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婚礼刚开始时就有两个让人碍眼的人蹦起来搅局,但在刘邦坐下、阴丽华从郭圣通身边挪到刘秀身边之后, 基本上恢复了平静。
吕雉犹豫了一会, 还是没有起来砍人。默默的在心里想:砍死他砍死他!
嬴政暗暗的恨了一会, 还不想用一场乱战毁掉自己的婚礼, 双方还算是势均力敌, 如果有军队可以一拥而上把他们抓起来就好了。他的目光远远的落在那些头戴红花的兵俑身上,幽幽的叹了口气,无尽的感伤。
九鼎中堆了丰盛肥腻的肉, 蒸羊羔, 炸乳猪,乌龟汤, 天鹅炖大鹅,烤鹿肉, 酱炖鱼,狍子肉, 还有两鼎肉羹。
现在要是有人去敲编钟,就算是钟鸣鼎食了。
肃穆的吃肉, 安静的喝酒。
刘彻问:“按理来说,婚礼上应该有音乐。”整点动静出来吧, 好久没听音乐了。
现在想想, 像《云门》、《咸池》、《大韶》、《大夏》、《大濩》、《大武》这类端庄的雅乐也算是好听,比没动静要好啊。
他专门设立了乐府, 固有的‘太乐’负责雅乐, 而‘乐府’负责俗乐。最爱乐府呀!
刘奭赞许的点头:“是啊!我来吹奏一曲, 以愉声色,二位以为如何?”
刘欣叹了口气,他对这种低俗的男女暧昧的歌乐不感兴趣,把当年上千人的乐府裁减到只剩四百人,觉得这样人数就挺少了,没想到地府连五十人的乐队都凑不出来。
嬴政不是狂热的音乐爱好者,也就是每个月听一两次,婚礼上当然应该有音乐,可是他不能离席去敲编钟啊:“有劳。”
吕雉微微一笑:“甚好。”她现在妆点的华丽,戴在头上的簪子十六只,再加上宝石大大小小的足有三斤重,直着脖子顶着,十分端庄。肌肤白若霜雪,又有珍珠一样的光泽,娥眉下一双光芒内敛的明眸,唇上涂了胭脂,香甜红润。
刘奭闲的没事干时就一个人坐在河边吹箫,也算打发时间,技艺越发精纯,一曲吹的感人至深,既缠绵悠扬,又略带哀伤,似乎是伴随着深深的遗憾与爱人得以团圆。
他想着冯媛,几乎要哭出来。
刘彻深藏的少女心差点被他勾出来,有些想去找小哥,呸,卫子夫,呸没什么事,什么事都没有。
刘秀听的十分伤感,问郭圣通:“你不过来么?我给你也盖了房子。”
郭圣通迟疑片刻,摇了摇头。以前还想争宠,被废了皇后之后连埋怨都不敢,现在能掐他几年,得到一个无错的评价心里舒服了,不想要别的,包括和他继续生活,不要。
“以前在人间,皇后的位置只有一个,现在不生不死,也没有遗产,我们仨好好过日子吧。”刘秀其实对两个女人都喜欢:“你要去转世投胎么?”
吕雉打断他们的话:“何必去投胎,可以留在地府自力更生,实在不行还可以改嫁嘛。”
刘秀猛地站了起来:“不行,皇后怎么能为人驱使,你不能改嫁。”
郭圣通心绪起伏不定,想要起身离开,起到一半想起来这是老师的婚礼,只能吧自己按了回去。看着眼前的酒肉,慢慢拿了一个果子吃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的原因,这果子极其酸涩。
她对刘秀有许多复杂的感情,不是纯粹的爱不得的痛苦,也不是纯粹的仇恨,正因为如此,才无法相处。
阴丽华思考了一会,觉得自己还是闭嘴更安全,得了便宜还卖乖容易被打,郭皇后的去意已决,陛下承认她没错能让她心中畅快一点,消去心结。
我现在要是说话了,不劝她留下呢,陛下会生气;我要是劝她留下来她肯定不肯,陛下会以为我包藏祸心口蜜腹剑,让本来能留下的郭皇后被我用他听不出来的话挤兑跑了。
思前想后,她决定闭嘴喝酒,考虑到自己的酒量一向不好,现在可以一声不吭的醉倒了。
阴丽华稳稳当当的往桌子上一趴,轻轻把喝的只剩杯底的酒爵放倒,任由洒出来的酒沾湿袖子。
郭圣通拍案:“你少来管我的闲事。”
“你是我的妻子,是疆儿的母亲,你现在虽然不是皇后,那也是王太后,哪有改嫁的王太后?”
