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能说是「坑」呢……
刘德为弟弟的语言表达能力表示忧心, 他平静地将信折好塞入袖中, 转首一看,府官正拉着港区的管事比比划划极为忙碌的样子, 一点也没有不应该给人增加负担觉悟的河间王直接出声将府官叫了过来。
再清心寡欲, 他也十分清楚这样的贸易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这是私房钱的问题。
只要有钱,他就可以买洒金纸,可以买多多的蜡纸。
只要有钱,他就能将自己之前想着办的学会举办起来, 到时候他就能够请来很多大儒,简直想想就美滋滋的!
没错,就算是夏安然的二哥, 当兄长的也难免会有经济困难, 他要借书, 还要给来给他献书的人酬劳, 如此一来,消耗的资源就不会少。
商业收入完全是计入少府的收入范围,虽然大头是米粮交易, 但是刘德也非常机灵地没有使用大司农帐下的资源,而是使用了自配田,还有就是向属地农户收取。
咳, 所以当中还是有一笔很是不错的差价的, 当然这个不必让弟弟知道。
刘德准备的货物完完全全是根据夏安然的清单安排的, 现在看到这一艘大船, 他在心中估量了一番,觉得可能塞不满。
弟弟说了,有不少中山国的商人先一步到了河间国,他们来的目的……还用说吗?
翌日,河间国城门口挂上了大布告,河间王公然拍卖「中山号」货舱的位置。
这,这可真是一件稀奇事!居然还有卖货舱位置的操作?
话说拍卖是个什么东西,价高者得?我们没听说过啊!我们只知道先来后到……等等,这些商户是哪儿来的?为什么一个个都在抢舱位?
不管了,那么多人抢着买的一定是好东西,而且也不贵,先抢再说!
夏安然可没有想到这位在他印象里就是死读书的文艺青年居然非常有经济头脑,他正带着弟弟划拉地图呢。
货船走了之后,有了实验结论的工坊立刻挥舞起了工具在港区一通忙活,一次大规模的装卸实践能够得到的数据可和之前小打小闹的各种实验完全不同。
不光光是装卸时候的数据,还有船舶货物配载时候的搬运顺序如何更加精进等,都是这些匠人们研究的重点。
外行人看个轰轰烈烈的热闹,他们自己却是知道,虽然这次装货他们也谈不上给小殿下丢脸,装货速度已经远超这个时代正常友商了,但是比起之前做演练时候却低了不少。主要还是衔接上头出了问题。
不过好在误差还在允许范围之内。
这批人加足了马力,少府二把手翟忻刚上岗就面对了这一项艰巨任务。为了圆满达成此前他的宣言,不落他在小殿下心中的地位,翟忻自然也跟着泡在港区上头不停地敲敲打打。
约莫一两个月后,中山号就会返航,届时卸货可不允许像装货时候一样出岔子了。他必须抓紧时间调整港口的设施。
因为有工作要忙,翟忻是直到有一日被小国王召见询问情况的时候才意识到他完全将还有墨子们要来这件事情给忘记了。这事居然是由小国王来提醒他的,实在惭愧。
这位墨家巨巨召集来的墨子们约莫有两百余人,还都是青壮年。刚到中山国他们都是单身前来,但是小国王自然会考虑到这些人的家属问题。
两百个青壮在中山国最后抵达时候的人数可能会是三倍到四倍,这可不算是个小数目。
好在中山国也能勉强算是个地广人稀的地方,要凑出两百「户」房子的宅基地不算太难。
但是在翟忻不知道的幕后,小国王们对着中山国的地图笔笔画画了好半响。
因为卢奴县此前并不是按照国都的规制建造,虽然如今其经济发展也比较快,但是无论是占城面积还是城市配置都比不上一流城市,住房规划便是其中的一个较为麻烦的点。
虽然城市还有不少没有开发的地方,但是一蹴而就是不可能的。
是以小国王只能将墨子们尽量安排在卢奴县和相近的县,即便同在卢奴,也无法聚集而居,被打散开来落在各个街道之中。
对于新领导还帮忙进行房屋分配,并且还为无法提供足够好的条件而致歉,墨家的巨子表示非常感动,对于分配的住宅无法聚集在一处更是表示毫不介意。
