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家的小姑娘早把你们这盆花养活过来了”,方宴说道,带着淡淡的讽刺,“难道这位刘先生不知道,雪窝里可是比冰天雪地要暖和,可见这花的生长也离不开温暖。”
“这”,刘先生听了不知该如何反驳,上前两步去看那雪见紫,果然已经有绿色的萌芽在枝头隐现,“难道是我孤陋寡闻了?”
季玄泰见此,也上前看了看,点头道:“果然是活了,小姑娘,真要谢谢你。”
“不客气”,乐轻悠顺势把花盆端给他,跟这些富贵人物,能和平交流就和平交流,现在他们甚至连人家的家丁都得罪不起。
季玄泰就一手接了花盆,拿着扇子那只手却有些手心发痒,没仔细想就放到小姑娘发顶揉了揉。
如果他屋里那些才分进来的还没留头的小丫头有这个小姑娘的一半可爱,他还不都娇养着。
一股清淡的檀香气息袭来,乐轻悠抬头,就看见少年眼中的柔光,她笑了笑,却是及时地后退一步,拉住方宴的手。
这让方宴差点爆发的怒气平复下来,他将手上移,揽住乐轻悠小小的肩膀。
季玄泰僵了僵,将手收回去,他从没有这么被人下过面子,心里却奇异地没有生气。
赵老四忙过来调节气氛,“真给我外甥女种活了,那少爷们要不要在我家吃过晚饭再走。”
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
时竟霖和季玄泰都是目中无人的纨绔子,自然不会还说留下。
留下一张五十两面额的银票,时竟霖就抱着花走了。
季玄泰看看这破屋子再看看可人的小姑娘,也留下了一张银票,面额八十两。
季家没有时家那么富,季玄泰虽然纨绔,却从不在金钱方面跟时竟霖比拼,这时留下更多的银子,也只是那份对小姑娘的怜惜。
季玄泰从没见过这么让他心生怜惜的弱小生物,一时便同情心大作,将这个月才花了二十两的月钱都掏给了小姑娘。
对他来说,只是没了一个月的月钱,对于这个小姑娘来说,却能从根本上将她的生活改善。
清一道人这时微微点头,这两个少年公子都是心性不错之人,今日交好小轻轻,以后即便没有大成就也能富足一生的。
这边,赵老四卸下自家的驴子和车板,笑呵呵地一直将两位少爷送出村口才返回来,路上遇到有向他打听的村人,他面不改色地一律用无关痛痒的借口给打发了。
再回到外甥家,赵老四就拉乐峻到一边,问他:“家里怎么多了那么两个人?”
“我觉得他们挺可怜的,又不是什么坏人,而且家里也有好些活儿都是我做不完的”,乐峻笑说,“我就留下来了。舅舅,光伯和清一道人干活儿可半点都不偷懒,这才不到两天,我们就把葡萄沟里的葡萄都摘完了。光伯知道我们想多养鸡,今天早上天不亮就去葡萄沟逮来了十几只。”
赵老四转头看了看在那边逗着小外甥女说话的中年汉子,倒是一脸的憨厚慈祥,他想着两个孩子还是渴望大人陪伴的,就叹了口气:“也好,防人之心不可无,你随我到镇里里正那儿,给他们立个卖身契。”
乐峻觉得这样有些不厚道,“舅,咱就给他们一口吃的,这样不好吧。况且清一道人还是个道长,怎么会卖身到我们一个农家院?”
…
清一当然不愿意,但他又很想让小姑娘给他做徒弟,知道自己这一身邋遢的模样是不可能凭借地位收下小姑娘的,不过能与小姑娘相处些时日,让她看看自己的真本事,再提收徒就没问题了。
清一便与赵老四讲条件,“施主,你瞧贫道也修道五十年了,一朝卖身为奴,总是让人唏嘘的。你无非是担心家里小儿吃了亏,不如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去镇里,在里长那儿留个画影图形如何?”
有了画影图形,到时有任何万一,都可以直接送到县衙。
赵老四做小贩这么多年,看人的本事还是有的,见这道人神情坦荡,便点头说好。
毕竟他坚持让立身契只是为了防小人,家里只有几个孩子,他也不得不小心。
至于光海,说起签卖身契并没有犹豫,第一他给自己的设定就是吃不上饭的叫花子,第二他本来就是自家主子的奴才,这个身契签不签影响真不大。
商议定了,赵老四就去厨房做饭。
乐轻悠趁大家没注意到自己,迈着小短腿来到篱笆墙外,坐在一个木墩子上托腮看近处的矮山。
成为小乐轻悠这么多天,她这才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作为一个刚过六岁的小孩子,很多事都是做不来的。
尽管她的脑子里有那么多先进的农业知识,至少有三四年,她都得老老实实地等着长大,而且一个本该懵懂的小女孩表现得太过厉害,只怕又是是祸不是福。
就像今天,一群大人哦不大孩子在场,她连话都不敢轻易说,因为她不仅是个小孩,还是个穷人家的小孩。
在这个阶级分明贫富有着天然差距的时代,她就是得做一个聪明的怂包。
哎!小怂包叹了口气,有这么多感慨,其实是她很喜欢那株雪见紫,昨天晚上还打算等它长好分株培养呢。
虽然送给那少年人的时候她很干脆,虽然那花本来就是人家的,乐轻悠还是有些心疼啊。
那样植株奇异的花,还是她加上上辈子第一次见呢。
又一声叹气从小丫头樱花一般的唇瓣中溢出,在旁边站了好一会儿的方宴失笑,蹲下身与小丫头齐平,拍拍她的小肩膀:“轻轻,一个人在这儿愁什么呢?”