“我能!你往上看!”郭圣通气的要命:“我宁愿去当个鬼差,在地狱里每天用木棍殴打有罪的鬼,我也可以再找一个情投意合的人成婚!一个不行就再换一个,你能换皇后,我一样能换丈夫!疆儿没当上皇帝,他不会来这里,我何苦看着你们子孙绵延。”
阴丽华:咦?还能当鬼差?还能改嫁?皇后居然有别的出路?
韩都尉在旁边叨叨‘帝镇须知’的时候她就听见大儿子以后回来这里团圆,然后就忙着心疼自己再也见不到的其他儿女,只顾着紧张了,剩下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坐在上首的嬴政按着剑柄沉思,现在要是砍了刘秀……他祖宗一定会借机闹事。别看他们私下里有点不合,有点小别扭,但都不傻,在敌人面前懂得休戚与共的道理。
吕雉伸手搭在他腿上,侧过脸轻笑着,低声道:“陛下,您瞧咱们的婚礼,让他们多愤怒,多憋屈啊。”
无力反抗,无法反对,只能在婚礼上说些酸话,隐晦的捣乱。
这么一解释,这些蓄意捣乱的行为变得可笑,嬴政的心里好过了一些。这不是他期待的、计划中的婚礼应该有的样子,但也在预料中。同时还预测了他们可能会在婚礼上发起进攻,在屋里二楼放了很多弩机。
吕雉又轻声说:“我不知道阴间的风俗如何,人间要给认得的人发糖,咱们发么?”
嬴政问:“你指的是阎君和韩非?”
“是呀。还有没来的刘据和刘弗陵,他们也该知晓此事。”
他又陷入了沉思,对于婚后的社交和送喜糖完全不知道。“你做主。”
“我都准备好了。”锦囊装的是给阎君的,木盒是给韩都尉的,竹盒给认识的校尉们。
嬴政微微笑了笑,对她准备的事非常放心。
“都别吵了!”扶苏按着剑站了起来,警告的瞪了一眼刘秀,又示意郭圣通别吭声,从身后捞出一把古琴递给刘盈:“阿盈,弹一曲《登歌》吧。我去敲编钟。”
《嘉至》、《永至》、《登歌》、《休成》、《永安》五首是汉朝的新雅乐,虽然整体乐队最少二十人,但是强行削减到只有古琴和编钟也能听。
刘恒也不希望打起来,吕后能改嫁也挺好的,各自好好过日子呗:“等我一下,我会吹竽。”
刘病已忽然觉得自己居然不会乐器,看向许平君,存心炫耀:“你要弹锦瑟么?”
许平君愉快的答应:“好啊。”
俩人起身去拿乐器,刘病己抱着挺大个儿的瑟,许平君捧着自己的牛角指甲,用布条慢慢缠好。
刘骜慢吞吞的说:“除了琴之外,我会筝和尺八。”
赵合德抱住他的胳膊晃:“陛下最厉害啦~我要听筝嘛~来嘛~”
刘骜立刻站起身,把自己的筝扛过来。
刘奭对此表示轻蔑:弹琴鼓瑟、吹箫度曲、辨音协律等等,朕无不穷极其妙。组合的乐舞庸俗,朕一人一箫就能把你们吹哭。刚刚好几个人眼圈都红了,准是想到了不幸的爱妃。
赵飞燕拍案而起:“来吧我来跳舞!”赶紧的给我凑一支乐队吧!皇后亲自跳舞居然没有乐队伴奏,真是太不像话了!之前跳舞的时候太拮据了!
