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醒时是半夜时分。
汤姆·里德尔离开了。他总是先对我伸出手,又迅速抽身离去。
右侧的枕头有着浅浅的凹痕,米色毛毯和下面的羽绒被褥被捻好边角。暗色的大理石壁炉还在冒着微弱的猩红火光,焦黑的松木已经快要燃尽。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家养小精灵用细如木棍的双手轻轻推开门,网球大的蓝眼睛,泥绿色的小小身体不到门高的三分之一。它的双手上方悬空浮着三块砍好的松木,正准备进入卧室。
“晚上好。”我对它轻声说。
卧室笼罩在昏暗中,像是迷蒙沾满尘灰的蛛网所特有的颜色。可能由于我的脸色太过憔悴,小精灵惊恐地寻看声音来源,对上我的目光后颤抖地弯曲了膝盖,一句话也没有说。
“谢谢你送新的木头过来,不过现在我并不觉得冷,也完全不需要亮光。”我轻声说,向它点了点头,”请你把木头暂时放在壁炉旁吧,我自己需要的话会添上。”
它没有说话,沉默地把大大的眼睛移向地板。
“罗尼还好吗?替我向它问个好。”
小精灵抬起头,尖尖的长鼻子抖了抖,随后又弯曲了一下膝盖。它以非常慢的速度小步走向壁炉,慢吞吞。木柴全都被放在壁炉旁满满当当的黑色金属制的木材托架里面。
“你叫什么名——”
我的话被轻轻的关门声中断。
窗外的松树沙沙作响,一阵风刚刚经过,又迅速地离开了。壁炉的火焰此刻已经彻底熄灭,黑暗又占据了这个房间。
光明总是短暂的,不是吗?
我爬下床,用毯子裹住自己,打算去散散步。至少门廊那里会有不灭的灯光,而我也可以好好在视力恢复后看看周围的颜色。
……
在枝形吊灯的辉煌光芒下,装饰着挂画和鲜花的暗褐色长廊中段一个银色的影子正对着落地窗外的夜景在沉思。可惜的是此刻窗外是色调乏味的浅灰色群山。
这幢宅邸的主人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我一点也不意外遇到他。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站在窗边,手扶仿制的(或者是真的)雪花石膏科林斯柱,上方摆着繁盛的蓝白色鲜花——在这样寒冷的季节,一定是魔法使得这些蓝白两色花朵鲜艳而涨满篮子,热烈地盛开。
恢复视觉之后,一切的景致都显得那么鲜活细腻。
宅邸的主人没有穿着睡衣,而是通常的华贵丝绸银色长袍。马尔福的铂金色长发有点湿漉漉的,柔顺地披在身后,像是沐浴过——他就像喜欢在澡盆打滚的鸟一样。一只傲慢的白孔雀,口齿充满毒液的蛇。热衷拨动丝线的等待蜘蛛。
阿布拉克萨斯转头,他的眼神表示一点也不意外我的出现。恰恰相反——他似乎是在等我。
蜘蛛马尔福。
浅灰色的双眸眨了眨,阿布拉克萨斯的唇边泛起一个毫无诚意的微笑,他的目光直接下移到我抓着毯子的手。右手还在状似不经意地摆弄着垂下的蓝色花朵。“刚才睡的好吗?”
说完,眼睛停留了片刻,他便转头继续看着窗外毫无生气的的山景夜色。
“不太好。”我老实回答。
——如果睡的好我会半夜出现在这里吗?这是什么蠢问题。
“啪”地一声,柔嫩的鲜绿色花枝被折断了,蓝色的小花朵簌簌发抖,几滴水珠顺着花瓣滚落,摔碎在叶片上。
我目光有些疑惑,阿布拉克萨斯的侧脸带着笑。“菊苣——送给你的,多琳。”
他右手晃了晃手中的蓝色小花,这朵像是雏菊之类的幼稚的小花居然出自菊苣?
“我记得菊苣是一种菜?”
“它也开花。我个人认为这很适合你,在庄园这种‘朴实’的花可不常见。”
又一个嘲弄?我不明所以地眨眨眼,“谢谢。”
“你不应该那样和我的仆人说话。”他把摇晃着的小蓝花塞到我手里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开始严厉呵斥,“家养小精灵生来就要听从巫师的吩咐。你已经是这个宅子的成员之一,应该保持立场,威严和疏离——”
“——所以是你吩咐它添上松木的?”我打断他的话,“谢谢。”
阿布拉克萨斯的嘴抿了抿,随后微微上扬。“头脑还在。”
我微笑。
“我说你到底在这里待了多久?别告诉我你像老年人一样开始失眠了,马尔福先生。”
“……我碰巧有心情散散步。顺便关照下我爱惹麻烦的客人,以防对方抱怨我待客无方,没有主人应有亲切体贴。” 他皮笑肉不笑。
“啊……那还真是谢谢你,阿布。正好我们都睡不着,不妨一起夜游,就像在学校里那样?”