毕竟卢奴县占地面积不大,墨子们都是习过武的,这点距离都不需要交通工具,靠两条腿就行。
而且此次派来的房屋是以单身汉为主,根本不在乎这个,实在尴尬,大家先住在一起便可。
比起住房安排,他其实更在意职业规划。
面对翟忻拐弯抹角的打听,夏安然也非常诚恳地告诉他,中山国目前有空缺的岗位的确不少,但是他不可能直接将人插入。
如果墨家子们有信心的话,欢迎参加春天的择才试。中山国今岁会招收一批才人,同时,匠坊亦是要扩充,这是墨子们的强项。
等到时候墨家子都到齐之后,翟忻会将实到的墨子名册交给夏安然以便落户。
西汉的户籍管理极为严,像这种从五花八门的地盘跑到藩国落户的例子虽并不在少数,但官方是不认可的,这些人需要支付高昂的乔迁费,这是为了遏制人口从贫困需要开发地区往富庶地区迁移的一种方式,相反的是,如果是从发达地区向欠发达地区转移,则会有奖赏。
而这一点如果有作为藩王的夏安然直接出面,一般来说其他郡的太守都能给他这个面子。
但考虑到大批量墨子抵达的时候,小国王可能已经不在中山国,这一点夏安然也同翟忻说好了,他给人预留了一份名为“街卒”的工作岗位。
街卒是一份受官方雇佣,辅助卫尉管理街道治安的工作。
工作有点像现在的辅警和交通协管员。
并不入正式编制,但是有专业的制服和一定的权利。穿上制服之后他们就摇身一变成为了半个公务员,可在街上巡视,并且呵斥不法,遇到打架斗殴等情况也有资抓人。
当然,他们的主要工作其实是协调道路通畅。
如今公路中最宽的也就是可供两辆马车并行的大道,中山国内大部分道路都是仅供一辆马车前进,随着能够供养得起小车的人越来越多,已经开始出现堵塞。
短时间内拓宽道路的难度有些高,先雇佣“协管员”是一个应急之举。
因为是雇佣制,这个岗位便是一些青壮打零工贴补生活的地方,当然这个职位也不是那么好入的,需要拥有一定的司法基础知识和健壮的体。
但随着中山国民众日益富裕,这个多少会有些危险,而且还需要经常吃灰的工作便有些为人所嫌弃。
但翟忻对此却很是满意。
因为街卒也有惩治不法的职责。
如果遇到有人闹事,欺压良民者都可以先行将之束缚,他们是地方管理的最后一道线。虽然地位不高,但并不能够被轻忽。
这种常年行走在扫黑除恶势力第一线的职位满足了大部分喜好用刀剑说话的墨子们的个人爱好。
而且这份工作做得好了,也可以入当地的衙役编制,入了衙役编制就能一步步往上爬,从此不管怎么说也是吃公家饭的了。
若是遇到战时出去浪一波,回来说不定能得个民爵,总之,对于零起点的墨子来说是个不错的安排。
另一方面,他还向翟忻教授了制做标本的方法,中山国大量收购标本,按件计费。如果墨子们尚且留有余力,可以在闲暇时间做一下这个,也能得一笔收入。
这一切都是为了帮助墨子们能够在中山国先稳定下来。若没有他这番安排,墨子们到了这里后,绝大多数人的第一选择都是去搬砖——是真搬砖。
中山国的众多市政工程冬季依然不停工,欢迎各位前来应征,包吃住,还有工钱拿。这项工程之所以未发徭役,便是为了帮着穷苦出身的人度过一个冬天,只要肯干,就饿不死冻不着。这一点已经足够诱惑人。
翟忻对于这一番堪称贴心的安排几乎没有任何意见,当顶头上司的能做到这个水准,他除了燃烧自己一腔激情,堪称无以为报。
而在瞿邑走了之后,一直旁观全程的刘彘却是歪着头问他兄长,“阿兄,其实我们可以安排他们住在一起的……对吗?”
小国王微微一笑,并未直接作答。
刘彘见自家阿兄如此模样,顿时心下了然。他垂眸看着兄长给墨家划分的区域,实在搞不懂哥哥为什么如此没事找事,还为了这个地址琢磨了好半天,有什么意义吗?
按照刘彘的想法,卢奴县城外还有不少空地,就算是城中也有一些,划出一块直接丢给他们不就好了?
意义啊……
夏安然思考了下该如何解释这个问题,当中牵扯到的因由比较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太清。
他整理了下思路,回答弟弟的问题:“彘儿知道要怎么鹅是哪里来的吗?”