基本上人人都会古琴,但是重样了,就不必说。
死的时间太久,也没有人搭架子摆出阵势,什么帝王风范都扔到旁边去了。不管什么时候,音乐和酒最配了!
音乐在短暂的混乱磨合之后合上了节拍,虽然还不够尽善尽美,但已经令人陶醉。
没有演奏乐器的皇后们开始端起酒杯愉快的喝酒,遥相敬酒。
刘彻愉快的靠在桌子上,听着赵合德婉转柔媚的歌声,看着赵飞燕翻飞惊艳的舞蹈,找到了一点生前的感觉。
音乐声响起,嬴政和吕雉两人的脸色稍缓,对视一眼,对于自己平生第一次/最正式的一次婚礼上居然有人胆敢站起来乱说话非常不满。按照最美好的构想,他们应该诚惶诚恐的坐在下面,说着新婚祝福的套话,安静的吃完肉喝完酒就麻利的滚蛋。
虽然早预料到刘邦会起来放屁,可是刘秀居然敢在我们的婚礼上瞎嚷嚷!他那混乱的婚姻问题还没解决吗!
嬴政端起酒杯饮了一口,低声叹息:“可惜我的兵马俑没能活过来。”
若是兵马俑都活过来,谁敢吭声。
皇帝的威严可不是靠仁德维持的,靠的是军队。
吕雉也叹了口气,心说:可惜我拿到的剑法还没修炼有成,要不然可以在五十步之内御剑伤人。倒不是婚礼上不宜见血,是我今天戴的首饰太多了,举步维艰,而且九鼎摆在这里,杯盘罗列,要是打起来弄的一地狼藉,还得自己收拾。
张嫣看来看去,起身走到编钟后面:“扶苏哥哥,我能敲么?”生前没有玩过。
扶苏把敲击的节奏和旋律三言两语说清楚,看她一上手就很熟练,就愉快的回去坐着。看阿盈跪坐在地上,仲尼式古琴斜搭在腿上,手指虚悬:“阿盈,你在偷懒。”
刘盈小声说:“声音盖过七弦琴,我弹不弹也听不出来。”我自己都听不见。
扶苏斟满一杯酒,喝了两口:“喝酒吧,难得畅饮。”
我爹平时看到人闲的没事喝酒就不开心。
刘盈歪了歪身子,轻声说:“喂我。我还假装弹琴呢。”
我要让他们觉得我有人恩爱,我才不要像景帝、武帝那样孤身一人,那样太丢人了。
扶苏自然是笑眯眯的端起他的酒爵喂他喝酒:“小心点别呛着了~”想到父亲前几天问自己有没有打算选一个智勇双全的皇后/皇帝娶过来,他不由得把刘盈搂在怀里,搂紧一点,又喂他喝了一杯酒。
父亲请看,我们很恩爱,不要为了增强实力就拿我的婚事下手,我现在只想平静的耕种收获。
刘盈有点恐慌,咦,扶苏哥哥不会和我亲昵的日子太久,又恰逢婚礼,对我产生别样的想法吧?
嘤,好害羞。
会疼吗?刘欣有经验吧……我还是不太想……
刘奭看他们实在是只谈情不弹琴,就走过去,把琴抱在自己怀里,发挥出无穷妙用。
刘邦简直看不下去了,我儿子居然是男宠,啧,丢人。有男宠没关系,你居然是被宠的那个!宠是什么意思,是居高临下的态度!父亲宠小儿子,丈夫宠小妾,这都非正当的、居高临下施舍。
他心里膈应,也不想让别人好过,等到一曲终了:“政哥啊,这地府成婚之后还告庙么?”