“悉听尊便。”他装模作样地动了动下巴。“毕竟你是我的……客人。”
“啧……其实我知道有话想和我说的人是你。”我翻了个白眼,“如果你有什么告诫,马尔福先生。老实说我现在想吃点栗子派……”
“裹着我的毛毯吃栗子派?绝不。”
我转身。“没吃的我现在就回去睡觉。”
“好了。”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先生挡在我身前,伸出一只手扶住我的肩膀,“我确实有事情找你,‘智多星’小姐。”
随后的一切都异常顺利。
栗子派已经端上桌,我整个人陷进软垫扶手椅中,用带出来的毛毯舒舒服服地把自己裹起来。阿布拉克萨斯的视线一直在我身上,就像把目光死死盯在我进食的时候——无声的目光指出他的不满,但现在我并不在意。
我向面前的主人再要了栗子派,烤肉和一壶果酒。阿布拉克萨斯表情僵硬,随后托盘便如流动的小舟般纷纷呈上——干净的一套山茶红长裙,沙棕色开司米披肩,一壶冒着热气的浅红色水果茶,一块白色方巾——上面放着少得可怜的一点蔓越莓饼干,还是放久了掉渣的那种。
真是待客有方。
对上我的谴责目光阿布拉克萨斯神色自如,“你刚恢复,没必要大吃大喝——趁着你填饱了肚子先换好衣服,我们谈论的事情不适合你以这样的妆容出现——我不允许别人穿着毛毯和我说话。”
我不动,面前的马尔福家主也不动摇。
“你们真是一对控制狂——一个强迫我戴上挂坠盒,一个百般挑剔我的穿着品味。看在梅林的份上——我是一个女巫!”
“——之后我会考虑给你温上一杯酒,梅多斯小姐。”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的声音彬彬有礼,不容置疑。我依然不理会他的挑剔和审美怪癖。阿布拉克萨斯的脸色渐渐发青,他一只手按着胸口,像是伤风般地喘息着,“动作快点……我和你还有帐要算,多琳·梅多斯!”
我这才意识到阿布拉克萨斯眼底透出的阴霾,这个男人似乎一夜没睡——和某个晚上一样的憔悴面容。“快去。”他说,这是最后通牒。
我忐忑不安地起身,迅速回到卧室的黑暗中换好衣服。
“阿布拉克萨斯这是怎么了?”
黑暗无声无息,我转头看着身后空空荡荡的床——汤姆·里德尔应该已经离开了庄园,他总是行踪神秘。他口中的所谓“比任何时候的需要爱”又是什么?我只希冀马尔福能再给我一些额外的提示,毕竟他因为某种理由,总是游走在我和里德尔之间——他不希望我死,可我好好的出现在他面前又让他烦心。也许我有什么待利用的特质?
我伸手勾起那件开司米披肩——而我的魔杖就在它旁边。同样的颜色骗过了我的眼睛。
我比想象中的更自由了些。
我回到休息室时,阿布拉克萨斯正在饮酒——他的脸色因为酒精少许好转。“你的动作倒很迅速。”他冷声说,“现在坐下,好好喝你的水果茶。”
情况有些不对头,我很少见到阿布拉克萨斯这样严肃。虽然嘲讽不少用词刺耳,但他脾气却一直很容忍。看来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他气疯了。
“有什么吩咐,马尔福大人?”我安静喝了一整杯水果茶才开口,尽管树莓的酸味令人不快。
“你之后可会很忙,多琳。束缚解除了,我很高兴你还活着——不过你也休息的够久了,我这边一个人可是焦头烂额应接不暇。”阿布拉克萨斯打量着我脖子上的淤痕,“披肩为什么不往上一点,你会着凉的!”
“你希望我替你工作?”我用手把披肩往上提提,非常惊讶他居然能说出这番话。“我以为魔法部是你的游戏场,而我只是坐在小凳子上办公的小小仆人,领着微薄薪水的螺丝钉——一个逃离岗位的维森加摩律师,你要她做什么?”
“伪装。”阿布拉克萨斯目光下垂,“只能由你来做,没有其他人选。”
“什么?”
“我说了我们之间有笔账要算,多琳。”
“什么?”
“我救过你一次。”阿布拉克萨斯终于舍得开口,“是谁告诉了你赌约的事情,又是谁在你最困难的时候伸了把手?你真的不认为欠我点什么!”
“什么。”
“多琳·梅多斯。”马尔福家主咬牙切齿,“砰”地一声——他手中银质酒杯杯口重重砸在扶手边沿,骨碌碌滚落在地。“你该回来了!”
他低下头,像是在克制自己的怒火和失礼。“还有你的魔杖——你以为是哪个好心的绅士给你送来的,难不成还是达特穆尔的海风!”
惊讶中我张了张下巴,“谢谢。”
“该聪明的时候聪明,该笨的时候表现的笨拙一点——聪明人深谙此道,笨蛋则恰恰相反!”
“我知道你永远是最聪明的——至少比我聪明得多,阿布。”我好言劝慰,完全不知道他胸中流淌的一腔怒火为何失控如岩浆沸腾。“我能做些什么?你让我回到魔法部伪装别人,谁?”
“奥利芙·洪贝。”他口中僵硬地吐出这个名字。“你知道她是谁。”【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