刘小猪歪歪头,有些不解,夏安然说道:“鹅是大雁驯化来的。”
啊!这个彘儿知道!刘彘立刻表示明白,于是当哥哥又问了第二个问题:“那彘儿知道,雁是怎么被驯养成鹅的吗?”
见刘彘摇头,夏安然垂在桌案下头的手悄悄比了个叉,为自己即将逝去的节操哀悼了1秒钟后说道:“将大雁们养在一狭窄之处,然后剪去他们的飞羽,限制它们飞行的距离,和鸡鸭养在一起,让它们觉得被人类喂食,每天回到自己的巢穴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时间久了,当他们习惯于人类投喂的食物,当他们习惯于只需要飞短短的距离就可以有东西吃。当他们觉得被困在方寸之地极为正常之时。
它们的翅膀将不再强健,它们的头颈也更擅长于弯曲,一代一代的大雁都是如此,时间久了,它们就变成鹅了。”
刘彘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原,原来是这样的?
他眨眨眼睛表示自己又摄取到了一个新知识……可是,可是这跟房子有什么关系呢?
“彘儿知道孟母三迁的故事吗?”
彘儿知道!刘小猪赶紧将故事向阿兄复述了一遍。夏安然耐心听完后问弟弟:“所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环境对个人很重要对不对?”
小孩立刻点头,先生的确是这么说的。
他好像隐隐约约抓到了些什么重点,但是一时半会儿又有些不太明确。
夏安然继续说道:“多多遇到天鹅的时候……彘儿还记得阿皖说了什么吗?”
刘小猪一脸茫然。
夏安然对上弟弟黑亮的大眼睛,轻声道:“阿皖说,即便是天鹅,一直和鸡鸭在一起,它也不会成为真正的天鹅。”
“阿兄希望多多成为天鹅,所以阿兄放它走。”
夏安然说到这里边住了嘴,他捧起茶盏饮了一口麦茶。麦茶这种饮料糙得很,即便是放凉了也很好喝,就是大冬天有些受不了。
他从边上一个用小块炭火温着的铜炉里头倒出来了些热水。期间,刘彘的大眼睛就追着兄长的动作挪来挪去,然而眸中却失去了焦点,完全是靠本能来动。
这模样好玩极了。
坏心眼的兄长故意没有唤醒沉浸在思考中的弟弟,而是选择一边吃茶点一边等弟弟醒来。
就在他吃到第三个滚着黄豆粉的汤圆时,刘彘终于想明白了,他张大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夏安然,但他刚要说话,就看到了只剩下了一个的丸子,立刻选择冲过去将最后一个丸子从兄长的筷子下头抢回来。
刘彘还是小朋友,消化能力弱,不好吃太多糯米制品,所以刘小猪一共只有四个糯米丸子可以吃。
只有四个!现在只有一个了口牙!
同样是小孩子的夏安然就没有这层限制了,但是这个坏阿兄却很快乐地抢弟弟的零食吃,对上弟弟塞得鼓鼓囊囊的嘴巴和控诉的大眼睛,夏安然毫无压力地说道:“咦,彘儿你一直不吃,阿兄还以为你不喜欢吃呢!”
坏蛋!!
刘彘人小嘴巴小,正常情况下他根本没办法一口吃掉丸子,现在他被塞得说不出话来。夏安然怕小孩匆忙咽下去噎到,于是便不再逗弄弟弟,而是低头展开了边上的书册,就着烛火看起从瞿邑那儿拿来的书册来。
室内一时间极为安静。
瞿邑的藏书自然是竹简,看起来很是不方便,但是也因为这种不方便使得它要花费读者更长的时间去思考去品味。
夏安然一看就看得入神了起来。
等他回过神来,他才想起弟弟很久没有声音了,再一抬头,刘彘正坐在他身边看着他。见夏安然终于停下,刘彘赶紧抓紧时间提出了自己的问题:“阿兄是不喜欢墨家吗?”
夏安然惊了,“不是呀,彘儿怎么会这么想?”
“那,阿兄如果喜欢墨家,为什么要将他们像大雁一样,养在鸡鸭里面呢?”
夏安然哑然,小朋友这是完全搞错啦!他转了转身,坐正后将沉甸甸的弟弟抱了过来。小豆丁软乎乎又圆滚滚的,冬天当抱枕特别舒服。他将书册放到一边,抱着小抱枕重新展开了中山国的舆图,说:“彘儿你错啦!墨家不是大雁,我中山国的寻常民众也不是鸡鸭。”
将舆图摊开后,他先问弟弟:“彘儿你想,假设阿兄不喜欢他们的情况下,那么我们看管的时候,他们是住在一起方便还是分散开方便?”