一句话问到吕雉心里去了,她也想问这话,只是不敢问,也不能问。政哥原先不肯出镇子去都城逛集市,不仅因为他不爱逛街,更是因为他怕遇见祖先。没法解释秦朝一统天下之后两世而亡的问题,赵高是他近臣,胡亥是他带在身边的儿子。没有告庙,婚礼不算是彻底完成,如果提这事儿呢,他会伤心。
正常人都不愿意让自己的伴侣、盟友伤心。
嬴政毫不迟疑:“当然要去敬告先祖。”
刘邦剩下的话被噎回去了。
赵飞燕几乎是飞到他面前的,俯身拍桌子:“夸我呀!看的时候目不转睛的看,看完就白看吗!你们都得夸我跳的好,夸我妹妹唱得好,要不然以后都别看!弹奏乐器的除外呀,你们不白看。以后常来一起玩呀!”
刘骜对赵合德说:“你姐姐真可爱。”
刘彻愉快的问:“秦朝两世而亡的憾事,可以用始皇当了镇长每天都能欺压汉高祖来平复吗?”
刘邦拍桌子:“什么叫每天都能欺凌你祖宗!”
刘彻以目示意,你的皇后今天正式改嫁,你还经常被打,他可以直接或间接的欺负你啊。
吕雉陷入了沉思中,她不愿意再和刘邦有什么关系,更是把这个人忘在脑后,只要没看着就想不起来,但是嘛……如果每次和政哥亲热时就等于侮辱刘邦,这倒是令人愉快。。。
不对!我和他没有关系!我就是我,我和刘邦不是从属关系,政哥是娶了我,而不是夺走刘邦的妻子。刘彻这小子倒是厉害,一个眼神骂了三个人。
嬴政沉着脸,把酒爵往桌子上一墩:“朕从无畏缩不前。秦朝衰败是天不暇年,即便见了先祖,又有何憾事可言。”朕以前是羞愧,不是害怕,先祖能奈我何,是我自己无颜见先王。即便是两世而亡,一样是亘古未有的功业!古人还说朝闻道夕死可矣呢。
吕雉也说:“焉有不灭的朝代,时有早晚而已。”
刘秀笑呵呵的说:“朕挽回的汉朝不会衰败。高后,哦,现在不是高后了,不知道将来该如何称呼。既不是汉朝的皇后,也不是秦朝的皇后,难道只是镇长夫人?”
吕雉反问:“皇后这位置算什么?随时可以被废立,形同傀儡,当了太后才算稳妥。”
皇帝不死就不算可靠。
皇帝们大多无话可说。没毛病啊,谁还没废过皇后?
薄姬默默的喝酒:说得对啊!
窦漪房默默的喝酒:是啊是啊。
刘彻想起卫子夫,情不自禁的替她喝了一杯。
许平君没喝。
刘奭想起王政君,气的差点把酒杯扔了。我当年怎么就没废后呢!都是因为父亲觉得刘骜是个好孩子啊!
赵飞燕和赵合德隔着刘骜互相丢哀怨的眼神,没有人想起被刘骜废掉的许后。
刘欣幽幽的叹了口气:“唉,可惜男人不能生孩子。”
要是董贤能给我生一个儿子,或是我亲自生一个儿子,那该多好。
他也没想起被他废掉的傅皇后。
刘彻忍不住抛出另一个话题,刺探:“不知道为阎君当差,算不算稳妥。”
始皇反问:“一个镇长的位置也值得篡权吗?”
我出去回来时都很稳妥,即便有人发现我在帝镇中出现的时间变少,他们也不会想到我在当判官。在工作期间没有人能偶遇我,站在门口也看不见屋里的情形,进出衙门时全程戴着面具。由此可知,你丫想诈我!