乐轻悠收起心思,扭头,就与脊背挺直目含笑意的少年对视在一处。
乌黑清澈的眼睛中倒映出自己此时的样子,只片刻,方宴便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暗想小丫头爱盯着人瞧的习惯可不好,等以后长大了,还是这样,引得某些登徒子自作多情可不好!
突然小丫头拿温乎乎软嫩嫩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脸,方宴猛地僵了一下,又马上捉住她的手握住:“怎么了?”
乐轻悠笑着指着他的脸颊,“方宴哥哥,你的脸上,是故意抹的锅底灰吗?”
她竟然今天才发现,这个小少年的防备心可真够重的,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小少年一脸黑乎乎都很俊朗,也不知卸掉这个黑妆又是怎样的俊美迷人?
肯定跟自家哥哥一样,长大后都是能令无数少女心折的俊美公子。
方宴握着乐轻悠的小小的手,非常不自然道:“哥哥就是这么黑的”,马上又补充,“但是慢慢的捂一段时间,应该会白过来的。”
他总不能一辈子都这黑模样,这样说,那以后白了,也没关系吧。
…
第二天一大早,赵老四就套上驴车,带上三个孩子和光海、清一往镇里去。
“早饭在镇里吃”,赵老四赶着车交代这一天需要做的事情,“先带光海和清一到里正那里,随后我再领着你们三个买些衣服。眼看着天冷了,棉衣棉被都得添上。”
乐轻悠想到今晚就能盖上软乎乎的棉被,顿时就笑弯了眼睛,前天她夜里都被冻醒了一次,又往小哥哥怀里缩了缩才勉强入睡。且这些日子越发冷下来,没有衣服替换的方宴每天早晚手腕子脚腕子都冻得发青。
他们早就该添衣服了,昨天又收到两张银票,乐轻悠决定今天要买个痛快。
想到暖和的棉衣棉被,乐峻同样地心情愉快,低头用敞开的衣襟紧了紧窝在他怀中的妹妹,笑着道:“再给轻轻买两盆花。如果不是轻轻把那位时少爷的花种活,咱们也得不到这么多钱。”
花被拿走后,妹妹的不开心他可是注意到了,当时就想着要到镇上多买些花给妹妹养。
赵老四也回头笑道:“是得给轻轻买两盆,按说这些钱都是轻轻赚的。”
光海和清一都笑看着小姑娘。
方宴把出门时揣到怀里的一个玉米饼放到乐轻悠手中,问道:“你先说说想要什么花?”
云淡风轻的语气中是柔和的暖意。
被一车人这样关注着,乐轻悠既觉熨帖又有些不好意思,下意识握了握手里的玉米饼子,竟是热的!
她吃惊地看向方宴,对上他眼中淡淡的笑意,她便什么都没问,开始点自己想要的花。
“牡丹,石竹,菊花,月季,玫瑰”,乐轻悠说一个伸出一根手指,注意到车上众人都静静地看着她,她才察觉自己给说多了,就摆摆手道:“先这些吧。”
赵老四:“你这小丫头倒是知道的不少,牡丹根可以给你买两块,只是那石竹、月季,得到县里去买了。菊花正开着呢,这个买来能看花。不过,那玫瑰是什么?”
赵老四其实怀疑外甥女是瞎说的,他常在府城跑,可没听过这种花。
见其他人也都看着她等她解释的样子,乐轻悠知道可能这个时空还没有玫瑰,自己说漏了,只好道:“我昨晚梦到的。”
乐峻闻言,好笑地揉揉她的脑袋:“那么想要花啊”,做梦都能梦到!
况且自家妹妹从发烧过后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孩,乐峻对她只有保护之心,看出她说快说漏了嘴便忙出言弥补。
乐轻悠回头看了哥哥一眼,心内暗叹,那个小姑娘早已经消失了,自己却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而成了她,承受着兄长这份全然的宠爱,她往往会感到不安,是对小姑娘的。
只愿小乐轻悠能够有个快乐幸福的来生。
清一看到蓦然有一道紫金光芒从小姑娘身上溢出,流向虚空,不禁面色微变:真诚的祝福,一语成谶!
小姑娘竟然如此得苍天厚爱,刚才是谁得到了她的真诚祝福?要知道有这样的祝福,便是个霉运透顶之人也会一声顺遂的。
清一道人真想立刻就收这小姑娘为徒弟,但却又知道现在不是开口的好机会,正要说话,就见那刚才溢出的紫金光芒又回到了小姑娘自己身上。
清一疑惑皱眉,暗中掐指,算出小姑娘曾有离魂之症,难不成小姑娘刚才祝福的是自己?
清一这边看着自己又是变脸又是皱眉的,早引起了乐轻悠的注意,见他又看向自己,乐轻悠笑道:“清一大伯,轻轻脸上有画吗?”
小姑娘的声音稚嫩,软软糯糯,天然带着一股甜软,却让听到众人都瞪向了清一。
清一哈哈一笑:“我刚才只是在给小丫头推命。”
“哦”,赵老四面色缓和,问道:“道人说说,我外甥女的命怎样?”
“好”,清一找了半天也找不出合适的字眼,“非常好,旁人的命好都是自己好,小丫头这个,不仅她自己好,还能旺周围人。说句大话,若现在是远古仙道未堕时期,小丫头必能成神成仙。”
赵老四:…
方宴皱眉,看了道人一眼,“道长夸张了。”
乐峻不觉得把妹妹抱得更紧几分。
光海更是警惕地看着道人,这小姑娘是主子看重的,旁人可别想打主意。
清一没想到一句实话倒是引得小姑娘的哥哥和这位护着她的贵人恼了,正不知道该怎么圆,抬头就看见前面的路上走着一大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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