这个问题,刘彘根本就不需要思索便说出了正确答案,“住在一起~”
夏安然继续问道:“彘儿可还记得,墨家的行事习惯?”
“记得,高纪律,严密的组织,喜爱抱团,巨子有绝对的领导权。”
“那彘儿你说,他们入了中山国后,要听阿兄的话,还是巨子的话?”
刘彘微微一愣,他被抱在兄长怀里,如今看不到哥哥的表情,他脱口而出:“听阿兄的。”
“所以这个就和他们的生活习惯违背了,对吗?”
刘彘点点头,夏安然说到这里,他隐约领悟了什么,但仍然不太明确。
“彘儿你记住,当你接纳任何一个势力之后,所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分,而治之。”
“人都有从众心里,将他们暂且分开,可以让他们不容易再拧成一股绳。墨家也罢,说到底也还是大汉人,但是彘儿你不是想要驯养匈奴吗?匈奴人和我们有不同的文化,不同的习俗,如果住在一起,无论是交流沟通都会带来极大的麻烦。”
“所以最简单的方法是让他们住在一块,这也是为了让他们生活得更加舒适……”
“但是这是绝对,绝对错误的一件事情。”夏安然严肃告诫弟弟,“让归降的部族住在一起,他们就会聚集起来和当地别的人群发生碰撞。”
“而且因为生活习惯不同,加上他们经济实力和文化水准更为落后,失去了草原的匈奴人几乎没有谋生的本事,他们会过得越来越穷。彘儿知道如果匈奴人穷了,他们会干什么吗?”
“会去抢。”刘彘歪歪头,然后生气得瞪大眼,“他们还会抢我们汉人?”
“为什么不会呢?”夏安然轻笑,“他们非但会抢汉人,还会抱团来抢劫,匈奴人骁勇善战,全民都能打,如果他们突然从城市内部发动攻击,汉人能够抵挡吗?”
“不能。”小孩眸光凝重,他意识到了这件事这样发展下去的最后结果,“引狼入室。”
“是的。”小国王轻轻叹息,他想到了欧洲那些引难民入室的国家,他们犯了一个和东汉王朝一样的错误——他们想要利用这些外来者,却低估了他们的破坏力,也高估了自己的管理能力。
所以欧洲出现了难民街、难民区。
而中国在西晋时就出现了五胡灭华。
思路一点点被理清的刘彘只觉得自己脑袋里面多了更多的疑问,“那,那派人看住他们不行吗?”
“不行。”夏安然拍拍弟弟的小脑袋,“短时间可以,对方也能谅解,但是长时间的监视会使得对方生出叛逆心思,这样就很容易被煽动。叛逆是什么?——就比如阿兄让彘儿不要把脚伸出被子,彘儿偏偏喜欢……”
“啊啊啊!!”刘彘立刻捂住了哥哥的嘴巴不让后面的话被说出来。咳,话没有说出来就代表了不存在,刘小猪的思维就是那么直线。
他砸吧砸吧嘴巴,表示知道什么是叛逆了,阿兄继续说就好。
夏安然撸了把弟弟的狗头,“而且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有心算无心,总有一天对方会摸透你的套路,搞清楚你的巡逻路线,发现哪里有弱点,然后他们会暗中积蓄力量。如此强压之下必会有大反弹……”
见弟弟还是不解,他直接举了一个强有力的例子,“就和秦朝一样。”
“他们以律法压人,紧迫盯人,对待错误零容忍的结果就是民众无法再生活下去。犯了错的人发现自己没办法过,就会拉着虽然没有犯错但是也害怕自己犯错的人一起反抗。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最后秦朝就被推翻了。”
“所以,彘儿千万记得,以后治理国家时候,一时严无妨,却绝不可一世严。”
刘彘晃晃头上的两个小角辫子表示理解,“所以,将他们分散开才是正确的?”