你丫这个词,他是听鬼卒们聊天时学的。
刘彻:试探失败,看卫青的神色我还以为有什么小秘密呢。
“这个嘛,你要是愿意传位给别人,准有人愿意拜在你膝下。”
譬如说汉高祖啦,或者是刘欣,只有这最强最弱的两个人可能。刘盈不算在内,他是嫁过去的。
刘邦很确定这小子今天疯狂攻击自己,又一拍桌子,快速反击:“刘彻!你怎么能当着你爹面前说这种话!这虽然不是认贼作父,也没好到哪儿去!你祖父你爹得有多伤心啊。”
“咳咳咳咳咳”一大群人都被酒呛住了。
刘启咳嗽的抬不起头来。
刘恒心说不好,这是要打起来。他左右看了看,觉得自己喝的差不多了,往桌子上一趴开始装睡。
刘秀差点把一杯酒泼自己身上,不知道是自己理解错误还是怎么样,但是…武帝在攻击高祖的…没架子(不要脸)吧?
刘彻:???我怎么接这话?
新郎新娘现在只想洞房,不想看他们咒骂攻击:“你们都醉了,散了吧。”
想回去吵架的刘邦和刘彻表示同意:“行啊。”
想避开宴席上某人的郭圣通、阴丽华也表示同意:“是醉了。”
薄姬和窦漪房搀起刘恒:“回去睡一觉吧,你喝的太多了。”
这才象征性的对新人虚情假意的说一些祝福的话,除了早生贵子之外,什么都能说。带来的贺礼早就放在旁边,也不用记什么礼单,大概此生也没有还礼的机会。
一时间风流云散,只剩下满桌子的残羹盛宴。
嬴政拉着她站起来往屋里走,吕雉频频回头,嘱咐道:“剩的东西都拿去喂猪,这次猪能吃胖点。”
扶苏本想问她,又觉得太煞风景,低声问刘盈:“猪吃肉吗?”不是只吃米糠和草吗?
刘盈小声说:“听说它什么脏东西都吃,何况是肉。”
“那它喝酒吗?”
“没人拿酒喂猪……可能会发酒疯吧,算了。”
…
俩人进了屋,嬴政这才问:“你要羞辱他们么?”
“什么?”吕雉笑的用袖子遮住脸:“宴席上的折箩要么自己家吃,要么是拿去喂牲畜,总不能浪费呀。陛下想到哪儿去了,哈哈哈哈哈。”
“别笑,人岂能无所不知,算了你笑吧。我想的太坏了。”
两人手拉手上了楼,交头接耳低声倾诉,声音渐渐轻柔,近乎呢喃。
含娇调笑,接抚徜徉。
冠缨且除,花鬓将卸。
裙褌尽脱,颊似花团。
且抚拍以抱坐,渐瞢顿而放眠。
龙宛转,蚕缠绵,足蹁跹。
就这么互相盘了一会,安分下来躺着聊天。
在愉快的微喘中:“今天怎么样?”
“很好。刘邦失却锐气,不敢和我们争锋。一会可以把弩机都收回去。”
吕雉心说我问的是我怎么样!我的身材!准备婚礼这几天每天吞几颗大珍珠带在魂魄中,想让自己更白一些。
但是这个话题更重要:“依我看,弩机可以收回去,但不能放松戒备。刘邦审时度势的能耐极强,能屈能伸,即便是称臣拜服也不可信。”
嬴政微微颔首:“你放心,我焉能信他。只是看他的样子,和最近的情形,最近这些年不会有鬼蜮伎俩。”
“嗯。”
嬴政脸上露出一种深恶痛绝又愉快的神情:“阎君明谕,隔开一个朝代的皇帝可以自愿去考试当判官,但他们不知道。如果我们能把持住这件事,让所有皇帝认为只有经过我的准许,才能选官授官,是不是很好?这件事我只有主意,还没有完整的想法。”
选官授官是极大的权力,其中获利甚大,始皇帝在生前一直极力杜绝大臣从中获利,现在却要在这件事上下功夫,真是世事弄人啊。
吕雉闭上眼睛,沉稳平静的思考了一会,眨了眨眼:“如果阎君支持你呢?”
