称为是巫师界的电车问题——电车是一种麻瓜的交通工具。”
“在霍格沃茨出现了一群狂暴的鹰头马身有翼兽,它们面前的走廊分成两条岔路——一条通向正在进行NEWS的考试厅,一条则通向家养小精灵正在打扫的房间。你是惟一知情的巫师,你可以选择用咒语封闭其中一条岔路,但时间有限,你只能封闭一条。”我干巴巴地说。
“是的,你的选择是什么,多琳?”
“让家养小精灵去死。”我说,“支付少数人的牺牲——我们别无选择。”
“如果这个家养小精灵对你来说很重要呢?”邓布利多继续问。“你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吗,多琳?”
“是或者不是。”我瞪着他,“我不想回答这样的问题。”
“这没关系。”邓布利多轻柔地说,“你不需要现在做出答案,我们还有时间。”
他站起身,重新点燃炉火。
“我可否认为你会同意和我一起去见卡珊德拉?”邓布利多问,“你的任何问题都可以当面向她询问,我确定她会给予你解答。”
“当然。”我起身,一点也没有犹豫走到他身边——我甚至有点期待着这一刻,至少我能接触到真相。
“你会发现一件事,多琳。”邓布利多最后说,“这场游戏终究是公平的——我们人人都不过是棋子而已。”【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