“对,”夏安然捏住乱晃的小揪,给弟弟又黑又亮的小脑袋上扎了一个麻花辫,仗着弟弟看不见偷笑了两下,“将他们打散并入汉人群体中,语言不通可以学,生活不习惯可以适应,经济有困难可以给一部分的补助,文化跟不上可以给他们政策倾斜……就是对他们的录取要求降低一点。”
夏安然松开了弟弟的小辫子,平静地说道:“最关键的是,比如让他们的孩子和少年人完全融入我们的生活中。”
“孩子和少年才是未来,他们也是最容易被改造的对象。”
“要不惜一切代价,让他们的孩子习惯使用我们大汉的语言、适应中原的文化,跟上我们的发展节奏,扶持他们开展不同于游牧的新的事业,让他们能够在中原扎下根来。”
“这样,才算是真正地让他们融入了进来。”
刘彘听得嘴巴大张,“那,那他们要是真的考上了……”
“就让他们做官。”
“要是他们去学堂……”
“就让他们念书。”刘彘的一张脸立刻皱成了包子,“要是他们要娶我汉家的姑娘呢?”
夏安然笑了出来,“只要姑娘愿意,没什么不可以。”
刘彘立刻气得鼓了起来,“那彘儿吸纳他们有什么意义?他们的日子不是过得更开心了吗?”
闻言,小国王将弟弟翻过了生来,两兄弟面对面眼对眼,“彘儿,你要让他们加入大汉,凭什么?”
“凭彘儿比他强!”小豆丁挺起了胸脯,还举了举没什么肌肉的小胳膊,然而他的兄长对于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彘儿,拳头是可以让人低头,但是你该知道,拳头让人低下的头是长久不了的。”
“江山代有才人出,今年人才出在大汉,明年就有可能出在游牧身上,出在那些被你用拳头压住的匈奴人身上。”
闻言,刘彘立刻表示不服气,夏安然却捏了捏他的脸示意让他仔细听,“以德服人,天下欣戴,以力服人,天下怨望。”
“怨望者众,便会掀起反抗的战火。”
“彘儿,莫要忘了,高祖是怎么赢的。”
刘彘一呆,然后不服气得站起哼唧道:“祖爷爷是大英雄!”
“在那个时代,每个人都是英雄。”夏安然戳着弟弟的鼻子让他重新坐下来,“祖爷爷却确实是英雄,但同时他也足够仁慈,他是吃过苦头的人,所以他在建国后劝农扶桑,不发徭役,不兴奢靡,甚至住在秦朝留下来的长乐宫内。”
“何人堪为天下英雄?”夏安然笑了一下,“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含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
刘彘愣住了,他深深吸了口气,对兄长的形容顿生向往,“那,那祖爷爷就是这样的英雄吗?”
夏安然抿唇,笑而不语。
“这是一位前辈所说,彘儿想要听听阿兄是怎么理解的吗?”
“彘儿要听!”
“祖爷爷能赢,其实是因为他能忍他人所不能忍。”
对于一个从小听祖爷爷故事长大的小豆丁来说,刘彘立刻就皱起了脸,实在是因为老刘家发家的故事乍一看太憋屈了。
孩子总是不愿意听到这种憋屈的故事的,他其实更喜欢听项羽大杀四方的故事……咳,虽然那是他们老刘家的敌人。
夏安然道“项羽不能忍,是以他「百战百胜而轻用其锋」,祖爷爷能忍,所以才能「养其全锋而待其弊。」”
这是后世苏东坡对这二位的评价,夏安然戳戳弟弟不满意的脸,“彘儿可是觉得委屈?阿兄却不这么认为。”
“能忍他人之不能忍,多半是因为其心有抱负,志向高远。”
“昔日淮阴侯(韩信)能受□□之辱,勾践卧薪尝胆,皆是因为此。”
“彘儿,怒而拔剑,挺身而斗,可以称为勇,却不能称为英雄。”
他感叹道:“高祖愿意嫁公主入匈奴,先帝和父亲都嫁公主、送财产入草原,为的便是这养我大汉全锋,而待匈奴弊。”
“所以,如果彘儿你当真可以灭匈奴、逐胡虏,可莫要忘了你还得继续忍。”
“那要忍到什么时候啊!”刘彘皱起小眉头,“阿兄上次就让彘儿忍,这次又要让彘儿忍!”
他生气地叉腰,特别不愉快。
夏安然捏捏他的鸭子嘴,“忍到他们再也不会生出反心,忍到他们会愿意加入我们的军队,守卫我大汉的国土。”
“忍到匈奴为我大汉的一员。”【本章节首发大侠文学,请记住网址(https://Www.daxiawx.Com)】