“唔?会么?”
“只要能让他们省心又有利,怎么不行呢?”
嬴政沉默了一会:“阎君不怕麻烦,判官下达的每一个判决,他们都要复查一遍,有一位阎君累的头都秃了(其实是拔的),王莽篡汉时期,人间死伤惨重,地方的工作骤增,三位阎君累得变成虎头互相捏脸,也要坚持复查。”
吕雉有点没听懂,什么虎头什么互相捏脸,听起来好奇怪:“你有一个月的假期,现在还有二十多天呢,慢慢琢磨这件事,别着急。既然阎君求稳妥,就不会轻易任用桀骜不驯的皇帝,大概,不会轻易让他们知道这消息,免得再生事端。”
思考着这件事,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中。又过了一会:“夫君,给我讲讲那个女鬼的案子和相关的法律,很有意思。”
嬴政皱着眉头:“有意思吗?”
“嗯,地府对于纳妾和不贞是什么法律?”
在秦汉时期,道德=法律,不孝是写入法律的罪名,在皇帝号召节省粮食要禁酒时,不只是呼吁,直接把酿酒和饮酒定罪。如果地府对某件事有特殊的看法,那就应该在法律上又过轻或过重的惩罚。
“这的确很有意思。”嬴政把诸多条令整理了一下,娓娓道来:“《阴律》中对不贞部分男女,男子纳妾和妇人偷情,最轻的惩罚是服苦役。其原因不是行为不端,而是背信弃义。”
“咦?”
“婚书上写‘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或是‘白首永偕’、‘关鸠麟趾’,这是祭告天地的诺言,唔,基本上和结拜一样。”
始皇有点想笑,侧过身来瞧她:“不论是纳妾、和侍女有染还是‘女票’,或是偷人,都违背成婚时的诺言,违背诺言视其轻重罚做苦役,除非另一方实在不堪,才能免。合离不算在内。阎君都很看重操守,言必行行必果。”
不堪也是有一大堆条例的,不是随便他/她说自己受不了就能算是受不了。
吕雉喜笑颜开:“这可真好!基础的惩罚是服苦役,那基础之上还有什么?”
“如果在事件之中杀了人,主事双方分别承担一半和全部的人命案。一半是三十年地狱。”嬴政慢条斯理的掰着她的手指头,先把五指全部捋直,把大拇指按到手心:“譬如说,一妇人不是存心逾矩,而是被人玷污,她丈夫误以为是奸夫银妇,都给杀了。那么贼子要承担玷污妇人的罪、还有一条杀人罪,丈夫要承担杀了一又九分(1.9)的罪,他杀那贼子是有理的,妇人无罪开释。”
吕雉微微颔首,这条倒是很公允。
又把她食指按回去:“如果妇人勾引男子,导致双方被杀,那么奸夫银妇双方各承担对方命案的一半,丈夫如前例。如果妇人没被杀,那奸夫命案如上例,妇人一半,丈夫全部。”毕竟那妇人只能诱惑不能用暴力。
在把中指按回去:“如果是无人知晓呢,没有命案在其中,就双方各判苦役,各罪归各案。。”
又按回去一只指头:“如果妇人勾结奸夫谋杀亲夫,那妇人是背信弃义和杀人罪,奸夫是……若是丈夫为了另娶正室而杀妻,按照背信弃义中最重的一条再加杀人罪判,算下来大概是一百多年的地狱。”
吕雉:“哼。”才一百多年?
最后的小拇指:“如果丈夫明知道妻子不容许,还要纳妾,以致妾室身死,那么丈夫承担一半,妻子则是九分命案。六十年和五十四年的地狱刑期差距不大。只是在外偷欢呢,就按人数算苦役的年份。”
清楚又麻烦的条令基本上说清楚了:“我给你《阴律》了,你没看?地狱和地狱也不同。”
“看了。和人间的差距太大,真称得起公正无私。”吕雉犹豫了一下:“你讲完之后,我就更明白了。判的时候太辛苦了。”
“这只是男女私情一部分,对于王侯将相来说,发一言而动万人,折算罪罚时更难。幸好功过不相抵。”
吕雉幽幽的说:“哀喜不能倾覆,何况与功过。”
眼下的快乐都不能掩盖过去的伤心,更何况是对不同人实施的仁政或暴行。
嬴政也沉默了。
过了一会,吕雉说:“你看郭圣通怎么样?如果她去地府当差,适合么?”
嬴政心说以阎君的制度,我很难培植羽:“她意如何?”
“只想到要离开刘秀,余下的事还没想。”
“你先把她留下,陪着你,教她剑法,余下的事徐徐图之。”
“好。”吕雉伸手勾着他衣带:“陛下要不要学学如何系活扣?”每次都系死扣还勒的特别紧,每次都得用簪子或钝的牛角小刀来挑。
“嗯……不必,我在外面没空更衣,散不开就好。”
…
婚礼结束之后,刘奭拎着东西就走了。他又把自己的陪葬品梳理了一遍,划拉出来一些女人可能用的上的东西——小巧精致的铜镜、小巧精致的短剑和匕首、漂亮的小立屏和象牙席子。
他在婚礼上看到他们用了,才想起自己也有。整理好了,扛着去找王萱、
(宣帝王皇后、刘奭养母、名字是作者起的)。
推门而入,看到两个男鬼正在纠缠:“…就嫁了呗,一个人有什么意思啊,我们哥俩照顾你。”
“就是啊美人,别害羞嘛”
王萱被俩人逼进厨房里,慌忙关上门。
俩鬼还在挠门:“你又没丈夫又没儿子,也太苦了。”
“女人就需要男人是不是呀~”
刘奭的性情柔软到刘病已为之愤怒,他最喜欢的儒生老师被他亲近喜爱的宦官害死之后,他就哭了一气,也没舍得杀宦官。
今天被气的手抖,把东西轻轻放在地上,拔出剑来悄无声息的飘过去,奋力挥剑砍人。他学过剑,但连木人都没砍过,今天发挥超常。
一颗人头咕噜噜滚落在地,大叫一声:“兄弟,有人偷袭!”
另一个鬼豁然回头,张牙舞爪:“你敢杀我兄弟”
人头在地下叫:“小心身后”
刘奭吓得胳膊都要软了,攥紧宝剑乱挥:“去死!”
王萱用一米长的大铁勺准确无误的敲在鬼头上——她刚刚雇人垒了一个灶台,买了地府新科技·大铁锅,和配套的一米长二斤重大铁勺。
其实平日里不怎么做饭,只是在人间没见过这么好的大锅,和这么好的大勺子,正好手头富裕,情不自禁的买了一个做收藏品,买回来三年,煮过两锅热水,一勺勺舀出来泡澡用,很舒服。
刘奭眼见危机解除,噌的一下挪到她身后:“娘啊他他他到底死了没有”
没关上的大门忽然闯进来两个鬼卒:“我们看到气向不对劲,哎,站着的和躺下的,谁是户主?”
住宅区当然有巡逻的鬼卒,鬼能看到上方的‘气’,每当有人准备干坏事,上空的气会有变化。这就是大部分人出门不锁门的原因,鬼卒很可靠又很快。
俩鬼争先恐后的说:“我是,他们夫妻俩闯进来抢房子。”
刘奭气得要命:“这是我娘!”
又对鬼差说:“别听,恶,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我是汉元帝这是孝宣皇后。”
倆鬼卒面面相觑:“有汉元帝吗?”
“你问谁呢,俺是郑庄公年间死的。”
王萱进屋片刻,拿了一个竹简一片方铜片出来:“这是我的房契,这是我在度支的凭证。”
度支是一个部门,主要工作是当会计算账,部分官员负责预测和分析,地府给人发工钱也是要统筹规划的。
“失敬失敬,原来大姐是给我们算饷钱的。”俩鬼卒立刻把地下的头捡起来,戳在腔子,锁起来,把脑袋被敲漏但没什么大伤鬼也锁起来:“他俩干啥了?”
王萱:“意欲不轨。”
“哎?大姐我想起来了,前些年,四十多年前把,你还卖过红豆糕呢,特好吃。还有吗?”
“最近没做。”
“我们可以等。”俩鬼卒疯狂眨眼,示意在红豆糕做好之前他们可以先不走,随便打这俩鬼。
她看出儿子的情绪濒临崩溃,这也不意外:“你们先把人压回去,再巡查几圈,一会做好了我开着门等二位。”
“行啊。”俩鬼卒一边痛殴二鬼一边把人牵走:“多亏俺们来得早,多亏王大姐的勺子结实,你丫要是得手了俺们得被罚。”
“死后敢干坏事,生前不一定多混蛋呢,准是鬼差押送的路上偷偷喝酒让人跑了!他们完蛋了!”
刘奭坐在地下抱着她的腿嚎啕大哭:“母后您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又卖红豆糕,又遇上流氓,您回帝镇吧,再也没有这样的混蛋敢欺负您了嘤嘤嘤”
王萱揉了揉他的头:“我在地府生活这么久,头一次遇到这样不开眼的流氓,岂能因噎废食。快松手,我去泡红豆,再洗洗勺子。”
刘奭像小可爱躲毛毛虫一样闪到墙边上:“勺子扔了吧,再买一个,我陪葬了很多金子,您别过的这么拮据啊。呜呜呜”
“奢侈浪费,金子再多也有数,你要省着花。烧一壶开水浇一浇,还能用。”
“那给我煮饭时换个勺子行不行,我有点恶心……”姿态如西子捧心,皱着眉头,捂着心口。
王萱其实也吓着了,笑盈盈的点头,安抚他:“我有新发的禄米,煮出来味道外好,拿小陶锅煮一锅,你看着炉子。”
…
【人间】
刘庄盖着厚被,慢慢盘算着正月当谒原陵,明天还是后天去呢?
慢慢睡着了,梦中先帝(刘秀)和太后(阴丽华)都是年轻时的样子,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在旁边挥舞小木剑,两位说着自己清不清楚的话,欢乐又恩爱。先帝讲了一件趣闻,随即大笑,太后也掩面微笑。既轻松又快乐,浑身上下充满活力,心中也没有负担。
刘庄忽然惊醒,想起先帝过世十七年,太后过世也有十年光阴,何其孤单,悲不能寐。
辗转反侧时又想起自己日渐衰老,大臣再犯错都没有力气挥舞木棍追赶他们在宫殿之间狂奔。
次日率文武百官和亲眷故人等人去谒原陵。
【地府·帝镇】
刘秀真正在和阴丽华亲热,飘飘悠悠落下来猪牛羊三牲和几十盘花式糕点。
吕雉快乐的不得了,拉着嬴政顺着梯子上房顶。
“你要让我看什么?”
“稍微等一会。”
远处的天空出现了一大片微小的光点,和光点一起出现的是一些大大小小的东西。
嬴政耐心的等了一会,东西全都飞到帝镇上空,又盘旋着缓慢落下。
小的是烧鸡,是烤鸭,是煮鲤鱼。
大的是太牢和少牢(祭品套装)。
这些东西大部分飞到刘邦的宅地上方,然后像是萤火虫落进树林一样缓缓落下。
在刘邦郁闷的大叫中,他和他的宅地慢慢的被成百上千的烧鸡炖鹅和几千条鱼掩埋了。
嬴政一头雾水:“这是怎么回事?”
吕雉笑的前仰后合:“皇帝祭祀以太牢,诸王祭祀以少牢,不用陵前才能将祭品送过来。他的子子孙孙无穷无尽,落魄些当了小官的汉室宗亲,只能用鸡鸭鹅和鱼祭祀先祖哈哈哈哈哈”【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